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不講理
陸卓衍眉梢一挑, 不爽的感覺突然湧上心頭,不陰不陽地問了句,“喲, 弟弟怎麽回來了?”
刻意提醒傅小鯉的身份,無論在棠月麵前,還是在他麵前, 傅小鯉永遠都隻能是弟弟。
‘弟弟’倆字帶著原生魔力,讓清冷不可方物的傅小鯉麵色一沉,拎著小提琴琴盒站起身, 提步走向棠月。
陸卓衍淡漠地覷他一眼,心底冷笑, 眉眼和棠月確實像, 冷豔掛。
棠月額角跳個不停,直覺像是陷入了什麽怪圈。
如果說陸卓衍是煩人。
傅小鯉其實有些粘人,梁舒餘那些年無微不至地照顧, 讓他本質上會對人產生不自覺的依賴。
好奇的保安在旁邊偷偷打量他們。
“陸卓衍, 你先上去。”棠月的意思很直白,她會和傅小鯉談談, 讓他先走。
但在陸卓衍看來, 明知與他有關,還要背著他說, 這點讓人非常不爽, 語氣倒是從容不迫, “怎麽,有什麽是我不能聽的?”
跟任性乖張的陸大少爺講禮貌, 就是白費口舌。
空氣瞬間凝滯,沒人說話, 保安都覺得壓抑,悄悄走出去,貼心幫他們把門關上了。
一出來,有別的保安要進屋,這個保安趕緊勾著對方的肩膀,朝著身後的保安處擠眉弄眼,“有事兒,晚點兒進去。”
同事被搞得莫名其妙。
無人說話的室內,顯得空曠,很久之後,棠月長長地歎了一口氣,“你們這是想做什麽?打架?”
說話間,陸卓衍早已將她藏在身後,自己站在傅小鯉麵前,眉梢緊鎖,吊兒郎當與傅小鯉對視,空氣裏隱隱有著劍拔弩張之感。
一字一句,輕狂得很,“怎麽會呢,我就是好奇,弟弟要把我女朋友帶回什麽家?”
傅小鯉瞳孔微縮,胸膛劇烈起伏,攥緊了手裏的小提琴琴盒,“棠月,你的家在哪兒?你什麽時候有家的?”
“為什麽我不知道?”
殺人誅心。
‘家’是棠月從小到大的夢想,夢想虛無縹緲,即便無法實現,也承載著她所有的希望。
可是,她的家在哪兒?
她從出生那一刻,就沒有家。
棠月的身體猛地一僵,慢慢低下頭,目光盯著地上一隻外賣盒子,每個字從唇齒間吐露出來,都異常艱難,“我不知道。”
桐城的冬天,要下雪的時候,烏雲密集,天空總是陰沉,陸卓衍假眉三道地笑了聲,走到一旁,把購物袋整整齊齊地放在保安處的辦公桌上。
邊轉身,邊活動腕骨,清瘦指節壓出幾道駭人的響聲。
傅小鯉逼問,“棠月,說話啊,你的家在……”
棠月:“我的家在……”
話還沒說完。
啪地一聲,陸卓衍一拳揮出,拳頭筆直落在傅小鯉臉上。
毫無防備的傅小鯉挨了一拳,懵了一瞬,整個人順著慣性後退。
小提琴琴盒掉落,陸卓衍早有準備,身手敏捷地抬腳夠了一下,快速俯身拎起琴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塞到棠月懷裏。
皮笑肉不笑,“拿好,咱們弟弟吃飯的家夥。”
棠月隻覺得有人拿著鑼鼓在耳邊敲得哐當響,太陽穴都跟著震顫,陸卓衍的速度太快,她隻注意到狗男人揍人也沒把小提琴摔地上。
“傅小鯉。”
陸卓衍轉過身,緩慢走上前,一把攥起傅小鯉領口的毛衣,手背青筋突突直跳,嘴角掛著慵懶的笑,眼睛裏沒有半分笑意,相反戾氣橫生。
“仗著她寵你,你就敢往她心口紮刀子?”
“我特麽都舍不得,你憑什麽呀?”
棠月覺得耳畔有什麽聲響,振聾發聵。
顴骨的疼痛火辣刺骨。
傅小鯉用和棠月相似的眼睛,倔強地瞪著陸卓衍,抬起手,拿指腹碰了碰傷處。
譏諷一笑,“我憑什麽?陸卓衍,別以為你能跟她在一起你就贏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
“傅小鯉!”棠月厲聲嗬斥。
一句話,委屈了兩個人。
傅小鯉頓住,咬著後槽牙——
她製止他,卻不製止陸卓衍。
果然偏愛陸卓衍。
傅小鯉握緊拳頭,朝著陸卓衍臉上揮舞。
陸卓衍聽見棠月先喊傅小鯉,心裏那根刺不合時宜地跑出來作怪——
她又選了傅小鯉!
一個不察,躲避慢了半步,從來沒在打架上麵吃過虧的陸卓衍,下巴堪堪被傅小鯉的拳頭擊中。
這個破拉琴的,手上有幾分力氣,下巴火辣辣的疼。
陸卓衍剛剛還留了幾分力氣,現在徹底被激怒,轉頭要去抓擺脫自己的傅小鯉。
針尖對麥芒,誰也不服誰。
“喂,110嗎,西山楓林小區保安處有人打架鬥毆。”
話音落下,詭異的安靜。
陸卓衍和傅小鯉同時停下動作,轉過頭,不可思議地望著冷著一張臉大義滅親的女人。
陸卓衍:“棠月!”
傅小鯉:“棠月!”
棠月抱著雙臂,靠著牆,視線在兩人的傷處落了落,放下耳邊的手機,淡漠開口,“打呀,誰都別想好過。”
此刻三人都是炮仗,一點就著。
最終還是心最狠的那個占了上風。
見他們不再動作,棠月語調冰冷,淬著冰,冷靜命令。
下巴點點腳邊的琴盒,“傅小鯉,琴盒自己拿。”
抬起下巴揚了揚,指著桌上的購物袋,“陸卓衍,購物袋拿好。”
不都仗著她寵著,可勁兒欺負她嗎。
那她也要仗著他們不敢拿她怎麽樣,憋屈死一個算一個,誰都別想好。
“不想進派出所,就先回去。”
說完這話,擰開門把手,吱嘎一聲,門打開,心狠的女人頭也不回地往前走,留給他們一個冷漠的背影。
陸卓衍瞪了傅小鯉一眼,“讓你拿琴盒。”
傅小鯉不甘示弱,“喊你拿購物袋。”
保安見三人出來,男人們臉上都掛了彩,跟在腳微微有些跛的女人後麵。
保安們麵麵相覷,擠眉弄眼,想要八卦,卻又不好八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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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家後,陸卓衍不情不願地丟給傅小鯉一雙拖鞋,拎著購物袋去廚房,麵色不虞地盯著棠月,伸手想牽著她一起,還是作罷,提醒,“晚上還要出門吃飯。”
棠月看見他下巴鮮紅的劃痕,軟組織損傷造成的局部淤血,好在不算嚴重,“嗯。”
身後那個更慘一點兒,顴骨的地方青了一大片,擦傷處微微滲血。
她是見過陸卓衍揍人的,麵對任何人,陸卓衍都是技巧與力量的絕對碾壓。
對比起來,他對傅小鯉還是留情了。
陸卓衍把購物袋裏的東西拿出來,分門別類放入冰箱,很快鬧饑荒的冰箱就被塞得滿滿當當,要是自己在家做飯,可以好幾天不用出門。
剛剛那事兒鬧得,現在沒心情做飯,陸卓衍別扭地鬧罷工,隨便洗了兩盒車厘子,非常小心眼地挑出個頭小的,找出許皓以前留這兒的不鏽鋼碗裝。
個頭大的裝進了單價7350一隻的盤子裏,這套餐盤是陸商祺那個敗家子送的。
客廳傳來電視聲音,棠月站在五鬥櫃前找東西,見她轉身,才發現她拿醫藥箱。
陸卓衍抽了個抱枕給她抱著,臭著臉,“吃。”
語氣特別強硬。
傅小鯉轉頭望著棠月,棠月把醫藥箱丟在沙發上,冷酷無情,“要麽自己處理,要麽互相幫忙處理,別找我。”
傅小鯉:“……”
陸卓衍:“……”
開玩笑,他們兩個互相處理傷口,想象那畫麵,兩人都能惡心吐。
陸卓衍挑了顆飽滿的車厘子,放在嘴邊咬一口,“挺甜。”
惹得棠月看他一眼。
“嚐嚐?”
棠月的手還沒伸到盤子裏,陸卓衍把咬了一半的車厘子喂到她嘴邊。
此舉成功讓傅小鯉臉色難看,怨憤地瞪著棠月。
棠月頭很痛,快煩死這兩人了。
車厘子碰了碰她的嘴唇,陸卓衍笑看著傅小鯉,柔聲催促,“吃不吃。”
棠月無奈,隻好咬著那半車厘子,然而陸卓衍的手沒挪走,“吐核。”
“……”狗男人就是故意的,棠月耳朵尖發熱,氣得。
無法,隻能把核吐到唇邊陸卓衍的掌心。
得逞的狗男人這才消停,陰陽怪氣,“弟弟,吃啊,來哥哥姐姐家,也不能讓人說我們待客不周。”
聽聽他說的都是什麽話。
把傅小鯉排除在外,當作客人。
不當眾氣死個人,他就不罷休。
棠月眉頭皺起,“行了。”
陸卓衍見好就收,用腳勾了條椅子,坐在棠月旁邊,悶悶地盯著電視機。
傅小鯉情緒消沉,壓根兒不會注意到兩個盤子不一樣就算了,盤子裏的車厘子大小還有區別。
但棠月隻看了一眼,就明白陸卓衍這個錙銖必較的男人,不惹他,他禮貌周全,惹了他,他處處跟你作對。
他們三個,都是些狗脾氣。
碰在一起,能裝乖倒還能和諧共處,現在都不樂意裝了,總要完蛋。
客廳裏沒人說話,新聞混著吃車厘子的聲音,詭異得很。
娛樂新聞在說演員貓樂樂失蹤的事情,貓主人戴著口罩,對著鏡頭,言語真摯地請求大家幫忙找貓,並表示如果有人找到,將會重金感謝。
新聞內容讓棠月微微皺眉,廖家俊告訴她虐貓人後續時,提到過柳望之前認識了個叔叔,說那個叔叔很會捉貓,隻要柳望給現金,他隔天就能搞到貓,有些貓戴著項圈,是有主的。
比如來旺這種。
這隻演員貓的失蹤,和柳望認識的這個叔叔,不知道有沒有關係。
見她盯著電視發呆,電視屏幕上正在播放巧克力廣告。
陸卓衍抻了抻胳膊,漫不經心地問,“想吃黑巧克力,還是白巧克力?”
棠月腦子裏在想事情,隻聽見一個什麽白,隨口應了聲,“白。”
原本低氣壓的傅小鯉忽然翹起嘴角,淡淡瞥了眼陸卓衍,還以為她多寵你,這不也很敷衍嗎?
陸卓衍抬起頭看她一眼,又低下頭,在手機某寶界麵操作了幾下,劃去了黑巧克力,把白巧克力加入購物車。
就在這時,薛羽打來電話,告訴棠月聚餐的地址,讓她轉告陸卓衍一聲,陸卓衍就在旁邊,聽得一清二楚。
“你要跟薛羽吃飯?”傅小鯉問。
“嗯。”棠月抬頭望向陸卓衍,“他可以在這兒待著麽?”
這話讓陸卓衍胸口堵得慌,她是家裏的女主人,收留自己弟弟,竟然要問他的意見。
她完全沒把這裏當家,始終當自己是個隨時會走的過客。
“隨便。”陸卓衍嘴角勾起一抹笑,嘲諷意味十足。
傅小鯉見他那樣笑,心中的憋屈感又散去一些,棠月沒那麽喜歡陸卓衍,一定是這樣。
棠月哪裏知道這兩個男人的彎彎繞繞,她本就共情力差,不擅長處理亂七八糟的情緒。
現在看見這兩人頭痛欲裂,“傅小鯉,我們先去和薛羽吃個飯,有什麽回來再說。”
傅小鯉不情不願地垂著頭,“早點回來。”
“嗯。”
剛準備關電視,一個名叫《感動世界》的節目裏閃過一個中年女人,看見她的名字時,棠月放下了遙控器,愣愣地盯著屏幕。
陸卓衍見她表情不對,轉頭看著電視。
節目裏,主持人介紹了中年女人的榮譽,給她頒發了‘最美紅娘’的獎,**陳述著女人的豐功偉績。
中年女人名叫靳燕,是慈山市寧陽縣婚姻登記處的一名婚姻登記員,在職12年,給四萬多對新人辦理過結婚登記,還挽救了700多樁婚姻。
她秉持著‘寧拆一座廟不拆一樁婚’的信念,隻給結婚的情侶辦理業務,遇到來離婚的,她總有各種借口推脫辦不了,消耗掉他們的耐心,讓他們無法離婚。
憑借善舉得獎,靳燕非常自豪。
靳燕得意講述十幾年前她第一次阻止別人離婚的事跡,棠月耳膜嗡嗡作響,在溫暖的房間裏後背平白起了一層冷汗,心髒像是針紮般疼痛。
“……當時有個小孩,跑來說想要爸爸媽媽離婚,我非常不理解怎麽會有把神聖婚姻當兒戲的小孩,我批評了她……小孩爸媽來了,我以打印機壞了辦不了,勸他們回去,後來我遇到這個男人,男人非常幸福,說多虧我才沒離婚……”
主持人感歎:“很多夫妻離婚就是衝動,有您這樣的人在,才幫助了那麽多人挽回了婚姻。”
靳燕:“誰家過日子都是磕磕絆絆,緣分哪兒能說斷就斷。“
“啪”地一聲,電視關上了,客廳裏瞬間安靜下來,陸卓衍和傅小鯉同時轉頭看著她。
棠月平靜地站起身,“我拿數據線。”
在床頭櫃上找到數據線,剛剛直起腰,就被陸卓衍抱了個滿懷,狗男人沒輕沒重地在她腰上掐了一把,惹得棠月悶哼一聲。
狗男人趁機用力堵住她的唇,舌尖攪著她,攻城略地。
棠月情緒翻湧,尚不能承受這麽狂野的親吻,氣喘籲籲地想要推開他。
陸卓衍咬著她,卷著她的舌尖翻湧,笑得邪氣,嗓音又懶又啞,“噓,傅小鯉在門外,別讓他聽見我們在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