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人肉沙袋

(我也可以……挨打!)

董佳倩的父親董警官果然在等。

跟顧培和楚春亭握手, 他說:“我叫董必超,很高興為大陸軍方效勞。”

顧培開門見山問:“我們現在就可以看證物?”

董警官帶他們從後門進警局,一路上樓到自己辦公室,指著一隻上麵滿是灰塵的大紙箱子說:“正好要銷毀臨期證物, ‘蛇婦阿花案’就在其中, 我把它搬了回來, 不過咱們有言在先, 你們可以查看, 但不可以打開證物袋。”

顧培自己有備的白手套, 還從包裏翻出一隻小小的紫光手電筒來。

董警官看女兒一眼, 抱臂笑:“顧軍官蠻專業。”

手電筒雖然小,但可以照血跡,於普通人, 這就是最好的查案工具了。

董佳倩連連點頭, 再次跟父親重申:“他救過我的命喔。”

‘蛇婦阿花案’的證據並不多,除了現場照片, 就一柄行凶的鐵榔頭和一隻帶著插頭和電線的電飯煲,電飯煲外殼凹凸不平, 之所以被納入證物,是因為警方認為‘蛇婦阿花’曾用它砸過死者。

顧培不看榔頭, 隻對照著證物卡看卷宗和案件說明,許久, 他說:“說明顯示未在電線和電飯煲上采集到凶手的指紋, 怎麽就把它列入凶器了。”

‘蛇發阿花’案發時董警官也才剛入職,是因為大陸軍方想要幫忙他才調的案子, 具體情況並不清楚, 他一笑說:“大概是凶手把指紋擦掉了吧。”

楚春亭說:“這個推論不成立, 因為她沒理由隻擦電飯煲,卻不擦榔頭上的指紋。”

董警官笑看老爺子:“老伯您也蠻專業的。”

但這時顧培忽而說:“不對,董警官您看插頭的側麵,有帶血跡的指紋印,咱們來比較一下,它明顯跟檔案卡上的不一樣。”

董警官湊了過去,哪怕過了二十年,帶血的指紋隻要不專門清除,紫光依然能照出來,他看到了,在電線的三角插頭處有指紋,兩個,拇指和食指。

但隻憑肉眼,他分辯不出它和檔案卡上的有沒有不一樣。

他說:“不一樣嗎?應該一樣吧。”

顧培一字排開卷宗裏的指紋卡,說:“我是一名外科醫生,我單憑肉眼觀察,確定它們不一樣,而且您看,指紋卡中沒有電線上的指紋,作為‘阿花’案的家屬,我們有權力要求警方提取指紋做比對,對吧。”

董警官願意配合大陸軍方是因為眼看97了,他眼光好,不像別的同事都想著撈一抹子就移民,出他們主子的國度。

他是準備留下來的,也是因此才要表達誠意,既顧培說不一樣,他當然要配合,他爽快的說:“用硝酸銀法,顧先生學過法醫課程,可以配合我吧。”

顧培說:“很樂意為您效勞。”

采集指紋要去專門的房間,顧培和董警官走了,楚春亭和林白青幾個等著。

老爺子畢竟混道,殺人手法當然看得懂,看董佳倩接到個電話,去打電話去了,低聲跟孫女說:“真正的凶手是用電飯煲的電線導電,殺死的那個畜牲。”

渣男是遭電擊死的,而電擊需要媒介,電飯煲的電線可以從插頭裏導出電來,隻要再加兩根銅絲,在一個人毫無防備的情況下確實可以殺死他。

電線上有指紋,還是蘸著血的,證明當時死者跟真正的凶手搏鬥過,估計指紋應該不止一處,但凶手把繩子上的擦幹淨了,百密一疏,插頭上的遺漏了。

而警方在勘察現場時,大概是因為馬胡,也疏忽了。

顧培是對著顯微鏡工作的,既然他說指紋不一樣,那肯定就是不一樣。

就說冤不冤,因為警方的疏忽,害沈慶儀白白逃亡了二十年。

事情比料想的順利了太多,林白青也打算清空荷包,請董佳倩吃頓大餐。

終於,在過了快一個小時後董警官和顧培倆回來了。

楚春亭立刻站了起來,問:“情況怎麽樣?”

董佳倩也問:“Dad,指紋提取到了嗎,確定一樣嗎?”

隻憑顧培的肉眼說指紋不一樣可不行,死者也已經火化了,隻憑照片,顧培也推不翻警方認定的死因,所以董警官說:“你們住一天吧,明天見結果。”

董佳倩笑著說:“如果不介意的話,我邀請你們去我家住。”

董警官也說:“對,可以嚐嚐我家菲傭的手藝,她們飯做的很不錯。”

有個高級警員帶著,想要推翻案件就容易得多了。

董警官自己就有案件複核單,今天正好有位高級督察在值班,他填了一張案件複核單,拿上新提取的指紋卡,抱上證物箱,正好趕在高級督察下班之前攔住了他,要他簽個字,就可以進入證物鑒定程序了。

在警局,複核案件屬家常便飯,這位高級督察跟董警官關係不錯,簽字也很爽快,一看是二十年前的案子,還隨口說了句:“好古早的案子喔。”

但再一看案發地點是油麻地,又說:“結果出來記得知會我一聲。”

“好的Sir!”董警官說。

他也想陪顧培一行人吃頓飯,但高級督察說:“董Sir,你去盯一盯它。”

董警官隻好跟顧培握手:“晚上吧,我再陪你們吃飯。”

……

那位高級督察的眼神和語氣都讓林白青不太舒服,她估計顧培和楚春亭也是一樣的感受,不過事已至此,也隻能是走一步看一步。

既然要明天才能拿到結果,那就先辦理入住,住下來。

這年頭港城隨便一個賓館一晚上就要三百港幣,而大陸人的平均工資也就三五百,不過騎著自行車逛酒吧,該省省,該花就得花,這錢必須掏。

董佳倩還要熱情邀請顧培一行人住到她家,但警局對麵就有一家賓館,顧培覺得這兒不錯,他又不願意跟董佳倩聊天,先一步進門,已經去做登記了。

楚春亭倒是想給孫女撐個場麵,喊小弟訂一桌飯擺個闊,但被林白青拒絕了。

董警官人不錯,董佳倩也很熱心,他們沒必要故意跟人家杠。

登記好房間上樓,顧培帶著楚春亭去他的房間,林白青和董佳倩進了另一間。

兩張窄窄的床,中間的過道隻容一個人橫著通過。

內地一晚上3塊錢的招待所都比這寬敞。

董佳倩進了門,說:“你和你愛人好像很少交流,聊天。”

“對。”林白青說。

董佳倩又說:“《Star Wars》的聖誕款大概要三千美金,價格很高的。”

林白青隱隱覺得,這女孩子對顧培大概有與種,始於救命之恩加顏值的迷戀,她反複纏著問,是想探究,她和顧培的感情到底好不好。

而關於買不買得起聖誕特別款禮物。

林白青不喜歡當麵折人麵子,所以就隻是拉開背包,用大哥大看了看時間。

這玩意兒在如今這年頭,就是人傻錢多的象征。

董佳倩一看,來了句:“林小姐,沒想到你竟然是個暴發戶!”

在內地買得起大哥大的,目前隻有暴發戶。

林白青脾氣很好的,但她都快忍不住了,起身說:“走吧,我們請你吃飯。”

顧培和楚春亭不知道在聊什麽,直到林白青敲門喊吃飯,倆人才出來。

賓館樓下就有一家海鮮酒樓,一行人到酒樓吃飯,為防董佳倩搶著結賬,林白青給服務員壓了十港幣的小費,早早把飯錢結付了。

酒樓是個二樓,臨窗,吃飯時顧培一直心神不定的在看窗外。

楚春亭是在確定林白青的大哥大在港城打不了電話後,就抱著他的小號碼本,一直在酒樓的吧台跟人打電話的,直到菜都上齊了才回來。

林白青今天大大出血,點了烤乳鴿,鹹雞,鮑魚,還點了一條東星斑,一大份避風塘炒蟹,滿滿一大桌子好菜,花了五百多塊,是靈丹堂十天的營業額。

但顧培和楚春亭都吃的心不在焉。

楚春亭似乎在思索什麽,而顧培,目光一直沒有離開過警局。

來之前林白青就估計案子比較複雜,能理解他們。

但董佳倩不理解,她試圖跟顧培聊天吧,對方又不理她,就又纏著問林白青:“林小姐,顧軍官平常也是這樣嗎,總是心不在焉的。”

林白青說:“咱們吃咱們的,不用管他。”

“你們難道吃飯時從來不交流,也不會討論菜品美不美味?”董佳倩又問。

林白青耐心說:“如果是我做的飯,就算不美味他也要吃,不存在討論。”

她最煩的就是好容易下廚做頓飯,男人卻要挑三撿四唧唧歪歪,上輩子的顧衛國就那樣,一吃飯就說教,林白青也總會控製不住,掀桌子揍人。

顧培不一樣,她做什麽就吃什麽,也從不說教。

但這在董佳倩聽來就不可思議了:“如果是他不喜歡吃的飯菜呢,他在林小姐您麵前,難道都不能表達基本的喜好和需求嗎?”

林白青跟顧培是坐的麵對麵,在桌子下麵,他突然輕輕踢了一下她的鞋子。

順著他的目光望外看,街道上人很多,但林白青並沒看到什麽異常的。

她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但想結束聊天,就對董佳倩說:“如果是我做的飯,他隻有吃不吃的選擇,不存在喜不喜歡的問題。”

但董佳倩並不想結束談話,又說:“那如果他心裏不喜歡呢?”

楚春亭忍無可忍,插了一句:“揍他,揍一頓就好了。”

董佳倩終於閉嘴了,但她看看大陸軍官的愛人,再看看紅胡子老頭,心裏估計在想,這一老一小絕對瘋了,否則,怎麽能那麽對待帥氣斯文的顧軍官。

而就在這時,董佳倩的大哥大響了。

她接來起來:“喂,Dad。”

“你和那幾人大陸人在一起嗎,你們在哪裏?”董警官問。

董佳倩說:“警署對麵,孫記燒鵝仔。”又問:“Dad你有事?”

林白青看到了,剛才那個高級督察和董警官一起出來了,看了看對麵的酒樓,然後就有六個年青人朝著這邊走了過來。

而那位高級警督,則抱起手臂,站到了酒樓的對麵。

顧培從桌子底下塞了一個信封過來,低聲說:“青青你從後門走。”

但楚春亭卻說:“等等,我估計她走不了。”

如果來六個人的話,下麵兩個出口會守兩個,上來四個,林白青確實走不了。

顧培於是示意林白青:“你去角落那張桌子等我們。”

“出什麽事了?”董佳倩一頭霧水。

而這時董警官已經上樓來了,直奔顧培,笑著寒暄:“菜還合口味吧?”

顧培示意他坐,笑著說:“很合口味。”

但這時有個吊兒郎當的年青混混上前,勾手,示意顧培起身跟自己走。

但董警官就跟沒看見似的,定定坐著。

董佳倩愈發糊塗了:“Dad,他是誰啊,他想幹嘛?”

林白青已經悄無聲息的,躲在遠遠的角落裏了。

她捏了一下,感覺信封裏是一遝硬硬的東西,像是照片。

顧培站了起來,拿著包要跟那混混走,混混拍拍楚春亭:“老伯,你也要去。”

董佳倩愈發糊塗,再問:“Dad,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董警官卻是挾菜給女兒:“吃菜吃菜。”

此時如果再沒別的意外,顧培和楚春亭被帶走,搜一番就完了,林白青就躲過了。但董佳倩卻忽而看林白青:“林小姐,你知道發生什麽事了嗎?”

顧培和楚春亭對視一眼,同時驚了,就連董警官的臉在一瞬間都變了。

就這樣,林白青猝不及防的暴露了。

幾個混混對視一眼,其中一個朝著林白青走了過去。

他伸手就搡,示意林白青把包給自己。

顧培和楚春亭當然不幹,同時奔過來想要救她。

但總共四個混混呢,就在酒樓裏開幹,一個反剪直接把楚春亭剪趴,還有兩個直接上拳頭,圍攻顧培。

眾目睽睽,別的食客躲的躲閃的閃,叫的叫,轉眼全跑了。

話說,林白青正愁沒個機會揍人呢。

眼看一個混混把楚春亭搡倒在地還不算,還要拿膝蓋頂他,而那一膝蓋要頂上去,老爺子得內出血的,她眼疾手快,一隻盤子砸過去,同時也衝了過去

混混也是打架的老手,頭上著了一盤子,但依然沒鬆手,躲過後就要搜楚春亭的身,不過他才低頭,就見一隻穿著尖頭皮鞋的女士腳朝著鼻梁來了。

這混混往左一躲,那隻腳也是一甩,踢了他個頭昏腦脹。

顧培被倆混混圍著,這邊一拳那邊一拳,但他哪有在油麻地打慣架的小混混們厲害,所以轉眼已經吃了好幾拳,背包也被人搶走了。

這時候不出手是真的不行了。

而真正的功夫,遠沒有電視機裏打的那麽花樣百出。

而且打架講究的是快,要特別快。

因為隻有快,出手才有力,也才能製服人。

所以顧培眼看著林白青跑過來,一聲小心還沒叫出來,她一邊肘子在擊一個混混的鬢角,腳踢出去就是另一個的鼻尖,看到被肘擊退的那個又來了,這回是真怒了,抬起一腳就踢進了混混的襠。

但剛才打楚春亭的那個混混又從後麵撲上來了。

顧培再一聲小心還沒喊出口,林白青驀然轉身,抬腿一腳,依然是踢襠。

這個身材最低,年齡最大,應該是頭目,而凡打架,擒賊先擒王是至理明言。

林白青打人的時候還砸破了鄰桌一隻酒瓶子,此時已經抵上這混混的脖子了,把這人搡到前麵,以身體護住還在地上的楚春亭,她對另外三個說:“大家講點理吧,有話好好說。”

見一個混混試圖挾持顧培,她刀一抵,人質的脖子上血已經滋出來了。

不說一幫混混懵了。

顧培就跟所有頭一回見林白青打架的人一樣,其感覺隻能用震撼形容。

他向來在家偶爾隻是紮紮馬步,打打太極的妻子,細腰長腿,招式淩厲。

隻在眨眼之間,她放翻了三個混混。

但這也解了顧培許久以來的疑惑。

從她格外翹挺的臀,再到平坦,又肌肉緊實的小腹,她渾身的每一塊肌肉都蓄著力,而當她開始巧用那些力量,她簡直……顧培不知道該用什麽詞來形容,因為它無法用某一個形容詞去定義。

最害怕的是董佳倩,尖叫:“Dad,槍呢,掏槍。”

一看,才發現她爸沒佩槍。

而一個沒有佩槍的警察,在這年頭的港城,遇到打群架就隻能裝慫。

她又尖叫著翻包:“我來報警,我打999。”

油麻地的混混算見多識廣了吧,但真沒見過林白青這樣的女性,關鍵是她出手狠吧,不急不躁,也不慌,說捅人就捅人,眼皮子都不眨一下。

幾個混混暫時停了,顧培也趁機把楚春亭扶了起來,隻拿了林白青的包。

按理現在他們就可以撤了。

但突然,在桌子上的,董佳倩的大哥大響了起來,林白青有麽一瞬間的分神,混混都是打慣架的,會瞅一切可趁之機反撲,一個趁著機會眼看就要撲過來。

林白青刀狠抵:“信不信我馬上弄死他?”又厲吼:“把手舉起來。”

終於,三個混混全被鎮住了。

董佳倩也差點給嚇尿了,舉起了手,她嗚嗚兩聲,可憐巴巴看一眼顧培,大概在想,顧軍官跟這樣一個女人在一起,平常是怎麽過日子的呀。

……

感覺像是過了很久,但其實也就三五分仲的事兒。

林白青一邊盼著警察趕緊來,但一邊看董警官低眉耷眼的,估計就算警察來了也沒啥用,而正所謂功夫再高也怕菜刀,麵對四個混混她都有點吃力,要再多幾個,她肯定也得吃虧。

這也是為什麽一般情況下林白青不喜歡動手。

打人就要惹事非,會點功夫沒什麽可誇耀的,它擺不平大事,還會惹麻煩。

當然,今天麻煩已經惹了,而且她看到了,董警官把女兒的車鑰匙塞到了顧培的褲兜裏,那麽,她隻要硬拚硬,衝下樓就好了。

但港城局勢的複雜在於,且不說董佳倩個土生土長的看不懂,林白青也給弄懵了,因為就在她覺得自己能搞定時,又上樓來一拔人。

這拔人把林白青的頭皮都要弄炸了。

她以為自己今天要一挑十,報銷在這兒了。

但形勢似乎又不像,為首的是個三十多歲,戴金邊眼鏡的男人,朝著楚春亭走了過來,袖手躬腰:“楚老。”

楚春亭被混混推的那一把力道很重,老爺子有點撐不住,聲音也是嘶啞的:“車有吧,麻煩你了,送我們一程。”

這男的扶過楚春亭:“車就在樓下,我來扶您吧。”

他扶過了楚春亭,顧培去拿自己的包,仨人迅速逃離了現場。

樓下有輛商務車在等,上了車,一路無話,已經到關口了,那人命司機停了車,又把楚春亭扶下車,依然沒說什麽,停在原地,看他們離開。

……

一路逃也似的過了關,回到停在停車場的,顧培車上,林白青幫楚春亭把椅子調成躺倒的位置,讓老爺子能舒服的躺著,這才掏出信封來交給顧培。

還得問問顧培,今天一場又一場的亂子,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顧培打開信封,抽出一遝照片,還有幾份指紋卡,說:“指紋應該就是張子強的,是他本人的。”

照片是二十年前樁命案案發現場的,指紋卡應該是董警官多采集了一份。

“董警官把照片全給你了,證物裏的照片?”林白青問。

問完她又覺得自己太白癡,證物的照片是帶底片的,當時就可以洗。

所以這一份照片,應該是董警官用底片洗給顧培的。

而這也就意味著,所有的證據,董警官整體拷貝了一份給顧培。

當然,去了趟港城警署,顧培對沈慶儀的案子也有了全新的認知,或者說,他總算把脈絡梳理通了。

當初救了沈慶儀的那個渣男身材高大,孔武有力,還心狠手辣,據說自從加入幫派,幾個月的時間就擁有了一幫打手,儼然一個小老大了。

他是從大陸過去的,網羅的全是偷渡而去的大陸客,他們怕被遣返,又要活命,自然窮凶極惡。

而張子強當時混的是本地幫派,兩派人要搶地盤爭生意,打殘事小,有些能力強的,就得弄死,以絕後患。

所以在沈慶儀錘了那家夥後,天賜良機,本地幫的人就直接把他弄死,以絕後患了。手段就是楚春亭所猜的,用電飯煲的插線頭引電,再加上銅絲。

這也是為什麽電飯鍋和電線被擦的幹幹淨淨,榔頭上卻有很多指紋的原因。

混幫派的人最擅長栽贓嫁禍,殺人殺的幹幹淨淨。

顧培身上其實帶著一份從情報科調來的,張子強犯罪團夥的指紋。

他在看到電線上的指紋時,隱隱就覺得像張子強的,但是當然,他不好當著董警官的麵拿出來比兌,而且早聽情報科說過,現在的港城黑即是白,白即是黑,黑白不分,形勢複雜。

所以在洗照片時他就提了要求,要求董警官洗一份證據,再給他也給一套指紋卡,他帶回去給情報科做個備份。

這時顧培還傾向於,至少能在警署內部尋個公道。

但他開好房間後跟楚春亭聊了一下,老爺子卻持不同態度,他認為今天怕是會有麻煩,也很難走得脫。

他是過來人,可太懂了,張子強團夥混道幾十年,能沒有命案?

但之所以港城警方一直沒有證據,隻有一個原因,他們就是他的背景,後台。

就好比那位高級督察,他一聽是油麻地的案子,就要董警官親自去盯,還說要等消息,就證明在當時他就想到,萬一罪犯是張子強,該怎麽洗了。

這才是吃飯的時候,顧培如臨大敵,老爺子也心不在焉的原因。

倆人當時甚至都希望真凶是個普通人,那麽,他們至少能安安生生走掉。

但底牌在董佳倩接電話的那一刻被揭開了。

真凶就是張子強。

一方麵,這證明部隊情報科的分析和判斷,資料儲備確實是無敵的。

但也證明警署內部極其複雜。

那位高級督察信不過董警官,應該也信不過別的警察,所以要派一幫混混來追回證據。

董警官已經盡最大可能幫忙,想讓他們脫身了。

可惜天算不如人算,誰也沒料到,董佳倩的一嗓子,會暴露林白青,引來一場惡戰。

……

聽完顧培分析的,林白青大概明白了:“所以當年很可能警方也知道真凶不是我媽媽,但是他們為了袒護自己人,就把殺人罪轉加到了她身上。”

在魚龍複雜,幫派林立的港城,沈慶儀就好比一片樹葉,一隻螻蟻,無辜卷入一場有預謀的殺人案,又被定義為凶手。

本來林白青還挺生氣,氣楚青集沒能為她翻案。

也有點納悶,智慧如沈慶儀,為什麽要小心翼翼的躲二十年,卻不敢出頭。

但現在回頭再看,媽媽做的是最明智的選擇。

因為能發現這一切的機緣都太巧合了,但凡某個環節扣不上,都無力回天。

不過還好,顧培留了個心眼,多要了一份證據,而且因為楚春亭,他們可以把證據帶回大陸。

那麽,港城警方就不可能隨意指鹿為馬了。

這案子他們必須重新調查,也必須給沈慶儀一個公道。

不過半天的時間,白丟了開房的錢,今天損失慘重,但也收獲巨大。

而且總算是安安生生的回來了。

老爺子躺著,累,疲憊,閉上眼睛睡著了。

林白青是坐在後麵的,正在翻開帶出來的照片。

但時而抬頭,就看到後視鏡裏,顧培一直在時不時的看她。

是了,這還是頭一回,林白青當著顧培的麵跟人打架。

“剛才嚇到你了吧。”她問。

畢竟他是個斯文人,握手術刀的,怕被她嚇到,從此他會有心理陰影。

顧培心有餘悸,但也立刻搖頭:“並沒有。”

不過後視鏡裏,他的神態依舊一言難盡。

“那你怎麽不太高興的樣子?”林白青追著問。

她也沒想惹事,但那會兒要她不出手,顧培會挨頓打,他是年輕人,吃得住。

但楚春亭是老頭子,他著不住的,他會死在港城的。

以為顧培是因為她出手,差點將三人置入危險中而不高興了,林白青正想跟顧培分析一下,講一講自己為什麽不得不出手。

就聽顧培忽而說:“昨晚我跟薛昶打了一架,那是我第一次跟人動手,但我覺得還好,雖然挨了幾拳頭,但我贏了。”

“薛昶是誰?”林白青一愣,一時想不起他說的是誰。

顧培說:“就是昨晚來找你做針灸的那個老公安,邊疆來的公安。”

林白青想起來了,昨天晚上顧培也跟人打了一架,還是個經驗豐富的老公安。

而跟她不同的是,她打架隻打人,基本不會損傷現場,但昨晚顧培和老公安薛昶倆弄斷了一張鋼架床,還砸壞了她好幾瓶酒精。

顧培險勝了一個經驗老道的老公安。

主要是因為他當時有種不要命的拚勁兒,而且公安也沒想狠揍他。

但他好像有點膨脹,覺得自己還挺能打,也挺扛揍。

林白青大概明白了,丈夫昨晚打架打贏了,今天她也打架打贏了,他有點盲目的自信心爆棚,覺得倆人都很厲害。

這時顧培又說:“衛國原來說過,他是你的人肉沙袋。”

他怎麽又提起顧衛國了?

話說,顧衛國是說過他是她的人肉沙袋,但顧培應該隻聽過一次,而且那隻是句很平常的話。

但顧培直到現在居然還記得?

所以這也算某種意義上的吃醋吧。

不過就事論事,要不是顧衛國,林白青空有技術,練不出經驗來的。

顧衛國擅長拳腳格鬥,上輩子倆人經常拳腳上你來我往,長久累積,她雖然輕易不動手,但在顧衛國身上練出了經驗,知道動手時該怎麽一擊致勝。

而這輩子沒有顧衛國陪她練,她也隻練打座,基本的拳腳姿勢,練拳就像學習,三天不練就會倒退,這次跟人打架,速度明顯沒有原來那麽快,靈敏。

想到這兒,林白青就不免又要感慨,顧衛國雖然渣,卻也並非一無事處。

但就在這時,就聽顧培又說:“如果以後你想訓練,也可以找我的,我也可以……挨打!”

所以他以為顧衛國陪她練拳,就隻是被動挨揍。

而他昨天挨了一通揍,認為自己也挺扛揍的,要給她做人肉沙袋?

林白青忍著笑正想解釋,忽而,楚春亭忽而扯她手臂。

看老爺子麵色臘黃,半禿的頭頂還腫著個大包,林白青抓過脈試了試,問:“您感覺怎麽樣,不舒服?”

雖然捉脈問題不大,但看他神色蔫蔫的,林白青就有點擔心。

七老八十的老頭子了,本來就是把老骨頭,被人搡翻在地還頂了一膝蓋,是有可能造成內髒損傷,內出血的。

而內出血,如果出血點隱秘,而且出血緩慢的話,就算在醫院,都很難第一時間判斷。

林白青一時也看不出來。

想到這兒,她對顧培說:“楚老很有可能內出血,先去醫院吧。”

顧培本來是準備去深海軍區的,回頭一看,都是大夫,也覺得老爺子不大好。

他方向盤一打,準備去深海軍區的分院。

但就在這時,楚春亭卻說:“不不,要回東海,現在就回東海。”

又示意林白青把包給自己,拉開拉璉,把大哥大取了出來:“再叫輛救護車,把我推進去。”

林白青怕他內出血,她肉眼又看不到,但他表情如常,目前還沒有發冷,寒顫等症狀,她準備捉脈吧,這老爺子全然不配合,而且力氣很大,掙開她,開始翻大哥大上的電話號碼了。

“這車比救護車還快,您消停點兒吧,躺好,我要給您捉脈。”林白青搶了大哥大,說。

楚春亭就是那種隻有掛到牆上才會老實的男人。

他指了指自己被混混磕腫,鼓著包的頭,說:“先叫救護車,再給你外婆打電話,就說我大限將至,這個可比流言更管用,快,她肯定會感興趣的,讓她來看一看!”

作者有話說:

董佳倩:顧軍醫好可憐,想解救他!

顧軍醫:星星眼,申請成為老婆的人肉沙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