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算計(五)【已修】
“死者麵色赤黑, 糞門突出,便溺,為壓塞口鼻窒息而死, □□沒有**痕跡, 不是奸殺。”吳思悠在殮房呆了小半個時辰,拿了張屍格交給李靨,“她的指甲縫裏有皮肉屑跟血漬,應該是凶手的。”
“還有,死者懷孕了。”
“懷孕了?”
“嗯, 大概兩三個月, 還沒顯懷。”
“怪不得急急忙忙要成親……”李靨抿著嘴思索一陣, 把屍格疊起來放進包裏, “走,去七裏村!”
七裏村離城門七裏,馬車跑起來很快就到, 丁勇說他們家是村頭第一個, 破敗籬笆茅草房, 還未走近就聞到一陣陣燉肉的香氣。
“嘿, 這丁家看起來窮嗖嗖的,吃的倒是挺好。”唐君莫提鼻子聞聞,“冬筍燉雞。”
任海遙不同意:“小生聞著像是山菌燉雞。”
“鮑魚燉雞。”不怎麽愛說話的白澤琰也加入討論。
“其實我剛剛也想說是鮑魚。”吳思悠臉頰微紅,飛快瞥了白澤琰一眼又移開,“不過這家不像吃得起鮑魚的樣子啊。”
任海遙笑著搖搖頭:“應該是連雞也吃不起才對。”
“真的假的?還會有人連雞也吃不起?”吳思悠驚訝地脫口而出, 見大家都看自己,不好意思地捂住嘴, “抱歉啊,我真沒見過……”
“按丁勇所說, 他叔嬸有四個孩子,兩個小的在家,兩個大的成婚之後又把孩子送回來,一家老小七八口子等吃飯,能吃飽已經很好了。”白澤琰輕聲解釋道,“你家境與他們不同,不知道也正常,不必在意,更不必抱歉。”
他突然說了這麽長的句子,聲線醇厚低沉,與意氣風發的少年模樣並不相符,卻又異常和諧,吳娘子徹底紅了臉,愣愣地點點頭:“嗯,好。”
“就是,沒見過就沒見過唄,這說明你爹將你保護得很好,該高興才對,有啥好抱歉的。”唐君莫大大咧咧說了幾句,又摟過白澤琰的肩,“走,去丁家瞧瞧?”
“把手拿開。”
“嘖,又不是大姑娘,摟一下怕什麽?”
“二位等一下小生。”見兩人進了丁家大門,任海遙跟過去,吳思悠扯扯好友衣服:“葉子,剛剛白公子什麽意思?”
“唔,是很溫柔的安慰吧。”李靨也不知道,她上一世隻活到二十二歲,對男女感情還沒來得及開竅就死了,而且上輩子她不認得吳思悠,也不認得白澤琰、唐君莫、任海遙,這些人的將來如何一概不知,不過這樣也很好,充滿憧憬,並肩而行。
“那我就當做很溫柔的安慰。”吳思悠輕輕拍打幾下臉頰,眼角眉梢帶著少女的嬌俏,“走啦,做正事。”
丁勇的叔叔嬸子跟幾個孩子都在家,見官府的人突然造訪,一時有些慌亂。
“不是什麽大事,隻是據報上有幾個不太清楚的問題需要補充一下。”李靨給他們看過自己的文牒,“我需要一張桌子。”
“哎哎,您裏麵坐!”夫妻倆打發了孩子出去玩,把幾個人讓進屋。
李靨在桌前坐好,拿出紙筆:“二位說親眼看到丁勇半夜出了門,是誰看到的?”
“我。”
“我。”
丁家叔嬸異口同聲,對視一眼後又急急指向對方。
“他!”
“她!”
“到底是誰?”
“是他!是我們當家的看到的!”丁家嬸子搶道。
李靨點點頭,又看向丁家叔叔:“你看到的?”
丁家叔叔狠狠瞪了自己婆娘幾眼,點頭。
“把當時看到的情形講一講,要詳細,不可疏漏。”
“就是那天晚上我起夜,看到小勇披了衣服出門。”他看著對麵低頭唰唰寫字的小娘子,咽咽口水,“你這個,在寫啥?”
“哦,我得把你說的話一字不落記下來。”李靨抬眸,表情異常嚴肅,“起夜是什麽時辰?”
“醜時吧。”
“確定?”
“也、也可能是子時。”丁家叔叔見她又開始寫字,額頭滲出汗來,“反正、反正月亮挺亮的,我一眼就看見他了!”
“好,這個我記下了。”她仔細寫好,又問道,“那晚你們吃的什麽?”
“吃的……不記得了。”
“丁勇說,他回來時桌上有一罐甜湯,那甜湯——”
李靨還沒說完,門外一個小男孩突然跑進來,輕車熟路地從屋角五鬥櫥裏抱了個點心盒出來。
點心盒子紅木漆成,精美大氣,在簡陋寒酸的屋子裏裏,仿佛破衣服上鑲明珠一樣別扭又顯眼,李靨抬頭跟吳思悠交換一下眼神,認出點心盒是城裏瑞南齋的。
丁家嬸子慌忙起身,衝過去將盒子奪過來放回櫃子,迅速將櫃門關上:“你這孩子亂翻什麽!”
“奶奶奶奶我餓了!”男孩衝著丁家嬸子嚷道:“什麽時候才能吃雞腿啊?”
“什麽雞腿?哪有雞腿?沒看大人在說話嗎,快出去!”她慌慌張張把男孩往外推,男孩見她不承認,哇的一聲哭起來,邊哭邊喊道:“有雞腿!就是有雞腿!你說的!”
他哭著掙開自己奶奶,跑過來衝著唐君莫拳打腳踢:“我奶奶給我做的鮑魚燉雞,你們不許搶!”
白澤琰眼眉一挑,頗為得意:看吧,就說是鮑魚燉雞了。
唐君莫莫名其妙被打,幹淨挺括的官服上瞬間多出好幾個髒乎乎的鞋印,氣得他單手把小男孩拎起來,嚇唬道:“哪裏來的小娃娃,再撒潑小爺可不讓著你!”
“官爺息怒,官爺息怒!”丁家叔嬸嚇得跪下磕頭,“小孩子不懂事,您千萬別怪他!”
“看好你家孩子!”唐君莫本來也沒真打算跟個小孩計較,這會兒見他嚇得哭都忘了,也就鬆了手,“葉子,你繼續問。”
李靨看了會兒熱鬧,低頭將紙筆收好:“沒什麽要問的了,咱們走吧,莫耽誤了人家吃飯。”
她說著朝躲到丁家嬸子身後大氣不敢出的小男孩笑笑,“小郎君別害怕,我們不會搶你的鮑魚燉雞吃的。”
出了丁家,幾個人分成兩路,一路去找當天的報案人,另一路去春妮家,春妮是一個人住,院子還是保持著出事時的樣子,沒人來,也沒人敢來。
李靨跟吳思悠屋裏屋外搜索一陣,在後窗戶那裏發現了半個腳印。
“說不定是凶手的。”李靨小心翼翼將腳印拓下來,抬頭發現窗框上有根木刺,木刺上掛了一小片墨綠色的布料,“這是什麽?”
“這顏色倒是少見。”吳思悠接過來,對著陽光仔細看了一陣,“不過料子就很普通。”
“說不定也是凶手的,還是先收起來。”
“葉子,你今日又是早起又是收集證據的,很積極嘛。”吳思悠碰碰她,“是因為案子,還是因為委托案子的人?沈虞候俠義心腸,對個普通朋友都這麽好,長得也好,高高大大又有安全感,比趙少監強。”
“想什麽呢?”李靨將拓片跟布料收進包裏,見好友一臉八卦的樣,忍不住捏她臉,“沈虞候可是付了錢的,誰會跟錢過不去?”
“可我覺得沈虞候明顯對你跟別人不同啊,他看你的時候,眼神亮的跟什麽似的。”
“跟什麽似的?跟你看白公子似的?”她不以為意,樂嗬嗬往外走,“我可是有婚約的人,你必然想多了。”
一行人在村口集合,唐君莫他們把村裏都打聽了一個遍,也沒問出誰是報案人。
“據報上寫著報案人叫金保,可村裏根本就沒有叫金保的。”任海遙道,“村民說那天領官差進村的是個生麵孔,沒人認得。”
“據說春妮回來快兩個月了,半月前突然張羅著找婆家,找的很急。”白澤琰道。
唐君莫輕笑一聲:“那可不,肚裏的孩子總要找個爹不是?”
“所以問題還是在周家。”李靨右手握拳敲了下左手手心,“咱們就從這個叫金保的開始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