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嘴巴髒
(讓,您,站,起,來!)
穆成揚上次見時顧培還是林白青的小叔叔。
他甚至不知道其中發生了多少曲折, 但現在顧培已經成他師妹的丈夫了。
顧培跟他握手:“今天怎麽有閑時間來?”
“跟我師妹去治個病人。”穆成揚忍不住感慨:“她如今的本領已經超過我了,一個我治了快三個月沒起色的病人,她一天就治出效果了。”
都是醫生,顧培也感興趣了:“是什麽病?”
穆成揚說:“中風後遺症, 不是偏癱, 而是全癱, 已經仨月了。”
顧培看林白青:“能治嗎?”
於西醫來說, 中風隻要超過三個月就宣告治不了了, 但中醫不是, 就在靈丹堂, 有過很多醫院宣告不治,之後經過針灸配合中成藥而好起來的例子。
林白青一貫繼承中醫的謙虛風格,不會胡亂吹噓, 但穆成揚恨不能把她誇上天:“以今天的治療效果看, 假以時日,她讓患者站起來都不成問題。”
讓一個因中風而全癱的患者站起來?
顧培聽顧克說過, 靈丹堂在這方麵有個獨有的妙招。
而正好他在M國的大哥最近中風了,他是一名政客, 本來準備參加新一年度衛生部的競選,但就在前幾天專門打來電話, 說已經退出競選,回家養病了。
中醫有很多所謂絕門妙招是隻傳男不傳女, 或者隻傳東家。
他想去看看, 但即使他是林白青將來的丈夫,也得尊重中醫的傳統, 所以他得先征求林白青的意見:“我可以去看看吧。”
林白青沒想那麽多, 反而在思索一個問題, 她看得出來,楚春亭是個特別善於養生的人,而且他的身體底子很好,血管有彈性,身體各個器官的功能也還很健康,怎麽好端端就突然中風了呢。
病得治,但病因也得找出來,她找不到病因,要想講給顧培聽,讓他幫她找吧,但她隻會用氣血,經絡一類的詞語來描述,而那些詞現在的顧培還聽不懂,她正在想該怎麽跟顧培描述楚春亭的病情呢,他想去看看?
那可太好了,讓他現場看,現場用西醫的方式分辨,多好?
“好呀。”她開心的說。
穆成揚跟師妹並肩,提著牛肉給顧培炫耀:“師妹今天專門給我買了牛肉要改善夥食,走,咱一起吃。”
師兄師妹隻差勾肩搭背,笑的很開心,牛肉是用草繩串著的,顧培低頭,盯著牛肉看了很久,久到,林白青突然意識到,她的準丈夫怕是吃醋了!
……
招娣最近都是白班,今天在家的,正在做飯。
不知道顧培要來,她一看自己做的菜,慌了,因為她炒了兩樣菜,一個是她最愛吃的辣椒圈炒肉,而且是特別辣的線椒,還煮了一碗雞蛋湯。
她無辣不歡,雞蛋湯裏也放了辣椒,是一碗紅油亮閃閃的雞蛋湯。
但顧培不吃辣呀,怎麽辦?
“不怕,我會另給他炒份菜的。”林白青說。
招娣難得見姐夫來,當然有她的小心思,她看穆成揚:“穆大哥喜歡看錄像不?”
穆成揚說:“喜歡,吃完飯咱們大家一起去。”
這覺悟也是無敵了。
“對了,我突然想起來家裏沒醬油了,穆大哥你陪我去買吧。”招娣又說。
穆成揚更疑惑了:“天都還沒黑呢,買醬油你就不能自己去……哎……”
直到被掐了一把,瞪了一眼,穆成揚才跟著招娣一起走了。
林白青特意給顧培泡了杯茶,讓他先在堂屋充長輩,她去做飯。
米飯是招娣走之前蒸好的,要做顧培吃的,隻需要再炒一個菜就好。
她切好牛上腦拍成薄片,沾了澱粉,此時鍋燒熱,準備先猛火過油再漓幹,準備炒個上輩子顧培最愛吃的菜,西芹炒嫩牛肉。
如今還沒有抽油煙機,都是排氣扇,猛火一開,呼啦啦作響。
隱約中林白青聽到外麵顧培在跟誰說話,但沒聽真,炒好菜拉了換氣扇,就聽到喬麥穗在說話:“……當初分家咋樣現在就咋樣,我就不改,你能咋地?”
“下了雨地窖可能會塌陷,而且緊挨你的臥室,是安全隱患。”顧培說。
“我就願意被它埋了,你個小叔子還管起嫂子來了?”喬麥穗手夾香煙,罵罵咧咧。
林白青估計就是為地窖吵起來的,出來一看,果然。
顧衛國家就是從老宅分出去的,兩家背對背,有個公用的地窖,本來該填掉的,但喬麥穗整個兒占走了,占了又不用,塌的厲害,連帶老宅的牆都塌歪了。
顧培要住這院子,來量尺寸要搞裝修,就想自己出錢填掉,但喬麥穗正愁沒機會吵架呢,這就懟上顧培了,跟喬麥穗這種潑婦,他哪能吵得過?
“顧培同誌,良言難勸該死鬼,有緣不渡自絕人,走吧,吃飯。”林白青說。
為啥上輩子身為婆媳而從不吵架,就因為林白青雖然不罵人,可她說的話句句能把人噎死,喬麥穗給氣的,恨恨丟了句:“我就不填。”
“你愛填不填。”林白青說:“我們要吃飯了,快走吧您呐。”
喬麥穗斜眼挑,見顧培在主動盛飯,不免有點驚訝,畢竟在她的印象中,男人都是大爺,就那麽點小小的事,可她就沒見過會有男人主動去盛米飯的。
在林白青記憶裏顧培雖然愛吃中餐,但從不吃辣,所以她專門炒了個不辣的菜給他,但顧培端起碗來,第一筷子挑的就是辣椒,招娣炒的線椒,爆辣。
一吃進嘴裏他臉就紅了,顯然顧培也沒想到辣椒會有那麽辣,但他在賣力咀嚼,說:“那個地窖要塌陷,對我們家也不好。”
他倒挺有主人翁精神,還沒住進來就操心上鄰居了。
林白青說:“沒關係的,到時候我找人把咱們這邊的牆加固一下就行了。”
顧培並非沒見識過潑婦,而且見識過很多,也知道那種人是勸不動的,隻得點頭:“好。”
林白青忽而噗嗤一笑,顧培不知道她為什麽笑,想知道為什麽,但她並沒有進一步解釋,而是繼續埋頭吃飯,笑的有點壞,還有點佻皮。
顧培就又說:“我們需要一台洗衣機,臥室需要一台空調,廚房需要油煙機。”
林白青挑了筷子牛肉,乖乖點頭:“好。”
他既這麽說,東西應該已經訂好了。
果然,顧培又說:“政審程序已經啟動了,等結果出來咱們就可以結婚了。”
已經啟動了的話,大概也就一個月,林白青依舊乖乖的點頭:“嗯。”
她內心雀躍又歡喜,自覺離地庫又近了一步。
但她偶然抬頭,覺得顧培很不對勁,她喜歡吃紅油雞蛋湯汁拌的米飯,又辣又爽口,顧培看她盛了一勺子,居然也盛了一勺子。
他從沒吃過辣的。
林白青心說這人味覺是不是壞了,明明他上輩子從不吃辣的呀。
果然,被辣慘了,他猛灌了兩大口水,然後說:“你做的菜非常好吃。”
這完全不是她記憶中的顧培,他明明被辣慘了還誇,怎麽會那麽,虛偽?
林白青指牛肉:“你吃的是招娣炒的,這個才是我炒的。”
顧培去看牛肉,仿佛發現了新大陸,而在被辣過後再吃爽口的嫩牛肉,米飯還是林白青專門在市場上挑來的,最好的萬年貢米,米的清香配上牛肉的滑嫩,這才是顧培真正能接受的中餐,他抬頭看眼林白青,眼眸裏有震驚。
雖然他沒再虛偽的誇讚,但一口又一口,看得出來這回是真的愛吃。
但他也沒有厚此薄彼,還是吃了很多招娣炒的辣椒。
林白青初時被顧培的‘虛偽’給驚到了,但她畢竟有年齡了,轉念一想,悟出來了,其實也不能說是虛偽,而是,雖然婚姻不是他所願,但既然已經要結婚了,他就在努力嚐試,想要適應她的生活習慣。
想到這兒,林白青就不免又要想到顧衛國,總是買各種名牌哄她高興,但在吃飯的口味問題上分寸不讓,但凡他在家,就必須做他愛吃的。
當然,大多數男性都跟顧衛國一樣,對待婚姻的態度隻有兩個字:征服。
他們結婚隻有一個目的,征服一個女性。
顧培有意識願意配合她的腳步,這是很難能可貴的。
轉眼飯吃完了,顧培看表:“我十點有個會,洗完碗再去,剛剛好。”
林白青不知道現在幾點,側首去看桌上的鍾,但就在這時顧培忽而大手攬了過來,薄唇輕輕蹭上她的唇,略猶豫,啞聲說:“這是上回欠你的。”
突如其來的肌膚相觸,他身上雪山青鬆的味道,他皮膚幹淨細膩,如玉一般的質感,突然間離的好近。
林白青目瞪口呆,因為她剛吃完飯,嘴巴都沒擦幹淨,他居然親她。
是覺得自己嘴巴還是髒的,滿嘴油,她扭頭一躲。
但顧培以為人家女孩子不喜歡,也是立刻退後,說:“對不起。”
林白青掏了手絹擦嘴唇,擺手:“不是那樣的。”
但她旋即意識到,顧培很可能會誤解,以為她是在嫌棄他髒。
但她不是嫌他髒,是嫌自己的嘴巴髒。
這可是個願意為了她而吃辣椒的丈夫,林白青不但不嫌棄他,而且挺喜歡他的,連親都不讓人家親,也太過分了。
林白青擦幹淨了嘴巴,想著自己該怎麽說,才能讓顧培意識到她沒有嫌棄他。
但就在這時,門外有腳步聲,招娣大聲說:“顧軍醫,工地要你挪車呢。”
想了想,林白青一咬牙踮起腳,吻上顧培的嘴唇,在他下意識因為饑渴而唇微張時用舌尖輕輕挑了一下他的舌尖,趕在招娣進門之前退後,小聲說:“是這樣的。”
顧培頭一回吃辣椒,吃了很多,渾身燥熱,胃裏火燒,舌頭已經麻木了,嘴唇被刺激到沒有任何知覺了。
但在生理上已經被刺激到極致的唇和舌尖,卻在女孩吻過來時品嚐到一股他從來沒有品嚐過的甘意和甜美,柔軟。
它超出了他原來對味覺和觸覺的認知。
看了那麽多電影,學了那麽多技巧,但顧培第一次知道,原來它是這種味道。
他突然明白,為什麽小對象非要在求婚時索要一個吻了。
也才突然意識到,結婚當是件很美妙的事情。
……
招娣也不想打擾,但不得不打擾,因為工地要進材料,顧培的車堵著呢。
“我先去挪車,一會兒……”顧培是男性,他覺得他應該主動一點。
但林白青擺手說:“不不不,你直接回吧,咱們下次再說。”
顧培目光溫柔,看著小對象:“好,那就下次……”
看他臉色很不太正常,再看他的碗裏有紅油,招娣小聲問:“姐,顧軍醫居然吃辣椒啦,我做的辣椒,他是吃辣把臉吃紅的?”
林白青笑著點頭:“可不。”
“我們心內的馬秀芹說他從來不吃辣椒的呀。”招娣可太驚訝了,旋即又天真的說:“我就說嘛,咱的中餐誰會不愛吃,隻要吃了就肯定會愛上的,下回我還給他做辣椒,剁椒魚頭,麻辣水煮魚,都給他做!”
林白青心裏可感動了,感動於顧培願意為婚姻而做的讓步和努力。
但看到顧培在巷口回頭,目光中滿是驚訝和不可置信,她一捂嘴:糟了,她剛才好像暴露自己是老司機的真麵目了。
而且她剛才隻是客套話,說有什麽下次再說,他會不會誤解,認為是下次再接吻?
這誤會滾成團,越滾越大,搞的林白青都說不清了。
……
畢竟柳鋒是東海首富,財力充沛,才一個月樓已完工,而在做樓內裝飾的同時平房也開始修建了,照這速度,再有兩個月林白青就可以開張了。
但他愛人的胎也坐穩了,針灸越早,將會對孩子越好。
林白青第二天一早準時上門給楚春亭做針灸,老爺子沒有著涼發燒的跡象,就證明保姆夜裏沒有動手腳,加上老人體質不錯,恢複速度驚人。
楚三合又去倒賣古玩了,保姆倒是兢兢業業的守在旁邊,幫忙扶人,遞針。
治療時楚春亭全程醒著,但他說不了話,隻能如魚肉般,任人宰割。
第二天亦是如此,直到第三天,林白青才碰上楚三合。
他今天把老人家桌子上擺的兩隻大花瓶都給抱走了,一間西屋被他搬的空空****的,見林白青在看自己,他來挑刺了:“你治的怎麽一點效果都沒有啊,我大伯這身體……”
不過揭開被子,楚三合愣住了,氣血不通時皮膚表層容易潰爛且難愈合,但氣血通了表層的皮外傷也會愈合的很快,所以兩天時間,老人的褥瘡消了大半,他生生改口:“還挺不錯。”
“也隻能是讓老人舒服點,您快去賣東西吧。”林白青說。
楚三合抱著東西走了,保姆坐到林白青身邊,打著哈欠看她開藥箱,揉眼睛。
“石大媽很困吧,去隔壁睡會兒。”林白青說。
石大媽這幾天堅持陪老人睡,老人半夜總踢被子,搞的她睡不好,困的不行,打個哈欠,還真去隔壁睡覺了,臨走之前眯眯糊糊說:“對了,我知道你為啥麵熟了,前幾天楚老板扔掉了一張照片,那照片上的人……”
楚春亭忽而重重一咳,他相貌凶,咳起來跟獅吼似的,別看他躺**動不了,但保姆特別怕他的眼神,也不敢多廢話,趕忙溜走了。
上半身在針灸,反正閑著也是閑著,林白青就幫這老爺子推拿大腿。
“靈……”楚春亭張嘴了,緩緩說。
“對,我不是保濟堂的,我是靈丹堂的人。”林白青繼續推拿,說。
就知道他早就能說話了,隻是邊上有人,不敢開口。
其實那張揉掉的照片並沒有被扔掉,就在楚老爺子的枕頭下,皺皺巴巴的,還在枕巾露了兩隻眼睛,而那兩隻眼睛,跟林白青的眼睛生的特別像。
他的恢複效果比林白青想象的還要好。
因為他甚至已經能說連字了:“……要……金針?”
林白青不由感慨,不愧是不動聲色,能打壓她師父一輩子的人物,這老爺子城府可真是夠深的,這要普通人,在能說話的那一刻就開始吱哇亂叫,口水噴天的嗷嗷嗷了。
但楚春亭沒有。
他一直隱忍著,不但騙過了楚三合,連貼身照顧的保姆都瞞的很好。
林白青依舊沒停手,她是練過拳的,掌握力道方麵不止用到分,還能到寸。
長期臥床,褥瘡滿身的人,那骨頭的酸麻,皮膚的痛癢是常人難以想象的。
而要讓力直達經絡,卻又不傷及他脆弱的,滿是褥瘡的表皮,也隻有顧明和林白青這樣,熟於經絡的練家子們,才能拿捏得好推拿的分寸。
所以楚老爺子是很舒服的,生理上表現為,他一直在飆眼淚。
“你想……要金針?”他又問。
“我想要……”林白青故意賣了個關子,一把捏的老爺子舒服的直打哆嗦,才一字一頓說:“讓,您,站,起,來!”
作者有話說:
顧培:對象說下回再說,意思就是下回再接吻嘍。
楚春亭:她說要讓我站起來,能信嗎?
作者:記得留言呀親親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