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被笑廢材的小可憐

世界好似變得灰蒙蒙一片,空氣中漂浮著一股難聞的腐臭味道,六月的夏季,室外溫度達到了從未有過的零下幾度。

街上沒有一個行人,風卷起地上的落葉,整個城市蕭條而荒涼。

突然,有個人影終於出現在了這裏,他的走路姿勢很奇怪,就像是蹣跚學步的幼童,搖搖晃晃的,可他的身量分明是一個成年人。

他一步步緩慢的挪動著,走在隻有他一個人的街上,鼻子不停的嗅著,似乎在通過空氣裏傳來的味道在尋找著什麽。

男人的腳步一頓,大步朝前麵跑了兩步,他腳下一個踉蹌,狼狽的摔倒在地上,但是很快又爬起來,不顧自己膝蓋上的斑斑血跡,拖著腿兩步並作一步,費力的跑到了街角一家不起眼的小超市。

“砰砰砰!!!”他瘋狂的砸著門,玻璃門在他的敲擊下顫動的幅度越來越大。“開門啊,開門讓我進去。”

男人拚命的喊著,神經質的將臉緊緊貼在玻璃門上,眼睛睜得巨大,滴溜溜的左右轉著。

超市裏麵,五個不同年齡段不同性別的人你看我,我看你,小心翼翼的壓低聲音商量著,其中一個短發女生說道:“怎麽辦?要去開門嗎?”

另一個瘦小的男生膽怯的搖頭,“誰知道他是不是人?”

高個子看起來比較強壯的男人沉聲道:“這個玻璃門頂不住他這麽敲的,要麽去開門,要麽去頂門。”

一個看上去年齡在其中最大的中年婦女六神無主的開口說道:“那現在怎麽辦啊,誰去看看啊?”

婦女將瘦小的男生抱在懷裏,然後目光看向了其他人,“你們誰去看看吧,看看是不是人。”

外麵瘋狂敲門的男人拚命叫喊著,可裏麵的人卻在緊張的討論他是不是人,仿佛他是什麽洪水猛獸一樣。

“我去看看吧。”身形強壯的男人開口說道。

婦女有意想要討好他,一把抓住了男人,“不如讓沈念去吧。”

她視線若有似無的瞟向靠著貨架站在一旁的少年,語氣陰陽怪氣的說道:“都世界末日了,還拿自己當少爺呢?”

“在這裏站得穩穩當當的,不和我們說話,擺什麽少爺架子?”

男人為難的勸到:“行了,劉嬸,我去看看就好了。”

“我去吧。”

站在貨架邊上的少年開口道,說著他就往超市門口走去,看上去平靜而淡定的人,實則手心已經在冒汗了。

沈念捏著一把汗,站在了玻璃門前,輕聲道:“你是人嗎?”

那個男人拚命點頭,“我是啊,我真的是,你看我,我還能說話,我還能走能跑能跳,我真的是人。”

沈念強忍著恐懼,幾乎也將自己貼在了玻璃門上,他的視力不好,在逃跑途中又丟失了眼鏡,隻能靠得很近,努力的去辨別男人的眼睛。

好在男人整張臉就像是擠在超市的玻璃門上,才能讓高度近視的沈念勉強看清一點。

那是一雙神經質一般瘋狂顫動著的眼睛,眼珠左右轉動的頻率達到了人類難以做到的程度,他的臉上有一塊翹起的淺色硬質的東西,就好像是...魚的鱗片。

沈念冷靜的後退一步,“你不是人了。”

這句話好像刺激到了男人敏感的神經,他瞪大了眼睛,眼球凸起得好似要從眼眶裏掙脫,猛地一拳砸在了玻璃門上,嘶吼道:“我是人!!!”

他一拳一拳更加瘋狂的敲打著玻璃門,“我是人啊,你仔細看看我,我是人啊!”

眼看著玻璃門上已經開始出現裂紋,沈念見勢不妙,轉頭就要跑。

沈念逃跑的舉動更是讓男人怒不可遏,他猛地伸出腳,卻在踢上玻璃門那一刻變成了一條腐爛的魚尾,轟然砸在玻璃門上。

頃刻間,無數落下的玻璃碎渣連同那條腐爛的鱗片斑駁發臭的魚尾一起,狠狠拍在了沈念身上。

男人咧嘴一笑,看著徒勞的伸出手想要撐著身子從魚尾下麵爬出去的沈念,他的腰彎到了不可思議的程度,那張臉不斷逼進沈念,“我是人啊,你好好看著我,我真的是人啊。”

腐爛的下水道的味道好似隨著他的靠近越發的鑽入沈念的鼻子裏,他感覺到背部紮進肉裏的玻璃碎片隨著魚尾的壓迫而越發深入,胸腔好似被壓得喘不過氣來,大腦一陣陣的發暈。

這間超市沒有別的入口或是出口,沈念知道那幾個人還在超市裏,可沒有人出來,他們都在貨架後麵躲著。

渾身冷汗直冒,越是這時候,沈念越強迫自己要冷靜下來,他看著不斷逼近的充斥著癲狂的臉,極力保持平靜的語氣,“是我看錯了,你是人。”

“抱歉,可以把我放開了嗎?”

“你這樣其他人會誤會的。”

沈念這樣的反應,反倒是讓男人一懵,他愣愣的,“哦哦。”了兩聲,移開腐爛的魚尾巴,還試圖伸手去扶著沈念起來,會逃跑的吧,他去扶。這個人一定會逃跑的吧。

瘋狂和破壞欲在叫囂,誰知沈念借著他的攙扶就站了起來,甚至對他說了一聲:“謝謝。”

沈念:“你叫什麽名字,我叫沈念,我們以後就是朋友了?”

男人訥訥的拚命去想自己的名字,“我叫魚....魚....”

他想不起來,原本逐漸變得平緩的神情慢慢焦躁起來,神經質的開始重複:“我叫什麽,我叫什麽,我叫什麽。”

“阿魚是嗎,”沈念飛快的打斷他,勾出一抹笑:“真是個好名字。”

男人一愣,“對,我叫阿魚,這是我的名字嗎?”

他的話前言不搭後語,像是神智不清晰的人,沈念卻能和他聊下去。

沈念從貨架的縫隙中看見了正在緊張看著他們的人,微不可查的搖了搖頭,然後對著阿魚說道:“我們正要出去找藥品,你要和我們一起嗎?”

阿魚像是個學話的孩童,重複了一遍,“你們?”

沈念點頭,毫不猶豫的拉著他走到了貨架後麵,和驚慌的幾個人撞了個正著,“看,他們都是我的同伴。”

婦人極力壓著聲音,但也聽得出來她的恐懼和憤怒,“沈念!”

沈念知道,或許在剛剛對視的時候,他們朝他露出了祈求的神情,希望讓自己帶著這個怪物離開,把怪物引開,讓他們逃跑。

可是他憑什麽這麽做?

他沒有高尚到這種程度,去犧牲自己,救下四個把他推出去又冷眼看他身處險境的人。

沈念麵無表情的心想,抱歉啊,他高度近視,實在看不清他們祈求的神情。

名字也許叫阿魚的男人現在已經不能稱之為人了,他在逐漸變成一個怪物,而變成這樣的原因,誰都說不清楚,人們隻是將這個過程叫做汙染,把變成怪物的人叫成汙染物。

被汙染物傷到,也有可能會被汙染成為怪物,一丁點不起眼的小傷口,可能就會讓人淪為吃人的怪物。

這場怪異的汙染不知何時席卷了整個世界,但沈念也從阿魚的反應中隱約感覺到,或許在剛剛被感染的時候,人還是有意識的,慢慢的才會徹底淪為沒有意識的怪物。

他反手輕輕碰了碰自己的後背,摸到的是尖銳的玻璃碎片,被這麽大麵積的傷到,可能說不定什麽時候沈念也會變成一個沒有理智的怪物。

沈念不著痕跡的看了一眼阿魚腐爛得惡心的魚尾,麵無表情的想到,到那時候他還是死掉吧,太醜了,醜得人眼睛疼,難以接受自己變成這樣的醜東西。

阿魚已經在和其他人打招呼了,他伸出長著細小灰色鱗片的手,嘴角咧得大大的,露出鋒利的牙齒,“你們好,我叫阿魚。”

強壯些的男人勉強和他握手,冷汗直流卻還是說道:“我是阿力。”

他全名叫王力,在末世來臨之前,是沈念他們家的安保。

阿魚點了點頭,臉上的鱗片隨著他的點頭落下,他的鱗片沒有一絲美感,像極了死魚身上掉落的腐爛鱗片,就頂著這樣的臉,又將手伸向了劉嬸,“你好,我叫阿魚。”

他不厭其煩的自我介紹著,仿佛要通過握手介紹這一舉動來確定什麽。

劉嬸慌張的左右看著,試圖尋求誰的幫助,她的手顫抖得猶如帕金森,肉眼可見的大幅度抖動著,這就算這樣,她也遲遲沒給阿魚握上手。

阿魚突然開口:“怎麽不和我握手,是害怕我嗎?”

“你為什麽會害怕我啊,我很奇怪嗎?”

他這話一出,周圍人臉色齊齊一變,王力忍不住,暗含警告似的叫了一聲:“劉嬸!”

劉嬸慌慌張張的伸手握住了阿魚的手,一入手,猶如在握著一隻冰冷死魚的粘膩惡心感讓她的手控製不住的顫抖。

她低著頭不敢去看阿魚的臉,結結巴巴的說道:“我,我,我叫劉嬸,不不不,我叫劉,”

劉嬸哪敢讓阿魚叫她嬸子,還未等她說出自己的名字,就聽見頭頂傳來阿魚的聲音:

“劉嬸是害怕我嗎,手抖得好厲害。”

“可我也是人啊,你為什麽會這麽害怕一個人?”一張長著魚鰓的臉陡然在劉嬸麵前放大,

阿魚咧嘴一笑,魚腥味伴隨著他的話撲麵而來:“為什麽啊,劉嬸?”

劉嬸再也忍不住,驚聲尖叫起來,氣氛在這一刻緊繃到了極致。

一陣怪異的笑從阿魚的口中發出,他的雙眼凸起的更厲害了,像極了一雙外凸的死魚眼,全身上下,外露得皮膚肉眼可見的以極快的速度覆蓋上醜陋的鱗片,他張了張嘴,卻沒有聲音,不厭其煩開合的唇好似在呼吸。

“快跑!”

王力大吼一聲,直接將阿魚身邊的貨架推倒,五個人當機立斷的拚命往超市門口跑去,可一個小小的貨架怎麽攔得住畸變之後的怪物。

劉嬸拽著瘦小的男生就要跑,高高揚起的魚尾卻在此時結結實實的砸在了她的身上,劉嬸腳下一個踉蹌,借著這股力氣跑得更厲害了。

沈念背部大麵積的傷還在流血,劇烈的疼痛本就在靠意誌力忍耐,跑起來自然沒有其他人快。

劉嬸在經過沈念身邊時,她拉著的十六歲的男生猛地將沈念往阿魚的方向一推。

在已經完全發狂的怪物麵前,沈念的結果似乎是可以預想的。

突然,一雙踩著高幫黑色長靴的腳踏入了超市門口,阿魚的動作陡然停住了,像是發現了什麽令他害怕的天敵一般,驚恐的逃竄出了超市。

從走進來的男人身邊經過的時候,他用盡了這輩子最快的速度,魚尾在地上快速拖行流下的血和刮蹭下的鱗片,都在無言的訴說著慌張。

僥幸逃過一劫的眾人麵麵相覷,突然劉嬸驚訝的看著男人,叫出了一個名字:“白先生?”

“白先生你和夫人不是...?”

沈念看向男人,高度近視之下看到的帶著幾分熟悉的人影,加上劉嬸的稱呼,讓他下意識的將那個稱呼叫了出來:“小爸?”

沒人注意到,走進來的男人有一刻的僵硬。

簡元白不可置信的在腦海裏說道:“我是他小爸?”

係統也懵了,可它那點劇情,也無從辨別沈念叫的是不是真的,隻能根據其他人麵色如常的反應來判斷沈念的叫法,“可能是吧?”

這個世界裏簡元白是徹底失憶了,失憶得幹幹淨淨,也不會把自己當作這個世界裏的原住民了,被係統一忽悠,決定來找他的任務對象。

然後剛走進超市,就聽到了一聲小爸。

而且根據劉嬸的稱呼,這個小爸,還不是單純的小爸,簡元白顫顫巍巍的問向係統:“我和他媽有一腿嗎?”

他這話問得害怕極了,聲音中透露這一種小心翼翼害怕得知難以接受的殘酷現實的脆弱感。

係統想也沒想的說道:“不可能,你隻是扮演,不是真的在用這個人的身體,也沒有這個人過去的經曆。”

“但你可以試探一下,看看你這個世界的身份到底是什麽。”

它一開始還會以為簡元白用的是小世界裏麵的身體,隻是靈魂變了,但自從簡元白搞出各種奇奇怪怪的形態以後,係統就知道簡元白沒有用過別人的身體,他一直用的都是自己的身體。

雖然不知道簡元白是怎麽做到的,但是係統知道能做到這一點,簡元白的實力深不可測。

說完,它就聽見簡元白肉眼可見的鬆了一口氣,“那就好,我還要為未來老婆守身如玉的。”

係統:......

這句話,是被簡元白刻進骨子裏了嗎?

每個世界都失憶了還記得要為未來老婆守身如玉,他真的,係統哭死。

簡元白沉默時,劉嬸和王力走進一看,卻發現這個人並不是什麽白先生,白先生是和他有幾分相似,但是那種相似程度不亞於正版和劣質的盜版仿品。

這個突然出現的男人是那個從頭到腳都如上帝精心雕刻出來的正版,白先生則是劣質的盜版仿品。

正當劉嬸想為自己認錯人而道歉的時候,卻聽見麵前這個男人說道:“不好意思,我失憶了,你們說的夫人是?”

他失憶了!

這一刻,劉嬸和王力對視一眼,都從中看出了某種無言的默契。

剛剛這個男人隻是簡單的走進來,就能讓那個怪物落荒而逃,此時他們腦子裏隻有一件事,扒上這個男人。

劉嬸假模假樣的開始哭,“夫人,夫人就是你的妻子啊白先生。”

“你忘了嗎,忘了也好,不然記得夫人的死....”劉嬸哭得泣不成聲,“夫人那麽好的人啊,怎麽就,怎麽就死得那麽慘。”

沈念站在旁邊,冷眼看著她演戲。

簡元白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雖然有些奇怪為什麽這人要用他的名來稱呼白先生,而不是簡先生,但是既然這麽叫應該也是有原因的?

他消化了一下自己的身份,看向沈念,猶豫著說道:“所以,你是我的孩子?”

沈念漠然的移開了視線,“你隻是和我媽結婚了而已,現在我媽媽不在了,你和我毫無瓜葛。”

高度近視讓他看不清簡元白的臉,劉嬸一口一個白先生,讓沈念也沒有懷疑,但他和這個年齡隻大他五歲的小爸爸,也沒有什麽感情、

他感受著自己後背的疼痛,想著可能要不了多久自己就要畸變成怪物了,更沒有什麽心情和白淩辰套近乎求庇佑,但是他關心一個問題,“你怎麽活下來的。”

簡元白知道這是個末日的世界,但這裏也有異能者的存在,他給出了一個讓人無法懷疑的理由,“好像是覺醒異能了?”

“抱歉,我也記不清了。”

不知是鬆了一口氣還是遺憾傷心,沈念移開了視線,沒有再看他。

王力撓了撓頭,憨厚老實的叫了一聲:“白先生,你覺醒的異能是什麽啊?”

“能不能讓我們開開眼?”

簡元白:“你是?”

王力拍著自己的胸口,極力套著近乎,“我是沈家的安保啊,白先生我還和你聊過天呢。”

劉嬸急切的湊過來,“白先生,我是沈家的廚房阿姨,你記得嗎以前你最喜歡吃我下廚做的飯了。”

她極力推銷著自己的價值:“現在世道這麽亂,你帶著我還能吃上一頓熱乎飯。”

簡元白卻收斂了笑意,越過他們朝盤腿坐在地上,以別扭的姿勢試圖給自己拔下背上的玻璃渣的沈念。

“你受傷了?”簡元白臉色陰沉的嚇人,見沈念不理他,他一把抓住了沈念的手,“你這樣不行,讓我來。”

沈念不耐煩的瞪他一眼,“走開。”

他背上不停的在流著血,滿背的玻璃碎渣劃破衣服深深的刺進肉裏,每拔出一塊,沈念都疼得脊背顫抖,額角的冷汗不停的往下流著。

簡元白無視他的拒絕,死死抓著他的手,看向劉嬸他們,“有酒精和鑷子嗎?”

劉嬸恍然驚醒般,“哦哦哦,我這就去找。”

“這裏。”自始自終都很沉默的短發女生不知從哪冒了出來,手裏提著酒精、帶著包裝的鑷子,還有一塊幹淨的毛巾。

她將裝著東西的袋子放在簡元白麵前,低聲朝沈念說了一聲:“對不起。”

她沒有勇氣在那時候替沈念說話,她害怕一開口去的人就變成了她,在沈念和那個怪物說話時,那一刻她也在期望,沈念能把怪物引走。

沈念而是對她說了一聲:“謝謝你找來的酒精。”

短發女生沒有再說話,退到了後麵,劉嬸看著給沈念處理傷口的簡元白,小心翼翼的說了一句:“白先生,要不還是讓他自己來吧。”

“念念的傷口被那個怪物壓過,很有可能會被怪物汙染,成為一個怪物。”

簡元白給沈念清理傷口,他動作很輕,仿佛害怕弄痛了沈念,聽到劉嬸的話,他對沈念說道:“你叫念念?”

“不好聽。”

他總感覺這個名字很不好聽,應該不叫這個,可叫什麽,簡元白也說不上來。

沈念閉了閉眼,轉頭臭著一張臉看向簡元白,卻隻看到了簡元白低著頭認真給他挑玻璃碴子的樣子,冷哼一聲沒有把懟人的話說出來。

劉嬸見簡元白不理他,也不尷尬,看簡元白這麽仔細沈念,反而笑著說道:“念念這孩子從小就是疼了就愛擺臭臉,白先生你別見怪。”

剛才話裏話外隱約有讓沈念自生自滅的意思的是她,現在看簡元白對沈念上心,一副和沈念熟絡的長輩口氣的也是她。

她更不擔心沈念認出簡元白不是白先生來,在沈家做了十幾年,她自然清楚沈念有高度近視這件事。

沈念剛好憋著火氣無處發,聞言冷笑一聲道:“劉阿姨,別叫得這麽親熱,剛剛把我往怪物身上推的也是你家孩子吳天。”

“還是好好管管吧,今天敢推我,明天就敢殺人。”

實際上,將沈念推向一個發狂的怪物,吳天的行為和殺人也無異。

劉嬸臉上的笑意一僵,把她孩子往身後拉了拉,訕笑道:“他不就是個孩子嗎,慌了神不小心碰到你了,肯定不是故意的,你別介意啊。”

“別,”沈念嗤笑道:“我十七、他十五,你對著我說他不就是個孩子,我還以為我三十五了。”

簡元白沒有用毛巾,而是脫下自己的衣服外套,將其撕成長條,把沈念血淋淋的背勉強包紮起來,這才抬頭道:“剛剛他推你了?”

沈念看了他一眼,隻看得到一張模糊的臉,“不關你事。”

簡元白冷眼掃過吳天,轉頭對沈念笑道:“怎麽不關我的事?在怎麽說,我也是你小爸爸,你媽媽把你留在世上,我肯定要照顧好你的。”

他在沈念麵前半蹲下,“上來,帶你去藥店找藥。”

沈念盯著麵前寬闊堅實的脊背,腦海裏天人交戰了整整三分鍾,默默的趴了上去,嘟囔道:“你以前要是有這麽體貼,我也不會不接受你的。”

失憶前的白淩辰性格比他還要惡劣,偏偏還要在他媽麵上裝好人,沈念最看不上的就是他這一點,明明討厭死自己這個未來會分遺產的人了,偏偏還要裝出一副好爸爸的樣子。

也許是這場全球畸變的末世來了以後,沈念接二連三的失去親人朋友,此刻看到以前最為討厭的人出現在自己麵前,心裏居然沒有多少厭惡。

看到簡元白背著沈念起身就要走,劉嬸等人明顯有些慌了,“白先生,是要去藥店嗎,我們一起吧,大家彼此之間也有個照應。”

簡元白背著人,聞言不慌不忙的說道:“抱歉啊,我不太接受推了我家小孩還不道歉的人跟著我們。”

他指向性極強的話一下就讓劉嬸變了臉色,她連忙推了一把自家兒子,“還不給你沈念哥哥道歉。”

吳天他十五歲,正是自尊心最強的時候,被當眾發難,臉色變了又變,最後在劉嬸大力一推下,踉蹌了兩步走到了沈念麵前,咬著牙道:“對不起沈念哥哥,當時我太害怕了,所以不小心碰到你了。”

沒等沈念說話,簡元白就道:“話可要說清楚,什麽叫不小心?”

“十五歲的人了,連推人這種事都能不小心做出來,那還真是有些危險啊,這種情況下,萬一你哪天再不小心把我推到汙染物麵前,”簡元白笑了笑,“那我怎麽敢讓你跟著。”

跟著簡元白,就代表多了一線希望,在場的人誰都懂這個道理,吳天尷尬得恨不得轉身就走,可是不行,他隻能壓著滿腔的不服,重新說了一遍:“對不起,我不應該推你。”

簡元白沒說話了,偏過頭征求沈念的意見,“怎麽樣?”

沈念,一個嬌生慣養的少爺,大毛病沒有,小毛病不少,此時有人當靠山了,嬌縱的毛病也冒出了頭,他故意疑惑的啊了一聲,“什麽怎麽樣。”

緊接著驚訝的看著吳天,“你聲音好小,剛剛說話了嗎?”

吳天深吸了一口氣,大聲道:“對不起!我不應該推你!”

沈念不滿,“聲音這麽大,你想吵死誰?”

簡元白無意打擾沈念的惡趣味,但還是不得不開口道:“要不邊走邊讓他道歉,直到你滿意為止?背上的傷口再不處理,可能會惡化。”

沈念這時候才大發慈悲的說道:“那就,邊走邊說吧?”

他長得本就漂亮,白皙的皮膚精致的五官,高度近視下看人迷離的雙眼,微微揚起的下巴,將嬌縱的樣子展現的淋漓盡致。

簡元白看著他,不覺得他這副嬌縱的模樣惹人厭惡,倒覺得可愛。

像極了一隻傲嬌漂亮的布偶貓。

一行人走出超市,王力聰明的沒有在那時候開口,現在跟著離開,簡元白也沒有說什麽,短頭發女生見狀也默默的跟在後麵。

簡元白是去找藥店的,但他又沒有任何記憶,對這一片也實在不熟,最後帶路的反而變成了王力。

走在前麵帶路時,王力心裏緊張得厲害,雖然他長得五大三粗身上還有些肌肉,但那隻是在普通人麵前夠看,在被感染的怪物麵前,他這個體型都不夠送菜的。

為了壯膽,也是試探,他又一次問起了簡元白的異能,“白先生,你的異能是什麽啊,剛剛在超市那個魚怪看見你進來就跑了,你一定很厲害吧。”

簡元白無心和這些人多交談,聞言便道:“殺魚佬知道嗎?”

王力猶疑:“知道。”

簡元白語氣深沉的說道:“我的異能名字叫千刀萬剮,你殺魚殺多了,也能覺醒這種異能,身上自帶一股震懾魚的殺氣,感染症狀有魚類型的,見到你就會跑。”

“哦...哦,哦哦,這樣,厲害,實在厲害。”王力幹巴巴的誇獎幾句,感覺簡元白是在糊弄自己,可簡元白極其認真的神情又讓王力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不過幸好一路有驚無險的到了藥店,簡元白將沈念放下來,找來傷藥和紗布給他包紮好傷口。

這家藥店開在一個大型商場旁邊,劉嬸幾個人看著商城有些意動,但都老老實實的站在藥店裏,等簡元白給沈念包紮傷口。

簡元白拿著藥,開口說道:“疼了就說。”

沈念點了點頭,乖乖的趴在椅子上,露出了自己密密麻麻滿是傷口的後背。

簡元白盡力放輕了手上的動作,可藥粉灑在傷口上哪有不疼的,這種疼比拔出玻璃碎渣的疼還要劇烈些,等他給沈念包紮好傷口,才看到了兩眼淚汪汪的沈念。

“不是說疼了要說嗎?”他看得好笑,想伸手替沈念擦淚。

誰知沈念輕哼一聲偏過頭躲開了,“才不怕疼。”

如果忽略他在眼眶裏打滾的淚泡和帶著哭腔的聲音,可能還會有些說服力。

終於等他包紮好傷口的幾個人麵麵相覷,知道因為吳天的事情劉嬸暫時不好湊上前,王力趕忙開口:“藥店旁邊有個商場,我看天也快黑了,不如我們去商城裏麵睡一晚吧。”

簡元白沒有意見,點了點頭,這麽點路,他還是蹲在了沈念麵前,示意沈念上來。

沈念爬上去,突然開口道:“總感覺你失憶好像變了一個人一樣。”

“聲音也有點不一樣。”

短短的一句話,三個人都在緊張。

簡元白不是真正的什麽狗屁白先生,自然害怕自己露餡,劉嬸和王力害怕沈念發現以後莽撞的說出來,就失去了一個有異能的大腿。

好在沈念又道:“不過距離我上次看到你,也是三年前的事情了,你聲音變了點,也正常。”

沈念和白淩辰不和,他實在接受不了一個空有一張臉能看到年紀不比自己大多少的人做自己的後爸,三年高中他一直住校,偶爾回來白淩辰也不觸他黴頭,會主動避開。

算算兩個人也有將近三年沒見過麵了。

王力連忙緊張的說道:“是啊這麽多年不見了,你覺得有點不一樣也正常。”

“就是啊念,沈少爺,”劉嬸也忍不住開口附和道:“這幾年我天天見白先生,就不覺得有什麽不一樣。”

說話間,幾個人已經走到了商城裏麵,簡元白將沈念放下來,問道:“餓了嗎?”

“我來做飯吧。”劉嬸積極的開口說道,短發女孩也跟著開口:“我也來。”

她們沒敢走遠,就在能看得見簡元白的地方找到了一口用做試吃煮東西的鍋,和一個電磁爐,將它們端著回來了,鍋放了很久也沒有洗,劉嬸毫不客氣的使喚短發女孩去洗,自己則算是站在廁所門口替她把風,方便一有什麽動靜就叫簡元白。

這個時間段裏,王力則緊鎖了小型商城的大門。

他們離開超市的時候各自背上了早就整理好的一大口袋食物,這時候有了鍋剛好也能吃口熱的。

王力鎖好了門,又在賣小東西的店裏拿出來了幾個碗和幾雙筷子一起洗了洗。

短發女孩就和劉嬸一起開始煮方便麵,隻有一口鍋,又很小,是那種一個人用的,煮六個人的麵顯然是不夠用的,第一鍋煮好了以後,劉嬸先端給了簡元白,略顯討好的說道:“白先生啊,吃飯了。”

簡元白將麵挑進碗裏,然後遞給了沈念,“吃吧。”

看見他的舉動,幾個人都沒說什麽,在第二碗煮好以後,劉嬸再遞給了簡元白。

接下來劉嬸煮好後給了她兒子,又給自己煮一碗,就直接吃了起來不再煮了。

短發女生則默默給王力煮了一碗,最後自己才開始吃。

簡元白吃完以後直接拿著沈念的碗一起,去了廁所外麵的洗漱台洗碗,劉嬸著急說道:“哎,白先生,你給我,我來洗就好了。”

“不用。”簡元白沒有使喚人的毛病,加上他並不想跟劉嬸深交,自然也就拒絕了。

方才沒有主動做飯也隻是因為他不會。

吳天拉住了著急想跟上去的劉嬸,開口道:“我去吧,媽。”

劉嬸也想讓簡元白對吳天改觀些,當即就同意了,還攔下了想要過去洗碗的王力和短發女生。

簡元白從鏡子裏抬眼看向跟在他身後的吳天,“有事?”

吳天的拳頭捏緊又鬆開,像是下定了決心一樣開口說道:“你不是白淩辰,也不是沈念的小爸。”

簡元白心裏一驚,正想說什麽,就聽見吳天繼續說道:“我媽和王力是看你好像很有實力,想讓你留下,你說你失憶了,她們就順勢說你是沈念的小爸。”

“沈念有高度近視,他弄丟了眼鏡,看不清你的臉,聽她們那樣說,加上白先生身形確實和你有幾分相像,才以為你是他小爸。”

簡元白第一次正視吳天,問道:“你告訴我這些是想幹什麽?”

吳天表情單純,如十五歲天真的孩子:“我就是不希望你被欺騙。”

“你隻有最後一次機會說實話。”簡元白輕輕甩了甩手,手上的水滴濺落在鏡子上,洗漱台上,鏡子在水滴落下的地方驟然開裂,洗漱台的台麵,也隨著水滴的落下出現裂縫。

吳天瞳孔驟縮,知道這是一種無聲的威脅。

他不敢再裝,而是帶著幾分怨毒的說道:“我就是覺得不公平,憑什麽他沈念就能在末日前過衣食無憂的生活,他是高高在上的少爺,我是傭人的孩子。”

“末世了,都末世了,還能憑著好運出現一個失憶以為是他小爸的人來照顧他。”

他說出這些話來,有一種前所未有的暢快,“我知道,就算遇到危險,你也主要隻會保護沈念一個人,我媽蠢,再怎麽巴結你,你最多有餘力的時候幫幫我們。”

“我不要這一點餘力,也要沈念失去庇佑。”

吳天說出來以後,以為會看見麵前這個男人被欺騙後憤怒錯愕的神情,卻見男人直接從他身邊走過,伴隨著一句話,吳天如墜冰窟。

“剛剛這些話,你敢說出去,那些水,就會落在你身上。”

小爸這樣一個現成的理由讓他可以合理的留在沈念身邊,幫助沈念一步步成長,簡元白怎麽可能允許吳天戳破。

等簡元白走回去,就聽見沈念對他說道:“可以帶我去眼鏡店找找有沒有適合我度數的眼鏡嗎?”

在這一刻,簡元白詭異的感謝了吳天三秒。

五分鍾後,麵對著空空如也的眼鏡店,沈念錯愕極了:“一副眼鏡都沒有?”

簡元白開口,無辜且真誠:“真奇怪啊,怎麽一副都沒有。”

“你別擔心,等離開了這裏,小爸再給你找眼鏡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