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就真白幹了唄◎
薑茹再次上王府來時, 沈雲西才起身,還在用早午飯。
離了薑家那群人的眼,薑茹又恢複了素日的沉寂順和, 並沒有那副故作的詭怪瘋態。她見了沈雲西便將一個木盒遞了上來。
沈雲西打開一看,裏麵是厚厚的一遝銀票,正正好填滿鋪平了木匣。
薑茹說道:“這是家中明麵上能兌出來的現銀,統共有十五萬兩, 有官票也有私票,另有五處小莊子連成的田莊契書,並有五處閑置空屋的,都在此處了,皆與王妃,兌現當時諾言。”
這官貴之家主要營收無非就是朝廷俸祿、田莊地租的產出、空屋租鋪。
看起來不多, 實際上每年進項還是相當豐厚的。
沈雲西蓋上木匣, 看向薑茹,居然還真給弄到手了,這是怎麽辦到的?
有道是人為財死, 鳥為食亡, 就算薑茹用真假太子妃之事威脅, 也不能這麽順利吧。
薑丞相那老狐狸,能做到丞相這一等官位上, 那腦子就不是個簡單的, 能乖乖地受她擺布?
薑茹收到她含了三兩分好奇的視線,竟也不隱瞞,快悅坦然地和她說起了薑家發生的一切。
說起來她能稱心如意, 還要多虧了她的好姨娘。
昨日, 薑茹提出自己的兩點要求後, 薑丞相愣住了。
“不可能!”薑夫人和代姨娘異口同聲。
薑夫人:“你父親不能辭官!”
半輩子好容易爬上如此高位,又正是壯年,還有大好的前程,你說辭就辭?癡人說夢!
代姨娘:“家產不可能給你!”
她籌謀多年,所有的東西都該是她兒子的,到嘴的肥肉,豈有拱手送人的道理?你在說笑話!
這姐妹倆難得的,心口如一的同心協力。
被拒絕了,薑茹也沒表現出失落,她埋首自吃著小食,隻說:“我也不是非要這些東西,不給就算了。人死了都是身外之物,要不要其實也無所謂。”
相比起薑夫人和代姨娘的強烈反應,薑丞相就要顯得鎮定得多。
有所求,才好辦。
隻是沒想到這樣的所求。
薑丞相晦暗不定的眼珠子在薑茹麵上轉了轉。他給薑夫人遞了個眼色,端正的方臉上流出一抹隱秘的鬆快。
他這女兒,看她這半月來鬧出來的動靜,原以為是個有大成算大計劃的,原來也就這點本事和謀略。
“你說的我都應。”薑丞相答應得很爽快。
薑夫人被薑丞相拉住了,暫且按捺住了滿腔的焦煩急惱和怒火,代姨娘駭然驚叫道:“老爺!”
薑丞相對代姨娘的呼聲置若罔聞,摸了兩把下頜的胡須,對薑茹說道:“我馬上就寫致仕文書,一會兒就能叫人呈稟聖上。至於家中資產,你是我女兒,一家人不說兩家話,給你本也合適。今天晚上,你到正堂來,一應之物皆都可過賬給你。隻一個……”
他厲聲道:“你明日必須往洵王府把什麽勞什子書信拿回來!”
薑茹抬抬眼,明麵上是對視著他,實際邊角的視線不著痕跡地落在緊咬牙關的代姨娘身上。
她滿口答應:“父親爽快,我自無不應的。”
兩方說定。薑丞相三人便一起離開。
一出了薑茹住的院子。代姨娘就控製不住了,她跟在薑丞相左側,快邁著步子,手掐著帕子,雖竭力抑製,聲音裏卻還是泄了急意道:“老爺,你怎麽能答應她!二姑娘瘋了,你也陪她一起瘋?家本命脈,如何能交到她手上!”
薑丞相在院子外的雪地裏駐足,往裏屋瞟了瞟,特意揚高了聲,以保證讓裏麵的薑茹能聽得清楚:“輕重緩急,你也分不清嗎?”
這邊院子的下人早被打發得遠遠的,薑丞相沒有遮掩地直言喝道:“我還不是為了大局!”
“我要不答應,事情捅出去,這滿大家子人,一個也跑不了!到時候這些身外之物是守住了,你還有命享嗎?你一大把年歲了,也不想事的,你也不為薑胤的身家性命考慮考慮!”
薑丞相唱了番戲,才拂袖和薑夫人走了。
徒留代姨娘在原地,一張麵上五彩繽紛,變來變去。她緊盯著薑家兩口子並肩遠去的背影,肩頭氣顫之後,支起來的頭臉上狠意盡顯。
而那頭離了外人,薑夫人壓抑已久的火氣也冒出來了,兩手直往薑丞相身上打,她當下最在意的不是代姨娘心心念念的家產,而是:“你真答應她辭官,你辭了官,我的誼姐兒怎麽辦!”
薑茹現在的情況,肯定不能讓她和誼姐兒再調一次身份了。
那誼姐兒就隻能與元域湊一處。他們家要是丟了丞相這個位,廢太子肯定就沒有顧忌了,能放過她女兒才怪!
薑丞相把失態的薑夫人拉入屋中,關起門來和她說道:“你別急。你呀,和薑茹就想到一堆了,還真以為這官是那麽好辭的?”
薑夫人一聽有門道,這才冷靜下來。
薑丞相笑道:“夫人,我在朝為官多年,我底下的這個位置牽涉眾廣,我突然請辭,聖上是絕跡不會應的。”
薑夫人恍然,是了,辭官又不是你說辭就辭的,還得要上頭批啊。
她又問:“那家產……”
薑丞相一敲桌子:“你也是糊塗的。家裏頭的銀糧往來都是過你手的,她知道什麽?想法子半真半假糊弄過去就是了。等她去了洵王府把寄存的書信取回來,再可清算。”
“薑茹是自作聰明,想是怕我們秋後算賬,仗勢再把東西奪回去,所以才非要叫我辭官。”
薑丞相笑意轉冷,他對薑茹本就沒什麽父女感情,經此一回更是稀淡至無了,“她是個不服管教的,又冒起了硬茬,有一就有二,待此間事了,咱們這府裏就容不得她了。過後,夫人,你可不要心疼心軟。”
薑夫人衝他一翻眼:“我還是知道好賴的!”
這二人說了一通話,各做安排,自認萬無一失。
而他們口中自作聰明的薑茹,在聽說薑丞相和薑夫人一個忙著辭官,一個忙著算賬的時候,隻是怪笑地扯了扯臉皮。
這事兒可還沒完呢。
哎,確實沒完。
被薑丞相兩口子忽視的代姨娘,她開大了。
薑家的東西都該是她兒子的,憑什麽給薑茹那丫頭。合著她這些年全白費心力了,兜兜轉轉到頭來還是薑夫人的女兒做大贏家,還是薑夫人大獲全勝!
意思就是,她這半生全白幹了唄。
那不成!這不能!
情況緊急,迫在眉睫,當天晚上,代姨娘就幾包瀉藥下到廚房水缸裏。
全府上下凡沾過水湯的,包括薑丞相和薑夫人在內,全上吐下瀉,幾近虛脫。
這玩意不是什麽毒藥,但威力也非同凡響,丞相府裏亂成一鍋粥。
下人們自顧不暇,哪還顧得了主家?完好無損的代姨娘如願找到機會,主動擔起了照看薑丞相和薑夫人的活兒。
夜裏月色映著雪光,代姨娘穿著當年定親禮上那件紫綃雲紋翠紗裙,畫著同樣的妝容,端著熬好的藥,走進了正院,伺候薑丞相和薑夫人用了。
可憐的薑丞相和薑夫人,瀉藥勁兒還沒過呢,又灌了一肚子藥下去。
當場就倒下去起不來了。
這兩口子震驚了,啞著聲直呼來人,可時間不對啊,當時府裏的下人們正排著隊上茅房,哪裏聽得到他們的呼喚。
薑丞相和薑夫人頓時成了砧板上的魚肉,任代姨娘宰割。
“你們喊破喉嚨都不會有人來的。”代姨娘嫌他二人吵,揚起手一巴掌就扇了過去。
這一扇,扇得相當暢快,又連著幾個照打下去,直打得薑丞相和薑夫人臉都腫了。
“你們放心地去吧,這個家裏以後就由胤兒照看了。”
薑丞相如死魚一般急呼了兩口氣,氣得青筋跳起,卻又無力反抗。
他隻能轉而艱難地罵起代姨娘,和她講道理:“蠢、蠢婦,你害殺我們又如何,等薑、薑茹魚死網破,薑胤又能討得、什麽好處!”
“這就不勞你們操心了。”代姨娘撫掌大笑,猛地近到薑丞相麵前,悄聲說:“老爺,悄悄告訴你一個秘密。胤兒確實是我的兒,但和你……”
她得意洋洋地一挑眉,在薑丞相陡然怒瞪的目光下,悠然說道:“和你沒有半點的關係。”
她兒子壓根兒就不是薑家的種,就算薑茹捅出去,事發了,薑家三族倒大黴,關她兒子什麽事?而且,她根本就不信薑茹真會把真假太子妃的事捅出去。
薑茹是她養大的,她了解得很,那丫頭絕對不可能狠得下心置這麽多人性命不顧,隻為自己一時痛快。
偏這兩個蠢東西,就說不聽,還真打算把薑家的一切給到薑茹手上。
不過也無所謂了,等這兩口子沒了,今夜一過,作為薑家唯一的男丁,她的胤兒理所當然地會繼承薑家。她還是最後的贏家。
代姨娘點了點唇,站起身來,指著他們自得地笑說道:“他是我和別人生的,你們兩個蠢貨哈哈哈哈……”自己的女兒不要,全替她養兒子。
“……??!”
薑丞相當時就兩眼發直了。
薑夫人也差點一口氣沒上來。
薑胤是代姨娘和別人生的?!
別看薑丞相不在意府裏的妾室,但妾室真跟他戴綠帽子,他也受不住,切齒蹦出字來:“誰、你奸夫是誰……”
代姨娘便笑眯眯地和他講起了自己在寺廟裏的風流韻事。
一句一句的氣得薑丞相七竅生煙,直翻白眼。
薑丞相和薑夫人沒被毒死,險些被生生氣死。
而就在這時候,薑茹掐著點兒推門進來,她帶著一夥人,直接把代姨娘給拿下了。
薑丞相和薑夫人見到她,又氣又恨地流出淚來,他們自覺要死了,強撐著一口氣說了薑胤的身世,又強撐著一口氣把家中一切全交到了薑茹手上。
就算交給薑茹,也不能落到奸種的手裏!
交代完一切,薑丞相和薑夫人才放心地暈了。
薑茹半點不擔心他們,這些日子她在府裏享受的是如“薑百誼”一般的待遇,人手指使和行事都相當方便,她換過代姨娘的藥,這兩口子死不了。
她叫大夫照看後,便連夜寫了一道折子又往宮裏遞了進去。
正如薑丞相所想的,他若請辭,一般來說皇帝肯定不會準。但現下這情況不是不一般了啊,看看都成了什麽樣,哪還上得了朝。
代寫完折子,薑茹拿著薑家的賬冊鑰匙,對代姨娘笑說道:“多謝姨娘今日相助,助我大獲全勝,我與姨娘的恩恩怨怨,也就算兩清了。”
代姨娘愕然,事到如此,她如何還不明白,自己這是遭了算計,白給人做了嫁衣!瞠目良久,一翻眼也暈了過去。
她這輩子就真白幹了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