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笑虎穴

(他特別害怕,怕她會回憶起曾經的一切!)

他們一行人已經到了咖啡館門口。

看到他們回來, 在咖啡館枯坐了半天,無聊張望的楚春亭立刻結賬,從裏麵走了出來。

楚青集顯得無比緊張,慌亂, 示意林白青:“快放下手裏的袋子, 接電話!”

小雅也是想幫幫姐姐和爸爸, 女孩今天逛了一整天, 開心嘛, 抱著公仔蹦蹦跳跳, 大聲說:“爸爸, 我可以幫你接喔,讓我接吧,我來!”

她矮, 爸爸高, 跳的時候不小心被爸爸踩了腳,孩子疼的撕心裂肺, 頓時哇的一聲哭出了聲。

楚青集非但不哄孩子吧,還變的特別暴躁, 大聲怒斥女兒:“Shut up!”

見孫女疼的蹲在地上,楚春亭攬過孩子來, 脫了鞋子一看,孩子雪白的腳丫丫上印著好大一個腳印子, 紅了一大片, 老爺子氣的,恨不能捶兒子兩拳。

老爺子連忙蹲地上幫孫女揉著腳。

而這, 也是小雅頭一回沒有抗拒爺爺的親昵。

另一邊, 在給林白青大哥大時楚青集捂上話筒, 小聲說:“簽證可以延期,飛機也可以改簽,不用怕,這些事二叔來幫你辦,你盡管幫你媽治病去!”

楚春亭火氣衝天,但聽到是沈慶儀打來電話,生生忍住了,沒凶兒子。

畢竟要不是因為那場轟轟烈烈的革命,要不是因為馬保忠的告發,也許他一開始會反對,但他欣賞沈慶儀,他終歸會同意的的,那麽,沈慶儀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跟楚青圖結婚,做一對無風無浪,恩恩愛愛,相伴到老的平凡夫妻。

但因為那場革命,因為馬保忠的告發,造就了一樁陰陽相隔的悲劇。

而現在,他的孫女是個醫生,良醫。

她可以治療沈慶儀的疾病,甚至有可能,能讓她恢複記憶。

簽證延期,改簽飛機都需要錢,但那筆錢楚春亭會掏。

因為那是他欠沈慶儀的,是他理該補償的。

小兒子捧電話捧的小心翼翼,老爺子也懸提著一口氣。

林白青接過電話,說了句hellor,就聽電話裏傳來沈慶儀的聲音:“hellor,聽說你的名字叫青青?”

……

“青青,請允許我感謝你,因為Mary在到達醫院後就脫離了危險,這讓我的當事人ella不必支付高額的搶救費用,ella也讓我向你轉達她的感謝!”沈慶儀說。

什麽Mary,ella的,一時間把林白青給搞糊塗了。

思索一番她才恍然大悟。

沈慶儀今天接的官司,是個付不起高額律師費的老太太跟女兒打的小官司。

可憐的老太太ella要跟女兒Mary爭奪外孫的撫養權,並驅逐有毒癮的女兒。

但當女兒生病,要被搶救了,她依然要掏醫藥費。

所以今天林白青救了Mary,也等於是救了一個貧窮的,可憐的老太太。

這才是沈慶儀打電話來的原因。

“治病救人是醫生的天職,您太客氣了。”林白青說。

沈慶儀又說:“我的兒子鮑勃說他在飛機上偶遇過你,還誇讚了你,說你長的非常漂亮,而且應該是一名非常優秀的醫生,因為你全程都在讀書,醫書。”

林白青笑著說:“謝謝他的誇獎!”

如果當時她知道他媽媽就是她的媽媽,應該放下書,多跟鮑勃聊幾句的。

可惜沒有如果。

沈慶儀沉默了很長時間,長到林白青以為她應該是掛了電話了,結果她又說:“那麽,有緣我們應該還會再見麵的……再見!”

這句她用的是普通話,說的既標準又流利,格外的溫柔。

楚青集也湊著耳朵在聽的,小雅雖然因為腳疼而在哭,但因為突然被爸爸吼了,聲音小小的,再沒敢多說一句話。

聽到沈慶儀說有緣還會再見,楚青集笑著朝侄女豎起了大拇指。林白青也覺得既然沈慶儀這麽說,應該是動了心思,想找自己治病,也無比開心。

就連楚春亭,也難得的連著吐了幾個字:“好,好!”

他已經七十六歲高齡,被兒子孫女拉著在外麵狂跑了兩天,身體吃不消,就跟兒子說:“趕緊開車吧,先回家。”

楚青集想的是,既然沈慶儀願意聯絡林白青。

他幹脆幫她把機票退了,再去申請簽證延期,而如果簽證無法延期,黑就黑了,反正這年頭大家從國內出來,都是一落地就黑的。

老爺子可以先回,林白青直接黑在M國算了,從此長呆M國,正好留下來拚搏一番事業。

小雅聽說姐姐有可能不會走,也挺開心的,都忘了腳丫丫的疼了。

她的小兔子早就抱丟了,已經不見了。

小丫頭縮進姐姐懷裏,眼巴巴的等著,想聽姐姐點頭,答應留下來。

但林白青隻要沒瘋,就不可能直接黑在M國不回去。

三天的延期簽證意義也不大。

因為首先,沈慶儀的顱內有陳舊性的,沒有被吸收的血淤,而且應該不止一處,所以她的頭部才會有血腫機化的外在表現,還有長期的偏頭痛和神經衰弱。

顱內的病也不是三天五天就能治得好的。

需要針灸加上砭石,中藥,整體紮紮實實治療一個月,才會有所好轉。

再說了,林白青長時間不在藥堂,靈丹堂也不行。?看春節將至,東海人偏好吃海鮮喝啤酒,會是一個痛風高峰季,靈丹堂治痛風的名聲已經傳出去了,肯定會有很多慕名前來的,藥堂現有人手根本不夠。

所以最好的辦法是她先回去,再找兩個老專家來分擔病人,然後調整好時間,再申請一張一個月左右的簽證,回M國。

來專程給媽媽治病。

雖然沈慶儀的律師隻是兼職,她的本職工作是在CIBA,還是一名Monitor。

而一旦靈丹堂能夠得到CIBA的合作,也許提前三十年,林白青就能為靈丹堂的中成藥申請到國際專利,並像津村,橋本等大型RI企的中成藥一樣,登陸受PTC條約保護的一百多個成員國,進行全球性的銷售。

那個銷售額,就現在,一年都能有幾千萬美金。

但林白青還沒有想到那麽遠。

她的想法很單純,僅僅是想讓那個生了她,且在外逃亡了二十年的女人能少受一點偏頭痛和神經衰弱的困擾。

最好還能讓她在她的殺人案追溯期滿前恢複記憶。

那麽,即使她深愛的那個男人已經不在人世了,但她有母親,有女兒,有她們愛她,她還有對丈夫的回憶,她的人生雖有缺憾,但比現在這樣,又病又痛,還要強撐著身體拚事業,工作得好。

而現在,林白青隻需要回去處理事務,並等沈慶儀再聯絡她就好了。

她這個計劃兼顧到了方方麵麵,連老爺子都連連點頭,覺得好。

但楚青集總要跟她唱反調,她所做的每一樣事情,似乎他都要反對:“青青,那個混蛋政府害死了你爸,真不知道你留戀它幹嘛。至於你媽,幫她治病可以,記憶力的問題,我覺得現在這樣就挺好,你何必非要讓她想起曾經的事呢?”

林白青翻了個白眼,沒理他。

車一路平穩行駛,小雅因為逛了一天,又被爸爸凶了,委委屈屈的睡著了。

夜間行車,四周黑暗,林白青也有點困了,正在打瞌睡。

忽而就聽楚春亭說:“我當年給青圖請的是練太極的師傅,他練太極,性子也柔,但跟他母親一樣,也能嚐會辯的,小時候也對醫學很感興趣,要學醫,跟白青一樣,肯定也會是個好苗子,隻因我的阻撓沒有學成,學了曆史。他當時在建設兵團,年年是標兵,月月要給我寄一份津貼的。”

基於母係的遺傳,楚青圖和楚青集都跟林白青一樣,嗅覺,舌頭都特別敏銳,真要學醫,都會是好苗子,是因為楚春亭恨顧明,就沒讓倆孩子學醫。

……

終於,老爺子又說:“等我去邊疆時,他已經在一隻一尺見方的小盒子裏了,盒子上疊著紅旗,是兵團的團長交給我的,他走的太突然了,遺書都沒有留一封。楚青集你不懂,我也不求你懂,但當時你哥哥的死,確實重如泰山。”

楚青集其實是懂的。

當時,像他這樣的混蛋全在混小將,四處串聯,騷擾女性,擾亂社會治安,可如果沒有流血事件,部隊就無法插手,就換不來嚴打,女性就依然要受騷擾。

世事就是那麽叫人無奈。

因為他哥哥的犧牲換來了嚴打,打的就是像他這樣的所謂小將,混混頭子。

而因為一次嚴打,混蛋們被斃了,女性免受流氓混子的騷擾,傷害了,社會治安也隨之好轉了,於是就連楚春亭都認為,兒子的犧牲是重如泰山的了。

但楚青集依然認為,混蛋政府才是始作傭者,否則,他哥就不會死。

不過今天終於跟沈慶儀的關係有了立程碑式的突破,他心情好,也就不跟老爺子強嘴了,說:“爸,我懂,我哥確實是個英雄,他死的重如泰山。”

楚春亭又說:“凡事得聽青青的,一切由她作主,你要再吼嘰嘰歪歪,孽障,我知道你的槍在哪裏,論拳法我比不過你,但論槍法,你不是我的對手。”

這咋開開心心的日子,老爺子提起槍來了?

他莫不是要弑子?

楚青集忙說:“爸,咱有話好好說,父子之間,沒必要你死我活吧。”

“孽障,二十年了,關於慶儀的事你一句都沒提過,你的內心就真有你自己說的那麽坦**?知子莫若父,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裏在想什麽?”楚春亭冷笑。

這回楚青集沒再耍賴,好半天,一聲沒吭。

為什麽二十年他一句不提,確實,楚青集的內心並不如他所言般坦**。

沈慶儀出生的時候是含著金鑰匙的。

她家曾是東海第一富,解放後,她也是柳連枝的女兒,東海製藥的大小姐。

她因為家世,因為生的漂亮,天生就是耀眼的,受人矚目的。

與之同齡的男孩子沒有一個不關注她的,用現在的話說,叫夢中情人。

女孩子也大多嫉妒於她。

而楚青集,頭一次發現他傻乎乎的哥哥竟然在跟所有男孩們的夢中情人悄悄談戀愛時醋意大發,故意每天換個小姑娘,在沈慶儀麵前招搖。

以表達自己的不屑,以及他是多麽的受女孩子歡迎。

但他心裏當然會有嫉妒,有不平。

而恰好,那年頭像他這樣的混蛋淩駕於所有人之上,擁有無上的權力。

作為小將頭子,他沒少縱容手下抽過沈慶儀鞭子,沒少押著她遊過街。

而且在看她一頭長發烏黑蓬鬆,柔軟順滑,是那麽的漂亮時,有些女孩子鼓動,唆使,讓他允許她們給她陰陽頭,他就點頭同意,答應了。

甚至,就連她書包上的靡靡,墮落等字眼,有好些都是一幫女小將在征得他的同意後寫上去的,她們甚至惡毒到,要特意找一支不融於水的油性筆來寫。

楚青集都知道,但他一直在縱容。

在國內的那幫子,就像曾經的馬保忠一樣都有頭有臉有身份,以為她死了,會假惺惺的懷念,緬懷,可當革命過去,聽說她還活著,他們敢麵對她嗎?

不敢。

楚青集又怎麽敢?

失憶的沈慶儀多好,她忘了他曾經是怎麽提著鞭子抽她的,忘了他是怎麽率著一幫女孩子把她逼到角落裏,看著她們給她剪陰陽頭,看著她的眼淚卻熟視無睹的,當重逢,她望著他時,眼裏沒了那種徹骨的恨和鄙視,厭憎。

她那麽平靜,心平氣和的跟他說話,聊天。

她也不記得曾經有那麽多同齡的男男女女,曾經多麽瘋狂,癲狂的,或者迷戀,或者嫉妒,在懵懂的青春期,在大時代的背景下,把她當作情緒的渲泄口,去折磨,虐待她的。

而她唯一的救贖,他哥,他已經死了呀,已經不在了呀。

那麽,讓她忘記一切又有什麽不好的?

如果不是女兒生病,侄女步步緊逼,要追查,楚青集是不會說的。

直到現在,他依舊是這樣想的,甚至,他特別害怕,怕她會回憶起曾經的一切!

JMC在暗夜的州際公路上飛馳,一車的人,皆沉默著。

……

本來就因為被爸爸吼了而不開心,聽大人聊天時說到姐姐要走,小雅就更傷心了。但這小女孩因為小小年紀就沒了媽媽,又總被不同的女人照顧的原因,養成了一種安靜,順從,又很善於察顏觀色的性格。

大人聊天說話的時候,如果不是特別好奇,她是不會插嘴。

她雖然依賴曹芝芳,但當曹芝芳和楚青集吵架,她就會立刻做好思想準備,準備迎接下一個,全新的Mum,她會難過,但也會自我調整。

而要被爸爸吼了,她雖然會委屈,傷心,但不會鬧脾氣。

也許是因為血緣,再加上林白青確實有功夫,能給孩子安全感,孩子一路上都緊緊環著林白青,就連睡著的時候都沒有鬆過手。

楚青集車開的快,回到jiu金山時才夜裏十一點半。

本來小雅已經睡著了,但隨著車停,外麵又是傭人,又是曹芝芳的,連聲問候,說話,孩子就又被驚醒了過來。

眯眯糊糊的,孩子乍一睜眼,看到有車,以為林白青現在就要走,頓時撇嘴哭了起來,但沒有說話,隻是撇著嘴,哭的格外傷心。

林白青還是頭一回被個小女孩這樣依賴,忙抱著她說:“姐姐不走,姐姐陪著小雅,咱們上樓做治療。”

楚青集看女兒像隻八爪魚一樣貼在姐姐身上,本來就不死心,主意就又小雅身上了:“Yean,你想不想姐姐留下來?”

小雅眯眯糊糊揉眼睛:“嗯。”

曹芝芳臉皮也是夠厚的,楚青集走之前暴揍了她一頓,她臉上還有淤青,粉底都遮不住,但她竟然沒走,還在楚家。

也笑著附和說:“瞧瞧,Yean多喜歡姐姐呀,青青你就別走了吧,有你二叔,有李爺,你想要申辦綠卡,很容易的,李爺今天還特意來電問候你呢。”

楚青集一驚:“李爺竟然來過電話?”

曹芝芳說:“不但打了電話,還送了好些茶葉和點心過來,說是送給咱青青吃的,他還說要是他的鼻竇炎能去根,他還要贈咱們青青一大筆診金!”

楚青集跟李爺交往好幾年了,還沒得李爺親自送過東西。

就可見林白青的麵子有多大了。

他愈發覺得侄女是個寶貝,遂又說:“青青,李爺那樣的大佬jiu金山有四五個,人嘛,誰沒點病的,你隻要隨便治一下,這jiu金山可就要姓楚了。”

林白青隻當他在放屁,抱著小雅上了樓,進了臥室,給孩子洗澡,做針灸。

做針灸時小雅就睡著了。

她來的時候裝的衣服雖然不多,但是箱子很大,就是為了帶東西而來的,把衣服整理進隨時背的背包裏,箱子就是空的了。

做完針灸出來,她進楚春亭的房間,老爺子也在理箱子,他就兩套衣服,這是他的家嘛,扔掉一套,換一套在身上即可,這樣,就又是一隻空箱子了。

對視一眼,老爺子接過箱子,揮了揮手,示意林白青趕緊去睡覺。

第二天是他們呆在jiu金山的最後一天了。

晚上8點的飛機,他們就該回去了。

大清早起來,林白青得再陪著小雅去捉了隻兔子。

還用圍牆上的藤蔓幫她編了個小籠子,小籠子還有門,可以打開,也可以合上,這樣,她玩完就可以把小兔子放回去,平常隻要投喂點胡蘿卜,青草什麽的,兔子就可以一直養著。

她捉了兔子,喊了個傭人把楚青集找來,還要跟他聊一聊。

楚青集來時,就看到小雅抱著小兔兔坐在姐姐懷裏,林白青正在編籠筐。

小雅時不時看姐姐一眼,眼裏滿滿的依戀。

楚青集瞧著,打心眼裏開心,就說好不好,他家有這麽一大小一,倆閨女。

其實在東灣區這一帶,兔子成災的。

因為有法律規定,還不能像在國內一樣隨意下藥藥死,得花錢雇人來除。

楚青集有錢,兔子除的勤,所以小雅才覺得它那麽稀缺。

要在別人家,孩子們是看見它就煩的。

他昨天凶了女兒一頓,今天孩子明顯的,愈發依賴林白青了,甚至一直纏著問東問西,問花國到底是個什麽樣子,這小丫頭,還真動了心思想跟姐姐走了。

楚青集試著問女兒:“想跟姐姐去花國?”

小女孩猶豫了一下,惴惴點頭:“嗯。”又說:“爺爺好像也不壞。”

“你爺爺所有的壞都用在一個人身上了,他如今是隻又老又殘的衰獅,壞不起來了。”楚青集話裏有話,笑著說。

又指了指手裏的大哥大,對林白青說:“剛才我給鮑勃打電話沒打通,但你媽媽肯定會要你治病的,早去早回吧,到時候記得把金針帶來,小雅的病咱們也就能去根了,是吧。”又問小雅:“你說對不對?”

小雅沒有說話,隻專注的玩著她的小兔子。

林白青笑問楚青集:“你說當初如果拿著金針出國的是我爸,他會把金針賣給RI本人嗎?”

楚青集擺手說:“那不會,首先,他不混小將隊伍,不可能拿金針,再,他為人踏實肯吃苦,就去碼頭扛包也不會沒飯吃的,不可能去賣一副醫用工具的。”

林白青又說:“同樣是出了國,但我媽媽在老外開的公司裏工作,還是高管,她甚至還能幫老外打官司,她賺的全是老外的錢。而你呢,就隻在國人的一畝三分地上混,你覺得你倆誰強?”

又問:“那金針,你就非得讓我帶出國不可,是吧?”

說起沈慶儀,楚青集自愧不如。

但關於金針,這不沒辦法嘛,他反問:“那怎麽辦,靈丹堂那副金針已經在RI本人手裏了,難不成我去把它搶回來,你能嗎,我反正不能。”

“也許我不能,但我敢想,我也會那麽做,如果是我爸我媽,也許做不到,肯定也都敢想,敢做,但你就不敢,懦夫!”林白青淡淡說:“我覺得我媽曾經肯定特別鄙視你,就像現在的我一樣!”

這丫頭,罵人不用髒話呀她。

楚青集也有脾氣的,被戳中了心思也生氣,說:“想法誰都有,關鍵在於行動,青青,你知道橋本製業有多大嗎,對了,有件事我一直沒跟你說,顧培他媽……”

就在這時,曹芝芳急匆匆跑了來,喊:“二爺,二爺!”

楚青集正在遊侄女留下來呢,曹芝芳來了算啥?

眼看林白青在冷笑,估計她是笑他連害了他爹的人都要留著,是真心黑。

楚青集得解釋一下:“咱拿了人家的針,現在不好趕人,但等針還了,我會立刻跟她分手,趕走她的。”

又起身問:“怎麽了?”

曹芝芳朝著楚青集擠了個眼色,楚青集於是去一邊了。

倆人在一邊聊著,曹芝芳語氣急促,在說著什麽,楚青集說:“行了行了,哄哄他就得,那不算什麽大事。”

然後他回頭,說:“青青,咱們下午車上慢慢聊,我還有點事,先回去了。”

看時間,已經快中午了。

時間還不夠24小時,但今天得給小雅提前把針灸做掉。

針,人家漢唐醫館的人早來了,等著要帶走呢。

林白青進門時,聽到地下室的入口處傳來楚春亭和楚青集的爭吵聲,但隻略聽了聽,就帶著小雅上樓了。

她和老爺子籌劃好的,今天要把所有的醫書全帶走的,老爺子此刻在拿書。

林白青隻是楚青集的侄女,甚至還沒上戶口本,法律上沒有任何關係。

非到萬不得已,她不能去要東西,否則就成搶劫了,所以書,得老爺子去交涉。

她現在幫小雅做完針灸,時間差不多就該去機場了。

所以在樓梯口她隻停了停,就帶小雅上樓了。

今天做針灸,全程小女孩都醒著,林白青也跟她承諾,過段時間就回來看她。

當然,十歲的孩子,大了,懂事了。

林白青也得告訴她真相,自己下一趟來也不會帶金針。

但她的病需要金針,那她就必須自己跟爸爸提要求,要求回國做治療。

讓一個才十歲的小女孩離開爸爸,那是一樁很大的冒險,所以小雅並沒有答應,因為她的身體並沒有什麽不適嘛,反而覺得自己沒病,不需要治病。

她對金針到底是個啥也沒概念,一個勁兒,隻纏著問林白青下次什麽時候能回來,聽姐姐肯定的答應,說頂多也就一個月,小女孩就愈發不在乎病了。

終於,樓下響起楚春亭的聲音:“青青,我這邊已經妥當了,咱們該走了。”

林白青才剛收了針,還沒消毒,聽到老爺子這樣喊,心裏驚訝他拿書能拿的這麽容易,但既然東西已經拿到了,她也就該正式跟妹妹做告別了。

拉著小女孩坐了起來,林白青正要跟她再說幾句,床頭的電話響了起來。

林白青正好心裏有些不定,一看來電顯示一長串,竟然是靈丹堂的電話,立刻接了起來:“喂?”

是顧培,他問:“你應該已經在計劃出發了吧,晚上8:30的航班?”

國際航班時間是固定的,所以顧培一查航班就知道了。

林白青說:“對。”

顧培又問:“書已經拿到了吧,還順利吧?”

林白青總覺得楚春亭拿的有點太容易,但還是說:“拿到了。”太順利了。

“各大學,或者州圖書館所開具的銷毀類證明文件呢,也拿到了吧,楚青集竟然全都給你了?”顧培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林白青在瞬間恍然大悟,為什麽楚青集會跟曹芝芳說,隨便哄哄老爺子就得。

各種醫書,就好比《小品方》,《本草歌訣》等,它是古籍,一兩本可以,但要帶十幾本,甚至幾十本,從M國是帶不出去的。

必須有從各大圖書館開具的,證明其屬於銷毀物的相關文件,證明它屬於待處理的廢品,不然,它是會被定義為文物的。

楚青集是給書了,但他沒給相關文件的話,他們在機場就要被抓,那可真要黑在M國了,說不定還得蹲局子。

林白青說:“他沒給,他給我們設了個套,不過沒關係,我現在就去找東西。”

書,她今天必須帶回去。

“快去!”顧培又說:“過半個小時吧,會有人來接你們的。”

林白青估計今天有場惡戰,為了方便,把運動服脫了,隻穿背心。

攬過小雅吻了吻,她輕聲說:“一會兒樓下應該會很吵,你不要出門,如果害怕,就縮在被窩裏,姐姐要問你爸爸要一樣東西,可能會打他,打疼他,他可能還會哭,但姐姐向你保證,不會傷害他,也不會讓他流血,而且姐姐以後肯定還會回來看你的,我……向你的上帝保證!”

小雅沉默片刻,忽而問:“你是想要他的錢,對嗎?”

其實親人之間可以不必翻臉,吵架,打打鬧鬧的,對孩子的影響太壞了。

現在倒好,妹妹拿她當成是來搶錢的土匪了。

林白青忙說:“不是錢。”又說:“還記得昨天那個暈倒的阿姨嗎,是姐姐救了她,對吧,還記得嗎,當時有那麽多人給姐姐鼓掌,那個阿姨也很感謝姐姐的。姐姐想要的,是你爸爸手裏的,可以救很多很多的人的東西。”

小雅撇了撇嘴,說:“你是木蘭,你肯定會打敗爸爸的,對嗎?”

這孩子知道她有功夫,是花木蘭。

當親人驟然反目,她不知道該如何調和,又說:“如果你想要錢,我可以幫你的,我可以打開保險箱。”

林白青一凜:“你知道你爸爸保險箱的密碼?”

證明文件,應該就在保險箱裏吧。

小雅點頭,跳下床赤腳跑著,說:“不要打他。”又說:“我可以給你很多錢,但是……”

情況太複雜了,複雜到孩子無法理解,她又說:“我希望你還能再回來。”

她不希望姐姐打爸爸,又還希望姐姐能再回來。

貔貅二叔生了個很大方的女兒,小雅認為這一切的矛盾,都可以拿錢擺平。

楚青集和他的打手,傭人都在樓下。

他的書房在二樓,門開著,小雅進了門,掀開一副字畫,後麵是個密碼鎖,小女孩熟練的摁開它,林白青才發現側麵的牆壁後麵還有一間屋子,進去,裏麵又是一間跟外麵布置差不多的書房。

角落裏有個保險櫃,小雅左擰右擰,擰了幾下,保險櫃啪的一聲開了。

上層擺的滿滿的,一遝遝的都是美金,但林白青當然不要那個。

看到下層有歸整好的各種文件,她一隻隻的拿出文件袋,迅速的翻著。

那麽重要的財富,證明材料當然是歸類好的,翻到一個文件夾,看到上麵寫著Book proof materials幾個字,林白青趕忙打開,抽了一張出來。

雖然文字密密麻麻,不是母語她一時認不全,但大概看了一下,其中反複提到了書籍,銷毀等單詞,那應該就是這個了。

她剛關上保險箱的門,就聽到樓梯上一陣腳步聲。

拉起小雅,倆人剛從裏間出來,楚青集已經在門上了。

他本來是笑嘻嘻的,一看林白青手裏的文件袋,臉色大變:“青青,沒你這樣兒的吧,哄著妹妹從家裏偷東西,像話嗎?”

林白青把妹妹護在身後,說:“楚先生,做人要講道理,咱們有言在先,我借針給孩子治病,你給我書,這是我應得的。”

楚青集示意小雅:“去書桌下麵!”

退後兩步,他紮起了馬步,強辭奪理:“孩子還沒完全好,你還不能拿書。”

這不就是間接承認,她拿的文件確實是書的證明材料了?

林白青不想跟他廢話,準備跟他好好打一架,痛扁這家夥一頓。

但這時小雅哇的一聲,開哭了,楚青集也突然伸手,來搶東西了。

他手掌帶著風,足見力道之大,要硬碰硬,林白青有可能還真打不過。

但她轉身一躲,雙指搗在楚青集肚臍眼的下三寸,隻見他瞬時彎腰,嗷嚎一聲。

林白青趁勢轉身出門,正好迎上阿水。

她畢竟是大小姐,這小子還愣著,有點不敢動手。

林白青經過時也是搗他肚臍眼的下三寸,他也是立刻彎腰,嗷嚎一聲。

人肚臍眼的下方三寸,名字叫笑虎穴,也就是電視電影裏所謂的笑穴,但點它,不會是像電影裏一樣讓人哈哈大笑,而是,人會反射性的抽搐,難受,也不是笑,而是因為難受而大叫。

楚青集不敢驚動老爺子,當然想速戰速絕,示意阿水上,自己也追了上來,林白青本來準備跟楚青集打一場,也想下狠手的,但看小雅也追到了樓梯上,彎腰躲過楚青集的手掌,又連搗了幾下,還順勢搗了阿水幾下。

於是在小雅眼裏,爸爸打人不成,反麵捂著肚子,又是笑,又是嗷嚎嗷嚎的亂叫,跟阿水倆像狗一樣,在樓梯上扭來扭去。

這倒好,小雅本來很緊張的,卻生生給這場麵逗笑了。

“怎麽還不下樓?”楚春亭等不住,來問了。

楚青集捂著肚子,驀然抬頭,看老爺子拄著拐杖,腰佝僂著。

他剛來時腰是挺的,累了幾天,肉眼可見的老了,腰也佝了,疲的不成樣了。

但眉如茅叉眼如刀,這是一隻蒼老的雄獅,而是獅子就會咬人,一生氣,說不定他還真會弑子。

咬了咬牙,楚青集說:“我忘了給你們拿證明材料,剛剛交給白青。”

又說:“我們剛鬧著玩呢,逗小雅玩一玩嘛。”

但低頭再看林白青,還得來一句:“叔不是不給你東西,你留在M國,這些東西全是你的,我隻是不想讓你把它們帶回國,帶回那個害死我哥的混蛋國家,你懂二叔的苦心吧!”

林白青不懂,也不想懂。

反正書老爺子已經拿到了,她也不需要懂。

把證明材料交給楚春亭,扶著老爺子下了樓,林白青總還是有點擔心,擔心楚青集在送人的路上又要讓阿水鬧妖蛾子,就不太想坐他的車。

但這地兒人稀地廣的,車並不好打,她正在想,自己是不是應該給柳堰打個電話,如果他還在jiu金山的話,倒是可以來接自己一趟。

但一出門,就見門前有輛掉了漆,破破爛爛的車,車前站著個人,墨鏡牛仔褲,格子花襯衫,正在打量楚青集家的大別墅。

看到林白青,他摘了墨鏡,咧嘴笑:“白青,哦不,現在該喊嬸子了。”

林白青一看,也笑了:“顧衛軍?”

所以,這是顧培幫她搬的救兵吧,他來的可真及時。

作者有話說:

楚青集:我可是隻進不出的貔貅啊,心痛,心好痛!

衛軍:嗨,你們還記得我嗎,吼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