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受傷◎第二日,謝衍還沒有回營,眾人難免猜測他的去向,連順安帝都派人來問曲箏。

清樂公主替她打發來人,“少夫人昨夜宿在本公主帳內,哪裏知道小公爺現在何處。”

等人走後,她才低聲問曲箏,“蕭淩霜今天有意無意問過幾次,你昨夜為何宿在我的帳篷,其實我也想知道,謝衍昨夜把你送過來,是不是有什麽重要的事去做?。”

曲箏坦誠,“他夜裏要辦差。”

謝衍一定是相信清樂公主,才把她送過來,那麽她沒必要欺騙公主。

清樂公主一副“難怪”的表情,“我就說若不殪崋是緊要的事,他才不舍得把你送給我。”

曲箏心裏一曬,公主好像誤會了謝衍對她的感情。

晚膳後,仍沒有謝衍的消息,曲箏被清樂公主拉著去山林邊遛馬,清樂公主有一匹通體棗紅的汗血寶馬名,叫映雪,當寵物養著,從來都不舍得騎,偶爾帶出來都要親手牽著才放心。

清樂公主邊給映雪梳毛,邊說,“若不是想在入冬前最後帶映雪吃點新鮮的草,我才不跟父皇出來秋獵。”

曲箏指著不遠處道,“我記得那邊有澗水,水邊的青草黃的慢,咱們帶映雪去那邊吃。”

二人找到山澗,果見兩旁草還是綠的,誰知映雪才嚼兩口草,禦前侍衛來稟,“太後收到陛下的鹿肉,很是欣慰,命禦膳房做了全鹿宴,送了一份來給陛下和公主品嚐。”

蕭太後不是順安帝生母,兩人竭力在朝臣麵前維持母慈子孝的溫馨畫麵,清樂公主看著都累,卻還得配合父皇表演。

她把手裏的韁繩遞給曲箏,皺著臉道,“你幫我陪映雪在這裏吃草,我盡快回來。”

曲箏點頭答應。

清樂公主急著快去快回,卻沒發現所有的侍衛都跟著她離開了。

曲箏看到也沒多想,專心帶映雪吃草。

才過了一會,身後突然有人冷哼了一聲,曲箏轉身,見蕭淩霜不知什麽時候站在身後。

看她一副來者不善的表情,曲箏暗暗握緊手裏的韁繩。

蕭淩霜淡淡的瞥她一眼,冷笑,“眾人找小公爺都找瘋了,少夫人倒是存得住氣,還有閑心替別人喂馬。”

曲箏輕輕一笑,疑問,“不知蕭姑娘嘴裏找瘋公爺的眾人都是誰?我怎麽記得,除了陛下問過一句,連禦史台的人都不曾找他呀。”

誰緊張謝衍不在,才會到處找,無利害關係的人最多問一句罷了。

蕭淩霜差點說露餡,麵色一紅,語塞半晌。

一個姑娘,蠢無可厚非,傲慢也不是不可原諒,但既蠢又傲慢,簡直就是災難。

曲箏決定離她遠一點,牽了映雪往山澗對岸走。

蕭淩霜臉漲成了紫紅,惡狠狠的眼神突然透出凶光,當映雪走過她身邊時,伸手從頭上拔下一根尖銳的金釵,猛地戳了一下馬屁股。

映雪嘶鳴一聲,原地尥了個蹶子,曲箏感覺情況不對,死死拉住手中的韁繩,但映雪被養的膘肥體壯,一擺頭,就把曲箏甩開,映雪則掉進山澗,身子陷在水中央,拚命掙紮。

曲箏雙手脫韁,人跌落在草地上。

見曲箏摔的不輕,蕭淩霜心中解氣。

蕭淩雲那個懦夫,不知何時被謝衍嚇破了膽,竟勸她千萬不要動曲箏,她偏不信,有大伯父在,她今日就要報這幾日受的怨氣。

手朝山上一揮,兩個身著夜行衣的蒙麵武士飛奔下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明晃晃的銀刀架到曲箏的脖頸上。

曲箏心裏一落,看來蕭淩霜比她想的還要狠,還叫了殺手來。

蕭淩霜趾高氣昂對黑衣人道,“她是你們的了,要殺要剮隨便。”

聲音冷酷,讓人不寒而栗。

黑衣人橫刀,對曲箏道,“進山。”。

刀架在脖子上,她不得不站起身,眼睛飛快的睃了一圈周圍的情況,堪堪向前走了兩步,猛然轉身朝剛從水澗中掙紮出來的映雪身邊跑。

她會騎馬。

跟著黑衣人走必死無疑,倒不如自己博一條路出來。

誰知那黑衣殺手眼疾手快,反手一轉,還未等她躍上馬背,刀尖就頂著後脊刺來。

曲箏心道不妙,任命的閉上眼。

千鈞一發之時,耳邊傳來“叮叮”兩聲脆響,背後的刀尖撤去,她睜眼,隻見兩個黑衣人已倒地。

而一旁,謝衍蒼鬆般挺拔的身子立在血泊中,渾身散發著逼人的凜然之氣。

曲箏緊繃的心弦斷裂,腳下一軟,向下跌落。

謝衍長臂一撈,將她那不盈一握的楊柳細腰攬進臂彎,眼睛卻睨著一旁的蕭淩霜。

蕭淩霜嚇傻了,看著謝衍手握滴血的長劍,慌不擇路的將手中的金釵對準他,驚惶喊叫,“此事與我無關,你不要過來。”

謝衍恍若未聞,劍光一閃,筆直揮出,蕭淩霜還保持著方才的姿勢,整個人僵若木雞,眼睜睜看著染血的劍尖直奔心口而來,魂飛魄散。

利劍在刺入心髒之前驟然停下,謝衍的聲音仿佛淬了寒冰,“你應該慶幸自己是女子。”

生死一線之間,蕭淩霜終於懂了蕭淩雲說到謝衍時眼裏的恐懼。

謝衍手腕回轉,劍尖挑起蕭淩霜跌落到地上的那根金釵,用薄薄的劍刃一擋,一擊,金釵如離弦之箭,不偏不倚刺入已奔出數丈的馬脖子中,鮮血猝然噴向空中。

映雪失聲長嘯,脖頸處血流如注,步伐越來越慢,終於轟然倒下。

曲箏不忍的閉上眼。

蕭淩霜頹然坐在地上,看著倒下的馬蹄慢慢不再動彈,沒魂般喃喃,“映雪不是我殺的,不是我殺的!”

謝衍牽著曲箏的手徑直離開從她身邊離開,背後冷冷丟下一句,“你自己和公主解釋吧。”

蕭淩霜麵如死灰,她如何解釋?

那根刺入馬脖子的金釵,是她的。

*

走了一段距離,謝衍的手還拉著曲箏。

見他沒有鬆開的意思,曲箏腕部向後一縮,想默默把手抽出來。

誰知謝衍一把抓住那想逃走的手腕,輕輕一拽,將她整個人轉到他的麵前。

曲箏腳下一個趔趄,差點摔倒,男人伸手一攬,將她鎖在胸前。

曲箏惶然抬眼,隻見他眉心微微皺起,看著她的眼睛寒潭一樣幽深。

她幾乎瞬間就讀懂了他眼中的怒意,掙紮出他的禁錮,退了兩步,垂睫道一聲,“抱歉。”

方才那兩個黑衣武士明顯是想把她帶走,如果蕭家用她當人質要挾,謝衍和禦史台這些天的努力都白費了。

他一臉的不悅,定是因此而來。

是她大意了,合該道歉。

謝衍黑瞳深深的看了她兩眼,滿腔的怒火終是被那聲溫軟的“抱歉”融化成平平的一句,“以後記得保護好自己。”

曲箏點頭道,“知道了。”

之後一路,謝衍再沒開口,兩人一前一後的走回帳篷。

一進帳內,謝衍忽然捂住胸口,彎腰,手扶著帳篷的豎梁,緩緩坐在地上。

曲箏定睛,才發現他鬢角額頭冒出豆大的汗珠,胸前洇出一大塊烏黑的印跡,看樣子,像血漬,“你受傷了?”

謝衍頭靠在木梁上,緩緩吐了一口氣,不以為意道,“留了點血,不礙事。”

可那片血漬還在不斷擴大,根本不像他說的那麽簡單,曲箏起身就要往外走,“我去找太醫。”

“不能讓人知道我受傷。”謝衍一把拉住她,骨節分明的大手充滿了力量,隻是掌心很涼,說話的聲音明顯虛弱很多,剛才還神色如常的臉,疲倦、蒼白。

曲箏明白他的意思,就沒再追問。

縱然是陌生人,也不能眼看著他流血不止,她蹲下來,輕聲問,“我幫公爺上藥?”

謝衍合著眼,微搖了搖頭,“不用。”

頓了頓又睜開眼,認真的看著她,解釋,“怕嚇著你。”

曲箏有心理準備,上一世他前胸後背汩汩流血,肌肉外翻,骨頭都露出來了。

他這次的傷,明顯比上次輕多了。

她徑直起身,先去拿了一套幹淨的中衣,放在他麵前,沒有征詢他的意見,直接道,“請公爺換上這套中衣。”

說完不等他拒絕,兀自又去找行軍藥匣。

曲箏終於在謝衍平時辦公的地方找到藥匣子,彎腰取出,一轉身,見謝衍已經換下身上的血衣,眼睛正一錯不錯的看著她。

曲箏若無其事的走到他身邊,蹲下身子,把藥匣子放在一邊,再一抬頭,視線正好對上他的雙眸。

曲箏被他看的心裏發毛,低頭打開藥匣,眉頭不由自主的輕輕擰起。

謝衍淡淡一笑,慢慢收回目光,悠悠道,“你知道麽,今天早晨我們回來的路上,遇到埋伏,有整整三十個殺手追襲我。”

見他不再那樣看自己,曲箏心裏一鬆,掀開他半掩的衣襟,看到裏麵橫七豎八的傷痕,道,“如此來說,公爺身上隻受這些傷,還算好的。”

三十個殺手,就有三十把快刀,放在普通人身上,鋼筋鐵骨也要砍得遍體鱗傷。

就如他上一世一樣。

這次身上至少還有囫圇肉。

謝衍又看著她的眼睛,目光沉沉的,仿佛染了濃墨,“知道我為什麽能死裏逃生麽?”

“為什麽?”曲箏避開他的視線,轉頭去拿藥膏和繃帶。

謝衍不動聲色的清了下嗓子,緩聲道,“因為有人告訴我,今夜要小心。”

曲箏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那個人是自己,沒想到自己隨口的一句提醒,竟幫他撿回半條命。

心領神會的勾了勾唇角,她一手拿著沾了烈酒的棉巾,一手拿著藥膏,嚴陣以待道,“我要開始換藥了。”

謝衍嗓音悶悶的“嗯”了一聲,目光投向帳頂。

他不知道如果沒有她昨夜的那句關懷,自己能不能活著走出山林,殺手們訓練有素,專門衝他而來,刀刀致命,他一度以為自己過不了這一關。

被團團圍住的那一刻,腦海中不停回響著她那句,“公爺今夜要小心。”

就是這句簡簡單單,很平常的一句話,牽絆著他必須全須全尾的回來,仿佛他孑然一身的生命中,也有人在等他。

所以當他終於殺出山林,看到她脖子上明晃晃的刀時,怒不可遏。

現在想起來還心有餘悸。

她知道提醒他,卻不知道保護自己。

*

雖說謝衍這次的傷比上一世好,可全身也布滿了長長的傷口。

曲箏拿著棉巾戰戰兢兢的擦拭血跡,生怕用力過猛。

謝衍瞟了她一眼,調侃道,“不用怕,我沒那麽嬌氣。”

“哦。”曲箏這才放開手腳。

她的手很輕,很軟,沒有骨頭一樣,拂過男人硬彈的皮膚,就像輕羽劃過心房,激起一陣酥癢。

謝衍幹咽了一下嗓子,喉結跟著滾了滾。

曲箏專心致誌的處理傷口,沒注意到他表情的變化。

他身上的傷口又深又多,才忙了不到一半,曲箏就累得小口喘氣,額角細細的絨毛間滲出一層汗珠,鼻頭也濕濕的,把透明的皮膚洇成淺紅色,像熟透的桃子。

謝衍漫不經心的撇開視線。

處理完上麵的傷口,曲箏彎下腰,繼續給下麵的傷口擦拭、塗藥,隨著她手臂的動作,胸口的軟絹交領開開合合,露出裏麵雪白的輪廓,飽滿豐腴的堆擠、變形。

隻看一眼,仿佛就感受到了捧在手心碾轉的滑膩觸感。

“疼麽?”感受到謝衍胸腹在微微顫動,她手輕輕按住他的肌肉,聲音柔軟,“再忍耐一下。”

忽然手腕被抓住,男人五根修長的手指鋼索般箍住她細細的腕部,緩緩將她的手指從身體上移開。

她抬頭,隻見謝衍下頜線緊繃,臉上仿佛回了一絲血色,泛起微微的紅,瞳孔外闊了兩圈,黑黢黢的仿佛要吞噬人。

他端過藥匣,啞聲,“我自己來。”

說完,轉過身去,自己塗藥。

曲箏以為他不喜自己碰他,雖然覺得那些傷口還需更多的處理,但見他一副拒人千裏之外的表情,也沒勉強。

謝衍潦草的塗抹一番後,就慢慢的走到矮案前坐下。

待曲箏淨完手出來,就看見矮案前,謝衍已經鋪開一張禦史台專用官箋,上身挺直如鬆,目光炯炯似炬,緊握在手中的紫狼毫仿佛一把利刃,奮筆疾書。

與剛才的虛弱判若兩人。

隻是蒼白的唇色,暴露了他身上受著多麽重的傷。

曲箏走過去勸,“公爺先休息吧,身子緩好了再寫不遲。”

謝衍手下的筆沒停,搖了搖頭,“耽擱了今夜,就來不及了。”

想必是他已經查到確鑿的證據,需要盡快寫好檄文,呈給順安帝。

曲箏知道他謀劃了這麽久,就是為了這一刻,於是轉身離開,不再勸。

這一晚,前半夜曲箏幫著謝衍研了幾回墨,後半夜文情回來,她就進內賬睡下,模糊中聽到文情又替他換下一件血衣。

天亮時,曲箏起床,見案上已堆積了厚厚一遝子檄文。

而謝衍顯然是一夜未睡,臉像白紙一樣,沒有一點血絲,正對文情道,“把這些交給陛下。”

嗓子啞到幾乎失聲。

文情領命,把所有的文稿裝到一個木匣子中,帶了出去。

“公爺...”曲箏剛想叫他進內帳休息,隻聽哐啷一聲,剛才還穩坐如鍾的男人,倒在地席上。

*

曲箏以為謝衍隻前胸和腹部受傷,沒想到後背也有,五個禦醫忙到午後才堪堪將所有的傷口包紮好。

如此看來,這一世和上一世他都不是受傷導致昏迷不醒,而是因拖著傷軀,寫了一夜的檄文。

真是個瘋子。

謝衍昏過去後,旁人都不方便,隻得由她這個妻子來照顧,因著有上一世照顧他的經驗,再來一次已是遊刃有餘。

清創、換藥的手法比禦醫都嫻熟,喂食更是輕車熟路。

這些落在旁人眼裏就是妻子對丈夫的無微不至,無不誇讚少夫人對小公爺的一往情深。

曲箏無奈,卻也沒心情解釋,因為她正在發愁另一件事。

因著謝衍病重,不宜起駕回京,順安帝將原定半個月的秋獵又往後推了十日,說等謝衍養好傷再走。

可是按上一世的時間來推算,父親應該快要回江南了,她得想辦法在他走之前回府一趟,勸他把曲家在京的產業一並撤走。

若是再住個十天半個月的,就來不及了。

*

第二日一早,曲箏聽到一個消息。

蕭淩霜因為刺死了清樂公主的愛馬,惹得龍顏大怒,蕭家人明哲保身,把她送回靈州祖宅念佛去了。

看來蕭淩霜為了掩蓋買凶綁架曲箏的事,沒有把謝衍供出來,而是承擔了殺死映雪的罪名。

這應該是蕭家人的選擇,她不過是個犧牲品,蕭家把她送那麽遠,估計也是想隱瞞什麽。

曲箏沒有順著想下去,夜裏照顧謝衍幾乎沒敢睡實,這會想去**歪著眯會。

為了方便起夜,她讓文情搬了一張小床並排放在他的旁邊,此刻她實在太累了,外裳都沒來得及脫,頭一沾枕頭就在小**睡著了。

晨曦透過帳篷低矮的窗戶射進來,灑在她的臉上,鬢角幾縷絨發都泛著金光。

這時對麵**,謝衍慢慢睜開眼,模糊的視線中,他好像又回到兒時,辛苦照顧了他一夜的母親在太陽升起的時候,終於累的睡去。

“母親!”胸腔低低的喊出塵封多年的稱呼,謝衍睜大眼睛,猛然坐起來。

這才發現旁邊躺著的不是母親,而是曲箏。

小的時候,他喜歡跟母親去北郊軍營舞刀弄槍,折胳膊斷腿都是家常便飯,每到此時,夜裏母親就讓人搬一個小床放在他的床旁邊,和衣而睡,整夜守著他。

沒想到母親走後,他的生命中還會出現另一個女人,做著同樣的事。

他那顆冰封多年的心,仿佛被撞了一下。

知道謝衍醒來,順安帝立刻派人來請。

謝衍到的時候,他又親自到出帳迎他,盡顯舅甥情深。

一起往帳內走的時候,順安帝道,“收到檄文後,朕就按你呈折上寫的方法,拖延回京時間,並派京城錦衣衛暗暗搜查證據,等你養好傷回去,勢必要將這些貪贓枉法之徒一網打盡。”

謝衍拱手,“謝陛下信任。”

順安帝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你是我的親外甥,我不信你,信誰?”

謝衍長睫微斂,掩住裏麵一閃而過的晦暗。

進去後才發現,皇帳內坐滿了人。

這次行動謝衍雖是首功,也離不開同僚的配合,順安帝把參與此次探查的所有禦史都請來,打算提前論功行賞。

他們每人身邊還坐著自己的夫人,都穿著誥命服,按北鄢律法,丈夫立了功,有品級的命婦一並進宮領賞,與有榮焉。

這些長年囹圄在後宅的女眷,平日見外人,都是謹小慎微,低眼耷眉,此刻坐在皇帳內,卻昂然挺胸,神采奕奕。

這是女子唯一能和男子平起平坐,享受尊榮的機會,臉上的驕傲都是從心底發出來的,格外耀眼。

謝衍和蔣大人一同坐在上席,入座後,蔣夫人稍顯遺憾道,“可惜少夫人還沒來得及封誥命,否則今天就能和我們一起坐在這裏。”

謝衍麵上不動聲色,漆色的瞳孔隱藏了所有的情緒。

準備批捕的這些官員,顯然也是順安帝的心頭病,故而這次的嘉獎力度前所未有的大。

蔣大人升至正三品禦史大夫,謝衍連升兩級,為正四品中丞,其他禦史及家眷亦論功行賞,分別賜百金、宮扇、玉筆,金花生等不勝枚舉。

封賞完,眾人跪拜謝恩後一一退出皇帳,順安帝單獨留下謝衍,對檄文中的一些細節再度商議。

說完正事,順安帝道,“你能這麽快醒來,少不了你妻子這一天一夜精心的照顧,連朕的禦醫都自歎不如。”

說完,順安帝覷了謝衍一眼,難得在他眼中看到一絲柔軟,又順水推舟道,“她照顧你也算立了功,朕打算賞她點什麽。”

謝衍恭聲道,“但憑陛下做主。”

“賞什麽呢?”順安帝有點犯難。

身後的方公公小心翼翼道,“聽聞少夫人是江南首富之女,金銀珠寶自然是見慣了,不稀罕的。”

順安帝點頭,“你提醒了朕,商人不缺銀子,最缺的是貴人的身份,那麽朕就賜她鎮國公夫人的誥命吧。”

和鎮國公府搭邊的事,謝衍本能的想拒絕,隻是話到嘴邊卻又咽了回去。

他以前對女子的誥命沒概念,以為就是領點俸祿,得些賞賜而已,今日見那些穿三品、四品誥命服的夫人臉上滿足的表情,才知道這個身份對女子多麽重要。

更何況公夫人可是女子最高官階。

他上次拒絕了祖母的提議,這次卻沒有。

或許在他內心深處,也想讓她高興一下。

順安帝見謝衍麵有動容,心知今日這事算是辦對了,忙對方公公道,“你即刻去傳少夫人來,別忘了提前和她打個招呼。”

方公公得令,趨步走出皇帳。

曲箏睡醒後,見謝衍已不在**,就知他已經醒了。

這一世他果然傷的比較輕,才睡了一天一夜,上一世可是五日五夜。

謝衍醒了,她也可以輕鬆一些,於是換了一身幹淨的衣裳,重新理了雲髻,這時聽外邊人傳方公公來了。

方公公見到曲箏後,滿眼含笑,先握拳道,“咱家給少夫人道喜,陛下請您過去,要封您為鎮國公夫人呢。”

曲箏怔住,眼中的疑惑顯示她並沒有覺得這是一件喜事。

方公公誤以為她不知誥命的好處,忙細細數來,“公夫人是超一品誥命,俸祿隻比清樂公主低一檔,另賜田產殷封,更重要的是見官不用下跪,逢大的節慶還能隨意出入皇宮。”

說完他看著曲箏,靜靜等她臉上歡呼雀躍的表情。

曲箏很給麵子的盈盈一笑,道,“那就麻煩方公公前麵帶路吧。”

進皇帳前方公公忍不住又叮囑一遍,“待會陛下若問您想要什麽賞賜,您直說就行。”

曲箏沒接話,直接走進帳中。

行禮後,順安帝道,“你的丈夫為朝廷鏟除奸臣立了大功,朕已經封他為四品中丞,作為妻子,你悉心照顧他也值得嘉獎,你說說,想要朕賞你什麽?”

很多時候,順安帝賞賜下麵的人,總喜歡弄出一副“求仁得仁”的和諧畫麵。

謝衍也把目光調到曲箏身上,隱隱也期待看到獲封後她臉上的熠熠生輝。

曲箏沉默幾息,恭恭敬敬的朝順安帝行了一個婦人禮,而後溫溫開口道:“民婦想求陛下恩準,明日回家探望父親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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