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醉了◎吳常從驛站探查回來,曲箏正好在熙春街自家鋪子裏,於是約了他去萬福樓見麵。
萬福樓是京城最大的酒樓,曲箏點了一個鹵豬頭,兩隻燒鵝,兩盤熟牛肉,外加蹄髈湯三碗。
吳常帶著兩個手下,沿著去邊關的道路,盤查驛站、農家、商隊,一去一回就是半個來月,風塵仆仆的歸來,看到滿滿一大桌子熱氣騰額的肉食,眼淚都快留下來。
他們快饞死了。
待他們狼吞虎咽的把餐桌掃光,曲箏才走進包廂。
吳常抹抹嘴上的油,趕緊匯報查到的結果,“根據多方驗證,陸姑娘去了邊關一個叫庫圖壁的地方。”
知道她落腳的地方,就好找了,曲箏先鬆了一口氣,又問,“有沒有查到她怎麽去的?”
“查到了。”吳常從懷中摸出一個紙條,讀出那個拗口的胡人商隊,“薩比巴圖艾則孜駱駝隊。”
曲箏忍不住笑了,明媚如驕陽,“你有心了。”
其實吳常覺得曲箏對他們更用心,隻是他一個大男人說出來矯情,就抿著唇,沒吭聲。
曲箏略一思忖,道,“你現在派兩個人到庫圖壁,找到這個駱駝隊,打聽陸秋雲具體落腳點。”
吳常道,“我們一行五人,兩人隨我返京,另外兩人直接去了庫圖壁,不出意外的話過兩天就有消息來了。”
曲箏滿意的點點頭,“你做的很好。”
找陸秋雲比想象中順利,父親那邊的出售也在穩步進行,曲箏心情舒暢。
雖然一直渴望離開上京,可是知道快要走了,她心裏竟還有一絲不舍,從萬福樓出來,她沒有坐轎,而是漫步在熙熙攘攘的街頭,準備走回自家店鋪。
進過一間食肆,曲箏見裏麵有兩個熟悉的身影,再一細看,竟是大伯母和謝綰,謝綰罕見的埋著頭,大伯母則好像在偷偷抹眼淚。
曲箏回京後就知道了謝大爺的遭遇,心裏一點都不同情他。
這都快小一個月了,他竟任由妻子和女兒著急上火,四處求人,自己卻心安理得的等著被營救。
謝衍說像大伯這樣貪婪的人需要自渡,哪知大伯不禁貪戀,還厚顏無恥,他這樣一直耗著,先倒下的反而是最在乎他的人。
曲箏不忍大伯母和謝綰受折磨,走了過去。
謝綰見到曲箏很驚喜,大夫人眼裏則有淡淡的埋怪,謝綰橫了母親一眼。
曲箏不以為意,坐下後,給了謝綰意見,要救大伯,就讓他把手裏私有的田莊、宅子、鋪麵全賣了。
大夫人還在猶豫,謝綰已經拉起曲箏的手,懇求,“你陪我去見父親好不好?”
母親一直哭哭啼啼,會動搖她的決定。
曲箏答應,又叫來曲家的馬車,三人一起去了關押謝大爺的地方。
債主隻想要錢,並不想得罪振國公府,把謝大爺關在一處二進私宅的後院,好吃好喝的供著,並沒有讓他吃苦。
進院後,曲箏和大伯母在前廳等,謝綰一個人去後院。
誰知她滿懷信心的進去,卻垂頭喪氣的出來,謝綰一把抱住母親,疲憊道,“你有沒有想過,這樣為父親奔波,值不值得?”
大夫人嚇傻了,自丈夫出事後,女兒一直很堅強,從未像這樣頹廢,急聲,“怎麽了綰兒,是不是你父親不同意,不同意就不同意吧,也沒必要——”“母親!”謝綰突然高聲打斷大夫人的話,“你還在為他說話,你知不知道他是怎麽想的!”
大夫人手足無措,小聲喃喃,“我怎麽知道。”
謝綰看著曲箏,眼裏滿滿的絕望,“父親什麽都不願意賣,就是想逼我和母親,我問他難道就不怕把我們逼死麽,你猜他說什麽?”
知道那一定是很刺耳的話,曲箏走過去攬著她的肩。
冷笑一聲,謝綰自問自答,“他竟然說,逼死我們娘倆正好,到時候看三嫂你還敢不敢袖手旁觀。”
饒是一向恭順謝大爺的大夫人也聽不得這話,幹癟的眼睛瞪的仿佛銅鈴,繼而又淚如雨下,“謝大郎,你好狠的心呢!”
縱然曲箏一直不喜謝大爺的人品,可也沒想到竟惡劣至此。
“想知道他為何如此絕情麽?”身後突然傳來一道清冷的聲音,曲箏和謝綰齊齊轉身,看到謝衍不知何時,站在眾人身後。
曲箏看到謝衍,目光微微驚訝,沒想到會在這種地方見到他。
謝綰更是驚的合不攏嘴,她幾乎算是跟在謝衍屁股後麵長大,比誰都清楚他對父親和二伯的怨恨,她甚至認為,誰都有理由救父親,唯獨謝衍沒有。
故而她識趣的,從未想過去求他。
可若不是救父親,他怎麽會有閑心來這裏?
怔了半晌才想起來接話,“三哥哥知道什麽?”
謝衍讓文童先送大夫人離開,帶著曲箏和謝綰來到一處宅子,這裏距皇城不遠,從外麵看有三進,琉璃正瓦,油粉白牆,造價應該不菲。
謝綰疑惑,“這裏是...”謝衍道,“是你父親名下其中一處房產。”
曲箏這才明白何為百年世家,隨便的一個別院都是皇城腳下千金難求的好宅子。
謝綰自言自語,“我竟不知父親手裏的宅子這麽氣派,有人住麽?”
她話音剛落,一輛華貴的馬車從巷口駛來,停在大門邊,車廂打開,先下來一個懷抱三歲男童的媽媽,而後下來一個風韻猶存的婦人,看打扮,生活很是優渥。
仿佛想到了什麽,曲箏慌張去看謝衍。
感受到她的視線,謝衍點了點頭。
曲箏驚愕。
謝綰也從他們的眉眼官司中猜到了真相,眼前一黑,一把抓住曲箏的胳膊才堪堪站住。
“父親這樣的家,在外麵一共有幾個?”謝綰目光如炬看著謝衍。
謝衍回答,“兩個。”
“孩子呢?”
“隻有這一個。”
無言半晌,謝綰說想一個人靜靜,而後快速離開了巷子。
原地隻剩下謝衍和曲箏,謝衍看了一眼她,問,“回哪裏?”
曲箏還沉浸在震驚中,心不在焉的道了句,“曲府。”
謝衍疑目看她,“樂不思蜀了?”
曲箏這才回神,聽懂他話裏的嘲意,聲音不悅,“公爺回京沒有提前通知,我行李還沒準備呢。”
她這個理由有點站不住腳,順安帝從九華山擺駕回宮的消失早就傳遍大街小巷,曲府就在京城,怎麽可能不知道。
有心的話,早就先回鎮國公府等著了。
曲箏確實知道謝衍回京的日子,但她就想在曲府多賴兩天,哪知道今天會碰上他。
“借口。”謝衍嗔了一句,倒也沒揭穿她。
說完就一前一後的朝巷外走,斜陽將二人的影子拉的很長,交疊在粉油白牆上,像一副精美的工筆畫。
走到巷口,二人才分開,曲箏上了馬車,謝衍則回了原來的路。
*
謝衍回府,曲箏沒有留在曲府的理由,第二日就回了鎮國公府。
她先去壽禧堂給祖母請安。
謝衍已經插手謝大爺的事,沈老太太見到曲箏沒有說什麽,隻歎息一聲道,“綰兒自昨個起就不吃不喝,她一向和你要好,你若有時間,去看看她吧。”
出了壽禧堂,曲箏就來到謝綰的屋子,敲了敲窗子,問,“我的**酒釀好了,你要不要來喝?”
門吱呀一聲從裏麵打開,謝綰走出來,恨恨道,“喝。”
一到聽雪堂,曲箏就讓人從酒窖搬了兩壇子**酒上來,又讓繡杏端來肉鋪魚幹鮮果等下酒。
二人一上來就對飲了一杯。
接著謝綰又自斟自飲了三杯,曲箏默默陪著,沒有勸她。
酣暢淋漓的喝了**酒,謝綰才苦笑出聲來,“昨天離開你們後,我又回到父親那裏,問他那些外室是怎麽回事,他說母親不能給他生兒子,他就去外麵找能生兒子的。”
“原來他這麽多年一直嫌棄我和姐姐,因為我和姐姐是女子又嫌棄母親,你看他那外室,穿的比公侯夫人都氣派,而母親卻連吃藥的錢都沒有。”
“你說,我要是個男子,他是不是就不會那麽對待母親了。”
曲箏安靜的聽她發泄完,握住她的手道,“謝綰你聽著,你沒有錯,你身為女子更沒有一丁點錯,該羞恥的是你的父親,他不值得你這樣傷害自己。”
謝綰又跟曲箏碰了一杯,大聲道,“對,不值得,太不值得了!”
天剛入黑,謝衍下值回來,剛進到前廳,就聞到一股濃濃的酒氣,他鎖住眉頭。
文童眼尖,指著裏麵,“少夫人在待客。”
謝衍走進來,見繡杏在東廂房門口守著,擺手示意她不必進去通報。
隔著雕花隔扇,可以看見炕上謝綰和曲箏各歪一邊,手裏都拿著酒杯。
謝綰的聲音傳出來,“三嫂,你說母親以後可怎麽活呀,難道真同父親和離?”
曲箏果然是喝了酒,膽子大得很,“和離沒什麽不好呀,離開漠不關心自己的丈夫,以後就是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
聞言,旁邊的文童和繡杏竟默契的同時看向謝衍,就差直接說他也是漠不關心妻子的丈夫了。
謝衍氣息一沉,二人忙低下頭。
謝綰喝多了,拉著曲箏有說不完的話,最後謝衍請來大伯母才把她帶回去。
謝衍轉身回到東廂房,見曲箏麵色紅紅的,枕著胳膊半躺在引枕上假寐。
聽到腳步聲,她緩緩掀開迷離的雙眼,杏眸仿佛汪在兩彎春水裏,一瞬不瞬的看著他,軟軟喚了一聲,“夫君?”
謝衍心魂一震,嗓音澀澀道,“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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