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章

許清衍不出聲,目光與寧晚蓁眼眸裏的笑意對上。

他眼底是暗沉的,琢磨不透的,而寧晚蓁卻帶著玩弄。

寧晚蓁望著近在咫尺的這張臉,感受到他的呼吸緩慢拂過自己臉頰,滲透進肌膚與心髒。

有什麽在暗自滋長,讓心跳兀自快了幾拍。

她掩飾著,漂亮的眼眸裏仍蘊著胡鬧般的笑,視線最後定在許清衍嘴唇的傷口上。

看起來很快就會好。

寧晚蓁眨了一下眼,與許清衍對視著,問:“傷口疼嗎?”

許清衍沉默,寧晚蓁抬起手,指尖輕輕碰觸自己製造出來的傷口,自言自語著:“你應該不會覺得疼。”

他可能根本不知道,什麽叫做疼。

他就是一個沒有感情的工作機器。

寧晚蓁心底的情緒膨脹,報複心理再次襲來,手指往下拽住許清衍西服的領子,將他往自己這邊拉。

突然的受力,許清衍上半身往前傾,雙手手掌瞬時撐在寧晚蓁身體兩側的洗漱台邊。

他們之間的距離很近,遠看仿佛是一對繾綣相擁的戀人。

可是她卻是在報複他。

報複他的冷硬心腸。

寧晚蓁微微仰起下頜,用齒尖再次咬住許清衍的唇瓣,咬在已經止血的傷口上。

她想把自己承受的都還給他,她要把自己心裏的難過和委屈,都給他。

讓他也跟著疼一下。

咬得狠了,寧晚蓁再次嚐到了鮮血的味道。

她眼睫微抬,發覺許清衍沉著眸色看自己,並未因疼痛而蹙眉,臉上似乎仍舊沒有情緒的表達。

寧晚蓁的心忽然也跟著許清衍的眸光沉了一下,她緩緩退開,唇角洇著他唇瓣的血。

“許清衍。”

她望著他的眼睛,喊他的名字。

然後她感受到許清衍微涼的指節,輕輕碰觸她的唇,拭去屬於他的血。

他們之間的親昵一直都是很微妙的,從來不是理所當然,卻又好像自己擁有生命力,野蠻生長,無法控製。

從15歲那年第一次見麵開始,寧晚蓁就知道眼前的這個人跟她之間有一道隱形卻沉重的門,它將他們相隔在兩端,近在咫尺,卻無法親密靠近。

可是少女心思哪會受理智所控呢。

哪怕許清衍的心跟她隔著一條銀河,她都無所畏懼,總想試探,總想跨越。

寧晚蓁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沒有成功朝許清衍靠近,他總是那樣冷靜,在外人麵前也從不表現他們之間的熟稔。

明明他們已經親密到,能在無人知曉的時刻,私密地擁有一個綿長的、不具名的吻。

寧晚蓁感受到許清衍指節拂過她唇角和臉頰的緩慢力度,他很認真,好像在擦拭一件心愛的寶物。

她有那麽一瞬間,是有這種錯覺的。

可惜這種錯覺隻存在了兩三秒。

“好玩嗎?”

許清衍開口問她。

他垂著眼,睫毛很長,遮了眼底的光。

擦拭過血漬的手指修長伸展,順著她的側臉,移到她頸後。撫住脖頸時,屬於他手指的冰涼清清楚楚的蔓延滲透,襲卷她全身。

寧晚蓁被迫微微仰頭,鼻尖碰上他的鼻尖,此刻她仿佛是被獵人扣住脆弱脖頸的獵物。

獵物會害怕,她不會。

她喜歡他愈發貼近的鼻息,喜歡他隻在這種時候流露出的強勢。

許清衍也早不是十幾歲時被親吻而清澀無措的少年,成年的他身上有一種隱秘的掌控感,尤其是被刻意撩撥之後的反殺。

無聲的僵持結束在彼此氣息纏繞到最頂點的時候,一點一點發燙的氣息像是草原被點燃的火種,風一吹,就燎原了。

許清衍扣著寧晚蓁的後腦勺吻過來,寧晚蓁再次嚐到了鹹澀的血的味道,但也就隻有一點,而後滿鼻滿腔都是獨屬於他的清冽與熱烈。

他吻得用力,借用燎原的氣勢將她掃**,她抓著他衣襟的指尖泛白,骨節凸顯,同時間身體受力,頭往後仰,脖頸落下的線條漂亮流暢。

在寧晚蓁不受控地節節敗退,頭頂即將撞到鏡子時,許清衍適時將覆在她頸後的手上移,將她頭頂護住,撐在洗漱台上的另隻手則落到她後背肩胛骨處。

寧晚蓁被吻得意識混亂,肩胛骨忽然襲來的疼痛讓她清醒了一兩分。

許清衍察覺到寧晚蓁一瞬間的瑟縮和微嚀的聲,停了下來。

他們的呼吸都還是沉重的,都還沒從剛才這個逾矩的吻之中抽離,卻又都清楚無法再繼續。

寧晚蓁臉頰微紅,在許清衍的桎梏之中微微喘著氣。

許清衍的視線越過她肩膀,看似是將她摟緊在懷,實則是在檢查她後背的傷。檢查完之後,他緩緩鬆開她,直起上半身,沒說話,轉身離開了浴室。

被單獨留下的寧晚蓁花了一點時間讓心跳回歸正常。

十年的相處,許清衍隻有在接吻的時候,才會顯露出他平日隱藏的占有欲。他每一寸的用力,都會讓寧晚蓁多確認一分她在他心中的分量。

不是雇傭關係,不是利益所趨,而是單純的,女人和男人之間最純粹的吸引。

可是他每次離開的背影,總是那樣幹脆利落,頭也不回,仿佛隻是寧晚蓁自己在演一場獨角戲。

許清衍走後,寧晚蓁整理情緒,在浴室待了一小會,重新衝了澡換上睡衣。

她走出浴室,卻意外看到等在外麵的許清衍。

寧晚蓁在浴室門口停滯住腳步,表情有點怔,她以為他已經走了。

兩人隔著距離對視幾秒,許清衍先開口:“拿了藥,你後背的傷要處理一下。”

默契讓他們不約而同的不提剛才那個吻。

寧晚蓁瞥了一眼許清衍手裏拿著的紅褐色藥水,眉毛不高興地皺起來:“不要。我討厭這個味道。”

她認得,這是老爺子的跌打藥,小時候她哪裏摔了青了,都會抹上這個藥水。見效很快,可是味道真的很難聞,她從小就討厭。

許清衍竟然從老爺子那裏拿來這個藥。

許清衍沒有理會寧晚蓁的拒絕,問:“床邊還是沙發?”

寧晚蓁不理他,赤著腳從他身前經過,微卷的長發沒有完全吹幹,帶著淺淡的濕意垂在肩膀上。

她徑直走向臥室的床,卻忽然被拽住胳膊。

許清衍比寧晚蓁高出很多,認真的時候,眉眼之間是帶著一絲壓迫感的。

他晚上似乎沒什麽耐心了,攥著寧晚蓁纖細白透的手臂,往前帶了幾步,隨即就將她扔在了**。

這完全出乎寧晚蓁的意料,她從**支起身體卻又馬上被身後的許清衍按住背脊,狠狠按了下去。

寧晚蓁背對著許清衍,平日她的高傲任性在這會兒完全被碾壓,力氣完全不如他,毫無還手之力。

“許清衍——你幹什麽——”

“給你上藥。”

許清衍的聲音很淡定,單腿屈膝壓住寧晚蓁掙紮的雙腿,抽空打開藥水的瓶蓋,濃烈的中藥味就竄了出來,彌漫在整個房間。

寧晚蓁氣得想罵人,可她還沒開口,就感覺到自己睡裙的肩帶被扯下,不過不是蠻橫無禮的力道。

下一秒,藥水冰涼的感覺就覆在了她摔傷的肩胛處。

刺鼻難聞的中藥味道也衝上她腦門。

寧晚蓁掙紮著要推開許清衍,卻聽到許清衍說:“明晚有一場晚宴,如果我沒記錯,你挑的出席禮服是LU新出的春款高定,露背長裙。”

寧晚蓁滯愣片刻,忘了掙紮,許清衍的聲音繼續響在耳畔。

“你應該不想後背的淤青被在場所有人看到?”

寧晚蓁咬住唇瓣,氣得牙癢癢,不想服輸,可又不得不低頭。

心底情緒也略顯複雜。

她還以為他是關心她,原來隻是關心明晚的晚宴,與他相關的工作。

“許清衍,你知道你真的很討厭吧?”

“嗯,知道。你說過不止一次。”

寧晚蓁頹敗,一句話都不想說了。

偏偏這時候,許清衍的聲音難得低柔幾分:“不要任性。現在用藥水揉一下就會好,忍一忍。”

寧晚蓁剛剛下陷的心髒倏地跳動一下,血液都仿佛倒灌而來。

許清衍見她不動了,就又往手心倒了一些藥水,然後揉到她受傷的位置。

他動作很輕,一點一點的按揉著撞傷的地方,將藥水完全揉進去。

“是不是在浴室摔的?”他問。

寧晚蓁沒出聲,許清衍便當她默認,繼續問:“除了這裏,還有沒有別的地方受傷?”

寧晚蓁壓製自己作亂的心跳,咬咬唇,實在受不了這難聞的藥水味道,不肯說實話:“沒有了。”

許清衍似乎不大相信,他繼續手上的動作,反問:“確定?”

當然不確定。

寧晚蓁在浴缸旁邊那一跤,是實打實地摔到後背和腰,當時撞到浴缸邊緣的疼痛很快就被水流衝逝,沒有惹她注意,但是後來卻是真真實實地讓她感受到疼。

許清衍再問一遍:“真的沒有別的地方——”

“有。”

寧晚蓁沒等他說完,就轉頭瞪著他,“腰也撞到了。這裏你也要給我上藥嗎?”

她有些氣惱,耳朵泛著的紅卻好似不是因為生氣。

“你難道還想扯了我的睡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