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隔天,雨停了。

老爺子得知前一晚汽車拋錨的事,好似是找到了什麽由頭,親自邀請蔣斯祈來寧家吃飯,當作他送寧晚蓁回家的謝禮。

於是,兩天後,蔣斯祈帶著一堆拜訪禮物,溫文爾雅地登進了寧家的門。

寧晚蓁並不是很想參與這頓別有用心的晚餐,可她拗不過老爺子,被迫留下成為陪客。

寧家一樓的主客廳,老爺子和蔣斯祈斜對而坐,一番客氣之後,老爺子開始詢問蔣斯祈一些工作上的事。

“這兩年隆成在你的努力下,發展的很好,我和你爸其實一直都很看好你。近期海港有個發展項目,我們兩家可以一起合作。”

老爺子今天精神不錯,麵對蔣斯祈一直笑顏不斷,他說著,瞧了瞧一旁勉強坐在那聽他們聊天的寧晚蓁,然後暗示道:“以後我們兩家的關係說不定會再親密一些,到時整個西城的發展都在寧氏和隆成手中。”

寧晚蓁正放空思緒,心裏一百個不願意留在這,麵上還得裝一裝。

聽到爺爺的話,她稍抬眼睫,先是看了看爺爺,再看了一眼蔣斯祈。

蔣斯祈微微笑著,似乎是在默認。

他很願意跟寧家聯姻,這對他百利而無一害。

“這段時間你們倆相處的還不錯,下次有時間,請你父母一起吃頓飯。”老爺子對蔣斯祈的滿意完全是寫在了臉上,“聽說你現在獨居在華悅庭,那裏離我們這不遠,以後常來往。沒事可以過來吃頓便飯。”

蔣斯祈:“謝謝寧董。有時間會的。”

兩個男人一來一往的聊著,寧晚蓁沒有插話的機會,也根本不想插話。

不過這些無聊的對話倒也沒有一無所獲。

寧晚蓁悄悄拿起手機,給溫疏雨發了條微信。

【你上回說你把你家貓送到哪裏住了?】

一分半鍾,溫疏雨回複:【華悅庭啊,我哥在外麵的私產,被我征用了。】

溫疏雨喜歡養貓,可是她哥不喜歡貓科動物,嚴令禁止她把外麵那些流浪貓帶回家裏。

為了這個事,他們兄妹兩吵了不知道多少次。

溫疏雨一氣之下,把他哥在外麵的房子搶了,讓她那些貓寶貝們登堂入室,占地為王。

寧晚蓁果然沒記錯,西城樓盤那麽多,她說怎麽覺得華悅庭這三個字這麽熟悉。

她腦筋一轉,悄悄給溫疏雨發去幾個字:【幫我個忙。】

今晚的晚餐格外豐盛,老爺子心情好,難得不遵醫囑,讓管家從酒窖拿出他的藏酒。

上等的鹿茸酒,精選成年梅花鹿鹿角,配以冬蟲夏草,益氣補血滋養身體。

這種藥酒,若是之前沒有小量嚐試過,很容易上頭,酒勁很大。

老爺子也怕蔣斯祈不勝酒力,隻讓管家給他倒了一小杯。

蔣斯祈盛情難卻,便陪了老爺子這一杯。

寧晚蓁默默看著他們喝酒,沒有參與。

她從小就討厭藥味,偏偏爺爺信古方,總是泡一些藥酒,喝的,擦的,都有。

這兩杯鹿茸酒的味道著實有些熏人,寧晚蓁覺得空氣裏都是酒精的味道,她的頭發絲都好像沾著酒裏麵的那股難聞藥味。

終於,晚餐結束了。

蔣斯祈喝了酒,預備通知司機來接,老爺子則準備讓寧家的司機送他回去。

憋了一晚上的寧晚蓁可算有了說話的機會,在兩人相互客氣時,她開口道:“我送吧。”

老爺子和蔣斯祈不約而同停頓,轉頭看向她。

寧晚蓁走到蔣斯祈身邊,見他臉頰微紅,笑了笑:“爺爺的酒後勁很大,估計你今晚不會好受。這都是因我而起,為表達歉意,我送你回去。”

蔣斯祈倒沒有真的醉,正想推辭,寧晚蓁截了他的話:“我沒喝酒,我開車送你。放心,我車技很穩的。”

“好好好,就讓晚蓁送。”老爺子樂見其成,難得見寧晚蓁主動,他當然希望寧晚蓁能和蔣斯祈多點私人空間相處。

就這樣,寧晚蓁成了蔣斯祈的臨時司機。

寧晚蓁從車庫開走自己平時沒怎麽開的小跑,黑色磨砂的流線車型很快淹沒在這濃鬱夜色之中。

不算寬敞的車內,蔣斯祈手肘撐在全部下降的車窗邊,夜風吹拂,酒精散了許多。

他不自覺看著淡定開車的寧晚蓁,似乎一直都在若有所思。

寧晚蓁開車不喜歡說話,說話會分神,其實她車開得少,不算很熟練。

她跟蔣斯祈也沒什麽特別的話要聊,這短暫的一小段路,他們便一直保持著沉默。

直到寧晚蓁的車停在華悅庭正門前。

“爺爺的酒並不好喝,如果有下次,你可以拒絕,不一定非要陪他。”寧晚蓁將車熄火,順便說。

蔣斯祈思考一瞬,微微笑道:“還會有下次?”

“……”寧晚蓁側頭看他,發覺他此刻眸光偏深,也許是微醺的原因。她沒太細想,隻說:“我爺爺很喜歡你,說不定就會有下次。”

“那你呢?”

蔣斯祈這三個字問出來,寧晚蓁忽然就有了一種不對勁的感覺。

她再次與蔣斯祈幽深的目光對上,能辨別出這是屬於男人對女人的目光。

“蔣先生,我們說好的,就算是結婚,也隻是表麵的商業聯姻,隻有利益沒有感情。”

寧晚蓁這些年從許清衍那裏學到很多,尤其是談判的技巧。

她用語言巧妙拉開彼此距離:“這是你提出來的,我還在考慮階段,如果你自己都做不到你保證的這一點,那麽我覺得我應該不會考慮你。”

這番話確實有效。

蔣斯祈眼眸斂了幾分,很快又恢複成平時文質彬彬、斯文儒雅的模樣,輕輕笑了笑:“好,我明白。是我問了不該問的。”

他說完,解開安全帶,卻沒急著走。

“謝謝寧小姐送我,要上去喝杯咖啡嗎,當作我的謝禮。”蔣斯祈笑著說,“沒有別的意思,不用擔心,我不會越界。”

許清衍特意在公司待到很晚。

他知道今天蔣斯祈在寧家,確保夜深時分蔣斯祈已經離去之後,他才驅車回寧家。

許清衍的身份在寧家確實有些尷尬,他是寧老爺子從孤兒院接出來領養的孩子,卻一直沒有被承認是寧家的人。以前提起來,會說他是“寧晚蓁未來的助理”,現在再提起來,就沒有“未來”兩個字。

他也的的確確成為了寧晚蓁的助理。

一個小小的助理怎麽能住在寧家呢,他應該避嫌。

今天寧晚蓁沒去公司,許清衍替她處理了很多事,一整天精神都處於緊繃狀態。

回家這一路,都沒怎麽鬆懈。

或許是他故意為之,他不想讓自己鬆懈,人一旦鬆懈了就會有弱點,就會想很多不該想的東西。

寧宅經過這一晚的熱鬧,此刻正偃旗息鼓,幾個傭人在餐廳打掃衛生。

許清衍一進來,就聞到了殘留在空氣裏的藥酒味道。

“阿衍,怎麽回來的這麽晚。”

王姨剛好要出門,手上提著一個硬殼紙袋,見許清衍回來,便打了聲招呼。

許清衍環顧四周,先是想到寧晚蓁是不是也喝了酒,她酒量並不好,醉了會胃疼。

但他沒直接問,而是問了王姨一聲:“董事長喝酒了?”

“是的,隆成集團的小蔣總過來,董事長心情很好,晚上就和他喝了一杯。酒勁太大,董事長這會兒已經歇息了。”

“小姐喝了嗎?”

“小姐沒有喝,她最不喜歡的就是藥味,怎麽會喝呢。不過那位小蔣總倒是有點不勝酒力,小姐親自開車送他回去了。”

許清衍有一瞬間沒聽清:“小姐開車送他回去?”

“是啊,小姐主動提出來的。”王姨有點欲言又止,低頭瞧瞧自己手上提的東西,想想還是說了:“剛才小姐打電話過來,讓我取一套換洗的衣物讓司機送過去,她說她今晚……不回來了。”

……

半小時後,許清衍在華悅庭的正門前找到寧晚蓁的車。

他坐在自己車內,沉黯的雙眸透過車前玻璃與夜色,直直望著對麵停車位上的那輛黑色小跑。

這是他陪她挑選的,她明明不怎麽開車,還非要買一輛跑車。

她開車也是他教的,從理論到實踐,手把手地教。

以前寧晚蓁一直不願意開車,懶得開,費心神,無論去哪都讓司機接送。沒想到有一天,她用他教會的車技,送另一個男人回家。

王姨收拾好的換洗衣服正安靜放置在許清衍的副駕上。他不知為什麽要搶過司機的工作,親自送換洗衣物過來。

或許是想親眼確認,寧晚蓁今晚確實要留宿在蔣斯祈家裏。

許清衍抬手扯開領帶,鬆了一絲心口的浮躁,而後平靜下來,拎起副駕上的紙袋開門下車。

寧晚蓁跟王姨說了地址。

許清衍按著地址過去,沒幾分鍾,便站在了華悅庭5號樓的23層。

他對這個樓盤有一點了解,這是江景大平層,臨海而居,視野開闊。

門鈴響了兩聲。

隨著門鎖滴滴打開的聲音,許清衍看到了出現在眼前的人。

柔軟的長卷發略顯濕漉地披在肩頭,他送她的那對耳環在耳垂與發絲間半遮半掩。

細白脖頸,纖麗鎖骨,寬大的男士白襯衣裹著她曲線完美的身體,紐扣隻扣到胸口位置,襯衣下擺堪堪遮在大腿上方。

她是性感的,漂亮的,純欲的,又惹人遐想的。

兩人視線不期而遇,寧晚蓁站在隻開了一小半的門內,先向許清衍伸手:“給我吧。”

她似乎是若無其事一般地說:“怎麽是你送過來,我以為會是司機。”

“司機有事,我幫忙走一趟。”

許清衍喉嚨發緊,卻能不動聲色地扯謊,聲音出奇的平靜。

寧晚蓁眨了眨眼,小小地“噢”了一聲。

這時房子裏麵傳出什麽東西碰撞的聲響,她回頭看一眼,接著就直接從許清衍手中拿走裝著換洗衣物的紙袋。

關門前,她說:“你可以回去了。”

門砰一聲被關上,毫不留情。

她今晚要留宿。

這是非常確定的事實。

男人所謂的占有欲和嫉妒心浩浩****襲來,又像針紮一樣戳在許清衍的心髒上,妒忌的疼痛感是細密的。

他一直都被寧晚蓁拿捏著,心裏清楚也許留宿隻是她為了刺激他而作的假,但是那萬分之一的真實的可能又將他的故作鎮定打敗。

萬一呢。

萬一她就是要留宿。

萬一她和另一個男人睡一張床。

成年男女不會單純的隻睡一張床。

華悅庭正門口,許清衍立在夜風之中點煙,火機的火焰被風吹滅幾次,煙一直沒有被點燃。

心底那股浮躁突然就衝了上來,理智被悉數吞滅。

手垂下,煙就在骨感強烈的手指中間被掐斷。

他做不到若無其事地看著寧晚蓁和別的男人親密。

他應該知道的,以前那麽多次都沒有克製住衝動,擁抱接吻乃至更深入的事,他從來沒有獨善其身過。隻要寧晚蓁衝他勾勾手指,他就能摒棄一切理智墜入欲望的深淵。

是他把自己想象的太清高,同時也太低估寧晚蓁對他的影響。

門鈴再次響起。

開門的還是寧晚蓁。

她身上的男士襯衣幾乎沒裹住什麽,一側的長發被勾至耳後,讓耳垂上的那抹珍珠明晃晃地落入許清衍眸中。

她甚至戴著他送的耳環,在另一個男人家裏。

寧晚蓁幾乎沒來得及開口說什麽,就被許清衍拽住了手腕。

她被蠻力拽出來的瞬間,門砰一聲被關上。走道頂上的燈光明亮刺眼,電梯就在左手旁,可她卻踉蹌著,被拽進了走道盡頭的消防通道裏。

走道上的光源瞬間消失。

隨著黑暗而來的是後背牆壁冰冷的觸感,背脊與牆相撞的疼痛。

寧晚蓁的手被放開時,她下意識就抬起雙手撐在許清衍的胸膛處,試著推開他。

“許清衍你瘋了嗎,這裏有監控——”

話沒有說完,雙唇被含住,是帶著一點暴力與失控的吻。

寧晚蓁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發展,腦袋懵了好久,才意識到許清衍在親她。

她的呼吸被無情奪取,窒息感傳來,幾近缺氧。

“我是瘋了。”

很早就瘋了。

許清衍的喘息落在寧晚蓁唇邊,很沉,很重。

他貼著她略微發疼的唇,修長手指撫住她側臉,又像是扣住她的下頜。

說不出的掌控力。

“為什麽隻穿了這一件?”

他指尖撫過她背脊凸起的骨節時,已經確定她身上隻有這一件白襯衣。

寧晚蓁有了呼吸的機會,她被他扣著臉,微微仰著頭,在暗色之中與他對視。

他們應該看不清對方的,這裏實在是太黑了,沒有一絲光亮。

可是寧晚蓁覺得,她終於在許清衍臉上看到了她想要的表情。

“你說為什麽?”她借機反問,在燃燒的火星之上再添一把火,“誰在那種時候還穿那麽多?”

寧晚蓁說完時候,感覺自己的脖子也被扣住了,許清衍的指腹就貼著她的頸動脈。這種壓迫感竟讓她感受到一絲愉悅。

“寧晚蓁,你不用故意拿這種方式刺激我。”

“那我成功了嗎?”

胸腔忽然緊貼到一起,兩顆心髒隔著皮膚碰撞,布料摩挲,有什麽蠢蠢欲動。

她是最完美的獵人,終於讓她的獵物鬆口承認:“嗯,你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