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勾引他。
暮色降臨, 整座別墅籠罩在夕陽朦朧的餘暉中,光亮一寸寸消逝。
饒念睡了整整一天,此刻到了晚上已經徹底沒了困意。
晚飯是傭人專門送到房間裏的, 很經典的粵式菜,清淡但精致,是適合病人的病號餐,應該是為她單獨特意準備的。
她獨自一個人用過了這頓顯得有些孤單的晚餐, 而後便百無聊賴地四處看。
透過窗戶,饒念能看見外麵院子裏的景象。
如果說是他的家,反而有些委屈了。
這座宅院坐立在半山腰上,占地麵積實在驚人,從窗口望出去仿佛也隻能窺見其中一角,夜幕低垂, 外麵的場景看得不算清晰, 能夠看得清楚的也隻有佇立在庭院中央的噴泉池,還有門口戒備森嚴的警衛,訓練有素的保安按批次在莊園內巡邏。
無聲彌漫著一絲壓抑。
荀叔這樣同她解釋道:“從前有發生過暴徒闖入的事件, 所以加強了警衛。”
聞言, 饒念心裏微微一驚, 不太確定荀叔口中的暴徒闖入指的是什麽。
是指綁架?還是其他什麽別的。
以前隻在電視劇裏看過的豪門生活好像突然照進了現實。
見老人並沒有打算過多解釋的意思,饒念隻好輕輕點頭, 沒有再多問下去。
老人家雖然麵冷, 但也願意帶著無所事事的饒念四處看一看。
主樓的對麵還有一處特別的地方,是一個由透明玻璃籠罩的,類似簡約天文台的地方。
為什麽說那地方是簡約的天文台呢, 因為它看起來更像是由一個溫室改造而成的。四周完全透明, 裏麵空無一物, 隻有一架天文望遠鏡孤單又突兀地佇立在正中央。
夕陽的餘暉鍍上了一層朦朧不清的光,顯得格外遙遠而虛幻。
她看著那架天文望遠鏡,下意識多看了幾眼。
見饒念的視線注意到那裏,荀叔難得主動開口,眼裏不自覺流瀉出一絲懷念,神情也微微柔和下來。
“那是少爺十歲那年,夫人送給少爺的生日禮物。”
心口微微一動,饒念不禁好奇道:“霍先生的母親嗎?”
“是,那時候老爺不允許少爺過多接觸這方麵的東西,夫人才偷偷給少爺買了這個。後來老爺不再回來,夫人就索性把花室騰空了,給少爺做成了這個簡易的天文台。”
“但自從夫人因為意外去世之後,少爺也就不再住在這裏了。這個天文台,少爺也不允許任何人進去。”
老人寥寥幾語,饒念的腦中也大概地補充完了整個故事。
有很多豪門聯姻並非基於愛情,霍聿深的父親大概也對這個家庭並無多少感情,所以並不常回家。比起父親這個角色,或許更類似於一個培養者。
而霍聿深身為繼承人,在培養者的眼裏,他的性格應當冷靜沉穩,的確不需要這種浪漫而不切實際的愛好。
把身體中感性的部分剝離,隻做一個冰冷而理智的掌舵者,這是家族教給他的,也不容他選擇。
而唯一願意讓他遵從自己喜好的那個人,也離開了人世。
這座偌大的宅邸裏,隻剩下他一個人。
不知怎的,饒念的心口忽然覺得無比沉重。
就好像,她今天因為意外,而偶然獲得了踏入他領地,窺見他的機會。
和她想象中的光鮮亮麗不同。
就像是星辰和月亮的背麵,光明的另一麵,永遠是陰影。
除了那架特別的天文望遠鏡,別墅裏還有古董文物隨處可見,就連客廳一個不引人注目的角落裏都佇立著清代瓷瓶,饒念覺得好像走進了一家小型博物館。
她平時就喜歡看這些,逛上兩三個小時都不覺得悶。
就在饒念逛到客廳的某一處放置瓷瓶的玻璃櫃前時,目光卻不自覺被後麵的牆壁吸引過去。
她的視線微頓,那是一處很隱秘的角落,一寸牆皮已經微微脫離了,顯露出裏麵略微陳舊的痕跡,已經被燒成了焦褐色,烏黑的痕跡。
暫時還沒有被任何人發覺,除了她。
是...發生過火災嗎?
能將牆壁熏染成那樣深的顏色,勢必是一場大火。
不知怎的,她又想起剛剛荀叔所說的,好像兩者之間存在著某種無形的關聯。
返回房間裏後,饒念的腦中還在執著於剛才看到的那處痕跡,心裏的好奇越來越重。
她拿起手機準備上網搜索看看,一通微信語音卻突然打了進來。
是有陣子沒聯係上的全霏。
兩人是大學時期認識的,因為一場校園拍賣會,那時候饒念讀鑒賞係,全霏是新聞係,負責拍照和采訪。
畢業後,全霏做了港城日報社的記者,平時到處飛,前幾天在東南亞的某個小國上做報道,連續幾天都聯係不上人,上次通電話時,還是饒念拍賣會大捷的那天,也是在遊輪上遇到霍聿深的那天。
饒念摁下接通鍵,電話那頭聲音嘈雜,還有全霏激動的語氣。
“念念,我剛剛聽說的消息,蔣家澤這個混蛋進局子了。”
飛機剛落地連上信號,全霏就已經聽到了風聲,迫不及待給她打來了電話。
聽見她的話,饒念頓時一怔:“什麽?”
“現在估計其他報社的記者還沒得到準確消息,剛剛是認識的警察告訴我的。蔣家澤現在涉嫌經濟犯罪,洗錢,而且據說證據齊全,直接一擊斃命,晚上就被警察銬進去了。大概明天上午新聞就能爆出來了。”
全霏呸了一聲,覺得十分大快人心:“有人說蔣家澤是得罪人了,這混蛋活該,自作孽不可活。這裏是港城,他在內地胡來就算了,還想來這撒野。”
“念念,你終於解脫了。”
沒注意到電話那頭沉默下來,全霏自顧自說了半天,才發覺對麵沒聲音了。
全霏後知後覺聽出了她聲音不對,關切問:“念念?我怎麽聽你聲音有點不對勁,嗓子怎麽啞成這樣了?”
饒念終於回過神,怕她擔心,於是含糊道:“沒事,最近秋拍,一直在訓練。”
她怕全霏發覺不對勁,應付了幾句便掛斷了。
掛掉電話,饒念心緒複雜,掌心的手機還有些發燙,她的指尖慢慢收緊,連帶著心口也莫名開始發燙。
所以霍聿深剛剛說有事,其實是去做這件事了。
她安靜地坐在**,沉默著,等待心口那陣異樣的悸動微微平息,才摁下床頭的座機,叫了一位傭人進來。
她柔聲問:“霍先生回來了嗎?”
饒念剛剛通電話時,聽見了外麵的車聲。
傭人點了點頭,緊接著,就聽見她問。
“可以帶我見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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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星稀,傭人很快便將饒念帶到了別墅頂層的露台。
她抬眸,便看見不遠處,男人的身影佇立在漆黑的夜色裏,周圍唯一的光亮來自於他指間燃著的一點猩紅。
他正微微仰著頭,深邃而專注的視線注視著頭頂的夜幕,側臉籠罩在黑暗中。
饒念怔然片刻,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感覺。
明明他什麽都有,可偏偏站在那裏時給人的感覺,卻好像又一身孤寂,沉默卻複雜的氣息在他周圍湧動包裹,像是籠罩著一團無法穿透的霧,讓人難以觸及。
如此矛盾,吸引著人忍不住靠近。
這樣的他,讓饒念忽然想起了那顆星星。
冥王星。
處於太陽係的最邊緣,最為黑暗,孤寂的那顆行星,甚至連感受到來自太陽的光線與溫度,都要等待整整五個小時以上。
孤寂而冰冷。
她的腳步不由自主地走過去。
聽見身後的腳步聲,霍聿深回頭看向她。
見她臉色已經恢複了些平日的紅潤,他還是把手裏正燃著的香煙摁滅。
男人的聲線微啞:“身體好些了?”
饒念點點頭,她走到他的身邊,也不禁抬起眼,順著他剛剛望的方向看過去。
可惜,今晚的夜空並不能看見明亮的星辰,她也不知道霍聿深剛剛在望著的究竟是哪一顆星。
是冥王星嗎?還是他的母親。
大概是這樣夜深人靜的時候總能讓人鼓足膽量,點燃某些探知欲,想要窺探他的內心。
饒念深吸一口氣,用狀若無事的語氣主動出聲:“霍先生的車牌,是和這個有關嗎?冥王星。”
話音落下,他的眸色微微一滯,似是意外她會聯想到這個。
霍聿深側眸看向她,眸色晦暗:“怎麽知道的?”
“我猜的。”
她挑了挑細眉,表情間透著些靈動和狡黠,甚至還有些小得意。
男人低下眸,唇角彎起一點若隱若現的弧度。
他誇讚了句:“很聰明。”
她比想象得還要了解他。
這種被人看穿的異樣感覺讓霍聿深有些難以適應,因為從小到大,他已經習慣了偽裝,而不是被看穿。
饒念其實本想再問,問車牌後的日期又是什麽,可顯然,男人並沒有再說下去的意思,那扇剛剛打開一絲縫隙的門又悄無聲息地緊閉了。
算了。
來往間的試探淺嚐輒止,饒念覺得剛剛積蓄出來的勇氣已經夠了。
她輕吸一口氣,鼓起勇氣鬆了指尖,身上的披肩就這樣順著身體滑落而下,露出纖細而曼妙的曲線。
他眯起眼眸,審視的目光望向她。
煙霧繚繞迷離,籠罩在男人深邃的輪廓周圍。
她身上穿的是傭人準備的睡裙,衣櫥裏麵布料最少的一件,絲質的吊帶長裙,剪裁簡單,手臂的肌膚**在外。她的皮膚白得像瓷,淤青便格外顯眼駭人。
還有細頸上的掌印,昨天被人掐過的痕跡,像一株飽受摧殘的百合花。
她就那麽靜靜望著他,雙眸清亮,發尾微卷,像黑夜裏盛放的一株曇花,美得不可方物。
明明白日裏容貌和氣質都端莊無比,此刻又像是變了一個人。
又或者說,她本來就沒有他想象得那麽端莊,而是更大膽。
霍聿深順手把煙掐了,喉結輕滾了下,審視的目光看著她。
“做什麽。”
她忽然靠近他,踮起腳。
饒念的指尖在微微發抖,她是第一次做這種事,解男人的衣扣。
霍聿深明顯怔了一下,這還是她第一次在他臉上看到意外的神色。
總算有一件事是在她的掌控裏,而不是他。
饒念不自覺心跳加速,明明緊張,卻還是硬撐著。
紐扣的材質有些滑,好不容易,解開了第一顆冰涼的紐扣。
她的指尖就要緩慢地向下移,下一刻,卻被男人突然握住了。
他的指腹微微粗礪,溫熱的觸感順著指尖蔓延開,阻止住她接下來的動作。
麵對她主動的投懷送抱,男人卻依舊遊刃有餘,坐懷不亂。
曖昧在暗夜裏不斷滋生,空氣的流速跟著變慢,四周寂靜一片,隻有衣料摩擦發出的窸窣聲響。
還有她急促到快要跳出的心跳聲。
她的眉眼細長,有意偽裝時,也能讓清麗的臉龐盡是嫵媚風情,動人心魄。
饒念極力克製著緊張,眼睫卻還是忍不住輕顫著。
“霍先生想要的不是這個嗎?”
畢竟,除了她自己,她想不出他在她身上還會有其他所求。
霍聿深雙眸輕眯起,目光依然清明,喉結卻悄無聲息地滾動了下。
他聽不出情緒地問:“你是這麽認為的?”
感覺到來自他身上的侵略感,饒念動作一頓,呼吸不自覺屏緊。
她卻隻能硬著頭皮道:“我以為霍先生喜歡刺激。”
她在試探他,以她自己為誘餌,試探他究竟想要從她身上得到什麽。
看著她暴露在空氣裏的肌膚,僅僅這麽片刻,就又被凍得微微發青。
霍聿深目光微沉,語氣不自覺冷了幾分,臉色微微緊繃。
“身體還沒好,還想繼續生病?”
這是饒念第一次聽到他如此冷淡的語氣,她心尖微微一顫,也恰好是在此刻,一陣冷風無情刮過,鼻尖一癢。
饒念沒忍住,輕聲打了個噴嚏,耳根迅速漲紅了。
打噴嚏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裏聽起來格外清晰,瞬間打破了剛才旖旎的氛圍。
很挫敗,她穿成這樣,他也還是那副清冷禁欲的古板模樣,好像絲毫不為所動。
勾引不成,還丟了這麽大的人。
而且她本來就不擅長做這些。
饒念覺得羞憤難當,於是自暴自棄地鬆開他的扣子,生理性的淚花溢出眼眶,淚水忽然一發不可收拾。
直到一條溫暖柔軟的披肩被裹了上來,被吹得冰涼的肌膚再次感受到暖意。
男人低沉的聲線從麵前傳來,似是有些無奈,又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寵溺。
“哭什麽?”
饒念垂下眼,眼淚掉得更快了。
昨晚積蓄的情緒好像突然在這一瞬間全都爆發出來,還有昨晚差點劫後餘生的後怕。
她哭得委屈,肩膀一抖一抖的,月光從雲層的縫隙中投射下來,頸部的傷痕也若隱若現。
再次看見她身上傷痕累累,霍聿深的眸色暗了幾分,冷意一閃而過。
那天在酒店他讓蒲川去善後,原本是給蔣家澤一個警醒,沒想到他骨子裏如此暴戾。是他失算,才害她受傷。
男人的指尖微微粗礪,摩挲過她受傷的那處肌膚,明明體溫接近,卻讓她覺得那處被他碰觸過的肌膚像是被燙到了一般。
他眸色更深,低聲道:“抱歉,是我的錯。”
帶著安撫的意味,他的聲音意外低沉柔和,混雜在晚風裏,讓饒念心口猛跳了下。
他這樣高高在上的人,應該不會擅長和人道歉。
而且,他都已經替她報複了。
就算沒有霍聿深,她也會走到魚死網破的那一步,其實是為了她自己。
饒念抿緊唇,搖了搖頭:“和霍先生沒關係。”
片刻,她又聽見他沉聲承諾:“不會再有下一次。”
會傷害她的人已經被他親手送進了監獄。
他的語氣鄭重,讓她的心髒微微收緊,仿佛有無形的藤蔓蜿蜒而上,緩緩纏繞住。
讓饒念的指尖不由得抓緊了披肩,不禁回想起自己剛才膽大包天的舉動,又生出些後悔來。
其實她隻是想確認,霍聿深想要的究竟是不是這個。
現在,她已經知道了答案。
空氣靜謐無聲,仿佛有什麽情緒跟著落下來,卻又被穩穩接住了。
剛才還洶湧的眼淚不知不覺止住了,饒念舔了舔幹澀的唇瓣,本能地轉身想逃:“我先回去了...”
“等等。”
披肩的一角被突然男人扯住,他稍一用力,饒念沒有防備,措不及防跌進他的懷裏。
比剛剛更近的距離,她錯愕地抬起臉,便撞進他深沉如墨的眼眸裏,宛如寂靜的深海一般波瀾不驚。
眼底藏匿的情緒她看不清,卻莫名讓人感覺到危險。
肩頭的披肩適時滑落下去,肩頸處的肌膚再次暴露在空氣中,晚風的涼意拂過,勾起她輕微的顫栗。
完全露天的環境,不知道會不會下一刻就被人看見。
她的背半抵在欄杆上,微微的懸空感讓她的神經更加緊繃,金屬冰涼的觸感蔓延開來。
周圍流動的氣息驟然變得曖昧而危險。
饒念隻能努力鎮定,微紅的耳根卻盡數出賣了她此刻的緊張。
“霍先生做什麽?”
男人的嗓音漫不經心:“你剛剛問的問題,我還沒回答。”
她問,他不是喜歡刺激嗎?
霍聿深沉吟片刻,答得認真:“是,也不是。”
他用這麽正經的語氣回答她,饒念羞赧地移開眼,臉頰燒得滾燙。
注視著她緋紅的臉,霍聿深又不疾不徐地道:“我想讓饒小姐知道,剛剛的程度,隻是你認為的刺激。”
她認為的,並不是他想要的。
又或者說,不夠。
欲壑難填。
過近的距離,讓人有些無法承受。
饒念想轉頭躲避他的視線,卻被他的兩指抓住臉頰,強勢地被迫轉過來。
溫熱的肌膚相觸,掀起一小處酥麻,讓她的心跳瞬間變得密集而迅速。
他的嗓音喑啞,溫熱的呼吸落在耳畔,低沉而蠱惑。
“別再用這麽危險的方式試探我,也別再拿自己做賭注。”
饒念心裏一驚,抬眸的瞬間,便撞進男人幽深晦暗的視線,眼眸深處染著幾分危險。
他早就看穿了她的用意,剛剛卻沒有戳破。
若是換成別人,根本不會有機會這樣試探他,甚至不可能近他的身。
事實證明,她還是太稚嫩,明明在他麵前的所有心思都無處遁形,還試圖和他這種浸**名利場多年的商人周旋,簡直是癡人說夢。
月光如水下,饒念白皙的臉頰被他抓得泛起微紅,柔軟的眼睫輕顫著,在眼下投出一處小小的陰影,盈盈切切,連眼睛也濕漉漉的。
沒了剛剛的膽大妄為,像一隻被他握進掌心裏逃脫不得的蝴蝶,隻能無助地扇動著蝶翼。
甚至連淚痕還沒擦幹,摸起來時觸感濕潤。
她不知道,越是這副模樣,越容易勾起人摧殘的欲望。
男人的嗓音低沉克製,摻雜了那一絲難以察覺的隱忍。
“因為我不是每一次都會有這樣的忍耐力。”
作者有話說:
看他能忍多久qwq
*久等了我的寶們,鞠躬滑跪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