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冰棍成精◎

此二者, 不隻是同名同姓,更巧的是,柳鎮的未婚妻也曾有過在京裏某戶人家做侍女的經曆。

這兩者很難不讓人聯想起來。如果是同一個人, 那這內裏頭可就很有些事了。但這些總歸隻是思緒發散的猜測,具體如何,還須得另去查證。

沈雲西重新撚起瓷勺子用湯,邊喝邊望向衛邵。

衛邵果然還沒說完, 後頭還有:“那永城侯的莊小公子幾月前,約莫是和五妹定親後不久,在北城置了一處小院,三日兩頭的避了人過去。”

他將筷子放在玉質獸首的筷枕上,把近日查到的一一說了,言語時語聲不如往日溫和, 顯然是對莊晟這人挺有意見。

在安侯府時, 他與衛芩往來不多,算不得是多相親相愛的兄妹,但人總是有親疏遠近的。

“莊晟在那小院裏養了人, 是一個年輕女子。至於是不是失足落水後消失的‘方吟兒’, 暫時還不得而知。”

沈雲西聽罷, 先是稍一動眉略思索了片刻,而後眼眸亮亮的, 對他說:“你們怪厲害的。”

上次薑家的是, 這次永城侯府的也是,總能套出些過往的秘事來,放現代高低得是個名偵探, 都是人才。

衛邵曲起手指, 將帕子遞給她, 清和的笑說:“那還是不如朝朝的。”

沈雲西搖頭。那可不一樣,他們是真本事,她是憑異能,她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聽完了莊晟相關,沈雲西便專心用起了飯。今晚的飯菜是柳鎮和李姑一起做的,有醬大骨,八寶豆腐,千菜燜肉,素炒冬瓜、清炒冬葵以及沈雲西特點的蜜汁叉燒,滋味鹹鮮可口,口感勁道,特別好。

沈雲西吃完飯,又啃了兩個泡雞爪子當小食,吃了個梨當飯後水果,才美美的在小榻上癱了下來。衛邵哭笑不得地將人拎了起來,去外頭走動消食。

..

莊晟和方吟兒以及北城小院兒的事,沈雲西和衛邵暫時沒有告知安侯府裏的大夫人二夫人她們。還得先確定那個北城院兒裏的是不是侍女方吟兒再說。

衛邵那邊繼續暗查,沈雲西也在看著有沒有機會往永城侯府裏去一趟。

就在沈雲西一邊為快要來到的新年做準備,一邊忙一些瑣事時,柳姑姑求到了她麵前。

柳姑姑從前殷皇後宮中做點心白案的,秋狩回來後殷皇後指到了沈雲西身邊,一直在家廚房盡職盡責,甚少有特意找到她跟前來的時候。沈雲西問了才知道是為她那遠房侄子柳鎮。

“若非萬不得已,不敢來麻煩王妃。”柳姑姑是個瘦高個兒,自梳了螺髻,衣袖身上沾了好些麵粉,是匆匆過來的。

她被荷珠從地上扶了起來,袖口揩了揩淚,“實在是我那侄兒此刻半死半活的,已是有氣進,沒氣出了,外頭請的大夫都說不成了,是才冒膽子前來麵求王妃。”想說請宮裏的太醫看看還能不能成。

人命關天,沒有不能應的,沈雲西當即就道:“這沒什麽,讓人去太醫院走一回就是了。”

她吩咐荷珠親自去,將賬本兒關上,又疑惑地問:“昨天還好好的做菜呢,今天怎麽就突然不好了?”

柳姑姑見荷珠領命去了,稍且放了心,忙回說:“今兒輪到阿鎮領休,每到這會兒有空,他都要去縣尉府問吟兒的案子的,結果今兒早上一出去,沒到中午就被人給抬回來了,他早就神智不知了,也沒法問,倒是送他回來的好心人說是被人給打了。王妃不知,他們下了好狠的手啊!”

竹珍恚然:“好生猖狂!天子腳下也敢蔑視律法,光天化日之下就敢行凶了!”打的還是他們洵王府的人。

沈雲西也點頭,說:“姑姑去報官吧。出這麽大的事,怎麽也不能算了。”柳鎮可是她廚房的大師傅,弄成這樣,她估計得有老長時間吃不到他做的菜了。想一想都很不高興。

沈雲西眉頭一耷,又柳姑姑道:“讓管家陪姑姑你一並走一趟,把事情都說清楚。”柳鎮在王府做活兒,被打成這樣,王府不能說一點不管不沾的。

柳姑姑麵露喜色,忙應了聲哎,告退尋管家去了。而沈雲西打了打算盤珠子,板了板臉,還是氣不過。她的大廚!那夥人太可惡了啊。

沈雲西很想親自往柳鎮那裏去試試,看能不能探出凶手來,給縣衙提供線索,好盡快把那些打人的繩之以法出口氣,但想想,這實在不合適,隻能按耐下來,氣呼呼的啃了一盤鹵豬蹄,和一盤雞爪子。

晚上衛邵回家來,聽她咕噥完柳鎮挨打,從她手裏把刀子和冬棗接了過來,削了皮給她:“太醫怎麽說?”

沈雲西將棗兒吃了,玩繞他散下來的長發,扒在他的肩頭上,棗甜味兒讓她的聲音也甜潤了不少,說:“救回來了。還好及時,要不然手都要廢了,鍋子刀子都拎不動了。”

衛邵:“也是不幸之幸了。”他又給她削了一個。

一個削皮,一個吃,沈雲西吃得美了,因為大廚負傷的惆悵總算散去了。

托宮裏太醫的福,柳鎮撿回了半條命。人還沒好許多,就又被柳姑姑親領了過來向沈雲西致謝。

柳鎮不好進屋來,隻在院子裏拜謝。

沈雲西出到廊廡下,就見柳姑姑身邊的那男子二十左右的年歲,穿的褐色衣裳,兩手上都打了夾板,包了白布,麵上也是白無血色的,他模樣生得挺是俊秀周正的,隻是也不知是有傷在身還是怎麽的,沒什麽神氣,很是一副消沉頹態。

“既恢複了些,可有找到凶手?”沈雲西問。

柳鎮隻垂了頭不答。柳姑姑苦笑的嗨了聲:“勞王妃記掛,隻是這個糊塗蛋,自己被打了都不曉得為什麽,更不知道是誰幹的了,縣尉府的人來了,就跟被打傻了傷了腦子一樣,一問搖頭三不知!”

原來當事人都不知道。

“那就沒辦法,隻能等縣尉府慢慢查了,安心養傷吧。”

沈雲西邊說邊點點頭,以示對柳姑姑話語的回應,後便下了階去,欲往牆邊那棵梅花樹下,看竹珍和荷珠她們取花做香包。

從柳姑姑和柳鎮身邊路過時,寬大擺長的披風被風吹得揚起,一角從兩人這邊掠過。

下一刻,沈雲西停住了腳步,餘光不動聲色的往正要告退的柳姑姑和柳鎮瞄了一下,旋即皺了皺臉。

這一下,她不止看到了柳鎮被打,還有柳鎮和方吟兒的一些過往。

柳家並不是什麽富裕人家,但柳鎮拜了個好師傅,且他在廚藝上一途上確實很有天賦,新奇巧思也多,這點年歲就已經是鄴州遠近聞名的大廚了,自己開辦了酒樓,養了師父,收了徒弟,也算是鄴州裏挺有名的傳奇人物了。

柳鎮和方吟兒是在自家酒樓裏認識的。當時酒樓裏正在招工,需要做糕點的師傅,方吟兒是來應工的。

方吟兒確有真本事,做得一手造型精美別致,口味也合中的好點心,她自己介紹說曾在京中高門裏做過侍女,伺候府裏的夫人們就靠這一門手藝。

那一碟荷花千層酥引起了柳鎮的注意。

他自己喜歡做菜,對於同樣愛衷此道且手藝好,帶有天然的好感,又見她姿態落落大方,說話清脆利落,更多分了心神。

一個地方做活兒,時間久了,相處多了,男女之間漸生了好感,一次采買食材時方吟兒遇險,更是讓柳鎮明白自己的心。

柳鎮主動向方吟兒坦白了心意,方吟兒猶豫之後,也答應了。

兩個人也算是水到渠成,至少在外人看來,他們是很情投意合的一對。

就在定親禮走完了不久,酒樓裏來了幾位打京裏來的客人。那些客人擺說京裏的趣事,什麽變態**.賊宋駙馬,什麽兄妹通奸沈尚書,聯說到安國公府和京裏幾家定親的郎君小姐,什麽雜七雜八的瞎擺了一通。

當時柳鎮在櫃台前聽得津津有味,但方吟兒不知聽到了什麽,臉色瞬的就變了,自那以後好幾天都神思恍惚的。

柳鎮擔心的問她,她也隻搖頭說沒事。心上人有心事,卻又死活不肯對他透露分毫,柳鎮抓耳撓腮的沒辦法。好在過了些日子,方吟兒又恢複了平常的樣子。

原以為事情就這樣過去了,柳鎮應邀往鄴州府做三天宴席,沒想到這一去再回來,未婚妻她人間蒸發不見了。

問起酒樓裏的夥計,都隻擺頭說不清楚。柳鎮慌得四處找人,報官。

最後還是從一個客人嘴裏得知,在方吟兒失蹤前一天,他醉醺醺的上茅房回來,隱約有在後院裏聽見方吟兒在和誰說話,口氣激烈的說“放開我”,什麽死也不回京,祝賀誰誰誰和誰誰誰之類的話。

正是為這一條線索,柳鎮才會專程找上京來。

那日柳鎮照常往縣尉府去打探方吟兒的蹤跡進展,自己也不忘在城裏四處走逛,找尋消息。

原以為今日也是如以往一般做無用功,不料想,一個轉眼,他竟在北城的一個首飾坊裏,陡的看見了朝思暮想的熟悉倩影。

柳鎮還當是出現幻覺了,直到聽見有誰叫了一聲吟兒。他才猛然回過神來,失態地跑了上去。

然而接下來卻沒有想象中未婚夫妻久別重逢的執手相望淚眼,互訴相思衷腸的場麵。

他麵對的是方吟兒一臉的詫異、驚愕的感動和難言的愧疚,以及……

一個堂而皇之將方吟兒摟入懷中,當著他的麵,掐著她的腰,把人吻得麵紅氣喘羞惱嬌嗔後,才好整以暇冷眼、冷笑、冷看他的冷俊男人。

沈雲西:“……”天呐,好冷哦。還好她沒有替別人尷尬的毛病。要不然她都要看不下去了。

沈雲西一言難盡地看著畫麵裏那個冰棍成精的冷酷男人。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打傷柳鎮的禍首,衛芩的前未婚夫,永城侯府的莊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