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蓮心茶(四)

趙南敘挨了記耳光, 惱怒不已,一手將她雙腕交疊著舉過頭頂,另一手鉗住她小巧的下巴, 低吼道:“你罵我登徒子?我是你夫君!”

“你不是!”李靨怒瞪著他, “我不會嫁給你!”

“不嫁我?你想嫁誰?姓尚的還是姓沈的,還是今日跟來那個什麽神醫?”趙南敘臉色陰暗得可怕,“娘親說的沒錯,你就是不安分。”

“你不要胡說八道!”

“是不是胡說都無所謂,從今日起你隻能是我的。”趙南敘整個人壓過來, 手沿著盈盈一握的細腰揉捏向上, 勾住小襖脖領處的珍珠盤扣, “說, 去你房裏還是我房裏?”

“你放開我!”

“答非所問是要受到懲罰的。”他單手將扣子解開,指尖在她鎖骨處摩挲,慢慢滑向第二顆, “去哪裏?回答我。”

李靨衣衫淩亂, 漂亮的眼睛起了霧, 有倔強也有哀求:“我哥哥不會放過你!義兄也不會放過你!”

“不許在我麵前提別的男人!”趙南敘俯身咬在她白玉無瑕的頸側, 感受到懷裏小女子的顫抖,眼神漸漸狂熱:“小靨好美啊,美到很多人都喜歡,但你是我的妻子,隻能屬於我一個人, 隻屬於我。”

李靨雙腕被束著,在粗糙牆壁上磨出血痕, 她拚命掙紮,換來更有力的禁錮, 趙南敘的身體緊貼過來,無處可躲的危險氣息讓她無助又絕望,上一世的結局在腦海裏反複重演,前所未有的恐懼海潮般襲來,她驚懼之下不知哪裏來的力氣,猛然掙開束縛,跌跌撞撞向外跑。

好不容易重活一次,好不容易走到現在,自己絕不要再回到那四四方方的幽深庭院裏,淒苦哀怨地度過餘生。

身後腳步聲追上來,比吃人的猛獸還可怕,她拚命向前跑,不敢回頭,忘了呼救,隻一刻不停拚命跑著,直到有人抱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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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辰本來說好明日午後來與小姑娘煮酒,但今日查案的地點就在茶莊附近,他實在忍不住那種抓心撓肝的想念,隻想著忙完順路看她一眼,卻碰到滿園子尋人的沈羽。

沈羽說兩人約好未正梅林見,早已過了時辰,茶莊少東家顏季明說曾看到一位女子等在梅林,後來被自稱秘書少監的男子拽走了,從他的描述來看,女子就是李靨。

兩人覺得不妙,決定先去趙南敘的住處找人,誰知剛走到一半,就看到李靨衣衫不整滿麵驚懼地跑過來,他來不及細想,飛身上前將人抱進懷裏。

熟悉的鬆竹氣息一瞬間籠罩,李靨驚愕抬頭,接著便大哭起來:“義兄!”

她發髻淩亂,小襖微微敞開著,露出纖弱細長的脖頸跟秀氣的鎖骨,細膩雪肌上幾處紅痕清晰可見,兩隻手都受了傷,皮被蹭掉一大塊,滲出鮮紅的血,狼狽不堪的樣子一看便知遭遇了什麽,尚辰脫了外衣裹在她身上,又將人抱得更緊些,抬眸怒視著追過來的趙南敘。

跟過來的沈羽一腳將趙南敘踹倒,劍尖抵在他咽喉處:“你做了什麽!”

趙南敘被劍抵住,有一瞬間的慌張,看清來人之後反而冷靜下來,他看看拔劍相對的沈羽,又看看將自己未婚妻抱在懷裏的尚辰,冷笑一聲:“我管教我的妻子,與二位何幹?”

尚辰抱緊懷裏哭個不停的小姑娘,眼淚將他胸口濡濕一片,冰涼涼的,他現在心裏無比後悔早上為什麽沒有跟她一起來,如果一直陪著她,她就不會受到這種傷害。

“靨兒不怕,有我在。”他將李靨身上衣服裹緊些,囑咐她呆在原地不要動,抽出寶劍幾步走到趙南敘麵前,二話不說刺進他心口。

趙南敘頓時疼的大叫一聲:“姓尚的,你想殺我?”

“靨兒不是你的妻子,現在不是,以後也不是。”尚辰居高臨下,目光凜冽如冰,麵無表情地壓下手腕,劍便更往裏進了一分。

那日壽宴時候小姑娘說的很清楚,她不想嫁,是自己患得患失,不敢確認,沒有提早幫她擺脫這樁婚事,才釀成今日之禍。

沈羽察覺不對,連忙製止:“殺害朝廷官員是大罪,別衝動!”

“一個從四品的京官,殺便殺了,至多我脫了這身官服,回江南便是。”

“義兄住手!”李靨突然從後麵抱住他,“我無事的,真的無事!您不要殺人!”

她死命抱住他的腰,拚盡全力將他向後拖,尚辰想掰開她的手,卻發現她雙手冰冷,整個人都在發抖,應該是嚇壞了。

他輕歎一聲收了劍:“我帶你去找你哥。”

“不行,他會擔心的。”李靨鬆了手,輕聲央求道,“哥哥身體不好,千萬不可讓他知道。”

“他是你兄長,必須知曉,而且有司空在,不會有事的。”尚辰不由分說拉著她就走,態度前所未有的強硬,小姑娘心思敏感又太過善解人意,什麽事都憋在心裏,這樣不行。

李梔是她唯一親人,必須出麵解決此事,越快越好。

“可是……”李靨還想說話,被義兄大人淩厲的一瞥嚇得閉了嘴,乖乖低頭跟他走。

沈羽簡單檢查過趙南敘的傷口,發現傷口不深,也沒有過量出血,不由得鬆了口氣,拉起他跟在尚辰後麵。

李梔午睡起來正在喝茶,屋裏就呼啦啦闖進這一群人,自己妹妹一頭撲過來就隻是哭,他心下著急又不知發生了什麽事,隻抱著她輕輕拍著,抬頭去看跟進來的好友。

尚辰大致將事情經過講了一遍,李梔默不作聲聽完,點點頭,出乎意料地平靜。

“不哭啊,哥哥給你出氣去。”他說著用袖子給妹妹抹幹眼淚,走到剛包紮完傷口的趙南敘跟前:“趙少監,剛剛丹景說的可屬實?”

趙南敘胸口被刺了一劍,雖不致命,卻也疼痛非常,這會兒包完傷口坐在椅子上,蒼白著臉呼吸急促,見李梔問自己,無力地點點頭:“是,我唐突了小靨。”

話音未落,李梔突然自腰間抽出防身的短劍,猛地刺進趙南敘肩膀。

這是父親留給他的短劍,雖非寶器,卻也日日擦拭,鋒利異常,眼下他又用了全力,短劍沒入皮肉又透骨而出,鮮血頃刻間便染紅了趙南敘半邊衣衫。

趙南敘痛到幾近昏厥,張大嘴說不出話,李梔將劍拔出來,冷冷開口:“這是爹娘與我一起給你的教訓,下次再敢欺負我妹妹,我會殺了你。”

“還有,李趙兩家婚約作罷,我即刻去戶部退婚,靨兒與你再無關係。”

“我不會同意的。”趙南敘捂住傷口,扶著椅背勉強站起來,一張臉蒼白慘然,“兩家婚約早已締結,想解除可以,兄長悔婚便是。”

“趙南敘你簡直無恥!”李梔舉劍就要再刺,這才回過神來的眾人趕忙攔住,正混亂間,聞訊趕來的趙母跨進門,一眼就看到自己兒子滿身是血的樣子,撕心裂肺地大喊一聲。

“我的兒啊,你這是怎的了!”她踉踉蹌蹌衝進屋,眼神惡狠狠地環視四周,看到李梔手裏染滿鮮血的劍,怒叫著一頭撞過去,“姓李的,我跟你拚了!”

“趙老夫人。”正忙著給趙南敘止血的司空雲天見狀,示意紅鸞過去拉住趙母,“令郎失血過多,需得抬去我那裏醫治,你是跟著去呢?還是留在這裏跟李學士拚了?”

趙母被紅鸞鉗住手,這紅衣美人看著柔弱,實則力大無窮,高壯的趙母竟被製的動彈不得,她詫異地看看屋裏眾人,又回頭看看已經昏迷不醒的兒子,識時務地沒有再掙紮,隻指著李梔破口大罵:“天殺的短命鬼你等著,我跟你沒完!”

轉而又對門口幾個驚呆了的下人吼道:“都瞎了嗎!還不趕緊過來幫忙!當心回去我剝了你們的皮!”

趙府跟來的幾個丫鬟小廝七手八腳將趙南敘抬去了司空的住所,屋子裏隻剩下李梔兄妹跟尚辰還有沈羽。

李靨被哥哥剛才的樣子嚇到了,生怕他氣急攻心再出現什麽問題,紅著眼眶站在一旁,擔憂地望著他。

李梔倒是看起來沒什麽大礙,找來藥箱給妹妹處理手背上的傷,一邊溫聲細語安慰:“靨兒可有受傷?都是哥哥錯,哥哥沒有保護好你。”

“不怪哥哥。”她輕輕搖頭,“可趙南敘受傷了。”

“靨兒擔心他?”

“不不不,我是怕他報官。”見哥哥誤會了自己,李靨急忙解釋,“他是個官員啊,傷害官員之罪可大可小,他若是不依不饒,隻怕要影響哥哥前程。”

“影響前程我不怕,現在隻問你是如何想的。”李梔給她上好藥,合上藥箱認真道,“若就此退婚,靨兒心中可有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