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意不平◎曲箏的回答著實讓順安帝震驚了一下,但父母遠歸江南,她作為女兒想回去送行,合情合理。

順安帝準了。

曲箏謝恩後,跟謝衍一起走回帳篷。

兩人一路無語。

直到進帳前,謝衍才轉身,麵無表情的對她說了一句,“你先進去,我還要去找蔣大人議事。”

曲箏輕輕擰眉,謝衍還真是惜字如金,她好歹也算在皇帝麵前幫了他一下,他竟然連個謝字都沒有。

就說這鎮國公夫人,他敢拒絕沈老夫人的提議,也敢拒絕皇帝的麽?

她間接婉拒陛下,給他省了多少麻煩,說句“感謝”是最起碼的禮貌。

他竟沉默的如此理所當然。

好在這點意難平根本影響不了曲箏的好心情,進帳就開始收拾行李,午膳後就可以回曲府了。

這邊謝衍和蔣大人議事,難免不說到那日山澗邊曲箏遇險的事。

蔣大人擔憂,“這批官員查辦下來,可以說斷了蕭家一條胳膊,這裏魚龍混雜,不知道誰是下一個蕭淩霜,少夫人的安全,不可忽視。”

謝衍一臉的不以為意,“這個不用擔心,午膳後她就啟程回京。”

蔣夫人坐在遠處和婢女一起繡花,聞言丟下繡樣,走過來關切道,“她為何突然返京?”

謝衍眉眼烏沉沉的,“嶽父嶽母即將離京,她回去送行。”

蔣大人鬆了一口氣,“如此甚好,她回京更安全,至少不用整日暴露在蕭家人的眼皮子底下。”

隻是納悶,“我怎麽看謝禦史你,好像有點不高興?”

謝衍垂眸,聲音漫不經心,“蔣大人看錯了。”

蔣夫人抿唇輕笑,丈夫看得沒錯,小公爺就是不高興了。

知道曲箏提前走,很多女眷都來送行,帳內擠的滿滿當當。

清樂公主最傷心,可映雪的死讓她心有餘悸,支持曲箏回去,拉著她的手約定之後再聚。

曲箏和大家依依惜別之後,隨文情來到營外,抬頭看到車廂邊竟站著謝衍?

本以為他有話要說,走過去後,卻隻是掀起眼皮瞥了她一眼。

曲箏早已習慣了他的疏冷,禮節性的福了福身子,踩著錦凳,就要上車。

謝衍蹙眉,胳膊卻下意識抬起,把小臂伸給她。

曲箏猶豫了一下,才輕輕把手搭在他扣的一絲不苟的劍袖上。

男人的手腕遒勁有力,給了她最穩固的支撐,輕輕一躍,就上了車轅。

剛撩簾想進車廂,手腕突然被反握住,她身子一頓,轉過頭來,見謝衍拉住了她。

不上不下的姿勢,實在不舒服,她微慍,“公爺這是何意?”

謝衍長目微睞,聲音帶刺,“回京這麽大的事,夫人也不和我道個別麽?”

曲箏聽出他言外之意是怪她回京沒和他商量,而是直接求到順安帝麵前。

這件事於情確實不對,可她也有原因,“公爺昏迷了一天一夜,我睡醒的時候,已經去皇帳了,我沒機會同您說呀。”

謝衍目光慢慢轉了轉,鬆開她的手腕,長臂卻順勢一攬,抱起她軟綿綿的腰肢。

曲箏瞬間雙腳騰空,半抱著落入他的懷抱,臉貼在他堅硬的胸肌上。

她目中一懼,正要掙紮,卻見他一轉身,隻是輕輕將她放到車轅上。

曲箏驚魂未定的視線剛好與他齊平。

她理理被他弄皺的衣裙,惱道,“公爺難道還有話要說?”

“有。”謝衍回答的幹脆利落,嗓音帶著一絲戲謔,“是與我有關的東西你都不要,還是說曲大小姐自小炊金饌玉,什麽都不看在眼裏?”

謝衍一直不明白眼前這姑娘,彩禮她不要,三房私庫的鑰匙不要,鎮國公夫人的頭銜也不要,如果這些都拒絕,他真不知道嫁進鎮國公府,她到底圖什麽。

他不是感受不到妻子成親後的疏離,起先他並不在意她態度的轉變,被連番拒絕後,卻很想知道,這種變化由何而來。

這番意味不明的話,曲箏聽的沒頭沒尾,“我不明白公爺的意思。”

不知她是真不明白,還是裝傻,謝衍看著她的眼睛,一字一頓道,“不過是為父母送行,也值得你用誥命去換?是你回家太重要,還是國公夫人的稱呼太不值錢?”

曲箏懵怔,也就是說她不要這鎮國夫人的頭銜,謝衍非但不感激她,還怨她了?

可是怨她什麽呢?

曲箏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她在皇帝麵前落好了。

今日她說想回家探望父母,順安帝可沒少誇她,猶記得她進府的第二天,謝衍就警告她不許借鎮國公府的名頭攀宮裏的高枝。

謝衍是不是以為她這招是以退為進,討好皇帝。

心中突然湧出一股深深的無力感,仿佛無論她做什麽,都會引起他的誤會。

緩緩籲了一口氣。

“公爺誤會了。”沒有預想中的氣急敗壞,她聲音平靜的有點讓人憐惜,“公夫人既是朝廷的誥命,也是鎮國公府的當家主母,與皇帝直接賜封相比,得到家族的承認更重要,我剛進府,還不能服人,現在就接受陛下的封賞,不合適。”

後麵這句,幾乎是把那日謝衍當著沈老夫人拒絕她主持中饋的話,原封不動的還給他。

謝衍語塞。

半晌,他伸出小臂,想扶她上車,卻見曲箏已經獨自扶著車廂站了起來,而後毫不留戀的進了車廂。

馬車麟麟駛走,他伸出去的手,還懸在半空。

*

曲箏意外回府,父母驚喜不已。

曲老爺以為她趕不回來,已經推延了行程,總要和女兒見一麵再走。

曲箏問拖延了幾日,順利的話沒準能和父母一起回江南。

曲老爺說推延了半月,那就是二十天之後,曲箏大致盤算了一下,也不是沒有可能,關鍵還要看吳常探查陸秋雲的情況。

和家人用了晚膳,又和母親說了一夜的私房話,第二日,曲箏來到父親的茶室。

曲老爺給她開了一壇子木樨青梅酒。

曲箏端起來飲了一口,感歎,“還是在自家好。”

曲老爺睇了她一眼,想到回門那日謝衍阻止她喝酒的畫麵,眯著眼睛道,“還是得有個人管你。”

曲箏一愣,父親怎麽向著謝衍說話?他當初可是最反對這場婚姻。

沒在這上麵糾結太多,她直奔今日的目的,“女兒想請父親把曲家在京城的置業全出手。”

曲老爺不解,“為何?”

曲箏從經商環境講到政治策略,列舉了一籮筐在京做生意的弊端,可惜都被曲老爺一句話擊潰,“曲家在京置業不為掙錢,就是方麵你的生活。”

曲家在京城最繁華的春熙街有數家店麵,比如繡坊、成衣店、金飾店等都是賣女子用品,而其他的諸如馬場、莊子、溫泉則是方便曲箏閑暇放鬆,另有一條水路航線,每日把江南的時鮮運到她的廚房。

曲老爺在這上麵花錢,不計成本。

商人雖然逐利,可他就這一個女兒,掙下的金山銀山,不給她花給誰花。

曲箏見無法說服父親,心一橫,索性決定跟他攤牌,父親一生大起大落,應該不會被嚇到。

“我要同謝衍和離,與你和阿娘一起回江南。”

曲老爺一副見了鬼的表情,他比誰都清楚曲箏嫁給謝衍的決心,心裏一直認為,就算有一天謝衍拋棄她,她也不會離開鎮國公府。

可她的表情又不像開玩笑。

真要開玩笑,她也不會開這種玩笑。

見父親疑惑,曲箏花了很長時間才讓他相信她的決定是深思熟慮過的。

曲老爺知道這個女兒雖然自小嬌生慣養,但除了重感情,大事上從來不糊塗,尤其是嫁人後,清醒的像換了一個。

她不再沉陷在感情裏,是好事,幾乎沒怎麽猶豫,曲老爺就應下,“曲家這邊的生意我來處理,隻是如何同謝衍說,就得靠你了。”

曲箏點頭,“這個父親不必擔心。”

要謝衍同意和離,是這裏麵最簡單的事了。

父親這邊說定,曲箏心裏就踏實多了,趁著謝衍還在九華山,安安心心的在曲府住下,父女倆一致決定先瞞著母親,免得她胡思亂想。

*

時間悠悠流逝,一轉眼已是半個月後。

謝衍養好傷回京。

馬車還未走進鎮國公府,就傳來錦衣衛捉拿朝廷官員的消息,他嘴角輕輕一勾,抬頭望向漆黑的穹廬,低語,“母親放心,這隻是第一步。”

沈老夫人聽說謝衍回府,親自到書齋見他。

剛一坐下,謝衍就問,“祖母今日來,是不是為了大伯?”

被孫子一眼識破心思,沈老太太本就戚哀的臉更僵,“那我就不和你繞彎子了,你們不在京的時候,債主上門催債,中公拿不出銀子,債主就綁了你大伯和你二哥,叫我們拿銀子去贖人,可是我們若有銀子,早給他們了,府裏也沒個主心骨,就幾個娘們哭天抹地的,祖母沒辦法了,這才來找你。”

謝衍聲音冷硬,“祖母想讓我做什麽?”

沈老太太知道,謝衍若想幫忙,早出手了,這麽多年,因長公主那件事,他餘怒未消,冷眼旁觀大房二房一天天爛下去,連根手指頭都不動。

逼他娶親,已敗光她這張臉,按理來說,她是不該來的,可是她也不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兒孫去死。

雖明知曲箏刻意躲這件事,她還是不得不問,“不知道曲箏那孩子,什麽時候回來?”

謝衍麵色一冷,“祖母的意思是,讓她來替大伯二伯還錢?”

沈老夫人訕訕,“目前就她能拿出這麽一大筆錢,不一定是替他們還,借也行。”

她被兩個兒子教唆著將曲箏娶進門,替中公還債,誰知成親後,她完全不像之前那麽好糊弄,兒子們的算盤也落了空。

但死馬也得當活馬醫,若求到跟前,曲箏那孩子心善,未必會不同意。

隻是話剛說出口,她就後悔了,從飛卿的態度來看,曲箏剛好錯過債主上門的日子,應該就是他的手筆。

飛卿若刻意維護妻子,這筆錢是無論如何也拿不到了。

難道她的兒子隻能等死。

正當沈老夫人陷入絕望的時候,忽聽謝衍道,“大伯二伯的事,不必找她,找我也行。”

沈老夫人以為自己聽錯了,握在福獸頭拐杖上的手微微發抖。

飛卿真的願意幫她救人?

直到看到他堅毅的表情,才最終相信,嘴裏念佛不停的出了望北書齋。

出來後,跟在身旁的康媽媽才敢小心翼翼的問,“公爺這意思...是三房要接管中公?”

“應該是了。”沈老夫人頷首,而後又自言自語道,“隻是不知他因何突然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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