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救她◎
今日楊氏那老婦不在,垂柳地沒有一個人,黃四躲在陰暗處左等右等,要等的人還是沒有來。
夕陽已經西沉,難道她今天沒有出門?這麽一個絕佳的機會,黃四不甘心就這樣付之一炬,他咬著牙,繼續躲著暗中觀察。
當蘇嬋步履緩緩的身影出現後,他細長的小眼倏地一亮。
自己沒有白等,她果然還是來了!
蘇嬋心事重重走在路上,根本就沒有注意周圍的一切,走著走著,她好像聽到了身後窸窸窣窣的腳步聲,等回過神時已經來不及了。眼前突然出現一道黑影遮住了視線,是一張幹癟又醜陋的臉。
麵上被覆上一道陰影,黃四突然出現,貪婪又迷醉地看著她,“美人兒,你還記不記得我呀?”
是那日的醉鬼!
手被人一下抓住,蘇嬋白了臉色,下意識便要掙開,“你放開我!”
溫香柔荑在手,是真正的柔弱無骨。光手就這麽銷魂了,其他地方還不得要了男人的命!黃四惡狠狠舔唇,恨不得當下便扒了褲子行事才好。他一邊將蘇嬋往深處拖,一邊絮絮叨叨,“才幾年不見,你就這麽水靈了。啊?你小的時候還來我們家換過饅頭呢,你還記不記得,那個時候我還抱過你親過你……”
誰去你們家換過饅頭了!誰小時候見過你了!蘇嬋想破口大罵他胡說八道,一張俏臉憋的通紅,終究還是硬生生忍了下去,隻是一雙手拚命地反複掙脫,奈何男人力氣實在是大,竟如同火鉗一般教人半分掙動不得。
手上滑膩的觸感就像是粘膩的蛇皮,讓她作嘔又恐懼,她拚命扭動著身子,用僅剩的勇氣厲聲道,“你再不放開,我就喊人了!來人!來人!”
“你喊吧,喊破了喉嚨,也不會有人來救你!”
方圓百裏,隻能聽得到他們兩人爭執的聲音,周圍一個人也沒有。男人的突然出現,快而穩的劫持,還有這有恃無恐的語氣,蘇嬋慢慢回過味來,一下子如墜冰窟。
原來是這樣……是她太大意了。她竟然不知道,自己竟被人處心積慮地埋伏了這麽多天!
“救命……”
“來人——救命——”
蘇嬋掙紮地更加厲害,渾身打起了哆嗦,恐懼和絕望一下子蔓延住了她。
黃四狠狠鉗製住她,正要將她拽到更深的垂柳地,忽的“哎喲”了一聲,一下子跌到了地上。他捂住一隻膝蓋,不斷地嚎叫著,模樣似乎極為痛苦。
他痛得不斷抽著冷氣,“誰她娘的陰我——”
手上的桎梏消失了,蘇嬋差點一個趔趄,她穩住身形怔怔向後退了一步,轉身便要逃跑,雙腿卻像是不聽使喚一樣左腳絆右腳,在她以為下一刻跌倒在地的時候,她被撞進了一個溫暖的懷裏。
來人胸膛堅實,將她一把護住,清冽的聲音蘊滿了慍怒,“黃四,你在幹什麽——”
這個聲音……蘇嬋恍然間抬頭。
李懷玉攬著她,鋒棱的側臉陰雨密布,“黃四——你無法無天了——”
有一道人影似乎從眼前匆匆晃過。那人站在遠遠的山上,一襲白色裏衣,身姿頎長,蕭蕭肅肅,正在靜靜凝視著她,隔了那麽遠,仍是從那人身上感到了一陣冰冷的氣息,像是一塊佇立的石像。
蘇嬋愣了愣,等她再定睛細看時,山上空空如也,哪裏還有什麽人。
“黃四,青天白日,你竟敢目無王法,意圖不軌,歹毒無恥,其心可誅!”李懷玉義憤填膺,一張俊臉都氣的有些扭曲,若是他再晚來一步,他根本不敢想象後麵會發生什麽事情,他死死盯著黃四,“你可知本朝的律法,強搶民女,可是要流放三千裏,再發配充兵的。現在跟我走!去衙門一趟!”
黃四嚇得臉色都白了,但終究是見過世麵的混混,他隻是怔了一下,很快便冷笑道,“好啊,你去告。你去告我,告我是如何強搶民女,強搶了哪個民女,又對她做了什麽。你去告啊!”
這次輪到李懷玉變了臉色,“你!”
黃四雖囂張,但也是個色厲內荏的主,他也怕李懷玉現在真的把他押送衙門,一邊說著一邊一瘸一拐地趕緊跑了。李懷玉恨得咬牙,“簡直是無法無天!阿嬋別怕,我明日便上報衙門,絕不會放過他!”
感到手臂微微顫抖的身子,他驀地低頭,“阿嬋,阿嬋……”
黃四臨跑之前朝她看了一眼,蘇嬋看清了他眼中的意味:他是不會放過她的。
蘇嬋一張臉變得煞白,神色恍惚地盯著黃四狼狽逃竄的背影,無意識間緊緊拽住了李懷玉的衣袖。這觸感仿佛讓她感到了一絲安慰,聽到有人在急切地呼喚她,她怔怔抬頭。
“阿嬋,你沒事吧?”清俊關切的一張臉盡在眼前,李懷玉忍住想要將她抱在懷裏的衝動,柔聲安撫道,“沒事了,阿嬋,沒事了。”
蘇嬋仿佛覺得一顆心被碎成了很多片,然後一雙溫柔的手又將它們小心翼翼地捧了起來,慢慢地合攏在了一起,她的心漸漸在那雙溫柔的掌中融合再重熔,有溫熱的水滴正在慢慢溢了出來。
是她的眼淚。
在李懷玉的印象中,蘇嬋是平和的、溫柔的,永遠一幅淡淡淺笑的樣子。但如今她的表情倉皇又無助,像是寒冬臘月裏無家可歸的孩子。眼淚一顆一顆從她的眼底滑落,每一顆仿佛砸到了李懷玉的心上。
他俯身擦去她的淚,“別哭,有我在,不怕了。”
蘇嬋深深看著他,淚眼朦朧的眼中有感激,有依賴,還有一些別的東西,一些以前她始終克製著的,如今終於重見天日、破繭而出的東西。
他平視她,用溫和的語氣平緩她的不安,“我送你回家。”
蘇嬋無助地看著他,什麽也沒有說,良久,慢慢點了點頭。
“走吧。”他拉起她,一步步往前走。
這條路很長,但是兩個人都覺得時間過得很快,一路無話,誰也沒有打破這有些壓抑又靜謐的氣氛。
蘇嬋跟在他的背後。
她沒有放開他的衣袖。
走到空曠的巷尾,李懷玉在離她家百米之外停下,溫和道,“好了,回家吧。”
蘇嬋鬆開了他的衣袖,低頭走了幾步,又回頭看他。
李懷玉立在夕陽下,笑容淡淡,目光溫和,衣衫迎風而舞。
她抿了抿唇,眼中有璀璨湧動,“公子,今日謝謝你。”
她低下頭,又問,“公子當時為何出現在那裏?”
李懷玉怔了怔。他不會告訴蘇嬋,他隻是覺得她分別的時候有些落寞,不放心便跟了過來,他其實一直跟在她的身後,直到看到黃四出現,又莫名其妙地倒地。想到此,他很慶幸自己沒有走遠。
他隻是笑了笑,“碰巧而已。”
“明早我在這裏等你,跟我一起去衙門。”
蘇嬋想了想,點了點頭,“好。”
“回家吧。我看著你回。”
她最後看了他一眼,眼瞳深深。嫋嫋婷婷的身影慢慢走遠,直至推開柴扉進了門,李懷玉抬起步履,這才轉身離去。
在他離去的當口,角落裏隱匿著的李母目送著兒子的背影,又看向那一扇破落的柴門,眼中充滿怒火和怨恨。她咬了咬牙,隨即也轉身走了。
黃四一瘸一拐回到了家中,覺得膝蓋更加疼痛欲裂了,他痛的忍無可忍,隻能去看了郎中,郎中在他膝蓋左看右看,良久終於從裏麵取出來了一個小石子。
“這石子嵌入的太深,這條腿恐怕是要廢。”郎中搖頭給了結論。
“什、什麽?”黃四大驚失色,他連這石子哪裏來的都不知道,怎麽就廢了他一條腿?
“還能不能治好!能不能給我治好!”
“嵌入的太深,已經傷了關節,估計很難恢複了,我盡力而為吧。”
黃四眼前一黑。心中第一個想到的人便是李懷玉。但是是他先倒地李懷玉才趕到的,況且他隻是個毫無武功的書生,怎麽可能會這麽厲害的功夫?那是蘇嬋?那就更不可能了。
黃四來不及細想這些了,當下最重要的還是先把這條腿給治好。
想想自己還沒有吃到甜頭,就堪堪廢了一條腿,黃四越想越氣。如今地步,他怎麽樣都得把那小娘子得到手,好好嗟磨一頓才能解氣。
。
蘇嬋扶著柴扉,驚魂未定地深深喘氣。和李懷玉分開後,她才慢慢感到了後怕。
該怎麽和阿爹說起這件事?又該怎麽麵對阿爹?阿爹又會怎麽樣?蘇嬋站在庭院猶豫不決,一張臉蒙上了深深的遲疑。
想了半天還是沒有得出結果,她索性還是先進屋,再慢慢做打算。
剛準備進屋時,她一轉身,差點叫出了聲。
高行修不知何時站在柴房外,正倚著牆抱臂。
蘇嬋見是他,漸漸緩和了臉色,“高修,大傍晚的,你怎麽站在外麵……”
高行修不說話,他的表情很平靜,也許是她的錯覺,她感覺他的平靜中帶著些壓抑的可怕。他的眼神依舊很冰冷,帶著審視的意味慢悠悠地看著蘇嬋,將她從頭到尾打量了一遍,似乎在檢查著什麽。
蘇嬋挪了挪腳步,往後退了一步。她今日受了很多驚嚇,已經經受不住這樣的目光。
“沒事吧?”她聽到他平緩地問。
蘇嬋愣了一愣,勉強笑了笑,“我沒事啊,我能有什麽事。”
她並不擅長說謊,而他的目光又太銳利,她訕訕一笑,隨即便準備匆匆進屋去。忽然想起什麽,臨進屋之前,她又轉頭,“對了,你今日有沒有出門?”
高行修高大身影立在夕陽之中,地麵投射一道淺淺的影子,他的神色掩映在一片昏暗之中。
“未曾。”她聽到他冷冷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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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裏,隱隱約約傳來了爭吵。
“不行!不能報官!”蘇大刻意壓抑了音量,急急道,“阿嬋!你糊塗啊!你若是報了官,別人會怎麽看你,你還是個未出閣的姑娘家,這種事若傳出去,以後還有誰會願意娶你!”
“他沒有對我怎麽樣……”
“那也不行!別人根本不在乎這個,隻會將所有都關注到你身上,這事對你終究不好,絕不能報官!”
嬌柔的女聲遲疑片刻,聲音染了一絲委屈,“……他做了錯事,卻得不到懲罰?”
她喃喃,“那我呢?我又算什麽……”
蘇大也有些不忍,“阿嬋啊!爹知道你委屈,但這個世道就是如此!你是女人,他們隻會把髒水往你的身上潑。聽爹的話,為了自己,我們就先忍下吧……”
黑夜裏,高行修倚在床頭,麵色冷冷地擦拭著手中的槍。
作者有話說:
修狗:還得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