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白傘,鬼車
“因果債?”
許文浩頓了一秒, 隨後麵色開始古怪起來:“我姓許,這是一把傘,那這因果......不會是什麽前世情債吧?我也不是醫生啊!”
“什麽醫生?”
元酌兮不知道許文浩這是想到了什麽, 話題跳脫得有些太快,作為一隻熊貓, 他沒辦法跟上許文浩的這個腦回路。
許文浩還是不太敢靠近那把白傘, 拉著元酌兮的衣服不鬆手。
別看這弟弟年紀看著小, 但是待在他身邊,真的好有安全感。
“許仙, 白娘子啊, 那許仙可不就是醫生嗎?但我不是啊!”
許仙白娘子的故事, 元酌兮沒有聽說過,但哪吒作為一個喜歡湊熱鬧的神仙, 這麽有名的民間話本,他還是知道的。
聽到許文浩提起, 哪吒若有所思地上下打量了一番他,眼底一抹金光快速閃過, 隨後搖了搖頭:“雖然姓許, 但應該不是你, 不過你確實和這把傘有關係。嘶, 你是不是還有什麽親人在世?”
許文浩臉色微變,哪吒這句話讓他想起了一位他很討厭的人, 想到那個人,就連害怕都有些顧不上了。
沉著一張臉, 許文浩思緒轉的很快, 立馬就從哪吒的話中捕捉到了關鍵詞:“你的意思是,這傘要找的不是我, 而是我的......親人?”
最後親人兩個字,許文浩幾乎是咬著牙說出來的,就算是元酌兮這種對感情比較遲鈍的,都能夠聽出來許文浩和話中的這人,關係不是很好,要不是有一層血緣關係在身上,估計可以算是仇敵的程度了。
元酌兮搖頭:“不,找的就是你,但是這份因果不是你主動的。
這件事我不好插手,許哥哥,你可以找到你的那位親人,把這件事問清楚,具體如何,是讓你結下這因果的人做的事。
正所謂錢債易還,情債難還。你如果不把這份債還了,它是不會離開的。”
許文浩聽到元酌兮這麽說,心中的害怕減輕了不少,點了點頭,說了句麻煩後,麵色嚴肅地離開。
哪吒一路望著許文浩離開,那把古怪的白傘,也在許文浩離開後,散為煙霧消失不見,估計是追著許文浩去了。
雙手環臂,哪吒摸了摸下巴:“你看出來點什麽沒有?那把傘確實有些古怪,而且還真有幾分妖祟的氣味。”
元酌兮聳肩:“傘上盤著一條蛇呢,那把傘的傘柄,我沒猜錯的話,估計是用蛇骨做的。算了,反正我們也插不了手,若真出什麽事,再救人也不是不行。”
若是換作從前的元酌兮,在許文浩開口求助的第一時間,說不定就已經動手了。
可是現在,居然能從元酌兮口中聽到不要插手的話,這種堪稱變了一個性子的差別,讓哪吒忍不住多看了元酌兮一眼。
“你還會主動避因果了?我還以為你會直接動手除祟呢。”
元酌兮哭笑不得,但這句話也確實不好反駁。
畢竟從前的他,確實是腦子一熱就往前衝的性格。
隻是在舊書店裏看了那麽多書,又有瞿老板的抽背論理,他現在也是知道因果一事,不能隨意介入。
即便他能夠幫許文浩直接除掉這妖祟,但這背後的因果未斷,說不定還會讓許文浩陷入更深的泥潭。
亂世無神降,其實也是一種因果在身,作為神明,是不被允許插手太多凡塵之事的。
和許文浩分開,元酌兮繼續跟著哪吒往回走,一邊走,一邊思考瞿老板布置下的課題。
“到底什麽樣才算是感受自然,感受人呢?”
元酌兮有些想不通,一路上盯著天空發呆。
哪怕到了家中,都還在思考這個問題。
哪吒實在是看不下去了:“這課題又不是讓你明天就想出來,有五天時間呢!不要太逼著自己了,別想了,明天去京動看看蘭柯,緩解緩解心情吧。”
元酌兮還沒從思考中緩過神來,聽到蘭柯的名字,還疑惑了一下:“蘭柯?蘭柯知道答案啊?”
哪吒:“......”
得了,這孩子學傻了。
算了算了,讓他想吧,估計想不出來一個所以然來,元酌兮得鬱悶死。
拉住元酌兮的手,哪吒帶著他來到屋外,示意元酌兮抬頭看,哪吒問道:“你看到什麽了?”
元酌兮順著哪吒的指示仰頭,一輪有些模糊的月亮,和些許若隱若現的星星,掛在藍紫色的天幕上。
夜間的涼風吹過,卷起元酌兮額前的碎發。
眨了眨眼睛,元酌兮回答:“月亮,星星,天空。”
可是看這些,對於他正在思考的問題有什麽用呢?
哪吒沒有多說什麽,拉著元酌兮又到了院內天井的地方,繼續問:“現在,你看到了什麽?”
元酌兮低頭看向天井,井中倒映著天象,也倒映著四合院的屋簷。
“井,水,和倒影?”
哪吒揮手變出兩塊蒲團,拉著元酌兮盤腿坐下:“酌兮,我問你,這天地之間,人、神、妖、鬼......諸多種種,憑何劃分?”
元酌兮盤腿坐在蒲團之上,上感星辰,下接土地,思考了一會,回答:“憑借不同的道,各道各有不同,人道渺渺,仙道茫茫,鬼道樂兮,因所向之道不同,故所處之地不同。”
哪吒又問:“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我問你,何為自然?”
元酌兮沒有思考太久,很久就給出回答:“天地與我並生,萬物與我合一,世間一切都歸於淩霄製定的法則,以此法則為基,無為而動,是為自然。”
自然......
自然?
原來這才是自然!
自然不是特定的生物或植物,它沒有形態,沒有標準,植物是自然,風是自然,天是自然,地是自然,人——也是自然!
元酌兮雙眼微微泛光,哪吒知道他這是知道該怎麽去解題,已經有思路了,於是淡笑開口:“你所說的這些,都是你從小熟讀的道理,可這其中的意思,你真的理解了嗎?”
說罷,哪吒單手掐訣,法力打向天井,指尖一勾,將天井中的水引出來。
水流盤旋在半空之中,一片無意跌落在井中的小花宛如一帆小船,在水流中飄搖起伏。
哪吒令水流繞著元酌兮盤旋,指著水流上的小花,哪吒開口:“這朵花,好看嗎?”
這是一朵栽在院中,被風吹落下來的玉蘭,看得出來它還沒有凋謝,也因為天井的涼意,讓它存留的時間更加長。
元酌兮點頭,玉蘭花自然是好看的。事實上,這天地之間所有的花,無關風月,都有自己的美。
哪吒施法讓還保留著完好姿態的玉蘭枯死老去,這個突如其來的舉動,讓元酌兮的臉色一變,不解抬頭詢問為什麽要這樣做。
哪吒語氣冰冷:“現在,它還好看嗎?”
元酌兮有些鬱悶,用力搖了搖頭,伸出手將枯死的玉蘭從水流中取出,放在掌心之中,用法術將其複原。
可不知道哪吒用了什麽法術,在元酌兮想要修複玉蘭的時候,整朵玉蘭都被真火燃燒成了灰燼。
對麵元酌兮略帶指責的目光,哪吒道:“花開花落,日升月落,這些都是自然之間必定會經曆的。不會因為你的喜歡,就長留黑夜,也不會因為你覺得好看,就永開不敗。
這朵玉蘭,在飄落下來的那一刻,就已經死了,隻是自然讓它停留的時間得到了一些延長。
酌兮,隻要是自然發生的,你又何必為了花落,為了日升而悲哀難過呢?
人,也是如此。生老病死,戰爭和平,一朝歡喜一朝悲,都是再尋常不過的事。
難道要因為神和非自然的介入,而改變自然本身的道嗎?”
點到為止,哪吒沒有再繼續往下說的意思,而是讓元酌兮閉上眼,去用心感受一下自然帶給他的道理。
拜月修行,修的其實從來都不是月華的靈炁,而是自然的參悟。
元酌兮似懂非懂,但哪吒的這番話,確實給他的心理帶來了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震撼,他看了一眼掌心中玉蘭的灰燼,閉上雙眼,開始冥想參悟。
放空自己的神識和靈魂,去真切地感受晚風月華,感受露珠葉曲。
第一次不是以為了修煉為目的地——去感受這個,他守護的土地。
夏日的天雖然浮躁悶熱,可是到了夜晚,也有一股獨特的清涼。
天井之處更是有清風涼水相伴,不但洗去了一身的煩躁,還能夠靜下心來,感受難得的浮空大白。
哪吒也沒有離開,閉眼開始回味今天看到的心經,兩人都在天井之間修行,若水見了,也沒來打擾,搖著扇子回廚房去做冰凍楊梅了。
......
許文浩站在一棟別墅前,徘徊了好久,每次想要把手按下門鈴的時候,總是惱怒地收了回來。
那把一直跟著他的白傘也靠在門口,沒有離開的意思。
許文浩還是有些怕這把傘,打了個寒顫,往旁邊走了兩步,想要離傘遠點。
可這把傘就是要和許文浩對著幹,他退一步,它就前進一步,主打的就是一個等距。
終於是被傘•逼•到不行了,許文浩咬牙按下了門鈴。
門鈴才剛響一聲,別墅的門就從裏麵打開。
一位穿著睡衣,鼻梁上還架著一副眼鏡的男人似笑非笑地看著許文浩,語氣也有些陰陽怪氣:“呦,這不是許二少爺嗎?怎麽,也舍得回來?”
說話的這人眼神掃了一眼許文浩的身後,在看到那把白傘後,沒忍住挑了挑眉:“哦,原來是攤上事了啊。”
許文浩瞪了這人一眼,雙拳緩緩握緊,毫不留情地對著那人膝蓋,一腳踹了過去。
男人靈活一躲,和許文浩八分像的臉上露出一絲讚賞之意:“不錯嘛,身手還行,應該沒有落下功夫。怎麽,想通了,決定回來了?”
許文浩冷笑:“如果不是因為那把傘,我這輩子都不想再見你一眼。許文淵,我問你,你到底對我做了什麽,為什麽這東西一直跟著我!”
許文淵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沒有回答許文浩的話,反而反問道:“你現在連一聲哥都不願意叫了,是嗎?”
“叫個屁!”
許文浩的話才剛說出口,就有一隻手拍向了他的後腦勺。
根本來不及躲閃,被實打實揍了一巴掌,許文浩捂住後腦勺,瞪向打他的罪魁禍首:“襲警是吧!我警告你,你這是犯法的!”
許文淵冷笑:“就算是,我也是你上司!怎麽說話的,去外地幾年,好的沒學會,就學會這些市井口頭禪了是吧!怎麽,你就用這些來證明你的能耐嗎?!”
許文浩當即想要反駁,可是對上許文淵那雙嚴肅冷漠的雙眼,他又提不起那份勇氣。
從小被這個哥哥壓一頭,監督學習的恐懼,逐漸浮現心頭,許文浩張了張嘴,到底還是心虛地移開視線,低下頭。
可還是有些不滿地說了句:“反正這把傘,你必須跟我說清楚,你是不是想害死我,然後一個人繼承這個破家產?!”
被許文浩的這個腦回路震驚,許文淵氣笑,單手叉著腰,一手指著許文浩點了點,有一股發泄不出來的火氣堆積在心頭,半天都沒有說出來話。
許文浩覺得自己說對了,哼了一聲,也不說話道歉,偏過頭和許文淵一起生悶氣。
就在這兩兄弟之間的氣氛越來越焦灼的時候,一位穿著睡裙的溫婉女士從樓上走了下來。
“文淵,是誰在敲門啊?”
話音才剛落下,女士就看到了和許文淵站在一起生氣的許文浩,眼神一亮,呼吸加快些許,從樓梯上加快腳步走了下來:“是文浩回來了?!瞧你們,這是在幹什麽呢?都是一家人,有什麽話不能好好說的,文浩快坐,你哥哥一直盼著你回來呢,他就是嘴毒,你別往心裏去啊。快,讓我好好看看,呀,你都瘦了!”
女士加快腳步來到許文浩身邊後,先是瞪了許文淵一眼,又從鞋櫃中取出一雙鞋,遞給許文浩,看著大門還開著,也沒有多想,過去直接關上,門口的白傘在聽到女士的聲音後,傘身一散,居然是自己離開了別墅。
女士什麽也沒看到,關好門,催著許文浩換好鞋後,拉著許文浩坐到了沙發上。
對於這位溫婉的女士,許文浩的態度就比麵對許文淵時,好上太多了。
乖巧換好拖鞋,跟著女士坐到沙發上,低著頭,輕聲喚了句:“嫂子。”
白素端來了一杯蜂蜜茶給許文浩,又拉著許文淵過來一同坐下,視線在兩兄弟身上掃了一圈,才用腳輕輕踹了一腳許文淵,讓他說話。
許文淵:“......”
算了,媳婦發話了,他也不能不聽。
咳了一聲,許文淵開口就是一句:“啞巴了?你嫂子給你倒茶,連個謝謝都不會說了嗎?”
白素又踹了許文淵一腳,這一次她踹的力度有些大,直接讓許文淵倒吸一口涼氣,下意識捧住了腳,剛想開口說什麽,就被老婆的一個眼神打了回來。
默默收回即將脫口而出的話,許文淵有些委屈地揉了揉被踹的地方。
許文浩將哥嫂的互動看在眼裏,雖然他確實對許文淵有些怨氣,不過嫂子對他還是很好的。
白素和許文淵幾乎算得上青梅竹馬,從小到大,許文淵就一直跟許文浩說,以後遲早會娶了這個漂亮姐姐。
事實證明,許文淵確實娶到了白素,他也是真心為他們感到高興的。
可是......他還是不想原諒許文淵。
其實對於這個哥哥,許文浩以前是非常敬佩的,也為有這樣一個優秀的哥哥感到自豪。
但這些,都在許文淵為了那個什麽破玄門大考,錯過了母親的最後一麵,讓母親被邪祟害死後,他對許文淵的敬佩自豪,就全部轉化成了憎恨。
要不是這個破玄門,要不是學了這個什麽破道法!
母親又怎麽會被邪祟纏上,又怎麽會去世!
自母親去世後,許文浩放棄了進入國異局的考核機會,選擇離開了上京,去到其他城市,當一個簡單的警員。
要不是上一次碰巧捉到了和祟絲相關的綁匪,他估計這輩子都不會再聯係許文淵,再接觸國異局半分。
本來以為這件事過去後,應該就算了,沒想到,又被一把破傘纏上了!
憑借小時候學的一些道法,一開始還阻攔了白傘一段時間,可他到底沒有繼續學下去,一個半吊子都算不上的玄門人,又怎麽都得過一個修行多年的妖祟?
一開他也糾結過要不要找許文淵幫忙,可他的心結在身,要不是碰到了元酌兮,從元酌兮口中得知這傘可能和許文淵有關,他才不會再踏進這裏半步。
對白素說了句謝謝,許文浩雙手捧著茶,低頭不語。
他以為自己見到許文淵後,會非常果斷地詢問白傘的事,解決完後,一拍兩散。
可是在真正見到許文淵後,血濃於水的親昵,和從小無法忽視的敬佩,還是讓他心裏泛起一絲酸澀和委屈,不想開口說話。
而且還有白素在身邊,白素從小就對他很好,把他當親弟弟一般對待,他不想當著嫂子的麵,和許文淵吵架。
“嫂子,你先去休息吧,我和許文淵單獨說兩句。”
將茶杯放在桌子上,許文浩對白素說道。
白素和他們不一樣,她從來都沒有接觸過玄門相關的東西,白傘的事情太過奇怪,他不想嚇到嫂子。
雖然他是有些恨許文淵,可還沒有到想讓許文淵家庭不和睦的地步。
白素有些遲疑地看了一眼許文淵,在叮囑了幾句許文淵有話好好說,不要和許文浩吵架後,才起身上樓去休息。
一隻目視著白素離開,許文淵才咳了兩聲,等吸引了許文浩的視線後,才開口:“說吧,這次又是什麽事?”
許文浩最看不得的就是許文淵這副說出來幫你處理幹淨的模樣,奈何他現在有事相求,隻能忍下怒氣,將自己被白傘糾纏的事情,說了一遍。
“一把打不開的白色油紙傘?”
許文淵挑眉,他之前確實是看見了有一把傘跟在許文浩後邊,可是沒太注意。
聽到許文浩這一說,他突然反應過來,如果這把傘一直跟著許文浩,那為什麽現在不在了呢?
事關許文浩的安慰,許文淵也認真了些許,坐直身子問道:“具體一點,從什麽時候見到的傘?在哪號線的地鐵上,當時有其他人看到傘嗎?看到傘後,除了阻止你登機,還遇見過什麽怪事嗎?”
許文浩嗤笑一聲,差點就被許文淵這副真情實感的模樣給騙了:“你在這裝什麽呢?難道不是你搞的鬼嗎?”
元酌兮他們說了,這傘的因果不是他自己結的,與親人有關。
那他唯一的親人,也就是許文淵了。
不過,也不知道是巧合還是怎麽,許文淵的妻子叫白素,就和白素貞的名字差了一個字。
要不是白素和他們從小一起長大,經過這樣的事,許文浩還會以為白素就是傳說中的白娘子呢。
許文浩的這些想法,許文淵不知道,他皺了皺眉,有些不悅:“你胡說八道些什麽呢?我怎麽會想著害你呢,你一天到晚腦子裏都在想什麽?”
哽咽一瞬,許文浩終究還是沒有反駁,泄下氣來,將自己第一次遇見白傘的時間和地點重複了一遍:“要說怪事,好像也沒有。隻是每天醒來,都感覺屋子裏有些濕漉漉的,像是回南天那種潮濕一樣,而且,最近幾天,我入睡的時候,總感覺有什麽東西壓著我,有些透不過氣。”
將許文浩說的這些記下,許文淵處理過的案子也不少,很快就有了一個大致的猜測:“潮濕,透不過氣,還覆在傘上......估計是個妖祟,這樣,你今天現在這休息,明天一早,跟我去國異局,我帶你去檢測一下到底是什麽祟氣,然後再除祟。”
許文淵說得認真,仿佛真的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而且真的在認真幫許文浩思考解決方案,一時間讓許文浩也有些遲疑起來。
許文淵,真的是讓他被白傘纏上的人嗎?
還是說,他現在裝模作樣的本領越來越強了?
心情有些複雜,許文浩卻不是很想住在這裏:“不要,我住酒店。”
許文淵眼尾一抬,和許文浩幾乎一模一樣的眉眼中滿是威嚴和不悅:“住什麽酒店?我還沒說你,既然在上京待了那麽久,怎麽一次都沒想過回來?你是不是不打算回這個家,不打算認我這個哥!”
家家家,你也好意思提這個家!
許文浩本來還有些軟化的心情,被許文淵這教訓意味極強的語氣勾起火來,一拍桌子站了起來:“是!我是不打算認你這個哥哥!當年要不是你非要去參加國異局的考試,媽就不會死!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的!”
發了一通火,許文浩也不想繼續待在這裏看許文淵的嘴臉,走到玄關處換好鞋子,頭也不回地就離開。
許文淵也被許文浩的這個舉動氣了個半死,追上去打開門,朝著許文浩離開的方向喊道:“到地方了把地址發給我!明天我去接你!”
“知道了!”
沒好氣地回頭喊了一聲,許文浩加快腳步離開別墅。
在走了大概三百米後,之前消失的那把白傘,再次凝結出來,保持距離跟在了許文浩的身後。
許文浩現在滿腦子都是對許文淵的憤怒,根本來不及害怕,掃了一眼白傘後,也隻是腳步一頓,隨後拿出手機,開始打車,準備回酒店。
別墅周圍其實不太好打車,能住得起這裏的人,基本家中都自備了車。
因此,許文浩等了好久,才終於有一輛車願意接單。
看了一眼車牌號,許文浩眼神微變,覺得哪裏有些不對勁,可是他現在憤怒上頭,想不了太多,隻是看了一眼,記下車牌後,就收回了手機。
鎖完屏,許文浩把手機放回口袋,口袋之中,已經黑屏的手機,沒有任何預兆地自發亮了起來。
屏幕上沒有任何打車的痕跡,更不存在有人接單的可能。
下一秒,手機屏再次熄滅。
許文浩突然覺得有一股涼風從背後吹來,打了一個寒顫,用手搓了搓手臂,許文浩咦了一聲:“上京溫差什麽時候這麽大了?”
嘀咕了一小會,終於有一輛黑色的小轎車朝著許文浩的位置開了過來。
許文浩眯著眼,透過車燈看了一眼車牌號,【京S•44444】,對了,就是這個。
黑色小轎車停在許文浩的身邊,許文浩準備去拉車門,可白傘不知道什麽時候突然出現在許文浩手中。
許文浩一伸手,就握住了傘柄,也因為這個動作,阻止了他開車門。
許文浩:“?!!”
什麽情況?這傘怎麽還自己跑人手裏了?!它不是就隻再後麵跟著嗎?
許文浩心跳開始加快,雙眼開始浮上緊張和害怕,下意識一甩手,把白傘扔了出去,隨後立刻打開車門,坐了進去,一邊往身上扣安全帶,一邊說:“師傅,走吧!”
師傅沒有說話,等許文浩慌張插好安全帶後,才幽幽開口:“多一位乘客,得加錢。”
“什麽多一位?”
許文浩現在簡直就是驚弓之鳥,聽著司機詭異的話,更加害怕了,他雖然曾經接觸過一點玄門,可這早就忘的一幹二淨了。
現在聽到司機說多了一個人,嚇得他臉色都白了些許,猛地轉頭看向司機——
還好還好,司機是正常人,不是屍體,臉也正常,沒有腐爛!
司機冷哼了一聲,抬起下巴,朝後視鏡的位置抬了抬,繼續重複剛才的話:“多了一位乘客,得加錢。”
順著司機的視線,許文浩也望向了後視鏡。
他一邊將手移向安全帶的槽口處,在心底計算著解開安全帶,開啟車門逃跑的可能性有多大,一邊心跳如打鼓,嘴裏嘀咕著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做好了心理防備後,才唰地看向鏡子中的景象——
後車廂中,不知道什麽時候立了一把白傘,白傘傘柄朝下,在暈暗的車廂中,白色的傘麵隱隱散發著一股陰森的光。
有一道暗紋在傘麵上快速劃過,鱗片精美,身形碩大,似乎是一條巨蟒。
許文浩的呼吸在一瞬間停住,下一秒就按下了安全帶的槽口。
“哢噠。”
“哢。”
安全帶才剛被解開,甚至還沒來得及拔出來,就被司機按住許文浩的手,把安全帶係了回去。
司機的臉色不變,一樣的冷漠,可是從許文浩的角度看過去,他總覺得司機的臉有些僵硬。
不但如此,司機的手——好涼!
許文浩在這裏吹了不下十分鍾的冷風,手的溫度已經夠低了,可司機的溫度,比他還低!
這根本就不是正常人能夠的溫度吧!
許文浩慌到極致,居然還有心情胡思亂想。
“係好安全帶,遵守交通規則。”
司機冰冷的話響起,收回手,司機啟動了車輛,打了轉向燈後,開始移動。
完全沒有管許文浩心情的意思。
許文浩已經完全傻了,他現在已經不能用害怕來形容自己了,他隻覺得自己體內的溫度在轎車啟動的一瞬間,就跟著失去了。
四肢僵硬,雙腳更是直接發麻,無法一棟半分。
他隻能保持著最後解安全帶的姿勢,呆呆地坐在副駕駛,用勉強能夠一棟的視線,小心打量著旁邊的司機,和後視鏡中反射出的白傘。
許文淵!許文淵!我錯了,我錯啦哥!救救我,救救我,我想回家!
司機根本不知道許文浩的想法,機械地開車,隻是這個車的路線,卻好像和許文浩最開始定的那家酒店路線,不太一樣。
許文浩吞了一口口水,覺得自己還能夠再搶救一下,鼓起勇氣,許文浩嚐試搭話:“那,那啥,師傅,這路線好像不對吧?嗐,我可是上京人!你要是繞遠路,我可不多付那份錢的哦!”
司機沒有回答許文浩的話,仿佛是沒有聽見一般,他認真地開著車,仿佛隻是一個固定的開車機器一般。
許文浩見司機沒有理會自己,又開始嚐試要去接安全帶。
“係好安全帶,遵守交通規則!”
司機的聲音突然響起,比之前加重了幾個聲貝的音量,嚇得許文浩趕緊轉頭望向司機。
可司機依舊是保持著目視前方,認真看路的神情,一點都沒有看過他的意思。
這,這司機到底是不是真人啊!你說他不是吧,他還讓人認真遵守交通規則!你說他是吧,他一句話不答,開的路還越來越偏僻,這就算是跳車,都不好跳啊!
許文浩不敢挑釁司機,作為一個前•接觸過玄門•會點小法術的現任普通人,許文浩深知搭上疑似鬼車後,惹怒疑似鬼司機,死亡的概率有多大。
於是他欲哭無淚地坐直了身子,視線開始不受控製地亂飄。
在掃到了後視鏡上的時候,許文浩視線一頓,這傘?!
後車廂的那把白傘,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啟了一點,傘麵微微張開,上麵的暗紋也越來越深。
已經能夠看得出來,傘麵上繪製的是一條盤起來的巨蟒了。
好家夥,蟒蛇、白傘,這元素湊得不要太齊!
要不是元酌兮身邊那個小孩說他不是許仙,他真的以為自己是遇見白娘子了!
怎麽辦,怎麽辦?
司機不正常,白傘也不正常。前有狼,後有虎,他豈不是今天就要把小命搭在這?!
運氣不會真的這麽差吧?
許文浩不知道怎麽想的,也有破罐子破摔的心理在其中,看了一眼即將開向小路的路線,鼓起勇氣開口:“師傅,我能下車嗎?”
和之前不管怎麽搭話都不回的情況不同,司機這一次回話了。
他的脖子轉動九十度,望向許文浩,嘴角勾起一絲僵硬又古怪的笑容,用一種無法言語的笑聲回答:“不行,還沒到地點,不能下車。”
能回話總比一聲不吭的好,許文浩把手伸進口袋,握緊了手機,憑借快捷呼號鍵,撥通了警察局的電話,臉上故作鎮定:“哈哈,那這路線好像也不對吧,不是去酒店嗎?這都到小道上來了啊。”
司機保持著望向許文浩的動作,手上開車的動作卻沒有一點不穩,就仿佛他不用看路,也能夠精準掌控方向似的。
這樣詭異的一幕,更加讓許文浩確認了司機不是正常人的想法。
可他現在不能打草驚蛇,免得司機撕破臉麵,直接在車上把他宰了。
他開始祈禱,自己的這一通呼救電話,能打到臨夏公安局去。
照目前這種情況,隻有臨夏公安局能夠救他了。
司機語氣古怪極了,但確實保持著微笑:“是去住處,是去住處啊。還沒到地方,不要著急,會有地方睡的。”
許文浩:“......”
謝謝,但是我一點也不想知道是在什麽地方睡,是哪種睡啊!
手機在震動了一會後,終於接通了,許文浩擔心接線員先開口,反而讓他不好解釋,於是假裝想玩手機,把手機從口袋中拿出來,一邊加大音量,哈哈假笑一聲,說道:
“是嗎?師傅你該不會是和酒店有什麽綁定,拉一個客,就多一份提成吧!是哪個酒店啊,我有點挑,要是特別差的地方,我可不住啊!”
遮住手機屏幕,許文浩假裝在屏幕上點著,正在查找信息,一邊用特定的節奏,開始在屏幕上傳遞信息——
臨夏公安局今天值夜班的是一位玄宗天師府過來修學分的弟子,他剛想開口,按照規定的問題詢問有什麽需要幫助,就聽見了一段意味不明的敲擊屏幕聲,與此同時,還有隱隱約約的對話。
弟子的警惕性很高,立馬就反應過來了什麽,好在天師府也交過一些經典密碼的解法。
弟子拿出紙筆,根據許文浩的敲擊節奏,在紙上記錄了一些點和短橫,並且把對話的一些內容也記下了關鍵詞。
敲擊節奏為三短,三長,再三短。
..._ _ _...
救我。
就在弟子剛把這句話解出來的時候,司機幽冷的聲音,也透過電話,傳來過來:
“放心,有單間,也有雙人間,沒有任何吵鬧,會非常安靜的,快了,很快就到了。”
許文浩還在套話,他現在將全部的希望,都壓在了接線員的身上,希望接線員能夠理解他的意思。
“那酒店名是什麽啊,我查查看貴不貴。”
司機嘿嘿一笑,直接就著轉了九十度的頭,又扭動了部分,直到一百八十度,看向了後座的白傘,隻看了一眼,又馬上把頭轉了回來,目視前方,不再看向許文浩和白傘:“明輝樓。”
這三個字的語調,被司機拉得老長,配上車內昏暗不明的燈光,以及詭異的車程路線,許文浩用盡了渾身的力氣,才保證沒有昏死過去。
“啊......好,好的,明輝樓。”
再次重複了一邊司機的目的地,許文浩打開了瀏覽器,開始嚐試搜索明輝樓的消息。
他還以為明輝樓是司機瞎編出來的,又或者是這本來就不是一個真實存在的地方,是不可能被搜索出來的。
可出乎意料的是,許文浩搜到了明輝樓的資料。
不但搜到了,還就在瀏覽器檢索詞條的第一條。
明輝樓確實是一處酒店,但......
這個詞條的標題卻是——【知名富商離奇死在明輝樓中,一夜之間,被譽為京都第一酒店的明輝樓無故起火,無一人生還,並離奇失去蹤跡!】
看到這麽毛骨悚然的詞條,以及一張看上去有些年代的明輝樓營業時的照片,許文浩大腦一白,差點沒直接昏死過去。
一個脫力,手機沒有握住,從手中滑落到腿上。
司機注意到許文浩驟變的臉色,和他脫落手機屏幕上的詞條,依舊是怪異一笑,沒有多說什麽,繼續往前開著車。
“放心,這可是五星級酒店呢——”
一句正常的話,從司機嘴裏說出來,就帶上了懸疑恐怖的色彩。
行了,別說了。
再見了許文淵,今晚我就要遠航!
別為我擔心,明年多給我燒點紙錢吧,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