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侄子牌燈泡

(……過幾年還可以離婚的。)

“隻要青青是認真的, 蒙她垂青,我榮幸之至,但就今天的形勢,你們覺得她是自願的嗎?”顧培盯著顧衛國, 再說。

顧衛國一聽這還有戲呀, 他的口氣聽著並不情願, 忙說:“對啊, 關鍵要青青願意。”

三爺忙說:“她的命是你大伯救的, 嫁到咱們家天經地義。”

五爺也說:“一段救命之恩, 她以婚姻相報, 這很正常。”

“一個醫生一生要救很多人,若人人都以姻親相報,那妻妾成群的就不該是皇帝, 而是醫生了。”顧培說完, 起身出門了。

他以為林白青應該是躲在某個角落裏哭,本來是想找到她並安撫她的, 但一出來,目瞪口呆, 因為他正好看到那幫侄子簇擁著她,正在西屋裏侃侃而談。

她的影子映在窗玻璃裏, 一張小臉,笑眯眯望著他的大侄子們。

一幫男孩你推我搡, 搶著在跟她說著什麽, 剛才惱羞成怒走掉的顧敖剛也在。

顧懷尚緊隨著顧培的腳步出來,看到兒子竟然跑到西屋去了, 還說說笑笑的, 跟顧衛國對視一眼, 差點沒氣死,怒衝衝的說:“敖剛,走啦,該回家啦。”

年青人心裏沒有老人那麽多的彎彎繞,而且一幫男孩子被‘怎麽會選了小叔’這個問題勾起了興趣,顧敖剛又不怕他爸,回說:“我們要跟青青聊會兒,您先回。”

顧懷尚氣了個吹鼻子瞪眼,怒衝衝的說:“荒唐,簡直荒唐。”

三爺和五爺對視一眼,卻樂了。

家和萬事興,就衝孩子們這反應,他們都覺得,這樁婚事必須促成!

“你先回吧,不必今天就答應,考慮兩天再回話。”三爺對顧培說。

顧培點了點頭,先一步走了。

這場招夫既沒人猜中開頭,也沒人猜中結尾,不在任何人的預料中。

……

一場好鬧,直到夜裏兩點還沒消停,有人歡喜有人愁,有人還心懷鬼胎。

最失魂落魄的是顧衛國,但他也沉得住氣,隨後離開了。

而一開始最氣憤的顧懷尚,冷靜下來想了想,又成了最幸災樂禍的一個。

因為驀的他自己想通了,甚至恨不能趕緊促成,大力來促成這樁婚事。

他發現一旦顧培跟林白青結婚,靈丹堂就是林白青的了。

可謂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顧培自己造的苦果,就得由他來吞呀。

看熱鬧不嫌事大,他想了半天,說:“三伯,爸,我覺得小培說得挺對,一幫孫子沒一個給他大爺養老送終過,既然遺囑上寫了靈丹堂歸白青,那就該是白青的。”

三爺一愣,看五爺:“你覺得呢?”

這事是顧培提的,本來顧懷尚堅決反對,結果他現在開始搭秧拱火了?

五爺能不了解兒子那點齷齪心思,沉著臉說:“再說吧。”

他看到兒子在盯著牆上的字畫若有所思,一時想到些什麽,但因為頭太疼了,沒有往深裏想。

……

回到出租屋,倆姊妹掐指一算,又快到交房租的時候了。

“姐,要顧軍醫和你結婚了,就搬海軍醫院吧,他住樓房的,三室兩廳,對了,我聽說他住的房子是鋪了大理石瓷磚的,肯定比老宅更舒服。”招娣說。

林白青笑著說:“你個傻丫頭,人家還沒答應呢,就你想得遠。”

招娣一想也是:“對啊,你說他會不會不答應呀。”

林白青搖頭說:“不會。”

他要真的不答應,顧敖剛是人證,那可是長輩之命,林白青會讓他自己打自己的臉。

人多消息也傳得快,關於林白青選了顧家小叔的事,早晨一睜眼,大雜院裏的人也全知道了。

顧培大家是見過的,以為他已經答應了,鮑家媳婦大清早就進來串門,說:“咱們白青真有眼光,選得好。”

不辭辛勞,橫穿一條長巷,趙靜也來串門子,說:“小林,等你結婚的時候頭我來盤,我現在盤頭技術可好了,喬麥穗的就是我盤的。”

傳說中的天津大姨頭,現在可流行了,新娘子人手一個。

林白青口頭答應,但她是死也不會盤那種頭的。

金針在顧培手裏,倆人也是昨天約好的今天一早去動物圓。

奇奇今天需要早晚針灸兩次。

遠遠看到靈丹堂門口有抹綠色的車影,知道是顧培來接她了,林白青一路小跑,但乍到跟前,卻看到站在車前的是顧敖剛和顧衛軍倆,沒有顧培。

她正在想這是怎麽回事,就見車門一開,顧敖剛和衛軍倆上車了。

到了跟前,見顧敖剛兄弟的大腿上搭著藥箱,林白青明白了,他倆這是還想去看滾滾,要給她充當助理。她說:“我今天不用藥箱,也不用助手。”

“我倆隻是順路,準備去動物園看看熊貓。”衛軍笑嘻嘻的:“小叔開車吧。”

他年齡還小,心智未開,隻想看個熱鬧,看看小叔洗碗。

顧敖剛似乎有什麽心事,一路都憂心忡忡的。

而他倆之所以來,是因為三爺怕顧培不願意答應婚事,靈丹堂的事還有得鬧,派這倆持讚成態度的侄子來勸合,撮合他倆的。

但車上有倆大燈泡,林白青想問問顧培怎麽考慮的,也就不好問了。

顧敖剛有心事,就先說:“白青,隻要心血虛,金針就可緩解,是不是?”

“針灸,所有的針都是泄比補更容易,唯獨金針例外,它遇陰則陽,遇陽則陰,是最好的補針。”林白青解釋說。

顧敖剛長長歎了口氣,說:“在無計可施的情況下,信信中醫似乎也沒什麽。”

人總是先信西醫,醫不好了再信中醫,中醫也醫不好,就信封建迷信。

顧培忽而一腳刹車:“車上怎麽有臭味?”

顧衛軍一嗅,下意識說:“沒有呀。”又說:“我們都洗澡了,白青也洗了。”

他心說瞧瞧這變態魔鬼小叔,唉,白青也是夠想不開的,居然會選他。

他挑剔成這樣,以後白青結婚了,不得天天被他欺負。

林白青也聞到股臭味,回頭問:“你倆誰身上是不是帶什麽髒東西了?”

顧衛軍渾身上下一摸:“沒有。”

顧敖剛也在摸,怎麽摸到兜裏粘粘的,掏出來一看:“嘔,這是什麽?”

顧衛軍想起來了,昨天因為嫉妒,他往敖剛兜裏扔了幾粒老鼠屎。

敖剛洗完衣服之後老鼠屎濕粘了,發酵了,所以才會臭味彌漫。

顧衛軍想到了,顧敖剛其實也想到了,倆兄弟互瞪,鬥雞一樣。

顧培停了車:“下去弄幹淨了再上來。”

敖剛瞪著衛軍,脫了衣服甩到車外,說:“已經幹淨了,開車吧小叔。”

……

今天是熊貓開館的日子,因為正逢周末,大清早的,動物園外全是一家三口,小孩子們手裏不是塑料喇叭嗚嗚響,就是糖果粘著手,熱鬧非凡。

林白青的意思是既他們兄弟來了就帶進去,但顧培不肯,讓他倆去買票了。

治療室隻有幾個醫生在值班,飼養員正在默默垂淚,鄭園長一看林白青來了,沒說話,隻歎了口氣,因為現在的奇奇,隻能用氣若遊絲來形容。

“都出去吧,讓她安心做針灸。”顧培說。

預料奇奇大概挺不過去,也沒人想惹麻煩,大家全出去了。

林白青洗手的功夫顧培已經把棉紗,酒精,碘伏一應都準備齊全了。

昨天他觀察過她是怎麽給金針消毒的,此刻正在給針消毒。

“我父親是87年去世的,當時他非常健康,但突發哮喘,去世了。我發現他的垃圾桶裏有一張金雞納霜的說明書,他的死因也附和服用超劑量金雞納霜的症狀。但他是個醫生,身體非常健康,不可能明知金雞納霜那麽一款早被替代掉的藥品有毒而服用它。”顧培把針遞給林白青,說:“其後兩年我一直在追查這件事,而且之前沒有跟國內聯絡過,所以……”

意思是他當時沒有參於進婚事一事,並非故意,而是因為他爸的死。

見她手搭著奇奇的脈,顧培也搭手摸另一隻,說:“我摸不到。”

張柔佳就在門口,適時說:“它應該已經彌留了,下病危通知吧。”

“我有把握,我能醫得好。”林白青捉著脈說。

奇奇的脈隻能摸到一丁點,但它是渾厚的,呈拱勢,就證明它正在努力求生。

而心血一旦供上,就好比機器上了機油,哪怕現在很虛弱,但奇奇的元氣就補上了,它就會向上而生,器官的衰老和病變也會得到有效控製。

灸上針就沒事兒了,林白青接過顧培遞來的水杯,低聲問:“所以小叔您是什麽意思呢,關於婚事,您是不是不想答應嗎,您是覺得咱倆不合適?”

“我不是那個意思。”顧培睫毛微顫,語速有點急促。

林白青反問:“那您是什麽意思?”昨晚他沒放話,誰都不知道他怎麽想的。

三爺五爺也怕鬧掰了林白青真拂袖而去,靈丹堂從此就沒了。

迎上她的眼睛,顧培說:“我希望你是自願的。”

林白青別開他灼灼的目光,說:“我當然是自願的。”

因為昨天他沒答應,拂袖走了,怕他是真不想答應,還有得磨。

她趕忙又補了一句:“如果您不適應婚姻生活,過幾年還可以離婚的。”

隻要把靈丹堂給她,離婚,她很願意的。

以為他這次也會說好,林白青一直在等著聽。

但她等了許久,顧培並沒有回答,隻是把她手裏的杯子接走了。

玻璃外的人一直看著裏麵,尤其鄭園長,他其實已經做好心理準備,損失一隻熊貓,並從此引咎辭職,回家賣紅薯了。

眼見得裏麵倆人竊竊私語,再看倆人皆麵色凝重,他著急了,敲了敲窗戶,大聲說:“實在不行我們就發公告吧,我有心理準備。”

林白青忙轉身,說:“鄭園長,奇奇正在恢複中,它能好起來的。”

鄭園長倒是想信,但這熊貓呼吸幾乎都沒了,他不敢信呀!

“林大夫,有什麽好法子你就盡管使,診金多少我都能接,隻要你能救活奇奇,我,我……給你送錦旗。”鄭園長徒勞的說。

……

眼看快中午了,顧培看表,問林白青:“你想吃什麽,我帶你去吃。”

“出去再看吧,我什麽都行。”林白青說。

她看到了,顧敖剛和衛軍倆大約是借著她的名號溜進來了。

顧衛軍一會兒看看心心,一會兒看看笨笨,開心的跟個傻子似的,但顧敖剛就跟被鬼打了似的,一臉魂不守舍,一直緊盯著她,應該有什麽事要問她。

中午他倆肯定也要跟著他們,當電燈泡的。

果然,倆人剛從治療室出來,顧衛軍兄弟又把他倆堵上了。

“中午一起吃飯吧,小叔,我請你們,咱去對麵那家西餐廳。”顧敖剛說。

動物園對麵有家西餐廳,還挺高檔的,顧培倒是願意,但他得先問林白青:“你吃不吃得慣西餐?”

林白青還沒回答,顧敖剛搶著替她說:“她估計都沒吃過,牛扒什麽的肯定也吃不慣,但跟小叔您結婚,她不習慣也得習慣,走吧,今兒動物園人多,再晚咱就占不到坐兒了。”

顧培是個較真的人,止步,反問:“敖剛,為什麽她必須習慣我的習慣?”

顧敖剛雖然人在國外,但他是顧懷尚的兒子,他從小看到的就是男耕女織,男主外,女主內,男人吩咐女人幹的生活場景,並沒覺得自己哪裏錯了。

給顧培這一問,說:“這不很正常,結婚了她就得適應您的習慣。”

顧培還想再說,林白青打岔了:“我挺喜歡吃西餐的,就吃西餐吧。”

昨晚顧敖剛話說了半截,而他是個既不還錢,也不認債的債主。

林白青手頭又沒有證據,平白無故說出來又怕他不認賬。

想聽他要問自己什麽,不想再節外生枝,聽他們無意義的爭吵,就搶先一步往西餐廳去了。

顧培跟顧敖剛一路走,溫聲說:“你母親是個特別溫柔的女性。”

“對,我爸脾氣暴躁,她性格相對就要好一點,夫妻,互補嘛。”顧敖剛說。

顧培又說:“她的溫柔和善良是種美德,但你似乎不但沒有把它當成美德,反而認為那是天經地義。”

顧敖剛說:“不不,我一直很感恩她的。”

這是一種出自原生家庭的,觀念上的不同,也是顧敖剛當初會談個RI本女朋友的原因所在,他天生就喜歡有服從性,以他為宗的女性。

顧培想掰是掰不過來的,林白青就又把話題拉了回來:“敖剛哥你昨天提起個病人……”

“對對對,有個病人,呃,一個孩子,先心病,需要動好幾次手術才能修補的那種,但醫院認為動手術,在術中死亡的機率非常大。”顧敖剛說。

林白青心頭又是一跳,問:“原來找的中醫怎麽說?”

顧敖剛有點哽噎,又突然沉默了。

林白青也不著急,默默等著。

這是間在這年頭裝修比較豪華的西餐廳,有桌布,倆侄子在對麵,林白青的手垂在桌布下麵,她是想整理裙子的,碰到個什麽東西,涼涼的,綿綿潤潤的,手感特別好。

她以為是塊玉,心說捉布下麵哪來的玉,於是伸手去捉,在捉住的刹那嚇了一大跳,因為那是一隻手,是顧培的手,而她的大拇指還在摩梭人家的手背。

驀然意識到那是對方的手,她趕忙丟開,想把手抽回來。

但顧培的手追了過來,把她的手又抓了回去。

她想爭開,但他力氣更大,將她的手平放在他大腿上,又用五指強行拱開,一根又一根,將他的五指全插進了她的指縫間。

他居然整個兒捉住了她的手?

正好這時服務員上餐具,林白青借著要接餐具狠扯一把,拉回了自己的手。

顧敖剛又說:“有個德高望重的老中醫說過,雖然中醫治不了根,但若有東海海中金鑄的金針針灸,則可補心血,把孩子的體質補起來。他動手術後存活的機率就會大大增加。”

林白青問:“孩子多大了?”

“兩歲半。”顧敖剛說:“其實我也隻見過一回,但那是條生命,能救,咱們就要盡量救活他,對不對。”

又說:“你放心,隻要你能救他,他的父母會不計代價,不計錢財,所以你能不能治,要能,我就通知那孩子來找你,你能給我個準話嗎?”

林白青已經猜到了,顧敖剛說的那個孩子是他和玉子生的,玉子最終選擇了把孩子生下來,但她孕期生病吃過一些對胎兒不好的藥,所以那個孩子就有先心病了。

這時顧培問:“有沒有病曆給我看看?”

“對了,您現在有醫院了,您可以主刀了。”顧敖剛跟發現了新大陸似的,又激動了:“那他的手術您來做吧!”

顧衛軍一頭霧水:“敖剛哥,誰家的孩子啊,你這麽重視的。”

“一朋友家的,算我幹兒子吧。”顧敖剛說。

林白青也是頭疼,因為敖剛他爸顧懷尚在靈丹堂一事上跳的最高,鬧的最凶。

要知道兒子給他生個中RI混血崽,還準備帶回來治病,怕是得哭死。

她說:“靈丹堂離裝好還遠著呢,主要是缺錢。”

“我來讚助,十萬塊夠不夠,我馬上就從DE國轉外匯。”顧敖剛幹脆的說。

林白青的手在桌布下麵,隨著顧敖剛這句,他的手突然伸了過來,抓起她的手攥緊,攥的她好疼。

顧衛軍更是目瞪口呆,他怎麽覺得顧敖剛還沒死心,還想爭,這是要跟小叔比錢多嗎?

天啦,小叔的目光突然變的好古怪!

作者有話說:

白青:過幾年還可以離的。

顧培:你離一個試試!

麽麽,記得留個言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