第十七章

薑翃的手中死死握住這張方子,眼睛中全是不可置信。

他不敢相信自己最疼愛的女兒,不僅與人無媒苟合,竟然還懷了身孕。

手上捏的筋絡突起,薑釀還在不斷的否認著,甚至想要站起身來奪方子。

而她反應的越是激烈,就越是證明方子似乎不是假的。

薑翃深吸一口氣,對著身邊的管家道:“去請大夫來。”

薑皎的聲音在此時響起,看向薑翃的目光已經變為看陌路人的眼神,“女兒已經找好大夫,此刻就在外頭候著,直接請進來就是。”

看到方子是從薑皎的身上拿出來的,薑翃約莫著也已經知道什麽。

管家還站在一旁等著薑翃的意見,他疲憊的擺手,“去請吧。”

前廳眾人都站在外麵沒動,喻大娘子將薑皎的手緊緊握在手中。

摸著她手在春日之中也如此冰涼,將她身上的大氅係緊些。

“不怕,你外祖定能將事情處理好。”

溫聲寬慰著薑皎,薑皎扯出一個笑意來。

與往日十分不同的笑,看的人心疼。

薑翃先一步回到前廳,薑宴也跟上去。

現如今,他們說什麽薑皎好似都沒那麽關心了。

左不過又是嫁與不嫁的那番話。

自嘲笑下,薑皎方才鬧了一場有些疲乏。

發髻也鬆散些,她蔥白似的指尖摸上一根發簪取下,想重新將發髻挽起。

不想還是旁邊站著的周氏先接過她手中的發簪,“好孩子,你受苦了。”

周氏眼中也有淚花,在薑皎還沒來時,她眼睛就已經紅腫,如今更是。

薑皎的手頓在原處,春日的寒風不似冬日那般冷冽,但也朝人心尖之上吹去。

料峭寒風與和煦之風終究還是不相同的。

一種是吹的讓人渾身發顫,另一種則讓人有春日快要到來那股溫暖的勁又來的感覺。

薑皎撇開視線,見周氏的發絲中不知怎得藏了幾根白發,就連眼角處,都有了細碎的紋路。

猛然間,薑皎想起頭一次見到周氏的樣子。

其實她早就已經記不清楚自個的娘親長著什麽模樣,同自己說過什麽。

隻記得從她開始記事時,就一直是周氏陪在她身邊,她病中也是周氏寸步不離地守著她。

薑釀說母親偏心,這話沒有說錯。

好像從開始的時候,周氏就一直待她很好。

所以薑釀針對她,總是說些不好聽的話,她也從不與薑釀爭執。

可上回知道薑釀的事情,她心中就已經認定,周氏會偏幫著薑釀。

心頭湧上一股難以言說的愧疚。

周氏將她發髻理好,重新將發簪帶回她鬢發中。

薑皎不可言說,隻能顫動著腔調喊:“母親。”

周氏笑著同薑皎說:“好孩子,沒事,母親不會讓你受苦的。”

若說方才哭是因為薑翃的態度,以及想起小時候的事情。

那麽現在,薑皎就真的是為自己看錯人而哭。

淚珠簌簌朝下落,砸在她手背上,滾燙的觸感灼燙著她心口的位置。

周氏抽出帕子幫她抹著淚,“好孩子,不哭,螢螢一向是最愛美的,今日哭成一個小白兔,明日起來可是要成兔子眼的。”

薑皎玉齒咬上嫣紅下唇,小聲嘟囔一句,“兔子也是可愛的。”

周氏點下薑皎的額頭,握住她手,將她臉上淚水一一擦拭幹淨。

大夫也在這個空檔走到。

饒是見過府宅中大場麵的,也未曾見過這樣的場麵。

大夫硬著頭皮拱手道:“不知是哪位,需要診脈。”

薑釀一聽不願麵對,用祈求的眼神看著薑翃。

可薑翃卻是直接將眼睛闔上,再不看薑釀一眼。

周氏的臉上立刻變得冷淡,隻是對著自個身後的媽媽使個眼色,就直接將薑釀給帶走。

任由薑釀如何哭喊,最終還是被帶入屏風之後。

沒過一會兒,屏風後麵安靜下來。

再次響起聲音的時候,就隻有一聲清脆的巴掌聲,還有女子抽噎卻不敢放聲大哭的聲響。

薑翃臉色的鐵青的進去,眾人隻能聽見,“你打她做什麽”

周氏氣的發抖,對著薑翃說:“有這樣的女兒,我恨不能直接打死。”

一眾人從屏風之後出來,薑釀捂著臉,從漏出的地方看,還有清晰可見的巴掌印。

薑皎明了,這是因為她腹中孩子還在的緣故。

如今出了這樣的事情,誰又能脫身呢。

苦澀笑下,秋眸閉上蓋住苦澀。

薑翃派人將大夫給好生送走,又給了足夠的謝禮。

大夫也是見過太多府宅之中的事情,自也明白是何用意。

將謝禮收下後就直接離開,沒多說任何話。

大長公主瞧著眾人都不說話,頗不何時宜的笑下,“如今丞相,又想如何?”

薑翃想起方才大夫說的那些話,兩個月的孩子,還在年關時,或許更早,她就已經與崔端開始有了苟且之心。

先沒回答大長公主的話,薑翃厲聲嗬斥,“你還不說實話,你與崔端,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被父親嚴厲的樣子給嚇到,薑釀哆哆嗦嗦的跪下,捂著臉開始聲聲訴說。

“我與崔端見麵是在去年侯府才來府上納吉的時候,沒過幾日,我出門拜佛祈福,在吉順齋歇腳,隻是想用些茶水與點心就回府,不想就遇上崔端,那時二姐姐風頭正甚,崔端說我生的比二姐姐要美,我才多聽他說些話。

可是不想那會兒恰好有一小廝來送茶,我身上的衣衫不慎被茶水給潑濕,但那時頭暈得厲害,不論怎樣都站起身,崔端也沒有要走的意思,我隻得讓婢女幫我去拿衣裳,不料她們才走,我就暈倒,再醒來時,就隻有我與崔端**裸的躺在床榻上。”

薑釀越說哭的越狠,“我當時也害怕極了,可是崔端說他會娶我,會讓我成為正頭娘子,讓二姐姐做平妻也罷,做妾室也罷,終歸不會高於我,他花言巧語騙了我,當時到了那份田地,我實在是沒有法子了,隻能一次次同他見麵。”

薑釀麵容上全是淚的撲向薑翃,“父親,你原諒我吧父親,女兒真的已經知錯了。”

眾人聽完皆是沉默,薑皎此刻才明白原因究竟是何許。

指尖不知不覺地就嵌入掌心中,若是說真正的罪魁禍首,隻怕還是崔端。

薑釀年紀也尚小,被崔端騙,隻怕是件在尋常不過的事情。

她腦子一向不好,遇上這種能踩她一腳的事情又怎會輕易放棄。

眾人均無話,隻能聽見薑釀苦苦哀求的嗓音。

可不想,一道聲音傳出,似是在平靜的湖麵丟入一顆巨石。

“你可知,崔端有名外室,且那外室有了身孕,不多不少,正巧五個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