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不講理
“怎麽……你……你怕了?”
兩人有來有回, 你追我逃了一會兒,棠月為了防止自己被陸卓衍活活憋死,趁著他鬆開她舌尖的間隙, 利齒咬上他的唇瓣。
疼得陸卓衍嘶了一聲,猶不鬆開,反而舔了舔她咬人的虎牙。
激得棠月哼哼唧唧地推他肩膀, 陸卓衍才終於大發慈悲地鬆開她。
放她喘息。
被掠奪的空氣重新回到肺部,棠月單手撐著鞋櫃大口呼吸,一時也顧不上陸卓衍。
這個臭不要臉的狗男人竟然彎腰, 一手抄起她的膝彎,另隻手穿過她的後背, 輕鬆一摟, 將她橫抱起來。
“陸卓衍!你做什麽,放我下來!”棠月掙紮著,不予配合。
“別動, 再動我真把你放下了。”陸卓衍掀起眼皮, 警告地撩她一眼,手掐了掐她的腰。
棠月微微一愣。
背後的手徒然一鬆, 忽然滯空, 她猛然一慌,下意識摟住陸卓衍的脖子, 防止掉下去。
頭頂傳來惡劣的輕笑, “早配合不就完了, 非要嘴硬。”
棠月仰起頭,憤憤地瞪著他, 視線觸及他唇上的咬傷,垂下眼眸, 別開臉,不看他。
似是知道她在想什麽,陸卓衍湊過唇來,流血的嘴角挨了挨她的唇瓣,沒皮沒臉地逗弄,“咬出血了,別動,你舔舔。”
“嚐嚐我和你是不是流著一半相同的血。”
棠月躲了一下,耳朵尖驀地一紅,抬起手捶了下他的胸膛,換得陸卓衍悶哼一聲,“棠月,你下手真狠,對男朋友也不能溫柔點麽?”
棠月矢口否認,“我小時候沒學會溫柔,抱歉。”
“行,慢慢學。”陸卓衍沒輕沒重地又掐了把她的腰。
把她安置在沙發上,陸卓衍蹲下身,握著她的腳抬起,扯鬆馬丁靴的鞋帶,微微用力,脫掉她的鞋子,看見她的襪子,笑了一下,“這麽大個人,還穿皮卡丘的襪子。”
“要你管!你煩不煩!”棠月恨恨地縮了縮腳,把腳藏到裙子裏。
其實陸卓衍也發現了這段時間棠月微妙的變化,她其實不怎麽穿裙子,平時總是牛仔褲,工裝褲,穿得又酷又幹練。
最近偶爾會穿裙子,陸卓衍抬手,要去碰她的臉,被棠月惡狠狠地打了一巴掌,“碰過腳!”
陸卓衍:“……”
“我考慮不周啊,寶貝。”
“你還嫌棄自己的腳,行,我去洗個手。”
冬日的月鹽湖寧靜安謐,雪簌簌落下,從客廳的落地窗望去,籠著薄薄的紗幔。
棠月規規矩矩地坐在客廳,目光穿過落地窗,望著湖麵,想起大學的時候,曾經因為做兼職來過月鹽湖,當時湖麵結了一層厚厚的冰,上麵有很多人打雪仗,滑冰,玩得不亦樂乎。
那是棠月第一次在陌生的城市裏想起陸卓衍。
他是土生土長的桐城人,雪景常見,纏綿的梅雨倒是少見,在慈山遇到梅雨季,稀奇得拉著她踩水坑,像個小學生。
但是,說起北方雪景時,他的臉上會露出淡淡的懷念,“棠月,我們考桐城大學,到時候我帶你去月鹽湖滑冰,去雲霧滑雪場滑雪。”
她搖著頭說不會。
“你求我說‘教練,我要學滑雪’,我就教你。”他說這話的表情特別臭屁,卻又帶著試探。
陸卓衍去了洗手間,對著鏡子看了眼嘴唇,指腹碰了碰嘴角,借著水龍頭的溫水,洗了洗唇上的血跡。
“嘖嘖,咬得真狠。”
棠月把手機拿到嘴邊發語音,回答關景工作上的問題,“對,你把庫房那具比熊的遺體先拍照……”
見陸卓衍出來,隻瞥了一眼,繼續說工作的事。
陸卓衍彎腰,撈起她冰涼的手,把溫熱的水杯塞進去,又懶又強勢地命令,“喝水。”
而後用腳勾了把椅子過來,坐在她正對麵,脫了鞋,長腿踩在她旁邊的沙發上,將她禁錮在其中,匪氣十足。
等棠月處理完工作上的事情,陸卓衍就那麽大剌剌地敞開腿,雙臂擱在膝蓋上,十指交叉搭成拱橋,下巴頦兒墊在拱橋上,目光幽深地凝視著她。
棠月不想接受他審判的目光,視線下移,緩緩落在他的微微凸起的某處,快速抬眸,對上他戲謔的目光,“看夠了?真色。”
“……”棠月解釋不清,就加入,“還可以。”
陸卓衍差點破功,仍舊冷眼瞧她,懶得刺探,坦坦****地說出那晚他看見那通電話後的疑心。
以及順著電話撥出去的事情,“……我沒想到對麵是蘭希,我跟她都不熟,她怎麽會拿著我當年的手機號,雖然她這麽解釋,不過我不全信……”
“這件事,我隱瞞的就這麽多。”
“倒是你,棠月,你瞞著我的事情,真不少。”
棠月聽明白了陸卓衍話裏的意思,語氣艱澀,“沒錯,我是梁舒餘的女兒,是傅小鯉的姐姐。”
陸卓衍笑容收斂,認真起來,過去想不通的某些事,忽然之間豁然開朗,“……所以你選擇傅小鯉,是因為知道這件事?”
然而,棠月沒有回答,捧著玻璃水杯,指尖逐漸被水溫溫暖,抿著杯口喝了點水,水沁潤著幹燥的唇。
“那個虞文升是你的養父?”
提到這個名字,棠月的表情終於有了變化,身體微微一僵,眼神裏全是冰冷的恨意。
捂熱的手心,再度冰涼。
“陸卓衍,你會做噩夢麽?”棠月淡淡問道。
即便他不解釋,她能明白他的噩夢是什麽,不待他說,棠月慢慢地說了一段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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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月短暫的一生,有很多醒不來的噩夢。
其實,虞文升占據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虎陽鎮和慈山市隔著連綿不絕的群山,群山終年霧氣環繞,山那邊是繁華的直轄市。
山的背後是另一番文明景象。
虞家坐落在虎陽鎮的半山腰,在村子周圍非常有名。
其一是虞文升是落後村落裏少見的大學生,後來卻因為身體不好,在城裏留不下,畢業後隻能回到虎陽鎮父母身邊生活。
到了適婚年齡,經人介紹與棠蘭結婚,棠蘭是來自慈山市周邊小鎮的女孩兒,因為鄉村支教,來到虎陽鎮教書,看中了虞文升的文質彬彬。
婚後也算過了一段甜蜜的時光,不久他們生了一個小孩,但是那個小孩體弱多病,沒有活過五歲,早早夭折。
鄰居見了都唏噓不已,棠蘭因為孩子去世備受打擊,後來懷了幾次均已流產告終,小月子一次又一次下來,棠蘭身體變得不好。
虞家老人擔心影響後續生育,聽了別人的建議,去抱養個孩子回來,先給棠蘭養養,迷信著孩子會帶著‘後代運’降臨。
於是虞家人花了二百塊錢加上一條煙,從親戚那裏抱回了一個小女娃。
小女娃的到來,效果顯著,棠蘭身體漸好,家裏給她取名虞星星。
但是虞星星來到虞家的時候,已經五歲,虞家人其實嫌棄過她年紀太大,會帶著原生家庭的記憶,養不熟。
所以總是不讓虞星星出門,將她關在家裏。
棠蘭是老師,會將有趣的事情給她聽。
虞星星很喜歡棠蘭,但是她很討厭虞文升。
因為虞文升表麵溫和有禮,但是會打人。
喝醉的時候打人最凶,有時候棠蘭被打得無法忍受,會喊著“救命”拚命地朝著鎮上跑。
但她每一回跑,地裏幹活的人會停下手裏的農活,扶著農具站在田埂裏觀望。
在家休息的老農也會換坐到門檻上,卷著煙葉,點燃嗆鼻的卷葉煙,深吸一口煙,再吐出煙圈,占據著看戲的有利地形。
所有人都沉默著,笑著,旁觀著別人的故事與苦難,仿佛借此給單調的生活增添些許佐料。
“啊,虞老三又打老婆了。”
“別打了,當心把老婆打沒了。”
“就是,萬一打壞了,女人咋給你懷娃娃,你家就隻有那個抱養的娃娃,還是個丫頭片子,怎麽給你養老送終……”
醉酒的虞文升根本聽不進去勸告,朝著棠蘭的肚子上踢上兩腳,“臭婆娘,不打不爭氣,懷不上男娃,還敢跟我甩臉子,打一頓才老實。”
“打傷了還要花錢治,這年頭進醫院都是燒錢,劃不來,再說,討個老婆貴得很!”
那時候,在所有人眼裏,老子打孩子,丈夫打老婆,都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沒有人會覺得有什麽不對,所有人都冷眼旁觀。
能說出這種話的人已經是頂頂好的了。
棠月第一次挨打,是因為端菜的時候,不小心把盤子裏的湯汁灑了出來。
毫無征兆的。
虞文升一巴掌扇在她的臉上,眼冒金星,頭暈腦脹,火辣辣的疼痛。
而後,棠月吐了個昏天黑地。
突然之間,棠月的身體猝不及防地抖動了一瞬,青天白日的,像是被夢魘住了,醒不過來。
“……棠月,棠月。”陸卓衍抽走她手裏的杯子,坐到她旁邊,單手攬著她微微顫抖的肩膀,“不說了,夠了。”
棠月茫然地眨了眨眼,覺得身體很冷,冷到骨子縫裏,就像是慈山的冬天一樣。
她喜歡桐城,因為這裏的冬天,家家戶戶有暖氣,隻要努力賺錢,就能住上有暖氣的房子,不再懼怕冬天的寒冷。
機械性地做出抬手喝水的動作,卻發現手裏空空如也,取而代之的是溫暖灼熱的手,掌心貼著她的手背,拇指摩挲著她的手,帶著安撫的意味。
耳朵被他的額頭蹭了蹭,陸卓衍在喊她,“棠月,夠了。”
“別再說了。”
“你是我妹妹,我就和你亂/倫,你不是我妹妹,我就和你天經地義。”
陸卓衍的聲音放得很輕。
棠月被濃濃的白茶淡香包圍著,忽然找回了那麽一點安全感,她很想倚靠上去,讓自己沉淪在陸卓衍的溫柔與包容裏。
可是她的兩個媽媽,都對她說過。
“星星,你不該成為我的女兒,媽媽無能,保護不了你,你要學會自己保護自己。”
“月月,在這個世界上,除了你自己,沒有任何人值得信賴,就連媽媽也會傷害你、背叛你……”
“星星,男人最會騙人,長得好看的男人會騙人,窮的男人會騙人,有錢的男人更會騙人,要是長得好看又窮的,那就是虞文升,遇見了,你要跑,跑得越遠越好……”
“月月,不要相信男人,任何山盟海誓的愛情都不可靠,女人活在這個世界上很難,任何優秀的、漂亮的女人,她們無論取得什麽樣的成就,人們隻會在意那個女人有沒有結婚,有沒有家庭丈夫孩子,是不是個溫柔的妻子、賢惠的母親……”
“你別像我一樣,遇人不淑,見到長得好看的又心高氣傲的男人,你要跑,跑得越遠越好,因為他們不能忍受自己的伴侶比他們優秀,會貶低你的優秀,否認你的價值,用甜言蜜語哄騙你變成他們的附庸……”
“一旦你成為他們的妻子,孩子的母親,他們做任何傷害你的事情,都會變得天經地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