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不講理
奶茶店挨著電影院, 從影院裏走出來的多數是小情侶。
陸卓衍懶洋洋地靠著護欄,伸長手臂,鬆鬆垮垮地搭在欄杆上, 視線偶爾望一眼奶茶店,隔著玻璃窗看見那兩人像是在吵架。
心情忽然很好。
好到站旁邊等媽媽的小女孩和他搭話,他都分出一毛錢的耐心和人瞎聊。
“今天沒喝到喜歡的奶茶。”小女孩捧著杯奶昔, 看logo是棠月他們所在那家。
陸卓衍又欠又懶地回,“哦,挺慘。”
“我隻有第二杯半價的錢, 哥哥你能幫忙買一杯我喜歡的口味麽?”小女孩仰著頭望著他,眼睛像小鹿, 亮晶晶的。
陸卓衍撩起眼皮掃她一眼, “不可以。”
亮晶晶的眼睛瞬間暗淡,“為什麽呀?”
壞心腸的陸某人為其指點迷津,指著店裏的棠月, 理所當然地說, “第二杯半價是我的,第一杯是我女朋友的, 懂了嗎?”
“可那個漂亮姐姐跟別的哥哥在一起, 怎麽會是大哥哥你的女朋友呢?”小女孩無辜地問。
“……”陸卓衍無語,“你想喝什麽口味, 主動告訴你媽, 她不是你肚子裏的蛔蟲, 你不說,她怎麽知道你想要什麽。”
小女孩的媽媽小跑過來。
見狀, 陸卓衍直起身,和那個小女孩揮揮手, 聽見小女孩主動和媽媽提了要求。
勾著嘴角,慢悠悠走進奶茶店。
誰知一進來,就看見棠月拉著傅小鯉的手,另隻手拐杖都顧不上,直接半摟著傅小鯉坐下。
這番動靜惹得幾個顧客投來視線。
陸卓衍額頭青筋突突直跳,心裏默念——
是她弟弟,是她弟弟,是她弟弟。
這麽一愣神的功夫,棠月看見了他,冷著一張臉吩咐,“陸卓衍,過來幫忙。”
不過去!
棠月:“過來。”
為了弟弟凶我?
陸卓衍心底岩漿咕嚕咕嚕冒泡,全是火,單手抄在兜裏,表情冷淡地走過去,跟個柱子似的杵在那兒。
渾身上下全是毛刺兒,紮得很。
“扶著他。”棠月簡潔命令,鬆開傅小鯉的手,傅小鯉有些抗拒,不願意棠月放開他,拉著她的胳膊,主動纏上來。
去他大爺!
是她弟弟也不行,她弟弟也是個男的!
陸卓衍抬起手,快準狠地扣住傅小鯉的胳膊,大有他再敢動作,把他胳膊卸下來的架勢,涼嗖嗖地問,“弟弟這是怎麽了?”
每個字都像是從後槽牙裏擠出來。
低下頭,對上傅小鯉的視線,執拗的眼睛裏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脆弱。
和他長相有幾分相似,額頭冒著虛汗,額角有條新長好的疤,唇色有些白,他說,“沒事,放開我。”
陸卓衍朝棠月揚了揚下巴頦兒,“嗯?”
棠月顧不上他,靠過來,直接把手伸進傅小鯉大衣的兜裏掏了會兒。
“這不合適吧。”陸卓衍試圖阻止,卻見棠月掏出一瓶沙丁胺醇氣霧劑。
他這才想起傅小鯉有哮喘的事情。
棠月掐著傅小鯉的下巴,掰著他的嘴,冷酷無情地摁壓泵,朝著嘴裏噴了噴。
緩和了十來分鍾,傅小鯉的臉色才恢複了一點生氣。
前腳剛被棠月暴力噴了藥,後腳傅小鯉又被陸卓衍弄到了車上。
棠月坐在副駕,頭也不抬地拿著手機打電話,“他最近住在老李那兒,送他過去。”
此時的傅小鯉很安靜,頭靠著車窗,悶悶的,不知在想什麽。
車子一路疾馳,一路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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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李接到棠月電話時,剛剛加完班回家。
他知道傅小鯉請棠月看電影的計劃,心想看完電影聊聊天時間就晚了,到時候他們就回葉迪那房子去了。
沒想到棠月竟然把傅小鯉送了回來,還是跟陸卓衍一起送。
以至於老李出來買煙,遇見他們,半天沒回過神。
小區門口,路燈下,老李盯著棠月打了石膏的腿,“怎麽搞的?”
下意識抬頭望向陸卓衍,仿佛他罪大惡極。
棠月注意到他的視線,出言解釋了兩句,老李被她平淡的語氣搞得心驚肉跳,“臥槽,太無法無天了,小棠,你給我等著,別看我是個離婚律師,但我哥們兒專門打刑事案件官司,找他……”
“我們找了京瑞律所的鄧清和律師。”陸卓衍斜靠著車,巴不得傅小鯉趕緊滾。
京瑞!大名鼎鼎的京瑞,還是鄧清和親自出山!
老李不可謂不吃驚。
鄧清和在業界的名聲不用多說,桐城圈子裏的律師都懂,沒有鄧清和打不贏的官司。
他的目光落在陸卓衍身上,這哥們兒對棠月夠花心思的。
把傅小鯉交給老李後,棠月跟著陸卓衍離開前,轉頭看著傅小鯉,欲言又止。
從剛剛開始,傅小鯉一言不發,她不確信看電影那會兒他有沒有吃晚飯,“老李,他沒吃晚飯。”
“啊?哦哦,好,你別擔心。”老李接過話,轉頭看看傅小鯉。
又見棠月朝他點點頭,“麻煩你了。”
說完和陸卓衍一起離開了。
古怪。
特別古怪。
不該是兩男爭一女的修羅場?
為什麽倒像是哥哥姐姐把弟弟送到朋友這邊?
“老李,陪我喝點兒。”傅小鯉澀聲開口。
“好。”老李拍拍他的胳膊,“沒事兒,咱們還有時間。”
話音落下,傅小鯉慘淡一笑,注視著棠月離開的方向。
六年前陸卓衍看著棠月離開的背影,是否和他現在一樣,充滿了無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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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西山楓林的路上,陸卓衍開車,棠月坐在副駕上,頭枕靠著椅背,盯著外麵的霓虹燈光看了會兒,閉上眼睛睡覺。
旁邊傳來一聲冷嗤。
棠月動了動耳朵,卻提不起勁兒去猜陸卓衍的心思。
電影耗費情緒,傅小鯉耗費情緒。
大多數時候,棠月是個情感不夠豐沛的人,耗費一點兒情緒就累。
車裏溫度升高了,陸卓衍丟了條毯子蓋在她身上。
到了停車場,陸卓衍停好車,傾身靠過來解了棠月的安全帶。
棠月仍舊困倦,睜開眼,想和他說話,陸卓衍又坐直了,推門下車。
因為棠月堅持要拄著拐杖自己複健,除了晚上洗澡之後,擔心她在浴室裏打滑摔跤,陸卓衍會進來浴室將她抱出去。
別的時候,她都自己走路。
晃神片刻,他已經走出幾步遠,大有不等她的意思,因為車鑰匙也丟給她了。
狗男人怎麽了?
棠月再怎麽遲鈍,也察覺到陸卓衍不太高興。
撐著拐杖,緩慢下車,鎖好車門,慢慢跟上,早離開的男人這會兒不該到家了嗎?
怎麽一直和她維持著五步的距離。
電梯門打開,密閉的廂門裏隻有他們,模糊的鏡麵倒映著他們的模樣,誰也沒看誰。
卻又像知道對方眼角餘光偷瞄自己了。
大門打開,布魯和元寶聽見腳步聲,跑到門口迎接,棠月脫了外套,蹲在地上揉布魯的腦袋。
陸卓衍換了鞋,把脫掉的大衣掛在她的衣服旁邊,在她摸狗的時候,捋了捋她袖口的褶皺,免得第二天衣服皺皺巴巴。
“棠月,傅小鯉是怎麽回事?”憋了一路的話,陸卓衍實在懶得再忍,彎腰撈起元寶,故作漫不經心地問。
棠月一怔,慢吞吞地轉頭,望向他,“憋這麽久,真是委屈你了。”
過於冷靜的語氣,讓陸卓衍登時有了火氣。
若有似無地笑了下,後腰靠著鞋櫃,揉搓著元寶的腦袋,“你這什麽態度?”
她在慢慢解釋,態度有什麽問題嗎?
棠月不明白,“他就是個生活在象牙塔裏的小少爺,跟你過去差不多……”
然而,這人不知道在聽什麽,打斷她的話,曲解她的意思,“所以你把他當過去的我?這些年,他是我的替身?”
棠月:“?”
搖搖頭,“不是。”
“那我是他的替身?”陸卓衍輕描淡寫地語氣裏藏不住的冷意。
棠月:“梁舒餘去世之前沒什麽東西留給我,她說要是我看得上,就把傅小鯉帶走。”
陸卓衍眼眸低垂,危險地眯了眯眼,“你看上了?”
“……”棠月歎口氣,“你能不能別陰陽怪氣,聽我好好說話。”
“不能,你抱他了!”陸卓衍垂著眼皮,臉色冷淡,放下元寶,居高臨下地睨著她。
終於,棠月有些後知後覺地回過味兒來——陸卓衍吃醋了。
但是好沒道理。
他又不是不知道她和傅小鯉的關係。
“陸卓衍,你為什麽要吃他的醋?”棠月完全無法理解。
為什麽要吃醋,聽聽這個女人問的叫什麽話。
“他是你弟弟所以能隨便抱你?”陸卓衍眼皮一闔一掀,眼神帶著股狠勁兒。
棠月盯著他看了半晌,覺得陸卓衍有點不可理喻,“那根本算不上擁抱,傅小鯉老毛病犯了,我扶著他,從他身上找藥,再者,那是我弟弟,是流著相同血脈的家人,陸卓衍,你至於這麽小心眼嗎?”
陸卓衍仿佛聽見了什麽笑話,“我小心眼?”
“棠月,你倒打一耙,你見過我和我妹妹這樣嗎?”
他說的妹妹是陸芷桃。
但棠月卻以為說的是自己,冷笑,“你會跟妹妹接吻。”
“……”陸卓衍有種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感受,“那能一樣嗎?”
“怎麽不一樣?”棠月臉色越來越難看。
陸卓衍眼神微微一沉,一把將她拽過來,知道她會反抗,直接把她扛在肩膀上。
猝不及防,棠月沒想到陸卓衍會突然發瘋,半截身體都搭在他的肩膀上。
錘了錘他的後背,“你放我下來,能不能好好說話,這醋有什麽可吃的?你告訴我,啊?陸卓衍。”
陸卓衍置若罔聞。
門推開,又關上。
布魯和元寶著急地在門外繞來繞去,想知道主人在玩什麽遊戲。
被摔到**時,陸卓衍順勢壓了下來,小心地側開身體,避免碰到她受傷的腿,單手扣住她的手腕,舉過頭頂,堵住了她的嘴唇。
舌尖試圖頂開她的唇,要闖進來,棠月不樂意,和他僵持著。
忽然,下巴被挾住,他的拇指和中指按著她的下頜一壓,棠月被迫啟開唇齒,任由陸卓衍的舌尖進來,攻城略地。
目的達成後,那隻手貼著她的腰,一路上行,在起伏處,略帶懲罰地停留。
即便隔著柔軟的T恤,依舊疼得棠月悶哼一聲,下意識想把身體蜷縮起來。
“陸卓衍,你混蛋!”在棠月以為差點要被陸卓衍親死在**時,那人終於鬆了手,放過她,額頭蹭著她的耳朵,熱烘烘地拱了拱。
別看棠月現在和他在一起,親親密密。
一旦麵臨二選一。
她又會選擇傅小鯉。
放棄他。
跟六年前一樣。
今天的醋意,來得凶猛,很大程度上是心頭那根刺作祟。
那是他和棠月之間橫亙的東西,平時不碰觸的時候,相安無事。
一旦碰到,真疼。
疼得讓人發瘋。
他要確認,棠月是真實鮮活的在他身邊。
那一晚,他們睡覺前,像平時那樣接吻,情到濃處,他帶著棠月的手幫他。
棠月一開始做得很好,然而在他享受其中、即將爆發時,忽然停了手。
就像是坐過山車的時候,突然停電,整個人倒掛在過山車上。
上不去。
下不來。
罪魁禍首打著嗬欠,“困了,明天要上班,晚安。”
陸卓衍簡直要瘋,這個女人竟然在**報複他!
她不願意,他隻能埋頭在她的脖頸間,自己解決。
特別憋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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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求不滿的怨氣會直接表現在臉上,陸卓衍把棠月送到公司時,遇到薛羽。
薛羽一見他就哪壺不開提哪壺,“陸老板昨晚沒睡好啊?”
陸卓衍笑得冷淡,“睡得很好。”
離開前,還是囑咐了兩句,“她腿還沒恢複,麻煩薛哥幫我照看一下,下午我助理會過來幫忙。”
看著他的車離開,薛羽嘖嘖感歎,“小棠,陸老板人不錯啊。”
棠月很輕地嗯了一聲,而後切入主題,她昨晚就想問,但時間太晚了,拖到今天來公司才問,“虐貓人那邊現場什麽情況?”
“小關跟你說的?知道你在養傷,我沒打算告訴你。”薛羽陪著她慢慢走去坐電梯。
電梯門打開,他們走進去,棠月:“我看了她拍的現場視頻,既然是個公益項目,就得做好,把口碑打出去,不然一開始就不該接這個。”
“我當然知道,我們過去也遇到過這種虐貓虐狗的人,但從沒見過這麽多,簡直屍橫遍野,我有個同學不是在做痕檢嗎,這幾天正好輪休,我約了他一塊兒去現場看看,幫咱們參謀參謀。”薛羽也在為這件事苦惱。
就在這時,棠月的手機響起,是剛剛才分開的的男人,“怎麽了?”
“你那啥落我車上了。”陸卓衍的聲音有些不自在,輕咳了一聲。
棠月疑惑,“沒有東西,我包包帶走了。”
聽見陸卓衍歎了口氣,“寶貝,你……”
語氣有些艱難,“……昨天買的衛生巾,在車裏沒帶回家,因為你說今天要裝包包裏……”
棠月:“……”
她真忘了。
在薛羽聽見‘寶貝’二字時,棠月剛走出電梯。
他很震撼,又冷又拽的陸老板,進展神速就算了,還會肉麻地喊棠月‘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