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孤獨◎謝衍和謝綰趕到聽雪堂的時候,看到曲箏坐在明廳,身邊站著一個玉樹清風的男子。

謝衍記得他,是曲箏的表哥,沈澤。

回門的時候見過。

謝衍視線在沈澤挺拔的身軀上輕輕一掠,目光落在曲箏身上。

今日她穿了低領的毛邊褥襖,脖頸處的抓痕隻剩下淡淡的粉跡。

見他們進來,緩緩站起身子,福了福,開門見山道,“公爺,我今日打算把嫁妝搬回娘家。”

謝衍看著她,點了點頭,“好。”

曲箏微一頷首,“謝公爺。”

謝衍這一點比謝大爺強太多,無論是上一世還是這一世,縱然她的嫁妝多到屋子都堆不下,他也從不動一點心思。

謝綰美目圓睜,看著謝衍,“三哥哥,你怎麽答應了,路上我是怎麽給你說的?”

謝衍側過臉瞥她,“那些嫁妝本就是她私人所有,無論合不合離,她都有權自由支配。”

謝綰狠狠瞪他,“誰讓你留嫁妝了?我是讓你留人!”

謝衍目光一頓,他不是沒留過。

曲箏看著謝綰,“你都知道了?”

謝綰皺著眉點點頭,走到曲箏身邊,輕聲問,“三嫂,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好好的,你為什麽要和三哥哥和離?”

曲箏拉了拉她的手,“我後麵再和你解釋。”

說著對身後的沈澤道,“開始搬吧。”

沈澤利落的走到院外,領人去了後罩房。

曲箏的嫁妝雖多,收拾起來也快,大多數箱子從未打開過,幾乎是原封不動的抬出去。

半個時辰不到,曲家的健仆已經把所有的籠箱運出了聽雪堂。

因為動靜鬧得實在大,曲家人前腳剛走,後腳謝家人就烏泱泱的湧進聽雪堂,沈老夫人先開口問,“飛卿,聽說曲箏把嫁妝搬回娘家了,你們夫妻之間是出了什麽問題麽?”

謝衍垂著眸,濃墨般的眸子隱在長睫下,看不出情緒,聲音也淡淡的,“她嫁進來時,我們謝家沒出一分彩禮,也沒添妝,她的嫁妝一分一厘都屬於自己,她想搬哪搬哪。”

沈老夫人被噎住。

大夫人眼見著婆婆受囧,上前道,“你說的沒錯,理事這個理,我們也不是說覬覦曲箏的彩禮,就是這好好的,她突然搬家似的,總該有個什麽由頭吧?”

二夫人接話,“是啊,我們也是擔心她。”

謝衍卻仿佛一個字都不肯多說,目光望著門外,沒有聚焦。

謝綰看出謝衍情緒低落,根本沒心思應付這些人,悄悄的拉了母親,讓她勸著祖母,趕緊離開。

沈老太太本想刨根問底,可看孫子身上帶著淡淡的凜意,也不敢再追究,領頭走了。

大家看老太太走了,慢慢的也就都散了。

等人都走了,謝綰才看著謝衍的眼睛問,“你和三嫂和離的事,要我替你先瞞著大家麽?”

他輕輕的掀了掀眼皮,“暫時先瞞著。”

和離這件事,他原本沒打算瞞任何人,隻是今日看著她帶著嫁妝走出聽雪堂,他才真實的意識到,她真的要離開了。

他和離這件事突然就說不出口了。

*

曲箏的嫁妝拿回來後,直接入了曲府庫房。

沒過幾日,曲箏和沈澤在渡口送走了父親母親和三叔公,京城曲府隻剩他們二人。

沈澤母親是曲母的庶妹,早早就死了丈夫,沈澤五歲起就跟著曲老爺學習經商之道,和曲箏也算得上青梅竹馬。

比親哥哥還疼曲箏。

他能留下來一段時間,曲箏心裏踏實很多。

她隻是希望謝衍能快點找到借口去溫泉行宮,早點解除他們之間的關係,如此沈澤也能早日回江南幫父親。

她運氣挺好,這個機會很快來了。

最近,禦史台和錦衣衛聯手扳倒朝廷的文官集團,一大批權勢滔天的舊臣被關進詔獄,京城風聲鶴唳。

順安帝在溫泉行宮一時回不來,群龍無首之際,這次清繳行動的首功謝衍被委以重任,加冠一品輔國公,和蕭國舅平起平坐,鎮守京城。

謝衍即日就要去溫泉行宮領旨謝恩。

曲箏慢慢思索,到時候,他應該會帶著和離書吧?

子夜,謝衍獨自坐在望北書齋,油燈已耗盡,燈芯一點殘火,冷白的月光照在他麵前的那張名單,上麵密密麻麻畫了很多猩紅的叉。

他仰頭望著藻井,低語,“父親母親,隻剩兩個人了。”

他從不相信父母邊關造反的說法,當年先帝猝然駕崩,母親曾經監國,如果她有野心,當時為何非要尋回流落民間的順安帝?

不過就是父母功高蓋主,讓有些人坐不住了。

他自八歲起,就暗下了決定,一定要還父母清白,至於當年參與誣陷的人,都要受到懲罰,一個都跑不了。

這十年,他帶著複仇的決心,拚命努力,不曾懈怠一分一毫,明日到了溫泉行宮,他就能站到那個位置,終於可以讓顛倒的黑白歸位。

心裏本該有喜悅的,卻比想象中淡很多。

子時,文童進來,“公爺該入睡了,明日一早還要去溫泉行宮領旨呢,另外方才吳常帶了少夫人的話來,提醒您別忘了帶和離書。”

謝衍冷眸更深,默了半晌後,緩緩起身,走出書齋,來到聽雪堂。

自那日曲箏搬走嫁妝,這是他第一次走進來。

熟悉的房間,卻又變得陌生。

她應是不止搬走了嫁妝,順手還帶走了自己常用的物品。

桌上沒了那套青玉茶盞,拔步**也少了一床羽絨被、一條蓋毯和一隻枕頭。

除此之外,別的地方沒有任何變化。

原來,她在這間屋子的東西這麽少,就好像這裏從來沒有住過女主人一樣。

她那樣生活精致的一個人,在曲府住的這段時間,隻是湊合吧。

他走到兩人睡過的那張拔步床前,胸中又開始細細密密的痛,就像成親第一夜看到她那張臉一樣。

這痛,並非出自身體,像是來自宿命。

他躺在**,胸中的痛並沒有緩解,反而帶著他很快進入夢鄉。

半夢半醒之間,他手突然觸碰到一團熾熱的柔軟,睜眼,才看到懷裏抱著一個女子,粉般的身子軟若無骨,一頭黑發海草一樣包著白馥馥的香肌。

他挑開覆在後背的發絲,掌心遊刃有餘的從後頸滑到腰窩,十指用力一捏,女子嚶嚀著醒來,含混不清道,“還要?”

星眼流波,顫聲柔氣。

他覆在腰上的手繼續向下遊走,膝蓋左右一頂,用行動代替回答。

夜深露重,瓊亂玉碎。

謝衍猛然從黑暗中醒來。

入目是他一個人冰冷的床,暖帳不在。

他做夢了?

他從未想過自己也會做如此不堪的夢,他清楚的知道那女子是曲箏,但男子,不確定是他還是別的....他心裏窒息,不敢往下想,仿佛在夢裏也不能接受和她的是別的男子。

*

翌日清晨,謝衍改道去了禦史台。

曲箏則和清樂公主來到醉仙樓。

這幾日清樂公主邀請了她幾次,她都推拒了,今日可能因為知道謝衍上山,心中的一塊大石頭落地,這才有心思和清樂出來玩。

兩人在包廂坐下後,清樂睇一眼外麵坐著的沈澤,捂著嘴笑,“你表哥長得挺好看呀。”

曲箏點頭,“表哥在江南追求者排著長隊呢。”

清樂道,“我看你這表哥對你可是關照,那些女孩子是不是都嫉妒死你了。”

曲箏仔細想了想,自信,“比起表哥,她們好像更喜歡我。”

清樂大笑,“這個我相信。”

兩個人變說笑邊品茶吃點心,時間不知不覺過去。

清樂公主突然想起一件事,問,“我最近怎麽聽坊間有傳言說,謝衍升了輔國公,終於揚眉吐氣了,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休了你,讓你把嫁妝都搬回曲府了。”

曲箏氣笑,她搬嫁妝的事明明在前,怎麽變成謝衍升官後讓她搬的。

不過流言就是這樣,不管青紅皂白,隻管按人們想聽的編。

清樂公主見曲箏但笑不語,急著問,“是不是真的呀,謝衍真會休你?”

曲箏平靜道,“算是真的吧,我們正在和離,不出意外,他現在正拿著我們的和離書往溫泉行宮,陛下今日若蓋了章,我們就算正式和離了。”

清樂公主像是聽了一場天書,嘴巴久久合攏不上。

曲箏廢了好一番口舌才讓她相信這件事的真實性。

清樂公主和別人不一樣,她不相信男人,所以她心裏雖然有一點點為曲箏遺憾,卻也沒有長籲短歎,反而叫了一壺好酒進來,爽朗道,“離就離,謝衍那樣的冰山,不要也罷。”

酒是玉娘端進來的,曲箏沒來的時候,她和清樂公主也混熟了,聽她要了一壺酒,親自進來溫酒。

清樂公主喝了兩杯酒,話匣子又打開,問玉娘,“你那陸禦史今日怎麽沒來?”

玉娘回,“他替謝大人去溫泉行宮領旨了。”

清樂公主和曲箏交換了一個眼神,忙問,“那謝衍呢,他自己不去麽?”

玉娘點頭,“嗯,謝大人這次不去溫泉行宮。”

曲箏心裏一咯噔,謝衍這次不去下次要等到什麽時候?

清樂公主給曲箏遞了一杯酒壓驚,“我聽說,父皇還想把回京的時間往後延。”

曲箏一口悶了清樂遞過來的那杯酒,酒液入喉,才壓下胸中的忿鬱。

清樂見曲箏聽了這個消息後,整個人都頹頹的,叉腰道,“你別急,我早就看不慣父皇在溫泉行宮一住不回的行為,我明天就裝病,讓他回來。”

作者有話說:看見寶子們都著急了,快了快了,謝小狗的情緒養的差不多了,明天大概我盡量寫到告禦狀。

至於男主重生,再後麵一些,他這一世必須清清醒醒的愛上女鵝,不是因著愧疚,不是因著補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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