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還有呢,我還幹了哪些混賬事?◎曲箏回到曲府就收到蕭景行送過來的請帖,三日之後是他的弱冠禮,蕭國舅包下整座同福樓,請了大半個京城的貴人來慶賀。

蕭景行怕她不來,特意親手寫了請帖給她。

曲箏看這樣子,難以推辭,提筆寫了回帖,她剛交代完吳常把回帖送去蕭府,沈澤敲門走了進來。

曲箏見他仿佛有話要說,斟了一杯茶,請他坐下,溫溫一笑道,“年裏年外鋪子都是表哥在操持,辛苦了。”

“都是自家的事,阿箏不必客氣。”沈澤緩緩飲了一口茶水,黑眸定了定,才終於下了決心似的問,“阿箏之前說回江南的事,可還作數。”

她說過,等曲家的鋪子能掙銀子就當做投名狀送給順安帝,他們則退出京城。

曲箏沒想到沈澤突然提這件事,怔了怔才道,“當然算數,表哥為何問這個?”

沈澤沉默。

他沒辦法把自己心裏的陰暗說出來。

自曲箏和離後,他以為自己的機會來了,頗費了些心思說服曲老爺讓他留下來,想著趁長輩不在身邊的這段時間,或許能和曲箏培養感情,回到江南未必不能在曲老爺麵前博個姑爺。

誰知,前有謝衍不肯放手,後來又冒出個小將軍緊追不舍,他無論身份地位都無法與之抗衡。

而曲箏雖然努力要和謝衍劃清界限,卻又有太多的事情和他牽扯不斷,那個蕭將軍,風華正少,意氣風發,曲箏和他接觸的久了,難免不被他吸引。

沈澤自己,隻能在鋪子上幫曲箏出點力,其他方麵,甚至連說話的份都沒有。

他恨透了這權勢大於一切的京城,想盡快帶著曲箏離開這裏,仿佛再等下去,他將永遠失去她。

可是,他在曲家習慣了隱藏自己的喜惡,麵對曲箏的詢問,他隻能訕訕一笑,“不知老爺和夫人在江南過的如何,想他們了。”

曲箏也想父母,想回江南,聞言,垂睫道,“表哥放心,陛下那邊,一有機會,我就會按計劃行事的。”

見她回江南的想法沒有動搖,沈澤這才放心。

隻要回到江南,這邊的人她漸漸都會忘記的。

*

文星閣,胡叔查清楚了淩霄道人的來曆,跟謝衍報告,“淩霄道人在靜虛山修道,在觀中他輩分頗高,道法也精,可惜他的師父因妖言惑眾被治罪,致使他這一門無緣觀主之位,他為此耿耿於懷,這才下山謀出路。”

胡叔轉臉看著謝衍問道,“公爺可知他師父說了什麽被治罪?”

謝衍眸光一動,“難道和母親有關?”

胡叔點頭,“當年正是他的師父說長公主身上流著真龍天脈,會成為一代女帝,陛下雖然懲罰了他,卻也相信了他的話,如此才有了邊關那件事。”

謝衍麵色陰冷,雙手不自覺攥成了拳,“原來他就是那惡道士的徒弟,看來他也沒什麽長進,用的還是他師父那一套。”

謝衍想起白日在勤政殿,淩霄道人以看手相為由,有意無意觸碰他的手腕,定是在摸脈。

估計等他走後,在順安帝麵前編造他也有真龍天脈的謊言,讓陛下對他有防備之心。

就像當年離間陛下和母親一樣。

他目如寒潭,聲音森涼,“那麽這次正好新賬舊賬一起算。”

胡叔提醒,“此人心裏積怨已久,必然比他師父更惡毒,如今又和蕭國舅沆瀣一氣,公爺萬要小心。”

謝衍看了一眼桌上蕭景行加冠禮的請帖,目光深凝,“蕭景行是蕭家次子,為何加冠禮比嫡子都隆重,聽說陛下當日也會到場。”

謝衍本打算禮到人不到,聽說順安帝都親自去,他也隻能親自走一趟。

胡叔回道,“我在查淩霄道人的時候,也注意到了這個加冠禮,派人查了,並沒查出什麽有用的信息,倒是查到蕭將軍打算在加冠禮那天求陛下給他賜婚。”

以蕭家的聲望和蕭景行那張臉,在京城哪家的女子娶不得,要動用到賜婚隻能是他求而不得的女子。

謝衍眉心蹙起,“難道他想求曲箏?”

*

第二日,京城的太陽很暖,最後一點冬雪也融化了,雪水匯成小溪從大街小巷潺潺流過。

聚在茶樓酒肆的人都在談論一件事:謝大人又帶著媒婆去曲府求親了。

“這謝大人兩日前剛去提過親,這麽快又去,也不給女方喘口氣的時間。”

“誰說不是呢,而且這曲家大小姐原本就是他的妻子,不過就是拿喬拿喬,他還怕人跑了不成。”

“那可說不定,想當初這婚可是女方非離不可,謝公爺若不拿出誠意,人家還真不一定肯答應他。”

“話說咱們這國公爺可真夠癡情的,聽說在曲府大門外都從早站到晚了。”

......這些話傳到鎮國公府的時候,大夫人也不管謝綰隻剩十幾天就要考試了,嘭嘭嘭拍了她閉關學習的房門。

謝綰打開門看到母親正要生氣,聽她說完,唬了一跳,忙回屋換了衣裳,叫上謝玉,連同母親、二嬸、四嬸一起驅車來到曲府。

遠遠的就看到曲府所在的南稍胡同烏壓壓的站滿了抬禮箱的人。

而曲府大門處,那高出眾人一頭的正是謝衍,他的旁邊站著媒婆白夫人。

謝府的幾位長輩留在馬車上,讓謝綰和謝玉去問問謝衍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他們之前就聽說謝衍重新求娶曲箏,本來還不相信,這次非要來親口問清楚不可。

自從曲箏離開後,謝衍也常常不住在鎮國公府,偌大的公府,沒了主心骨似的,家不成家,他們當然希望這兩人能重新走到一塊,讓府裏熱鬧起來。

謝綰和謝玉下了馬車,剛走出兩步,大夫人又把他們叫回來,囑咐,“告訴飛卿,臨來時祖母說了,如果需要,她願意到曲府走一趟。”

老太太這身段可算放的低,畢竟曲府這邊沒有同等輩分的人,照理說,大夫人這個輩分登門都算給足曲箏麵子了。

謝綰重重的點頭,謝玉則麵色淡淡,看不出悲喜。

謝綰來到謝衍身邊,扯了扯他的袖子叫了聲,“三哥哥。”

謝衍回頭,看了她一眼就皺眉,“沒幾天就要考試了,你怎麽還在外麵跑?”

謝綰仰頭看著她心目中一向矜貴自持的三哥哥,突然很心疼,聲音不覺帶了鼻音,“你在這裏站了一天,阿箏姐姐都沒讓人給你開門?”

謝衍長睫輕落,目光頓了頓才道,“這不關你的事,快和謝玉一起回去。”

謝玉一個人不知默默在想什麽,聽到自己的名字才回神,看了謝衍一眼,動了動唇,卻終是沒有開口。

謝綰來之前很想謝衍把曲箏重新娶回來,此刻看三哥哥如此低的姿態又於心不忍,眼眶慢慢就紅了,低聲央求,“三哥哥,你今天先回去吧,祖母都同意為你來曲府說親了,改日咱們找個黃道吉日,和祖母一道來見阿箏姐姐好不好?”

謝衍卻仿佛根本不在乎他被晾在曲家大門外,安慰謝綰道,“你不要為我擔心,快回去讀書,至於我和曲箏的事,不必麻煩祖母。”

謝綰還想說什麽,謝衍目光突然變得嚴厲,她隻好把話咽回腹中,難受的低下頭。

謝衍看著謝玉,命令道,“帶著你三姐回去。”

謝衍在府中說話一向有分量,讓人不敢反駁,謝綰隻好依依不舍的跟謝玉回到了馬車上。

見他們回來,大夫人和二夫人立刻圍上來,“問清楚了麽?他倆現在是怎麽回事?飛卿用不用我們幫忙?”

謝綰垂著頭,一把撥開母親進了車廂,丟下一句,“這件事三哥哥不想別人插手。”

至於原因,她也不知道。

謝衍不讓插手的事,謝府還真沒人敢善做主張,大夫人噯了一聲,隻好讓馬車掉頭回去。

四夫人看了眼失神落魄的兒子,則默默歎了口氣。

太陽落山之後,天色漸暗,曲府的大門仍然緊閉,謝衍帶著求親的人卻還沒有離開。

就在看熱鬧的人也乏了,忍不住離去的時候,胡同裏突然傳來一聲急劇的馬蹄聲,一個少年縱馬而來。

到了曲府大門,他翻身下馬,幾步走到謝衍跟前,氣勢洶洶道,“謝衍,你到底什麽目的?”

謝衍轉目,挑起視線看了蕭景行一眼,“我的目的還不明顯麽?”

蕭景行冷哼一聲,“你騙的了別人卻騙不了我,你明明知道曲箏不可能答應你的求親,卻還是大張旗鼓的來了,並且弄的人盡皆知,不過就是想毀了我的加冠禮。”

謝衍淡笑,“你倒是敢聯想。”

蕭景行臉漲的通紅,“不是我敢聯想,而是你卑鄙,但是我告訴你,別以為你先聲奪人了我就會打退堂鼓,隻要你沒在這三天讓她嫁給你,我一定找陛下討了她來。”

謝衍鋒利的目光一凝,幾乎要在蕭景行身上戳個窟窿,一字一頓道,“你不會有這個機會。”

謝景行翻身上馬,一勒韁繩,聲音篤定,“那咱們就等著瞧。”

等馬蹄聲消失在胡同,跟著站了一天的白夫人揉了揉膝蓋,小心翼翼的問,“公爺,是不是可以...”話沒說完,隻見一個碩大的金元寶出現在眼前,她立馬精神起來,笑的見牙不見眼,雙手接過來後,中氣十足道,“公爺放心,我們陪著您,就是等到太陽升起都沒問題。”

謝衍終是沒有讓大家真的站到第二日,即使這個時候他還是嚴格的遵守自己的作息規律,子時一到準時離開,並叫白夫人明日再來。

白夫人見謝衍出手大方,樂得掙銀子,自然答應的很愉快。

聽說謝衍終於走了,曲箏那顆吊著的心終於落了下來,又聽說他明日還要來,直接氣了個倒仰。

自那夜的事發生後,她回到曲府她越想越臊,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想看到他那張臉,誰承想他第二日竟來求娶。

她不知道他到底是怎麽想的,都不考慮一下她的感受麽?

她叫人推拒後他還不走,她隻能緊閉了大門,倒是沒想到他能在門外等到子時。

堂堂輔國公都不要麵子的麽?

曲箏坐立不安,他明日竟然還要來,難道再讓他在門外站一天?

謝衍不怕人言可畏,她還怕呢。

曲箏腦袋都要炸了,坐著思量半天,最後決定麻煩清樂公主一回,連夜敲開了公主府的門。

謝衍寅時起床,萬一他起床就來,她怕是走不了。

好在清樂公主習慣晚睡,曲箏來的時候她剛拆了頭,還沒上床。

她聽說謝衍又去曲府求親了,倒是沒想到他在外麵站了這麽久,感歎道,“怪不是謝衍無論做什麽事都能成,就他這份毅力,不是旁人就能有的。”

曲箏一臉苦惱,乜了清樂一眼,“你還誇他。”

清樂忍不住又大笑了幾聲,才嚴肅道,“不過謝衍這麽一弄,以後誰還敢娶你。”

輔國公苦苦求而不得的女子,誰要是敢娶,那就是在太歲頭上動土。

曲箏倒不擔心這個,反正她要回江南的,就算嫁人也不可能嫁到京城,她就是想避開謝衍幾天,於是晃著清樂的胳膊道,“你就讓我在你這躲幾天吧。”

清樂沒怎麽猶豫就答應了,“正好你陪我玩。”

平日曲箏為她那點營生,忙忙碌碌的,清樂公主請都請不來呢。

清樂公主把曲箏安排在離她最近的副殿,天一亮就迫不及待的帶著她聽曲看戲,曲箏難得享受了半日的休閑。

中途聽說謝衍果然一大早就帶著媒婆又到了曲府,聽說她去了公主府,才讓人散了。

曲箏舒了一口氣,慶幸自己的決定是對的。

因為昨夜睡的晚,午膳後她回配殿歇了個覺,醒來後直接來到公主府後花園的水榭,她和公主約好醒來後在這裏製香的。

她走過九曲連廊,推門進入水榭,入目先是一個高大的身影,而後才是他身邊的清樂公主。

曲箏一怔,轉身就走。

清樂慌忙追上去拉住了她的手,“阿箏,你別走,他既然人都來了,你總是躲著不是辦法,不如你們好好聊聊,當麵讓他死心也行。”

見曲箏腳步定下,清樂想她應該是聽進去了,朝裏看了謝衍一眼,腳跨出了門,並幫他們把門關上。

風掠過清涼的湖水吹進水榭,涼颼颼的,曲箏抱了抱胳膊。

謝衍緩緩走到她的身後,聲音沉甸甸的,“你就那麽不想嫁給我。”

雖說他每一次求娶,都沒指望她立刻答應嫁給他,但她麵不都見的冷漠無情還是傷到了他,心裏的那股子意難平在看到她後更是克製不住。

曲箏深深的吐了一口氣,而後緩緩道,“我為什麽會想嫁給你?”

話隻開了個頭,她的眼圈就止不住紅了,“上一世我嫁給你五年,你每月隻來我房裏一次,天黑才來,天不亮就走,從來不和我多說一句話,我給你準備LJ的吃的,用的連看都不看一眼。一個月有三十天,二十九天我都在聽雪堂與孤獨為伴,你的世界很大,也很危險,可是無論好的壞的,你從來都不和我說,甚至你把陸秋雲接回來,也不和我說,後來曲家出事,你還是不和我說,我就像不被重視,可以隨意丟棄的草芥一樣,被你安排在鄉下的莊子裏,你知道我從別人嘴裏得知這些的時候,心裏有多絕望麽?”

她控訴的語氣一點也不客氣,謝衍卻激動的握住她的雙肩,把她薄薄的身子轉過來,低著頭凝視著她,聲音暗啞蠱惑,“還有呢,我還幹了哪些混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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