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不講理
不久前許皓放出話來, 為了慶祝陸卓衍鐵樹開花,要痛宰他一頓。
陸卓衍抱著元寶擼貓,敷衍道, “嗯嗯,你高興就好。”
許皓立馬就急了,“什麽叫我高興就好!”
像個要布展婚禮的策劃, 特意問他要把所有人都通知到位,還是就幾個相熟的朋友聚聚。
本來想說“隨便”,陸卓衍從桌上撈過遙控器, 關了電視,抖開條小毛毯, 蓋在蜷縮在沙發上睡著的棠月身上, “人別太多了,她挺害羞的。”
隨手拿了個墊子,背靠著沙發坐下, 元寶躺在他腿上, 布魯跟著湊過來挨著他。
許皓:“……”這王八犢子有重色輕友的預兆。
要不是陸卓衍說人別太多,許皓真得亂七八糟喊一圈兒他們的小學和初中同學。
桐城和慈山不同, 慈山主城區三山夾兩江, 地貌具有多樣性,山多。
而桐城屬於小平原地形, 市區內有山有湖, 一馬平川, 開車爽氣。
許皓定的餐廳位於桐北路的靈水湖邊上,吃飯還能看風景。
大早上, 在陸卓衍的監督下,棠月把那枚素圈戒指戴到了脖子上, 戒指藏在高領毛衣裏麵,沒人看得見。
“為什麽要戴。”棠月不解。
陸卓衍把絲絨盒子隨手扔到一邊,“棠小姐,能不能有點儀式感。”
脖子上的戒指很快染上了她的體溫,棠月無聲地歎了口氣。
陸卓衍太平靜了,後麵的事情,他真的不再問。
這兩天,他們還跟之前一樣生活,但又有點不同,這點不同棠月也說不上來。
蘭希的事情,她會解決,不會讓這些事情再出現在陸卓衍麵前,那都是與他無關的事情。
棠月不想因為自己給陸卓衍帶來麻煩。
至於和傅小鯉的關係,她並不希望別人知道,因為她從心底不承認梁舒餘是她的媽媽。
陸卓衍抿了抿唇,單手操作方向盤,將車拐入彎道,偏頭看她一眼。
她實在太會控製情緒了,那天麵對那樣的過去,她僅僅失控了幾分鍾,之後又恢複如初。
他們還一起吃了午飯,餐桌上,她的語氣跟平時沒什麽區別,就好像提到虞文升帶給她的傷害這些過去,隻是一場夢。
可,她越是平靜,陸卓衍的心越疼。
疼得就像是重新回到了父母車禍現場,親眼看見汽車爆炸,父母葬身火海那天。
無法呼吸。
之前在陸丹臣家裏看過資料,那部分資料裏麵有關於棠月養父母的事情,隻是不太全,唯一的意外,就是梁舒餘。
他爸爸傅霆到底有沒有和梁舒餘出軌,其實他心裏的答案,有幾分把握。
陸卓衍想替她去恨,讓她能輕鬆一點,但他明白,這是棠月的人生課題。
他無法代勞。
熬了半宿趕案子的許皓,打著嗬欠和朋友們插科打諢,有人問起陸卓衍,許皓被他們煩著,找了個工作借口,躲出來抽根煙,順便接人。
冷風颼颼吹,許皓站在小花園旁的吸煙區,吞雲吐霧,忽然瞧見熟悉的車嗖地一聲滑過,門童上去泊車。
許皓趴在欄杆上,吐出一口煙圈,準備從上麵喊他們,嚇唬嚇唬陸小花。
車門打開,副駕走出個清清瘦瘦、身型單薄的女孩,及肩的烏黑頭發綁了個低馬尾,耳朵邊有些碎發,耳朵上綴著焦糖色小毛球耳環,穿著件長款灰色大衣,脖子上圍著條藍色的圍巾,深藍色的鉛筆褲,與焦糖色的襪子,配上一雙米白色的鞋子。
灑脫時髦又年輕。
許皓微微一愣:陸混球不會是找了個女大學生吧。
剛猜測完,穿得禁欲又悶騷的陸卓衍繞過車走過來,和女孩說了句什麽,那女孩退後兩步和他保持距離,然而陸混球不要臉地湊上去,還伸手夠住女孩的包包帶子。
屬實給許皓看驚了:媽耶,陸小花談戀愛竟然是這種肉麻狗!
女孩抬起頭,許皓終於看清了對方的臉,一截煙花落下,燙得他連連甩手。
竟然會是棠月!
陸卓衍和棠月同時抬起頭來,棠月點點頭,和他打招呼。
許皓訕訕地回,他現在隻想來道雷劈死他。
他幹淨純潔的陸小花花呀,竟然去當了男小三。
直到他們在包廂碰頭,許皓早已收起了震驚,表情切換成自來熟,“小棠呀,好久沒見,越來越漂亮了,改天我又去天堂之門看你們圖林樂隊演出啊。”
熱情得有點刻意,陸卓衍看了他兩眼。
進包廂時,許皓忍不住撞了撞陸卓衍的胳膊,深深地歎了口無聲的氣。
陸卓衍莫名其妙。
今天應邀過來的都是陸卓衍和許皓共同的幾個朋友,就四五個人,見他們進屋,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地落在最後進門的棠月身上。
“臥槽!不愧是你,陸卓衍!你找對象都比著自己去找!”
“就是,妥妥的外貌協會!”
陸卓衍轉了轉眸子,拉開一把椅子,按著棠月的肩膀讓她坐下,而後又把椅子推進去,假眉三道地說,“那不然呢。”
許皓欲言又止,後來還是幫腔,“咱們阿衍長得人模狗樣的,對象自然也是頂頂好的。”
對他這個捧哏,陸卓衍賞了他一個甚是滿意的眼神,“棠月,海棠花的棠,月亮的月,我女朋友。”
看著陸卓衍這副得瑟勁兒,眾人笑著鄙視。
“大家好,我是棠月。”棠月彎了彎唇。
“小棠,不用跟我們客氣,我們很好相處的。”說話的人要李穆,特別喜歡起哄,話特別密,從他們進屋開始,李穆就沒讓話題掉地上過。
時時刻刻都是歡聲笑語。
棠月很少參加飯局,除了在緣生殯葬起步的時候,被薛羽利用去過多次,後來她就很少參加飯局了。
飯局對她來說,都是緊張且無聊的,飯都沒有辦法好好吃上一口,即便對方不感興趣,她也要好好介紹他們的寵物殯葬行業。
和陸卓衍朋友的飯局,讓人特別放鬆,他的朋友都很有趣,而且棠月能感覺出來,這群人跟陸卓衍關係很好。
說實話,棠月見過陸卓衍很多麵,卻從未見過他在朋友麵前的樣子。
這一切讓她覺得很新鮮。
看他手裏慢悠悠地剝蝦,嘴裏從從容容的和許皓他們扯皮,“羨慕我,就自己找個女朋友去。”
“韓讓,咱們可是唯二有對象的,這群單身狗會不會嫉妒得發狂了。”
無故被cue的韓讓,“別說了,當心一會兒狗崽子們找我倆拚命。”
李穆朝著韓讓扔了顆花生米,“艸!你們倆就可勁兒欺負人呢!”
韓讓:“君子動口不動手,被嫉妒蒙蔽了雙眼的玩意兒!”
包廂裏笑鬧一團。
他們的話題,棠月很少能插得上嘴,鮮活的陸卓衍讓她覺得很舒服。
心底淌過酸澀,從未想過要主動和人交朋友的棠月,這一刻生出一種,有很多朋友也不錯的感覺。
她挺羨慕這樣的陸卓衍。
棠月眼裏短暫停留的羨慕之色,被陸卓衍捕捉到了,他提了提唇角,把剝好的蝦放在食碟裏,攢了滿滿一疊,指節推了推,擺到棠月麵前。
李穆見了,捂著心髒,“救命!我一口蝦都沒吃!”
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棠月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耳朵尖,卻不願意把陸卓衍剝的蝦分給別人吃。
很多時候,她對陸卓衍有著不自覺的占有欲,但她察覺不到。
吃飽喝足,李穆開始盤問,“從實招來,誰主動的啊?”
陸卓衍伸出一條手臂,懶洋洋地搭在棠月的椅子背後,很大爺地用拇指指了指自己,“我。”
其他人氣結——
該死的陸混球,追個人都放不下身段!
拽什麽拽!
倒是棠月有些吃驚,陸卓衍什麽時候追過她?
戀愛約定不是她提出來的嗎。
其他人還在聊天,棠月拍了拍陸卓衍的胳膊,告訴他,她要去洗手間。
陸卓衍鬆開胳膊,讓她出來。
棠月剛要打開包廂門,旁邊伸過來一條胳膊,先拉開了門,“走吧。”
“?”
陸卓衍散漫地盯著外麵,“你別迷路到亂七八糟的地方去了。”
棠月:“……”
“我又不傻,真找不到不會問別人?”
“看著倒是挺好騙。”陸卓衍上下打量著棠月。
兩人一前一後,走到拐角處,窗外大雪紛紛揚揚,棠月轉頭望著窗外,陸卓衍跟著停下腳步,順著她的視線望去。
“阿衍。”棠月喊了一聲。
“嗯。”陸卓衍漫不經心地應了聲。
“下雪了。”棠月神色柔和,眼睛彎了彎。
陸卓衍盯著她精致漂亮的側臉看了一會兒,才嗯了一聲。
今天她化了妝,眼線拉長了眼睛,清透的腮紅顯得整個人水靈靈的。
“棠月。”喊完這一聲,陸卓衍彎腰,想親她,棠月朝前邁了一步,剛好錯過了他的親吻,“你看,那些雪落到了你車上。”
頓了頓,陸卓衍無語,那很重要嗎?
棠月轉過頭,陸卓衍的呼吸灑在她的臉上。
微微一愣後,她踮起腳,輕輕吻了下他眼角的淚痣,一觸即分。
他的妖精,終於吻他了。
這是陸卓衍心底最直觀的感受。
六年前,他們真正意義上的初吻,其實就是從棠月親吻了他的淚痣開始。
溫熱柔軟的唇貼上最為脆弱的眼角,陸卓衍一顆心柔軟下來,雀躍不已。
“棠月,我們……”陸卓衍剛剛開口,卻聽旁邊傳來一聲輕咳嗽。
許皓訕訕地,“我是不是打擾你們了?”
棠月的腳踩回地麵,轉頭望著許皓,搖了搖頭,“沒有。”
說完,她轉身去了洗手間,把時間留給有話要說的許皓。
“說說吧,怎麽回事。”許皓不懷好意地笑。
陸卓衍雙手懶洋洋地搭在欄杆上,臉朝著窗外,視線盯著紛紛揚揚的雪,有一搭沒一搭的和許皓聊了聊他和棠月的事情。
簡單聽完事情原委,許皓震驚到無以複加,“棠月就是當年甩了你那個初戀!”
“陸小花,不會是你主動求複合的吧?”
“嗯。”陸卓衍坦**承認。
許皓都不知道說什麽好,恨鐵不成鋼啊,原地來回踱步,“你呀你,當年去一趟慈山市,回來半死不活的,她就那麽狠心,現在又跟那個傅小鯉不清不楚,我看你是豬油蒙了眼。”
“她和傅小鯉不是情侶。”棠月不願意承認和梁舒餘的關係,自然也不承認和傅小鯉的關係,他有必要澄清一下。
“那你現在要做什麽?”許皓分貝不由得大了點。
陸卓衍挖了挖耳朵,“你小點兒聲。”
許皓氣不打一出來,還是壓低了分貝,“所以你現在是想做什麽?當她生命裏的光,當她救命的繩索,燃燒自己,救贖她?讓她拽緊,你拉她上來?”
“你可真偉大!”
過去棠月的事情,許皓知道一些,他覺得和棠月在一起,是陸卓衍吃了大虧。
因為那個姑娘明顯是個大麻煩。
如今棠月的工作又是成天和屍體打交道,許皓更是替陸卓衍不值。
誰知陸卓衍找他借了根煙,夾在指尖,也不抽,就那麽掰著煙絲玩兒,“她很驕傲。”
“嗯?”許皓這會兒看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所以呢?”
煙絲掰完了,他扔回許皓手裏,任性又混蛋,“我不會自以為是去當什麽救贖她的光。”
許皓沒理解,“什麽意思?”
陸卓衍轉頭看向他,“她很驕傲,我不能蒙住她的雙眼,讓她變成我的附庸。”
“她明明有能力靠著自己去擺脫原生家庭帶給她的痛苦,去看見外麵的世界,打開心扉接觸更多的人。”
“我為什麽要去引誘她沉淪,從而卸下她的驕傲,扼殺她的能力,放棄她完善自我人格的機會?”
許皓對陸卓衍的話非常吃驚,“你為她想這麽多?”
“你來真的嗎?陸卓衍。”
“嗯。”陸卓衍轉頭看著街道,街上行人撐著傘,“我拉著她出來,下一次她還是會放棄我。”
“她自己走出來,才會堅定地選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