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不講理
“跟我回月牙塘吧, 棠月。”傅小鯉的手有些抖。
注意到這一點棠月微微皺眉,捏了捏他的胳膊,“手怎麽了?”
傅小鯉抿緊唇線, 克製著情緒,“沒事。”
“你的手很重要,花了錢買保險的, 保護好一點。”棠月打趣道。
別笑了,棠月,求你, 別笑了。
我難受得快瘋了。
傅小鯉回頭看了一眼警局內部,眼底閃過憤恨, 不自覺地攥緊了拳頭。
車子駛離警察局的時候, 棠月下意識回頭看,發現傅小鯉像一尊雕塑般,仍然佇立在警察局門口, 神色莫名。
莫名覺得不安。
晚上十一點, 陸淮把棠月送回了西山楓林,“有事給我打電話, 或者給物業打電話, 這個小區的安保措施特別好。”
棠月勉強笑了下,道了謝。
即便嘴裏說著安保很好, 陸淮還是看著棠月進了電梯, 直到電梯在陸卓衍的家25樓停下, 他才離開小區。
沒有人在家,客廳裏空****的, 傳來兩聲貓叫,幾聲狗叫。
元寶和布魯朝著棠月跑過來, 棠月卸下了一身防備,知道陸卓衍輕微潔癖,換了鞋子,坐在換鞋凳上,心不在焉地搓了搓布魯的下巴。
都說寵物養久了,特別通人情。
布魯和元寶似乎能察覺到棠月的不對勁,元寶用頭蹭著她的膝蓋,布魯伸舌頭舔了舔她手背幹涸的血跡。
不知過了多久,棠月才慢慢起身,“餓了吧,給你們倒糧了。”
明明還受著傷,她卻根本停不下來,洗完澡又去收拾陽台上的衣服。
拉開窗簾,讓窗外的微弱的光透進客廳,今晚居然有月亮,月光在落地窗灑下一線清暉。
棠月坐在沙發上,疊了兩件陸卓衍的襯衫,又拿起手機看了一眼,十點半的消息,到現在都還沒回,已經睡覺了麽?
元寶吃飽喝足,跳上沙發,一屁股坐在陸卓衍的衣服上。
見狀,棠月揮手驅趕,“別坐他的衣服,一會兒全是你的毛。”
元寶不聽,傲嬌地喵了一聲,一副惡霸樣兒。
跟陸某人倒是有些像。
直到這一刻,棠月才慢慢恢複平靜,把元寶抱過來,坐在自己腿上。
關掉了客廳主燈,隻留了一盞落地台燈,棠月躺在沙發上,拿著手機,對著陸卓衍的消息對話框看了很久。
鬼使神差地點了視頻。
每一聲,都那麽漫長。
直到最後無人接聽,自動掛了。
棠月抿著唇,臉埋在抱枕裏,她需要一點聲音。
好像真的變脆弱了。
不知道是陸淮的那句‘男朋友不是外人’,還是別的什麽原因。
她想和陸卓衍說說話。
他不接視頻,棠月突然有些煩躁,幹脆直接撥打電話。
然而,兩次都落空,無人接聽。
棠月放棄了。
放下手機,找到遙控器,打開電視,接連換了好幾個台,電影看不下去,綜藝沒興趣。
深夜,每個台都是重播,手指停在一檔尋親節目上麵。
因為尋親網站的關係,偶爾棠月會關注到這樣的網站。
不清楚這種節目的真實性,偶爾看見節目上找到家人的嘉賓,會由衷地羨慕幾分鍾。
挑選了一會兒節目回播單,在一個名為‘與愛女失散十九年,悅悅何時回家’的一期停下來。
這期的嘉賓叫林國晟,19年前帶著女兒回老家探親,在高速路上與女兒走散,找了十多年,遍尋不獲。
經人介紹,抱著試試的態度,報名了尋親節目,希望通過節目的力量找到女兒。
主持人:“您當年與女兒在哪裏的高速路走散的?還記得她的什麽特征嗎?有沒有她的照片?”
聞言,林國晟愣了半晌,眼含熱淚,儼然一個思女心切的慈父形象,“當時我帶女兒從慈山回蓉城老家,開到休息站,我女兒說餓了,我去休息站給她買吃的,回來她就不見了,問遍了周圍的人,都沒有找到,就在G85國道,向蓉休息站,我記得特別清楚。”
想了想,“我女兒穿……穿黃色連帽衫,衣服上有個小熊,妹妹頭,長得像她媽媽,特別漂亮。”
屏幕上出現了一張小女孩的照片,照片年代久遠,顯得模糊不堪,看不太清小女孩長相。
棠月坐起來,拿手機拍下這張照片,打開了管理的網站。
卻聽主持人繼續問,“林先生,這張照片太糊了,可能需要經過技術還原,才能看清小女孩的長相,您還有更清晰的照片嗎?”
一個簡單的問題,卻把林國晟難住了,他的妻子在補充,“沒有了,悅悅剛走丟的時候,家人怕我先生承受不了打擊,把照片都收起來了,後來搬家意外丟失了,隻有這張了。”
主持人:“那真是太遺憾了,等我們的技術處理後,會把照片公布在節目的官方微博,如果有人看見過悅悅,或者悅悅看見了,可以與我們節目組聯係,林先生您還有什麽要說的麽?”
林國晟:“悅悅,回家吧,爸爸,爺爺奶奶,還有哥哥,都在等你回家。”
節目結尾前,記者去采訪林國晟的兒子,然而對方冷著臉把外景主持人趕出了房子,並讓他們,“滾,不許再來了,我沒有什麽妹妹。”
在網站上搜索了很久,棠月沒有找到任何訊息,隻能把這張照片發布上去,同時發布了新的帖子。
做完這一切,驚覺已經12點半了,棠月原本想回房間睡覺,卻在聞到抱枕上麵淡淡的白茶淡香時,怎麽也無法離開。
睜著眼睛,躺在抱枕上,元寶喵了一聲,團了團身體,趴在棠月臉旁邊,挨著她睡覺。
布魯趴在地毯上,打著小呼嚕,早已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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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機晚點,陸卓衍到桐城已經淩晨兩點,點亮手機屏幕看了眼時間,在看見棠月的視頻請求和兩通未接來電時,歎口氣。
走出機場,打了輛車,趕回西山楓林。
桐城的司機依舊喜歡聊天,隻是陸卓衍過於疲憊,沒工夫應付,聽司機說什麽,“哎喲,前幾天廣播裏一直說有人跳樓了,帥哥你說現在的人,生活條件變好了,怎麽還動不動尋死膩活?好死不如賴活著,怎麽這麽想不通呢,聽說跳樓的女人才30出頭,真是造孽啊……”
陸卓衍心裏裝著事兒,慢慢告訴棠月關於棠琳的事情吧,如果她想知道自己的身世,一並告訴她吧。
如果不想知道,這一點他和棠琳的想法一致,就埋了吧。
棠月渴望一個家,那就給她,她所缺失的愛,他會統統補給她。
要是還想要傅小鯉的手足情,雖然傅小鯉煩死了,老是想霸占棠月。
但算了,多一個人愛她,她喜歡,也沒什麽不好。
他煩點兒,就煩點兒吧。
“……要我說,說不定是被人推下樓的,不然我想不通好好的年紀,怎麽非要死呢?”
到了西山楓林,司機一邊讓陸卓衍掃碼付款,一邊總結陳詞。
陸卓衍這才注意到他說的,“嗯,有道理,可能是他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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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梯門打開,陸卓衍左腳才踏進玄關,布魯歡快地跑了出來,衝向它,可見對他有多想念。
“傻狗,你小聲點兒,姐姐睡覺了。”
布魯搖晃尾巴,繞著陸卓衍求摸摸。
陸卓衍脫了大衣,行李箱推到旁邊,換上拖鞋,摸它腦袋時聞到淡淡地香味,“姐姐帶你去洗澡了?”
布魯汪汪兩聲,歡快極了。
“你再吵,一會兒把你和元寶關在一起。”陸卓衍橫它一眼,接收到主人的訊息,布魯立馬乖乖閉嘴。
陸卓衍邊解開襯衫扣子,邊走進客廳。
視線被客廳裏散發著橙黃色光暈的羽毛小台燈吸引了。
柔和光線下,沙發上鼓起個小包,蜷縮成一團,身上蓋著小毯子,元寶貼著她。
那貓高傲地掀開一條眼睛縫兒,看他一眼,閉上眼睛繼續睡覺。
“搶我女朋友啊,金元寶。”陸卓衍嗤笑,拍拍元寶的屁股,要讓走開。
元寶不為所動,甚至故意貼棠月更近了。
陸卓衍坐在墊子上,靜靜地盯著棠月看了會兒,平時冷冷酷酷的女人,這會兒睡著了,竟顯出幾分溫柔。
指節輕輕刮蹭她臉頰的皮膚。
心底泛起漣漪。
有人在等他回家。
不僅是棠月需要一個家,其實他也渴望著。
她想知道過去的路,來時的家。
他想要現在的路,未來的家。
撿起地上的遙控器,關了電視,站起身,手指勾走元寶掃到棠月手背的尾巴。
手臂小心翼翼地穿過棠月的膝彎,將她抱起。
太輕了。
睡著的棠某人,安靜乖巧,薄薄的眼皮下眼球滾動一瞬,卻沒有睜眼。
朝著他懷裏貼了貼,小聲囈語。
陸卓衍抿了抿唇,耳朵湊近她耳邊,“說什麽呢?”抱著她往臥室走。
懷裏的人沒有應答。
掀開被子,陸卓衍把人放在**,絲綢的床單有些涼,棠月身體蜷縮地更加厲害,呈現自我保護狀態。
陸卓衍伸手去解她的家居服外套,今晚穿的外套,盤扣複雜,之前一起買衣服的時候,也不知道她怎麽就看上這件了。
這件睡衣對陸卓衍來說可不滿了,不像吊帶,手指輕輕一勾,肩帶就下來了。
難解的扣子,也讓他咂摸出一些趣味。
費了番功夫,總算解開了,小心翼翼地脫去她的家居服。
陸卓衍親了親她的額頭,“好好睡覺,等我。”
直起身,卻發現棠月緊緊抓著他的襯衫。
可是棠月明顯沒有醒過來。
無意識的?
陸卓衍這麽想著,不想吵醒他,幹錯脫了襯衫,讓她拽著,赤/**上本身,準備去洗澡。
“陸卓衍。”
“我夢見你了……”
棠月眉頭緊蹙,輕輕地說著。
陸卓衍登時明白了,她在做噩夢,動了動眼皮,也不去洗澡了,扯鬆運動褲的抽繩,脫了直接躺上床。
將她攬入懷中,一下又一下地拍著她的後背,“我給你講故事吧。”
“從前大海裏住著個美人魚小公主……”
陸卓衍的聲音低沉溫柔,耐心地哄著,講著《小美人魚》的故事。
安靜的房間裏,隻有他的聲音和棠月淺淺的呼吸。
“……小美人魚化成了泡沫……”
“哥哥。”懷裏的人小聲地喊著。
那一瞬間,陸卓衍整顆心仿佛要爆炸了,低聲哄,“我在。”
沒有情/欲,沒有接吻,隻有難以被忽視的溫暖,默默流淌。
窗外漆黑一片,他們擁抱著彼此,就像是受傷的野獸,互相舔舐傷口,給予彼此安全感。
第二天早上,棠月醒來時,盯著身邊空****的床看了很久,如果不是**殘留的溫度,身上屬於陸卓衍的味道,她很難相信昨晚他回來了。
浴室裏傳來淅淅瀝瀝的水聲。
床頭櫃上,薔薇花下麵壓著白色的信封。
棠月拿起薔薇,放在鼻間嗅了嗅,是昨晚買的吧。
隨手抓起頭發,露出幹淨白皙的脖頸,用手腕上的橡皮筋隨意綁了個丸子頭,視線隨意落在信封上,有些詫異。
情書?
陸卓衍有這麽無聊嗎。
下一秒,棠月打開了信封,翻開薄薄的信紙,目光掃過信上的內容,全身僵硬,心跳加速,每一口呼吸都變得幹澀疼痛。
——我是阿婆,阿婆識字不多,字醜,寫不出什麽,你讀過書,懂得多,要記住,從今以後,你是棠月,不再是虞星星。
——棠月,你要向前走,用你的雙腳踏踏實實地往前走,你媽媽和阿婆都在背後看著你。
歪歪扭扭的字體,貨真價實屬於棠阿婆的字跡。
曾經有個很高的少年,也對她說過這句話。
“棠月,你要向前走,不要回頭。”
棠月抱著信,不知是在回應過去的聲音,還在回應那個少年,她輕輕地點了點頭。
“嗯。”
“我向前走。”
浴室門打開,陸卓衍拿著毛巾擦頭發,身上隨便穿了件黑色T恤,下半身鬆鬆垮垮地搭了條運動褲,“醒了?”
“陸卓衍,你見到我小姨了。”棠月說得極為肯定。
陸卓衍挑起眉梢,走進衣帽間,挑了件襯衫,“臉色的傷怎麽弄的?”
“你見到棠琳了?”棠月追著進了衣帽間,抓著他的手急切地問。
陸卓衍順勢抬起手,指節蹭了蹭她的臉頰的淤青,掌著她的腦袋,彎腰,親了親她淤青的地方,“傷怎麽弄的?”
“快說,你是不是見到棠琳了!”棠月掙紮。
陸卓衍卻不管不顧,捉著她的手,袖子推上去,又在她胳膊的淤青上親了親。
接著將她一把抱起,放在櫃子上,卷起她的睡褲,棠月死死摁著睡褲,逼問他,“你在哪兒見到的棠琳!陸卓衍!”
陸卓衍沒有回答,睡褲推到大腿根,在她的兩處淤青位置,親了下去。
“棠月,我檢查過了,你臉上,腿上,胳膊上都有淤青,怎麽傷的,要麽告訴我,要麽我自己查。”
棠月差點脫口而出,是虞文升。
但她不想給陸卓衍帶來麻煩,給她一點時間,她一定可以解決虞文升的事情。
到那時候,再當作一件小事告訴他。
陸卓衍的嘴唇上移,“你不說是吧。
突如其來的疼痛,令棠月渾身一震,推拒著陸卓衍,他卻像是一堵牆,怎麽也推不開。
“誰傷的?”陸卓衍從她的腿/間抬起頭,“說。”
棠月胳膊捂著眼睛,“你到底在……”
話音未落,聽見陸卓衍說,“是虞文升,上次落水也與他有關係,他找上你了。”
聞言,棠月微微一愣,撇開臉,沒有回答,單手撐著櫃子,另隻手手指鑽入陸卓衍短短的頭發,下意識揪緊了。
沉默地感受陸卓衍的懲罰,與溫柔。
慢慢紅了眼眶,腿不自覺纏上他的後背。
所有的情緒仿佛都有了宣泄之處。
獨自消化慣了的棠月,第一次覺得宣泄後,好像也沒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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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局。
虞文升沒想到一天之內,會有兩個人來探視他。
隔著鐵柵,陸卓衍雙手抄在兜裏,似笑非笑地睨著他,“又見麵了。”
虞文升卻跟見了鬼似的,這是個瘋子,上次在天台他差點真以為要被這個男人從45樓丟下去了。
梗著脖子,“這裏是警察局,你想做什麽?”
陸卓衍漫不經心地把玩著手裏的一條橡皮筋,冷眼看他,“別這麽激動,我就是來找你確認一件事。”
虞文升嘬著牙花子,“什麽事兒?”
“當年你說花了200塊錢一條煙,從親戚那裏‘抱養’的棠月,那個親戚叫什麽,住在哪兒,想得起來嗎?”
聞言,虞文升渾濁的眼睛緊盯著陸卓衍,幾秒後,露出貪婪本性,“想知道?”
陸卓衍神色淡漠。
“爺爺不告訴你!”虞文升叉著腰,囂張極了。
卻不想陸卓衍眉頭都沒皺一下,“哦?”笑了下,笑意不達眼底,“那你就在這兒住到去踩縫紉機那天吧,相信你九年的經驗,技術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