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進樓

“這還有來的必要嗎?我看就算不來, 應該也不會出什麽大事吧。”

從元酌兮身後探出一個小娃娃的頭,哪吒握著小糖人站出來,掃了一眼寧安墓園頭頂的那片妖氣, 以及被妖氣壓的死死的鬼氣,搖了搖頭, 表示不解。

“可是老墨說, 這裏麵說不定找到關於尚陰山大妖的消息, 你不是還要找孔雀嗎?知道那大妖的消息,說不定就可以找到九頭鳥了。”

元酌兮說著, 一邊和哪吒走進墓園。

喝完旺仔牛仔, 將罐子往垃圾桶中一扔, 元酌兮環視一圈墓園:“這地方,真的有酒店?”

倒也不怪他懷疑, 任誰能想到這種墓園,會有酒店的存在呢?

就算是一些辦喪事, 需要守靈堂的,也少有直接住在墓園中的, 所以墓園裏除了靈堂、火化場、食堂和守墓人的小房間, 就不會再有其他的住處了。

當然了, 逝者的住處還是有的。

雙手掐訣, 元酌兮先是麵朝墓碑群的方位誦了一遍超度經文,又匯聚靈炁, 給每一位逝者碑前都上了三炷香。

算是打了招呼後,元酌兮突然咦了一聲:“哪吒 , 你看到人了嗎?不是說還有三個玄宗弟子來了嗎, 怎麽不見人?”

哪吒咬著糖人,眼底金光一閃, 將整個墓園掃視了一圈後,視線停在了上山的一條小路上:“應該是上山了,那山上有些古怪,許多濃霧遮掩,想必上麵定是藏了什麽東西。”

元酌兮沒有火眼金睛,對於找人破假象這方麵的事,比不過哪吒。

順著哪吒的話頭,朝小路望去,元酌兮隱約看見有一盞燈點在小路的入口,旁邊還停著幾輛小轎車。

不過燈和轎車都若隱若現的,看上去倒有些像蜃境。

轎車的車牌無一例外,全部都是京S•44444。

元酌兮嘴角微抽:“你說就這車牌號,真有人會上車嗎?”

這句話剛問出口,元酌兮和哪吒就陷入了沉默,兩位神對視一眼,一切盡在不言中。

還真有。

要不是許文浩上車了,牽扯出明輝樓的事,秦政又怎麽會打電話到元酌兮這,讓他幫忙看著點幾位學生?

無奈歎了一口氣,怎麽說許文浩曾經也對“元卓溪”妹妹挺好的,元酌兮立馬改口:“全靠一身正氣撐著,相信科學,什麽忌諱都不怕。”

哪吒嗤笑一聲,開始拆台:“人家小時候接觸過玄門的,都能想到用法子阻擋好妖,卻一隻腳邁進了鬼門,這叫愚蠢。”

元酌兮意圖為許文浩反駁,可仔細一想,別反駁了,這就是愚蠢。

等哪吒吃完糖人,元酌兮跟著他一同往小路走去。

路過小路旁停著的轎車時,元酌兮好奇心發作,往車內一看——

車中的司機,全部都是一具具被燒焦的屍體,從頭看到尾,甚至都無法分辨出五官在哪裏。

車輛的外皮也破爛不堪,車中的景象更是無法用眼直視,倒不是被火燒的稀爛,更像是被泡發後的腐爛。

不是說明輝樓是毀於一場大火嗎?為什麽這些車看上去,更像是沉於海難啊?

眼皮一跳,元酌兮覺得有些不對,叫住哪吒,走到最近的一輛轎車前,低下頭去嗅了嗅。

也虧他是熊貓,嗅覺比較敏銳。

在車輛中聞到了一股惡臭的腥味,元酌兮下意識皺起了眉頭,捂住鼻子後退幾步,對哪吒道:“這車上,怎麽一股海味?”

哪吒湊過去看了一眼,召出火尖槍,戳了戳車的外皮。

或許是因為被泡發了許久的原因,也或許是因為承受不住火尖槍神威的原因,車輛的外殼直接被哪吒挑了起來。

把脆如紙片的外殼往地上一扔,哪吒陷入沉思,翻手收回火尖槍,哪吒摸了摸鼻梁:“九頭鳥的情人,似乎確實是一隻海裏的妖怪,看這樣子,應該是被什麽海怪接觸過,承受不住力度,就被泡軟了。”

“海裏的?九頭鳥一隻天上的妖怪,找個道侶,居然找到海裏去了?”

元酌兮一副吃到瓜的表情,他還以為像這種有些實力的大妖,都會以血脈為尊,就算不是本族,但也不會太跨種類。

大多都是天上飛的找天上飛的,海裏遊的找海裏遊的。

這天上找海裏的,確實是第一次聽說。

哪吒不置可否,拍了拍手,繼續往山上走去:“誰知道怎麽想的,不過應該可以確定尚陰山的那隻大妖,來過這裏了,走吧,別讓這家夥跑了。”

對於捉妖這種事,哪吒的興趣可是非常大的。

還沒見到妖呢,這就已經開始摩拳擦掌,躍躍欲試起來了。

心知哪吒的性子,元酌兮哈哈一笑,把車輛的事拋到腦後,跟著哪吒一起加快腳步,往山上走去了。

寧安墓園背靠小山,沿著路上去,是一大片的小樹林,估計是以後要開發成墓園的。

看這有些陰冷的小山,元酌兮心頭一動:“這山,和尚陰山是不是連在一起的?”

哪吒對上京的地形不是很了解,聽到元酌兮的問話,也隻是搖了搖頭:“不知道啊,怎麽,你懷疑這隻妖是從尚陰山逃過來的?可這和明輝樓有什麽關係呢?”

就算明輝樓在鬼祟的執念下成為了念祟吧,可這對妖有什麽幫助呢?

總不能是這大妖當妖當膩了,特意來當個酒店老板吧?

那它圖什麽呢?

哪吒想到的,元酌兮也想得到,他神態泰然:“那這明輝樓誰都不害,偏偏找到了許文浩,又是為什麽呢?許文浩身上一沒功德,二沒錢權,難不成是圖色啊?”

元酌兮說出這段話,本意是為了表明那大妖和明輝樓也沒有關係,猜想猜想不就是先把所有可能都提出來嗎?

可元酌兮的這段話剛說完,哪吒就停住了腳步,臉色嚴肅起來。

元酌兮走了好一會,沒有聽見哪吒的回應,疑惑轉頭,就看到了站在原地臉色深沉的哪吒。

“怎麽了?”

元酌兮問道。

哪吒意味深長地抬眼,與元酌兮對視:“你剛才不是說,為什麽偏偏選擇許文浩嗎?許文浩有一件東西,是他有而別人沒有的,如果幕後那隻妖,為了就是許文浩有的那一樣東西,才把他帶到明輝樓來的呢?”

元酌兮:“他有但別人沒有的?......你是說白傘?”

哪吒點頭。

白傘,許文浩把這東西當做是邪祟,一直避著,甚至還想方設法趕走它。

但這東西,確實是許文浩最與眾不同的地方。

許文浩不知道白傘的底細,也不明白白傘到底有什麽作用,但不代表其他的邪祟不知道。

那把傘,可不是一件凡品。

雖然算不上仙家寶物,可那把白玉傘,卻是也算得上是一件接近仙品的寶貝了。

就算不說白傘本身,傘中的那位,才是對所有邪祟而言,最滋補有吸引力的。

元酌兮嘶了一聲,在來的路上,哪吒已經告訴了他那把傘中住的是誰。

他也非常清楚那位的本領,和對邪祟的吸引力。

但他現在還有一個疑惑:“可如果傘中真的是那位,為何另一位不出手呢?”

於情於理,都不該是他們來趟這趟渾水,不管是不是順手的事,但該來的不來,好像也說不過去。

哪吒搖頭:“或許是不想被看見自己現在的模樣吧。你說這明輝樓中的逝者,為什麽會消失呢?”

元酌兮:“...... ”

為什麽會消失?

這個答案,元酌兮已經在心裏有了,歎了一口氣,他繼續向山上走去。

這座小山不高,沒走多久,二人就看到了盡頭。

在下路的盡頭,有一棟酒店的建築虛空浮現,看上去很不真切,卻又仿佛就在那裏。

元酌兮看了一眼出現在這裏很奇怪的明輝樓,沉默了片刻,驀然開口:“哪吒,我想請你辦一件事。”

盡管沒有說出來是要辦什麽事,不過哪吒已經聽懂了話中的含義。

他點頭應允:“知道了,我答應你。”

見哪吒應下,元酌兮的臉上也忍不住浮現出一抹笑容,從口袋裏掏出一個錢包,對哪吒道:“走,住酒店去!”

握著鼓起來的錢包,兩人走到了明輝樓門口。

剛過來,就看見了正在思考怎麽進去的蘇牧三人。

李淳楓第一個發現元酌兮和哪吒,事實上,他早在元酌兮二人在路口處談話的時候,就注意到了他們。

一開始還以為是明輝樓中的鬼祟,可等元酌兮和哪吒走到身前後,李淳楓才發現這兩人身上居然沒有半點鬼氣,甚至還隱隱有些修道之人的靈氣。

李淳楓叫住蘇牧和曆妙渺,他看著元酌兮和哪吒,總感覺好像在哪裏見到過一樣,皺著眉頭思考著,李淳楓開口道:“兩位弟弟,這裏可不是鬧著玩的地方,很危險的,你們還是趕緊離開吧?這麽晚了,怎麽會跑到這裏玩,需要我送你們出去嗎?”

曆妙渺也覺得這兩個人有些眼熟,她摸了摸下巴,低頭陷入沉思,沒有注意李淳楓說了什麽。

蘇牧也有些疑惑為什麽這裏會突然出現兩位弟弟,而且還有一位看上去就隻有四五歲的樣子。

天哪,是什麽離譜的家長,會讓四五歲的孩子大半夜跑到墓園裏麵來玩?

真不怕走丟嗎!

蘇牧蹲下來,從背包裏掏出一塊奶糖,遞給哪吒:“小朋友,你的家人呢?怎麽突然跑到這裏來玩了?”

說著,蘇牧又對元酌兮道:“你是他的哥哥嗎?就算貪玩,也不能隨便帶弟弟到這麽危險的地方玩啊!”

元酌兮剛想解釋什麽,曆妙渺卻一拍手掌,語氣有些興奮地把蘇牧推開,雙手握住哪吒的手:“我想起來了!之前直播測試的時候,肖宇學長連屏的那位!

用天行直播間的!

您就是三太子殿下吧!久仰久仰,我全家都特喜歡您!”

握完哪吒的手,曆妙渺又站起身來,不顧元酌兮的反抗握住元酌兮的手:“您!您就是神君吧!雖然不知道您是哪位神君,但是我也特別喜歡您!”

被曆妙渺突如其來的熱情打了個措手不及,元酌兮第一次感受到如此濃烈又純澈的喜愛之意,被一位女生握住手,讓他有些招架不過來。

紅暈慢慢漲上臉頰,元酌兮努力把自己的手,從曆妙渺手中抽出來:“謝...... 謝謝你的喜歡,那個,男女授受不親...... 你要不去握三太子的手吧! ”

此話剛說完,好不容易把自己的手從曆妙渺手中抽出,下一秒又被另一雙手牢牢握住。

元酌兮順著手往上一看,居然是同樣一臉激動的李淳楓。

李淳楓比曆妙渺穩重一些,麵部表情沒有太欣喜若狂,可他那雙眼中的光芒,簡直藏都藏不住。

李淳楓握著元酌兮:“您!您就是神君!我...... 弟子天師府李淳楓!見過神君!見過三太子殿下愛!”

一旁被推開的蘇牧,也在這個時候反應了過來,生怕趕不上熱乎的,擠開李淳風,強勢分了一隻手握住:“弟子禦鬼門蘇牧,見過神君!見過三太子殿下!”

元酌兮:“...... ”

哪吒:“...... ”

怎麽好好的營救計劃,變成了粉絲見麵會呢?

有許多話一時不知從何說起,哪吒抽回手,打了一個響指:“停!”

大概是因為哪吒在打響指的時候,加入了法力催眠,在他的一個“停”字落下後,激動的三人終於恢複了正常,乖巧地排著隊站成一排,用炙熱的目光望著元酌兮和哪吒。

元酌兮抽了抽嘴角,突然想到了什麽,指了指幾人的直播設備:“你們那是玄宗的直播設備?已經開了?”

曆妙渺搖了搖頭:“之前開了,但是我們上來後發現進不去明輝樓,正想著分開找線索,看看能不能翻牆進去,就暫時關了。不過現在有兩位前輩在,進酒店,應該就不是問題了!”

說著,曆妙渺拿出變成千紙鶴的直播設備,正準備重啟,卻停了下來,看向元酌兮問道:“那,我這是該開,還是不開啊?”

元酌兮倒是無所謂,反正他自己也開了一個直播間,雖然是專門給秦政和瞿老師看的。

至於哪吒介不介意,就不知道了。

“開吧,我們進去後和你們不同行,還有別的任務,所以不用擔心。”

哪吒主動開口,幫曆妙渺解決了這個難題。

他確實不擔心自己的身份,被玄宗的這群弟子發現。

反正他說的也沒錯。

他和元酌兮這次前來,主要任務是找到尚陰山大妖的消息,至於救許文浩,這是玄宗弟子的課題任務。

當然,要是實在遇見了危險,他們也不會袖手旁觀。

可這到底是蘇牧三人的實訓任務,他們不能過多插手。

聽出來哪吒的話中含義,曆妙渺有些失落,她還以為能夠蹭順風車,跟兩位神君一起做任務呢。

不過她很快就調整好了情緒,將設備打開,隨後問道:“那我們要怎麽進去呢?”

元酌兮舉起手中的錢包搖了搖:“住酒店,當然是要訂房間啊。”

他們現在被明輝樓排在外邊,就是因為他們不是明輝樓的租客。

之前許文浩能夠進去,也是因為他有入住證明和門牌號。

現在他們想要進明輝樓,也必須要有一份明輝樓的入住證明才行。

打開錢包,從中取出幾張鈔`票,把鈔`票分給蘇牧三人,元酌兮又用靈氣凝了一隻金色的小千紙鶴,把千紙鶴遞給曆妙渺:“如果遇到了解決不了的事,就聯係我們。”

說完該說的,元酌兮繞開蘇牧三人,帶著哪吒推開了明輝樓的門。

目視著兩位前輩離開,曆妙渺這才看了一眼手中的鈔票——天地銀行有限公司。

好家夥,還是冥幣啊!

望著手裏的冥幣發了一會呆,李淳楓嚐試走上前:“還愣著幹什麽,實訓任務啊!”

和之前不一樣,這一次李淳楓將手中的冥幣展示出來,再次嚐試推開明輝樓的門。

明輝樓的門成功被推開,並且還有出現了一位服務員走到李淳楓身邊:“您好,這位先生,是要辦理入住嗎?”

這位服務員看上去和普通人差不多,除了身上有一股被燒焦的味道外,還有一些濕濘的海腥味。

服務員的臉非常僵硬,就好像是醫美做過了頭,沒有辦法做大幅度動作一般。

而且,服務員的整個身體表麵上,都浮了一層似乎是蠟油的東西,看上去又油膩又詭異。

李淳楓費了好大的力氣才保持住得體的微笑,他點了點頭,跟隨服務員前去辦理入住證明。

同時,李淳楓對著身後的曆妙渺和蘇牧打了一個手勢:ok,沒有問題!可以進來!

有李淳楓的打樣,曆妙渺和蘇牧也沒有遲疑,展示了手中的冥幣後,進入了明輝樓中。

三人一同在前台辦理入住手續,曆妙渺習慣性開始打量周圍的環境,搜集線索。

蘇牧一邊看著前台工作人員登記的動作,一邊故作無意問道:“咱們這酒店是不是很多人住啊,我可是挑的很,你們酒店要是服務不好,我可要投訴的啊!”

聽到“投訴”這兩個字,工作人員的手一抖,在登記表上劃出了一條突兀的長線,他抬起頭來,目光有些幽怨狠毒地望著蘇牧,神色怪異地磨了磨牙,又恢複成微笑的模樣:“怎麽會呢?我們明輝樓可是上京最優秀的酒店,服務態度良好,許多客人都會選擇長期續訂,接待過不少貴人,你會讓您失、望、的——”

這最後三個字音,被服務員拉的老長,聽上去刺耳極了。

曆妙渺已經打量完一樓的布局,將結構記載了腦海中,轉過身來,正好聽到了服務員和蘇牧的對話。

她眼神一轉,立刻挽住蘇牧的手臂,夾著聲音親昵道:“親愛的,你不是說來這裏見朋友嗎,怎麽我們都來了,你朋友還沒來呀!煩死了啦,要等多久,我都累了~”

從來都沒有見過曆妙渺撒嬌,她這突然的舉動,不但蘇牧和李淳楓被嚇了個正著,就連好不容易連接上直播間的玄宗弟子和國異局成員們,都被這甜膩的,矯揉造作的語氣尷尬到了。

如果可以的話,他們的腳趾現在估計已經扣出了一棟新的明輝樓。

蘇牧用眼神回答:你正常點好不好?!你在幹什麽?我們在救人啊!

曆妙渺同樣用眼神回答:蠢貨,還不趁現在問一下受害者的消息?!套話你懂不懂啊,恐怖小說中都是這麽寫的!

李淳楓意圖加入群聊,但是蘇牧和曆妙渺眼神勾的天雷拉地火,完全不給他插入的機會。

沉默片刻,李淳楓選擇自己出手,他看向服務員,歉意一笑:“不好意思,我朋友戀愛腦,現在發病了。嗐,說來也是巧,我們約著和朋友出來玩,朋友說這家酒店好,就讓我們一起定這裏了,算算時間,他應該也到了,請問......”

不給李淳楓說完的機會,服務員已經辦好了三張房卡。

將房卡遞給李淳楓,服務員笑容僵硬:“不好意思,酒店有隱私權,不能隨便向客人透露任何消息,您要是找朋友,可以嚐試打電話。”

這,這鬼祟怎麽不按套路出牌!

這和恐怖遊戲中說的不一樣啊!

李淳楓尷尬一笑,接過房卡,一手一個拉住還在互相瞪眼的同學,走向一旁的樓梯間,

“分頭行動,一人一層,誰先找到求助者,就立刻通過直播間聯係對方。”

快速說完想說的話,李淳楓從背包中掏出自己的那個直播手機。

但他並沒有像曆妙渺一樣把手機變成千紙鶴,而是固定在了自拍杆上。

玄宗研發的這款直播手機,不止可以直播這麽簡單,手機攝像頭經過專門的技術和符陣加成,是可以看到一些肉眼無法看見的東西的。

果然,在李淳楓打開直播間後,透過手機鏡頭望去,眼前的光鮮亮麗的酒店,已經變得破碎不堪,到處都是燒焦和黏膩的水痕。

這樣的反差,即便曆妙渺和蘇牧已經提前做好了準備,也還是忍不住抽了一口涼氣。

曆妙渺壓低聲音,指著手機鏡頭中破損的牆壁:“很奇怪啊,為什麽火災還會有一層水痕在上麵?看上去有些惡心。”

蘇牧在說話的這段功夫,也把自己的手機安裝好了,可他不知道是按到了什麽按鈕,雖然直播間是打開了,但是直播間的樣式,和李淳楓的好像有些不太一樣。

不過蘇牧沒有想太多,他調整了一下鏡頭,隨後說道:“行,那我們口令聯係,我去四樓!”

這數字,一聽就容易發生大事,俗話說的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敢斷定,許文浩八成就在第四層!

既然有人上趕著作死,李淳楓和曆妙渺也沒多說什麽,畢竟...... 這很難評,那就祝蘇牧成功吧。

蘇牧選了第四層,曆妙渺就選了第二層,李淳楓選了第三層。

明輝樓一共有九層,在九十三年前,也算是非常高的一個建築了。

一層一層的搜,雖然有些費時間,不過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三人分開行動,蘇牧舉著自拍杆,就爬上了四樓。

在樓梯口處,蘇牧特意湊近了欄杆,想去看清欄杆上的粘液到底是什麽。

不管是什麽原因,這種奇怪的粘液出現在火災後的廢墟中,都是非常違和的。

“怪了,難道這明輝樓還去水邊做過生意嗎?”

蘇牧嘀咕著,視線掃了一下直播間,發現直播間中有人正在詢問他在幹什麽,這是什麽直播。

蘇牧挑眉,嘿,大家都是玄宗的學生,在這裏裝什麽呢?

還別說,裝的有模有樣呢。

第一次使用玄宗的直播設備,蘇牧並不知道正常的直播間應該是什麽樣子,他很快就進入狀態,向直播間的觀眾們介紹起來:

“各位兄弟姐妹們好啊!我是你們的探靈主播蘇牧,現在主播來到的地方呢,就是傳聞中被譽為鬼樓的明輝樓!

眾所周知,明輝樓毀於一場大火,呐呐呐,我們可以看到,這裏確實有被灼燒的痕跡啊。

就是不知道這上麵的粘液是什麽?

嗯?摸一下?

不不不,我們不做這種作死的事啊!這不符合規矩,還是先找人要緊!

什麽?找誰?

這你們就有所不知了吧,主播之所以出現在這裏,就是有一位普通市民誤入鬼樓,為了確認他的安慰,這才來把他帶出去。

現在我們就去酒店的四樓找一下啊,四層——這可是靈異片裏的事故多發地啊。

行嘞,我們到了!”

一路自說自話,蘇牧終於爬到了第四層。

明輝樓的布局,其實從風水角度來說是有些古怪的。

從來沒有酒店建築,會把樓體做成一個上宰下寬的倒梯形。

尤其是在四層的位置,還往兩側擴寬出去了兩個房間。

從外形看去,就非常像是一個倒吊著的棺材。

就算沒有多少忌諱,但把酒店做成棺材的樣式,開發商真的是認真的嗎?

不僅如此,在上樓前,蘇牧還特意留意到,一樓的大廳處,布局不能說和酒店一模一樣,簡直是毫無關係!

沒有迎客鬆這些植景就算了,沒有暫時歇息的桌椅也可以理解,甚至辦理入住手續的前台隻是一個簡單的桌子,這都不是問題。

但是,為什麽要在酒店的進門中央擺一個特別大的鏡子?!

鏡子就算了,為什麽還要在鏡子上邊和兩側擺上花籃?!

鏡子兩側是上樓的樓梯,樓梯呈現弧形,是比較有創意的螺旋形交錯樓梯。

這特麽真的不是靈堂的布置嗎!

這樣的酒店,真的會有人願意居住嗎?還是說,是明輝樓消失後,鬼祟自己改成這樣的?

不管是什麽原因,整個建築風格,都透露著違和、陰森兩種感覺。

蘇牧走到四層門口,卻發現原來每層樓的住房格局,也格外的——

有個性。

和尋常酒店一層就是一條長廊的布局不同,明輝樓的房間幾乎是對稱的。

沒錯,對稱的。

不偏不倚的對稱。

甚至走廊盡頭的衛生間,都是對稱的,中間是和一樓大廳布局一樣的一麵大鏡子。

不過這麵鏡子上蒙了一層黑布,黑布有些破損了,要不是手機後置手電筒的反光,蘇牧也不會知道那是一麵鏡子。

作為一個玄門弟子,還是禦鬼門的弟子,蘇牧在看到酒店的布局後,還是覺得背後一涼。

再一次發出同樣的疑問:這酒店真的會有人住?!

蘇牧緩解心情看了一眼彈幕:

【我靠,主播來真的?這真是明輝樓?布景也太詭異了吧,如果是炒作的話,完全沒必要啊!】

【何止啊,你們注意到沒,這牆壁上的燒痕,還有這門漆的脫落程度,如果不是真的過了很多年,那麽隻能說一句道具師牛`逼。】

【小哥是哪個平台簽約的直播啊?顏值還不錯誒,在一眾探靈主播中,你是最好看的!】

【明輝樓?你說的,是那個上京十大異聞之首的明輝樓?好家夥,我一直以為這隻是個傳言,畢竟除了一張網上的照片,就沒有任何消息留下來。從網上明輝樓的外樓位置來看,主播現在所處的,就是‘棺材’的凸角部分吧?】

【木頭,有些不對勁!你點了什麽鍵啊?為什麽現在開始流傳你的視頻了?!】

【關直播!!!快關直播!!!你開到外網去了!】

【看彈幕啊你!快看彈幕!】

不知道什麽時候起,蘇牧的直播間人數正在快速增長,隻是爬了個樓的時間,就已經有幾千人在線觀看了。

幾千人?

蘇牧看到這個數字的時候,還愣了一下,玄宗弟子這麽閑的嗎?還幾千人看直播?

可是當他快速掃了一下彈幕後,他終於反應過來了哪裏不對勁。

等一下,這直播間內——是不是混進來一些普通人啊!

糟了。

普通人不可以隨意接觸非自然事件,哪怕是誤入了非自然事件的人,都會在事後被清除記憶。

可是現在,這群人居然是直接觀看到玄門內部的直播了?!

蘇牧當機立斷開始關閉直播間,可是直播間不知道怎麽回事,怎麽也關閉不了,哪怕是蘇牧都把關機鍵按壞了,直播間也依舊保持著直播。

壞了。

出大問題。

能騷擾到直播間出問題的,就隻能是大妖。

就像是上次在安陽時,有念祟的祟域在,肖宇一行人沒有辦法和玄宗弟子進行聯係。

現在這種情況,終於也落在他身上了嗎?

蘇牧心頭一跳,又盡快冷靜了下來。

沒事,如果隻是讓一些普通人看到了直播間,玄宗還有機會對他們進行記憶清除。

雖然可能會麻煩了些,但也確實有可解之法。

他與其在這裏為了直播間慌神,還不如快點去找到許文浩,把人帶出去。

冷靜下來後,蘇牧重新把手機安回自拍杆上,不管怎麽說,手機的破除幻境功能,還是很有用的。

直接關閉了彈幕,蘇牧舉著手機走到了第一扇房門前。

先是禮貌的敲了四下門,蘇牧後退半步,把手伸進口袋,捏緊了口袋中的符籙:“您好,請問有人在嗎?”

......

和幾位小朋友不同,元酌兮這邊正在大搖大擺的逛樓層。

蘇牧三人是從左邊的樓梯上的樓,而元酌兮和哪吒,則是從右邊的樓梯上的樓。

哪吒脾氣雖然有些暴,卻也是十分懂禮數的。

他沒經過一扇門,都會先敲門問候一聲,然後再一腳踹開。

“嘭。”

再一次踹開一扇房門,哪吒朝裏麵瞅了一眼:“沒有,下一個。”

元酌兮一臉無奈地在旁邊看這哪吒踹門、篩選、踹門、篩選......

對房內的“租客”頷首道歉,元酌兮關上了房門:“這麽找效率有些太慢了,說不定那大妖已經察覺到你我的到來,已經跑了。”

哪吒揚眉:“就這麽大點地方,那妖怪還能跑到哪裏去?”

“你也說了,就這麽大點地方,還找什麽呀,直接炸啦!”

元酌兮點了點頭,說著將自己的袖子挽了起來,儼然一副說幹就幹的樣子。

哪吒被元酌兮的“豪邁”驚住,不過他本來也就是這性子,剛想點頭說好啊,又想起來這裏還有蘇牧三人和許文浩。

炸了明輝樓是小事,萬一這樓質量不好,炸完把那幾個孩子也一起壓裏麵了,可怎麽辦?

“可是還有四個普通人在呢。”

元酌兮早就想到了這一點:“許文浩有白傘護體,那三個玄宗弟子,我給了護身千紙鶴,隻要他們不分開行動,不會傷到他們的。”

“原來你給他們千紙鶴,是因為你早就想打這個主意啦?!”

哪吒還是第一次被元酌兮的計劃震驚到,他以為元酌兮和他一樣,從來都不是什麽想著算計的。

卻沒想到,這一次元酌兮居然早就做好了炸樓的準備,還把護身的保護提前給了蘇牧三人。

哪吒啞然片刻,又道:“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如果他們還是分開了呢?算了吧,我看這樓也挺好的,這裏麵的鬼祟也沒害過人,隻是不想讓親人見到自己死亡的模樣罷了。

就當是做好事,給他們留一個住處吧。”

哪吒說的不無道理,明輝樓被燒毀後那麽多年,這裏麵的鬼祟都沒有因為橫死產生報仇的惡念,也不會因為嫉妒和不甘,去引誘無辜路人進來殺害。

要不是因為許文浩這次身邊跟了一個白傘,恰恰這把傘,又和暫時控製了明輝樓的大妖有關係,大妖想要得到白傘,這才將許文浩帶了進來。

這麽一看,許文浩完全是遭受了無妄之災啊!

“這裏的大妖,和白傘能有什麽關係?不是尚陰山的妖祟嗎?”

元酌兮雖然已經知道了白傘的真實身份,可是對於這些妖妖之間的因果情仇,確實是涉及到他的知識盲區了。

而且秦政讓他來,說的是有關尚陰山那隻逃跑的大妖,沒有提過和白傘有什麽關係啊。

哪吒挑了挑眉,一副這你就不懂了吧的驕傲神色:“你傻啊,明輝樓裏有這麽多鬼祟,你為什麽會覺得在這裏的妖祟,就隻有一隻呢?”

元酌兮一本正經開口:“感覺到的啊。殘留的氣味倒是有兩三隻妖祟的樣子,可是現在隻有一股氣味最濃鬱,另外兩股氣味,已經很淡了。”

哪吒:“......”

對哦!元酌兮的嗅覺很靈敏啊!

聽到元酌兮這句話,哪吒也有些緊張起來:“你說這裏就隻剩下一隻妖祟了?!”

元酌兮乖巧點頭,目光中有些不解。

一隻怎麽了?一隻就不是妖祟啦?

為什麽哪吒一副虧了的模樣,原本的興致全都沒有了。

哪吒撅起嘴,垂下頭去,一副沒意思了的模樣,聽到元酌兮的詢問,他才幽幽開口:“如果隻剩一隻妖祟在這裏的話,那尚陰山那隻,估計已經跑了......”

元酌兮不置可否:“跑了就跑了唄,難道它這麽厲害,一點線索都沒有留下嗎?再說了,這不是還有一棟樓的鬼祟和一隻妖祟嗎?把他們捉起來問問,不也可以知道消息嗎?”

嘶——

你這個想法——

有點道理啊!

看不出來啊,一向以沒什麽心機著稱的酌兮道君,居然有朝一日,還能夠提出這種想法來啊!

看出來哪吒的心思,元酌兮翻了個白眼:“我曾經是頭腦簡單,但不是傻子。”

哪吒嗤笑出聲:“你還知道自己頭腦簡單呢?不顧一切往前衝的酌兮道君?”

元酌兮:“......”

不是,哪吒你有病吧!

這種事情,就不要再提出來了好吧!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

他現在已經不會再做這種蠢事啦!

冷哼一聲,元酌兮繞過哪吒,前往下一扇房門,禮貌敲了四下後,開口問道:“請問,你知道明輝樓裏的妖祟住在哪裏嘛?坦白從寬,抗拒從嚴,你要是不說的話,我就讓三太子超度了你!”

哪吒:......

你是懂借刀威脅的。

在房門口等了三秒鍾左右,也不見房內傳來任何其他的聲音。

元酌兮和哪吒對視了一眼,準備踹門而入。

就在哪吒都已經抬起腳,往前踹去的時候,房門——

開了。

哪吒一腳踹空,還好身手不錯,在即將摔倒的瞬間,調整了重心站了起來。

有些生氣這房門突然打開,哪吒齜起牙,故作凶狠地抬眼望向門後的租客——

一位麵色有些蒼白,長發拖在身後,用一根墨綠色發帶鬆鬆垮垮綁起,身上穿著一套估計是從哪裏搜刮來的老式西裝長款外套,隨意披在身上,扣住了下邊的幾顆扣子。

胸膛和雙腿全部都沒有任何遮擋,身材雖然纖瘦,卻一點都不羸弱。

身高估計有一米八往上,頭發有些淩亂,但是抬起頭來後,卻發現那張臉簡直有些豔麗的過頭。

是隻看一眼,就忍不住脫口而出“妖精”的地步。

這人微微喘氣,墨綠色的雙瞳直視已經開始臉紅的元酌兮。

緩慢眨了一下明豔的眉眼,這人努力做出一抹微笑,可下一秒,還是沒有力氣,被迫扶著門框跌落下去。

這個時候,哪吒和元酌兮才發現,這位長的妖裏妖氣的大美人,胸口處居然有一個大血窟窿,不斷有鮮血正在往外流著。

元酌兮下意識想要幫這人止血:“你受傷了!”

可是元酌兮的手卻被這人握住,長發美人唇色白到幾乎無色,咳了一口血後,虛聲求助:“道君......救......文浩......他在......404!”

元酌兮一臉茫然,下一秒,他的手中就被塞進了一張染血的房卡,隨後被退出房門。

呆滯地站在門口,望了一眼禁閉的房門,又望了一眼手中的門卡,元酌兮看向皺眉的哪吒:“剛才那位,好像在流血誒!看上去要死了啊!”

哪吒還在沉思,自從他看到這租客的樣貌後,就一直保持著這副被不接的模樣。

聽到元酌兮的話,哪吒抽空回了句:“哦,區區致命傷,不要緊。算了,既然求我們救人,那就淺救一下吧,沒辦法,誰讓我善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