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新一代頂流◎
莊晟和方吟兒在大庭廣眾之下不顧別人死活的親近, 驚得首飾坊裏的路人都哎呀的鼓瞪了眼,捂臉捂眼不敢直視,更別提柳鎮了。
柳鎮人都怔傻住了。
他在腦海中想象過無數回和方吟兒重逢的場麵, 這一個是完全出乎意料的。
他千辛萬苦找上京來,費盡心力,苦苦思尋已久的未婚妻,刻下就在眼前, 但卻是柔若無骨地依賴在別的男人懷裏,嬌喘籲籲,羞紅了臉。
明明是再熟悉不過的人,此刻見得竟是分外的陌生。
柳鎮的視線怔怔直直的落在方吟兒身上。
她兩頰微豐,烏黑如雲的長發綰起,梳著婦人髻, 發上別了白玉釵笄、玉珠發簪, 肩頭一襲緞麵兒繡蘭花的狐絨披風,下擺露出一截桃紅色的長裙裙角,雍容美麗, 像一朵被人精心澆灌嗬護的嬌花。和在鄴州時大不相同。
剛才他見到人, 一時太激動, 竟都沒注意到這些明顯差別。
原來她在外麵過得很好,甚至看起來比在鄴州還要好上千百倍。
那為什麽連一封平安的書信都不肯往來?
她就沒想過他會擔心嗎?他還以為她出大事兒了!
自她失蹤, 夜不成寐, 寢不安席,他沒睡過一個安穩覺,就怕哪一天一睜開眼, 衙門裏傳來壞消息, 等來了她的屍體!
柳鎮情緒起伏不定的狠吸了兩口氣, 在莊晟攬著人高貴冷豔睥睨他的注視下,驀的兩步上前。
“吟兒……”
哪怕已經察覺到了,但柳鎮依舊不死心,壓抑著一腔心酸難過,憤怒地指向莊晟,問道:“是不是他,是不是他仗勢欺人逼迫於你!吟兒你別怕,這裏是皇城根底,他縱然權勢再高,也抵不過律曆理法!”
而今他就在洵王府做活兒,洵王淵清玉絜,有禮有法,王妃心善仁義,隻要他們在理,一定會為他們做主,給個公道的!
麵對柳鎮的質問,方吟兒紅唇艱難的張了又合,合了又張,她眸光閃爍了一下,最後隻別過頭,避開了她是否被逼迫的話題,囁嚅的說道:“鎮哥,你、你還是忘了我吧。”
柳鎮紅了眼眶,不敢置信:“我們都已經定親了,你卻說讓我忘了?吟兒,你為什麽……你不記得了嗎,我們曾在鄴州水橋,說好了以後要……”
聽見他說這個,方吟兒頭一個反應是去看莊晟,而後才歉意的看向柳鎮。
下意識的反應是最不能騙人的,後頭的話柳鎮頓時就再也說不出口了,他喉頭梗塞,失神踉蹌。
方吟兒又說道:“鎮哥你是個好人,總會找到一個比我更好的姑娘的。”
她這般態度言語,一切已經很明了。柳鎮失聲,下意識就衝她伸了伸手:“吟兒……”
“行了,還沒聽明白嗎?”莊晟冷聲,看他動作,眼中冷光越濃。
莊晟雖然是根冷冰冰的冰棍,看起來麵部神經壞死,可方吟兒在他身邊多年,哪能不知他這是對柳鎮生了火。
在麵對柳鎮時,方吟兒到底有那麽幾分愧疚,忙對莊晟說道:“我累了,我們回去吧。”
但殊不知方吟兒的這點兒回護,更引起了莊晟的醋意,一想到在鄴州他看不見的地方,這二人指不定如何親近,周身冷氣便跟不要錢一樣,冷颼颼的直外放。
他依言和方吟兒一起走了,隻是走前危險地冷瞥柳鎮一眼。
首飾坊裏僅有的幾個看客並掌櫃跑堂門都憐愛柳鎮了。
什麽人呐!
“天爺,那男的什麽來頭?當著人未婚夫幹這種事兒,也能這麽理直氣壯的?還有那女的……哎喲!”都是臉皮比城牆拐都厚的。
“不清楚,沒見過,估計就是東西城那邊眼高於頂的爺們兒唄。”拽得跟個二八五萬似的。
幾人竊竊私語,柳鎮在堂中呆立了半晌。好心的掌櫃給他端了一杯茶來,柳鎮白著臉謝過,拖著身子,一步一晃地出了北城的首飾坊。
他在大街上,茫無目的,眼前混混沌沌的,憑著本能僵硬的在人群中穿行。
就在走過一處巷子口時,忽然冒出來幾個人蒙住了他的頭,打暈了他,將人套進了袋子裏。
等柳鎮再清醒過來,就發現自己被手腳捆綁,堵了嘴,被關在了一處箱櫃裏。就在他不解地用力掙紮的時候,一道聲音傳來,直接把他生生定住了。
“大白日的……”
“白日又怎麽了,怎麽,見了老情人,就失了魂兒了?”
莊晟的聲音還是冷冷的,緊接著一些聲響穿破了箱櫃,直鑽入柳鎮耳中。
和衛芩不同,衛芩對莊晟沒什麽情啊愛的,她隻愛金燦燦的首飾和她漂亮的小臉蛋兒,但柳鎮對方吟兒卻是一往情深的,要不然也不會拋下鄴州的家業,特意上京來。
柳鎮如遭雷擊,痛苦地閉上了雙目,渾身都失了力氣。
外麵卻還在繼續。
伴隨著男女斷斷續續的對話聲。
“你這說的,又不是我讓他找來的,怕你不高興,我連信都沒給他寫過……想著讓他就這麽當我死了,哪裏想得到,他是個拗的,竟然一路尋到京裏來了。”方吟兒重哼了幾聲,故意說道:“瞧見了吧,你有未婚妻,我也是有未婚夫的!”
方吟兒這段話引得莊晟醋勁兒更大了。
“我都為你退親了,你還慪我,沒良心的。”
“退了又怎麽樣,這個退了,照樣還有下一個……”
那二人鬧纏不休,柳鎮人都麻木了,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撐過那一段煎熬的。
終於,不知過了多久,箱櫃門被人從外麵打開,光線透了進來,在柳鎮呆滯的目光下,冷臉男人就站在門口,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
“認清自己的身份了嗎?現在明白那是誰的女人了嗎?別惦記你不該惦記的人。”
想到自己的女人差點和眼前這個人做了夫妻,莊晟妒意大發,尤嫌不解氣,冷漠道:“把他帶下去,給他長點記性。”
下人們應了是。
被迫聽了現場的柳鎮,又被拖了下去,受了一頓毒打,就這樣奄奄一息地被拋在了街頭。
..
畫麵到這裏就結束了,沈雲西不禁一個微使力,掰斷了手上的梅花樹枝。
沈雲西:“……”
這個莊晟……好一個厚顏無恥之人,讓人聽床腳,虧他想得出來。
也不怪柳鎮一問三不知,誰見了這不得難以啟齒,說到挨打少不了提到被抓去聽現場的事,對象還是自己苦苦尋找的未婚妻,這讓他怎麽開得了口?
簡直諷刺又笑話。
沈雲西吸吸氣,在梅花樹下望了望天,思索後叫來了季六月。
季六月聽了她的低聲吩咐,雖然疑惑,還是應聲出門去了,當天下午便提了一包零碎的東西回來,其中有男女飾品,玉佩釵環,雜七雜八的,甚至還有幾根頭發。
“應王妃說的,莊公子和北城院裏那女子的一些隨身之物都在這兒了。”季六月回道。
沈雲西嗯的應了,讓季六月去休息,自己坐在桌前,一樣一樣的取來看。
這是莊晟給她的靈感。
他都能擄人,那她從他那裏擄點物品也很合理不是嗎,他都這麽無恥了,很沒必要跟他講道義。
通過這些零散的物品,沈雲西算是徹底補全了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正如衛邵那邊調查得出的,方吟兒原是永城侯府的侍女,她並非家生子,是外頭賣身來,一入府就進了莊晟的院子伺候。
她對莊晟早就芳心暗許,莊晟對她也不是沒有意思,一次莊晟喝酒喝昏了頭,兩人眼一對,氣氛烘托上了,便順理成章的成了事。
莊晟是很典型的那一類世家公子,倨傲又自大,雖然寵愛方吟兒,但怎麽也越不過規矩去,哪怕兩人越來越親近,他也根本不承認自己對一個身份卑賤的侍女動了真心。
他的作為,明裏暗裏,幾次三番的傷了方吟兒的心。
而方吟兒對莊晟徹底失望是在永城侯的壽宴上。
起因是一位好事的公子哥兒見方吟兒隨侍左右,興起調侃,說他有福氣得這麽個美人兒,又說二人如何如何相配之類的言語。
方吟兒聽得紅了臉,莊晟卻深覺受到了羞辱,他堂堂侯府公子,怎麽可能和一個婢女是天生一對!
是而他當場便冷聲回了一句:“不過就是個玩意兒,你要喜歡,大可領回家中去罷。”
他冷漠無情的話語讓方吟兒臉上紅意刷的散去,徒留一片慘白,方吟兒傷心欲絕,由此對莊晟失望透頂,最終在莊晟麵前,設計了一出失足落河的假死。
親眼目睹了方吟兒“死”在自己麵前,莊晟一慟幾絕,方知自己愛而不知,直到這一刻心中情愫才見了光。
他大病一場,好後和衛五說親,而方吟兒則死遁去了鄴州,遇上了柳鎮。
再然後兩人重逢,拉扯糾纏,他們纏過來,纏過去的,擰成了麻花兒,最後又和和美美的,別人全成了炮灰。
莊晟會突然到衛家退衛芩的親,不是為別的,隻因他做了一個夢。
他夢見了他和衛芩成親後,衛芩斥罵責罰方吟兒,害得方吟兒一屍兩命的可怕場景。
他驚汗而起,後半夜越想越覺得不是沒有這個可能性。
是他疏忽了,衛芩的脾氣太過厲害了,真要把衛五娶進了門兒,有這樣刁蠻的主母在,他的心肝兒方吟兒必是要受苦受累受委屈的。
不行,這個不行。
就算要娶妻,為了吟兒,他也該娶一個性子賢淑軟綿的,能容得下吟兒的好性兒人。
莊晟翻來覆去的睡不著,最終決定上門退親,另擇良妻。
至於直接讓方吟兒做正房太太,莊晟壓根兒就沒想過,方吟兒身份太低了,不說其他,單就永城侯和侯夫人那一關就過不了。
方吟兒對此也不在意,她對他的愛是純粹的,無關其他,她愛的是莊晟這個人,無關地位無關富貴無關名分,她隻要他的愛就足夠了!
..
沈雲西:“……”她上一次這麽無語還是上一次。
衛芩要知道自己被退婚的真相,一氣之下,說不定得把他的頭給掰下來。
是真愛你們就好好的在一起,誰管你要死要活的?但非要拉無辜人下水,你們的良心不會痛嗎?
哦對,他們本來就沒有良心。
禍害了他們家五妹不說,還想另擇良妻,繼續禍害姑娘呢。
可謂是長得醜,想得美。
你做夢。
沈雲西木著臉,嚴肅地提起毛筆。
天涼了,是時候寫話本子,讓永城侯府莊家成了梁京新一代頂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