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白麵閻羅
(想抱妹妹卻抱到了……小叔?)
但快人快語的田琳娜已經說出來了:“是附子理中丸吧, 據我所知它的副作用就是提高性.欲,民間有很多男性迷戀它,拿它當壯陽藥吃的,但要攝入過量, 一不小心就會中毒的。”
提高性.欲, 壯陽?
顧衛軍聽的一愣一愣的。
也總算明白, 為啥剛才林白青不明說了。
林白青不想跟她聊這個, 提醒說:“這是病人的隱私, 咱最好不要討論了。”
田琳娜抑製不住八卦的心情, 又說:“小林, 附子理中丸中含有烏頭.堿的,就算柳夫人真懷上了,孩子僥幸出生, 也會因為烏頭.堿而發育不全的吧。”
顧衛軍又是一凜, 心說林白青是中醫嗎,這算半仙了吧!
他眼睜睜看著, 林白青默默歎了口氣,點了點頭。
一開始她也隻是發現柳總中毒了, 沒想到柳夫人會懷孕,流產, 先天不全。
那個可憐的女人因為這胎孩子,很可能會香消玉隕。
但這是柳總自己造的孽, 林白青倒是有心幫他, 但也怕自己會力不從心。
田琳娜還太小,沒有經曆過苦難, 不會共情他人, 撇撇嘴來句風涼話:“柳總不行, 還要吃壯陽藥,這下好了,看柳夫人高興的那樣兒,說不定過兩天她就會流產,到時候夫妻抱著頭一起哭去吧.”
這話在林白青聽來很刺耳,因為看得出來,柳夫人很重視那個孩子。
但人世間的悲喜不能共通,有人哭就總會有人笑,也就會有人說風涼話。
林白青天生憐憫弱者,不喜歡暴露病人的隱私,更不喜歡田琳娜這種輕蔑的語氣。
但她當然也不可能因為自己看不慣就去責備一個女孩子。
遂隻是默默的幹自己的活,再沒理田琳娜和顧衛軍倆。
天已經很晚,田琳娜也該回家去了。
她臨要走又折回來說,小聲說:“小林,其實吧,我二叔的身體也有個小問題,還挺嚴重的,等我跟他提提你,改天你幫他診回病吧。”
林白青點了點頭:“好啊,歡迎他隨時來。”
她不但要開辦醫院,還要開辦藥廠,東海製藥會是最好的代工方。
能認識東海製藥的大領導,事情自然要好辦得多。
……
夕陽已落山頭,闊朗的大庭院,紅磚青瓦桑葚樹,陣陣藥香縈繞。
林白青是見了活兒就喜歡幹的,看劉大夫沒把院子掃幹淨,順手掃院子。
顧衛軍就站在她身後,他曾經隻向往繁華和發達,但此刻坐在闊朗的藥堂後院裏,聽著桑樹沙沙的聲響,在聞著淡淡的藥香,卻覺得格外寧靜,舒適。
他有種要能擁有這一切,就此生足矣的感覺。
坐到了張躺椅上,他的目光停留在那在院子裏忙碌的,穿白裙的姑娘身上,心中油然而生一種無比舒適的幸福感。
這種幸福感讓他有點困,遂叉開大腿,懶洋洋的睡起覺來。
“小林,我算明白了,你不僅會醫病,更懂醫人情世故。”喃喃的,他說。
林白青被驚到回頭,才發現這位全家最反對中醫的大爺不但沒走,還坐在她的躺椅上困大覺。
“把垃圾收拾了帶出去。”麻溜兒的,她連垃圾帶人一起趕出去了。
……
林白青估計柳鋒要來找自己,但沒想到他會來的那麽快。
第二天一早她才到藥堂,就見昨天那輛淩誌車停在外麵,柳鋒就在車旁。
烏頭. 堿沒那麽容易排完,喊他進了藥房,屁股針嘛,簡單消毒,再打一針雙黃蓮,可以促進他體內的毒素早點排除出來。
是的,正如顧衛軍所言,中醫治病不單單是治病,還要治人情世故。
因治病而幫自己解決裝修問題,現在,林白青就要努力達到這個。
能承接大工程的老板自然是精明人,柳鋒也知道林白青的意思,提起花花公子的褲子,扣起他金光閃閃的鱷魚皮帶,說:“我愛人驗過血了,確實懷上了,這個孩子對我們非常重要,小林大夫,如果你能保孩子順利出生,靈丹堂的裝修,二十萬以內從設計到裝潢,我們兄弟全包了。”
人家都這樣說了,按理林白青該吹噓幾句的,但她選擇了事實求事:“前三個月就是神仙都沒有辦法,求我不如日行一善,多做好事,從第五個月開始我可以幫你愛人做針灸,直到孩子健康出生,我需要一套特別好的針,不過這事兒不用你操心,我自己會找的,而裝修方麵,錢我現在不趁手,要先欠著,但材料我要最好的……”
柳鋒也是精明人,說:“孩子要能懷到五個月,就可以安全出生了吧?”
林白青反問:“你天天吃那種虎狼之藥,怎麽能斷定孩子出生就是健康的?”
柳鋒麵色大變,又驀的哽噎。
他有巨額的財富,但財富換不來強壯的身體,所以他一直在吃藥助性。
因為妻子受孕艱難,他以為他們要不到孩子了,幹脆就放棄了。
誰知偏偏就在他吃藥吃到藥物中毒後妻子懷上了。
而比流產更可怕的,就是一個從一出生就不健康的孩子。
這要是別的大夫,他會認為是胡扯,不能信,即使顧明他也不信,但顧明曾經跟他父親說起過,說他的小徒弟林白青有種常人難以企及的中醫天賦。
在古代,叫能起死人肉白骨的奇材。
昨天乍聞妻子懷孕,柳鋒在那一刻險些炸了。
他狂喜又狂悲,望著妻子欣喜的臉,他差點瘋掉。
因為他擔心會生出一個怪胎,而如果那樣,別人怎麽看他,他又該如何自處?
本來他都想喊妻子趕緊去流產了,卻聽弟弟講起靈丹堂的小林大夫來。
他突然意識到,也許那個執著的孩子他不想走,他想來人間。
而作為個荒唐的父親,他能做的,就是不計金錢,幫孩子一把!
掏出名片,柳鋒說:“這是我的聯係方式,需要工人還是材料你盡管吩咐,隻要孩子是健康的,不管是不是你的原因,裝修方麵我分文不取!”
胎兒發育的前三個月,也是他努力為自己創造生存環境的日子,不幹預和良好的營養就是對他最大的幫助,三個月以後林白青才能助孩子一臂之力。
但也要格外謹慎,所以那個孩子能不能生下來還是未知數。
不過還有十個月呢,林白青會抓緊時間籌錢的。
當然,哪怕孩子將來健康出生,她也隻收診金,裝修費,會還給柳總的。
這樣想著,她握上柳總的手,說:“我如今唯一能做的,是給您一個藥囊,它對孕婦唯一的幫助隻有助眠和安神,等量場地的時候您來取東西。”
“好,靈丹堂的裝修,我們兄弟全權幫你負責了。”柳鋒也說。
意外之喜,裝修費就這樣輕輕鬆鬆的解決了。
送走了柳鋒,林白青正準備去老宅,就聽身後有人喊:“小林?”
林白青回頭一看:“娟子姑姑……”再看她手裏拎著點心,忙問:“您去買東西啦?”
蔡三嬸跟在她身後,尷尬的說:“也不知道病好沒好,她這都跑了一早晨了。”
今天恰是林白青承諾了,顧娟痊愈的一天。
效果是看得見的,因為她的癲癇屬於不犯則已,一犯起來就會頻繁發作,而且是在一天之內,會先是幾個小時,再是隔幾十分鍾,頻繁發作,上回發作,就在醫院呆了整整半個月才出來。
但這回她沉睡了三天,到淩晨六點多就醒了。
三天沒吃飯,覺得餓,大清早的,她跑到東拱門給自己買點心去了。
其實這時她的記憶還沒有恢複,是因為藥勁兒撐著,也是饑餓的本能在促使著她跑出來的,給了林白青一枚馬蹄糕,她說:“沒吃飯吧,上家裏吃早飯去。”
林白青接過點心,順手也捉上了顧娟的脈,隨口問:“娟子姑姑,今天周幾?”
“周三呀,我大伯的百日祭,咱們要聊……”她一笑:“給你選丈夫的事。”
她的現在時記憶還停留在三天前。
林白青又問:“對了,你知不知道我老家在哪裏,今年多大了?”
顧娟算了一下,說:“21吧。”
又說:“你是78年5月來的靈丹堂,我記得當時你鄉下的媽說過,你是她撿來的孩子,但你那個媽人不錯的,可疼你了,時不時就會來趟靈丹堂,給你送吃送喝,對了,你還有個妹妹叫招娣。”
關於說她是撿來的,這個小時候林白青也聽母親提過。
鄉下的母親總是念叨,說林白青是要回城的知青不想帶走,丟在小樹林裏的孩子,不過林白青也就隨便聽聽,因為她鄉下的媽就跟顧娟一樣,特別疼她。
既顧娟這麽說,就證明她的早期記憶也在。
正好這時進了老宅,三爺和顧衛軍也剛起床不久,都在院子裏,林白青就又問:“你還記得三嬸包裏的刮宮器吧?”
因為三爺刻意瞞著,顧衛軍並不知道刮宮器的事,不明究裏,一愣一愣的。
三爺的心刷的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兒,雙眼直勾勾的望著女兒。
顧娟的心魔就是流產,她聽不得跟流產,刮宮有關的字眼,一聽到就要犯病,刮宮器就更可怕了,那是她的噩夢,一提到那個名詞,她肯定會發病。
三帖藥而已,她真的被治好了嗎?
三爺今天要帶她去軍醫院和精神病院做檢查的。
但在檢查之前,用‘刮宮器’來試,也算提前檢驗一下。
聽到刮宮器三個字,畢竟曾經經曆過痛苦,創傷還在,顧娟猛的手抓上衣領,似乎是在回憶,而一回憶,她就要想起那東西的樣子了。
她的目光掃向蔡三嬸,終於說:“有這回事兒,我回屋喝水,就看到桌子上有個……有個……”
蔡三嬸難堪的呀,要有個鼠洞,她能立刻鑽進去。
終於,顧娟深吸了一口氣,一笑說:“……有個刮宮器,倒是嚇了我一大跳。”
三爺猛吸了一口氣,狠狠瞪一眼蔡三嬸,柔聲對女兒說:“那東西我已經扔掉了,你病了好幾天呢,先歇會兒,咱們一會兒去醫院。”
顧娟依然回憶不起自己病時的事,還以為今天是三天前,忙說:“爸,我身體好著呢,不用管我,趕緊把白青的大事商量定了吧。”
三爺正欲說什麽,隻聽門外響起顧衛國的聲音:“三爺,娟子姑姑好啦?”
林白青回頭一看,卻看到率先進門的是顧培,其後才是顧衛國和顧敖文。
敖文他爸顧懷禮也來了。
他聽說顧娟犯病了,而他原來是見過顧娟發病的。
進門見顧娟站在院子裏,雖然瘦了一圈,但麵頰紅潤,雙目有神,整個人都是正常狀態,搭話說:“我看娟子很好呀,她哪兒病了?”
三爺是真感慨,看眼林白青,伸了三根手指:“用了三顆49年的開竅藥,萬幸,終於好了。”
顧懷禮這一輩還知道什麽叫開竅藥,但顧衛軍兄弟不了解中醫,不懂。
而顧衛軍呢,從顧娟到柳鋒,可謂見證了兩個人經林白青之手而站起來了,就問林白青:“小林,到底啥叫個開竅藥呀?”
林白青提著顧娟買的點心要進廚房,他想獻殷勤嘛,就想伸手去搶,大小夥子嘛,賴笑著說:“快跟我解釋一下吧。”
但他點心還沒搶到手,眼前多了一本醫書。
再一看,是那位海歸小叔叔嚴肅的麵龐。
“不要打擾小林了,如果你想了解開竅藥,這本書上就有。”顧培說著,下意識越過林白青,把她護到了自己身後。
顧衛軍接過來一看,書名叫《方劑學》,他以為這是本普通的醫書,翻開一看,吞了口唾沫,因為這書居然是文言文。
當然了,沒人理會他是否會震驚。
顧培是一名外科醫生,細化分類的話,他是腫瘤外科,專研的是腫瘤切除,但腦外和心外的手術他也會做,癲癇屬於神經內科的治療範疇,不是他的領域,不過作為一名普外科的大夫,大概的檢查他是能做的。
這兩天趁著休息,他已經把整本《方劑學》全部讀完了。
當然也知道林白青給顧娟吃的那三枚藥有多珍貴了。
而且作為一名現代醫學的醫生,他驚訝的發現,如果顧娟是去住院治療,在目前國內的醫療收費下,至少要花五百塊,在M國,如果沒有醫保的話,要花將近上千美金。
但這女孩子的方子雖然是中醫中最貴的藥材,但總共加起來,花費不到五十塊人民幣。
這是頭一次,顧培相信他爸顧克說的:中醫,是窮人最後的靠山!
而此刻,他以一個現代醫學科醫生的專業眼光來判斷,顧娟確實痊愈了。
驀的,他聽到那個小女孩兒聲音柔柔的,在輕喚:“小叔?”
顧培回頭,小女孩今天穿著純白色的修身連衣裙,因為衣服的勾勒,顯得她比前幾天成熟了許多,但她依然是個小女孩,聲音甜甜的,輕輕的,柔柔的。
她說:“快上醫院給娟子姑姑做個全麵檢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