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她有些後知後覺。
多少是臨摹過些圖冊, 有點印象。
她看了眼謝璟,對上人家暗沉的眸子後,急忙從他懷中掙脫開,坐去了一旁, 璟王殿下也沒再將人喚過來, 再多糾纏不過是自作自受。
適才褚朝朝那裏鬆開那一刹, 他腹部收緊, 就已有些反應,終究是這些年養就了堅韌的耐性,被他給壓了下去。
可適才不小心觸上人家的肌膚時, 這感覺又起,愣是沒壓下去。
謝璟拿起案上的杯盞用了杯冷茶,一杯下腹又來一杯,夜間的涼風吹在身上,許久, 才讓他體內的燥熱散去了些。
想到夜間還要與人同榻而眠,他心中為那坐在一旁的人兒憂心起來。
褚朝朝又在邊上玩水, 謝璟帶她去了很多地方, 直到亥時才回到墨韻書院, 好在明兒她也不用上課, 回去後直到夜深才歇下。
今夜與往日不同, 她躺在她的被褥裏, 謝璟卻遲遲不上榻, 直到她意識昏沉,就要睡去時, 鼻尖才聞到了他身上清冽的梅香。
褚朝朝吸了吸,沉沉睡了過去。
次日一早, 用過早膳後,她就要去芳院,說是去還了徐子宇那一百兩銀子,謝璟見她急的不行,抬眉問她:“這麽急做什麽,害怕徐子宇跑了,銀子沒地還。”
褚朝朝:“欠人東西要盡快還的,不然心裏不舒服。”
她話落,謝璟想起昨日她要跟他借銀子去還徐子宇,問她:“欠徐子宇的要還,若是這一百兩銀子是欠本王呢?”
璟王殿下真是魔怔了,什麽都能扯上他。
褚朝朝的話也沒讓他失望:“若是欠殿下的便先不還。”
“為何?”謝璟以為她要說,他是皇子,有的是銀子,卻不想小姑娘笑笑的回著他的話:“殿下與他不一樣。”
說完,人就和阿綠一同出了門,留璟王殿下望著她的背影怔神。
與別人不一樣。
褚朝朝去還完了銀子,人沒回來,讓阿綠自己回來了。
說是去與顧茹玩了。
直到日頭漸高,院裏頭的花都有些蔫蔫的,褚朝朝也從外麵懨懨的回來了,手中還提著一隻油紙袋,看那印花,是長安街李家鋪子的。
阿綠上前,見她情緒不高,笑聲問她:“小娘子出去一趟怎蔫了呢,可是發生什麽事了?”顧家三姑娘在墨韻書院有些厲害,就算是與人發生了爭執,最多是跟人打起來,不至於如此垂頭喪氣的。
褚朝朝將手中油紙袋遞給阿綠:“這是定安候府的侯夫人給的,我已經吃過了些,你拿去與阿春和碧兒吃了吧。”
好大一個油紙袋。
裏麵裝的是肉脯。
阿綠見她正經,怔怔的應了聲,說道:“殿下在屋裏呢。”
褚朝朝走進書房,在謝璟書案旁一蹲,心事重重的,謝璟不禁看的有些想笑:“怎麽了,小姑娘,受欺負了?”
褚朝朝抬眸看著他,神色間倒是比適才回來時舒展了些,單手拖腮歎了口氣:“殿下,定安候府的夫人好奇怪呀。”
謝璟聽到她提起侯夫人,微抬了下眉,問她:“你見到她了?”褚朝朝點頭嗯了聲:“見到了,她還給了我好大一袋肉脯吃呢。”
她一上午本是都和顧茹待在一塊,兩個人拿了竹籃去書院東南側的幾棵櫻桃樹處摘櫻桃,回來的時候卻是碰到了侯府四姑娘江黎。
江黎是侯夫人容藍生下的嫡次女,侯府統共也就兩個嫡女,剩下的二十來個皆是庶出,而且江黎的年紀比褚朝朝還要小上一歲,在侯府眾多姐妹中向來嬌慣,因著上次在廚房做麵的事,江黎心中一直記著呢。
璟王殿下護短,說褚朝朝不過是做碗麵,卻被人給推進麵缸裏,後背還給碰著了,讓學院看著處置。
墨韻書院如今都是清韻公主在管理,誰還敢不給他麵子?這錯就落在了江黎身上,她不服,一直也沒找到機會出氣,走到這見褚朝朝和顧茹提著的竹籃裏都是櫻桃,嫌棄的看了眼:“真是小門小戶出來的,就那幾棵破櫻桃樹上果子也摘著吃。”她這話對著褚朝朝說,卻不敢對著顧茹。
顧茹的身世往上數三代雖不如定安候府,可如今她爹是大盛唯一的異姓王,江黎不敢對她說什麽,隻有欺負褚朝朝。
褚朝朝覺得她和林敏兒一樣讓人討厭,不想理她,繼續和顧茹要走,江黎一個抬手將褚朝朝竹籃裏的櫻桃都給打翻了,掉落了一地。
褚朝朝‘哎呀’了聲,來了脾氣,對著江黎道:“你做什麽,我就是小門小戶出來的,又沒吃你家櫻桃。”
顧茹在一旁幫腔:“小門小戶怎麽了,朝朝如今是璟王殿下的人,你們定安候府那麽多姑娘想進璟王府做個側妃,連璟王殿下的麵都見不到呢。”
顧茹這一下戳到了人軟肋上,上京城誰不知道定安候府與璟王府僅一牆之隔,卻是沒一個女兒能進璟王府,就連她嫡姐想嫁去璟王府做側妃三番兩次去與璟王殿下偶遇,都沒能得到一個眼神。
誰不想嫁去皇家,誰又不知道璟王殿下會是未來的太子,早晚要坐上帝王之位,江黎一時又惱又怒,見褚朝朝對著她有脾氣,上前就罵:“本小姐也是你能瞪的,真是個有爹生沒娘養的東西。”
江黎一時口快,罵了這句話,褚朝朝整個人都愣住了,這麽惡毒的話她竟是在一位世家嫡小姐口中聽到,她,她氣的渾身都在冒煙。
狗咬她,她不能咬狗,不如動手打狗。
‘啪’一聲,江黎整個人被一巴掌打的摔倒在地上,這力道,簡直就是用了十足十的力,跟有血海深仇似的。
褚朝朝愣了,抬眸看著眼前的婦人,依舊是她那日在璟王府門前見到的模樣,隻是因著適才她打江黎那一巴掌太過用力,她整個人的衣服和發飾都有些傾斜。
褚朝朝有些懵了,還未抬起的小手縮回衣袖裏。
江黎不是侯夫人生的嗎?
她,她下手這麽重。
顧茹也懵了,在一旁扯住褚朝朝的手,兩個人都有些戰戰兢兢的,生怕侯夫人收拾了自己女兒後,接下來就是要打她們。
對自己女兒都如此狠,更何況是她們呢。
江黎摔倒在地,鼻子都被打的流了血,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嗓音含混著:“母親,你打我幹什麽,我是你女兒——”江黎哭的傷心,侯夫人卻是無絲毫因打了她而有悔意,待緩了緩神後,她的目光落在褚朝朝身上,嗓音一如既往的平和:“朝朝,你沒事吧?”
褚朝朝嚇的不行,對她搖了搖頭:“我沒事。”
“江黎她不懂事,罵了不該罵的話,我會好好教訓她。”侯夫人說著,對摔倒在地的江黎語氣嚴肅道:“給朝朝道歉。”
褚朝朝更懵了,尤其在看到江黎的鼻血流在唇邊,又順著唇角流在下頜,又順著落在脖頸中,她的氣也就消了。
江黎似乎很怕她母親生氣,雖是神色間倔的跟頭驢一樣,還是開口跟褚朝朝說了對不起,褚朝朝見侯夫人看著她,回了句:“我先走了。”江黎那樣罵她,她不原諒她,可她看到侯夫人下手那麽狠,也不想再繼續說下去。
侯夫人卻是上前拉住了她的手,示意身後的嬤嬤:“我帶來了長安街李氏鋪子的肉脯,味道極好,你拿回去吃,也算是給你賠禮道歉了。”
褚朝朝不要,小手擺著,侯夫人卻是硬往她身上塞,把褚朝朝整個人整的有些暈乎乎的,跟做夢一樣。
隻好接了人家的肉脯回了月竹院。
她想不明白,哪有母親不護著自己孩子的,從前她在家時,也時常闖禍,可每次阿娘雖罵她卻也都向著她,生怕別人欺負了她女兒。
她鬱鬱悶悶的回來,跟謝璟將這件事情給講了。
謝璟抬手在她如墨青絲上撫了撫,動作極為溫柔,看她這會趴在他的書案上,像隻呆愣的貓兒:“朝朝,她罵了你,侯夫人作為她的母親,懲罰她是對的,若不然,日後她嫁去了夫家,依舊這般無禮,到那時可就是侯府的作風以及侯夫人對侯府那麽多姑娘的教養有問題。”
褚朝朝覺得他說的對,也不對,她能感覺到,侯夫人看她的眼神不對,不像是隻有兩麵之緣會有的神色,反倒是像——像母親看孩子。
褚朝朝猛地坐直了身子,她話本子看的多,裏麵常常有抱錯孩子或是孩子走丟認錯之事,難道,她是侯夫人遺落在外的女兒。
侯府那麽多姑娘,沒準她也是其中一個呢。
謝璟見人又亢奮起來,皺眉問她:“想什麽呢?”
“殿下,沒準我是侯夫人的女兒呢。”她將聲兒壓得低低的,隻讓謝璟聽到,謝璟聞言嗤笑了聲,抬手捏她的臉:“本王可以告訴你,你不是她的女兒,好了,肚子餓不餓?”
褚朝朝默了會才回他:“餓。”
謝璟將人拉著去用了午膳。
——
褚朝朝午憩了半個時辰後,謝璟這兩日的公務也已忙完,打算帶著褚朝朝去月萊山中散散心。
好巧不巧,顧涼和顧茹一塊來了月竹院,隻好四人一同前往。
顧茹是被顧涼給硬拉過來的,他想讓顧茹將褚朝朝給帶走,他要與璟王殿下下棋飲酒,若是褚朝朝在,沒準那句話沒說好又都是事。
誰知璟王殿下午時還忙的手不離筆,這會兒倒是有空閑帶著人家進山遊玩了。
午後陽光正烈,春日過半多少是有些熱氣在的,月萊山中林木繁茂,又處處有溪水落泉,顯得格外清涼。
在山中摘了野果子,又捉了魚,還遇上了其他來山中的學子,其中就有那位偷偷往褚朝朝挎包裏塞情書的小公子。
那日,他被木漾指點了幾句後也就消了心思,他隻是在學院中無意瞧見了那位小娘子,以為她是新來的哪家姑娘,誰知是璟王殿下的人。
在山中待了幾個時辰,回到月竹院時夕陽雲霞染紅了半邊天,至晚間,卻是淅淅瀝瀝的落了雨,幹燥幾日的天氣又濕潤起來。
這場雨落了三日,不覺間褚朝朝來到謝璟身邊已一月有餘,在書院的時日,雖像在反複過,卻又總添著些新鮮。
五月中,上京城裏的天氣逐漸燥熱起來,好在墨韻書院在月萊山下,還不顯悶熱,謝璟這幾日都不在書院,褚朝朝那日下學回來他人就不在,阿綠與她說:“殿下去處理些事,怕是要十來日才回呢。”
褚朝朝也說不清心裏是高興還是怎的,問阿綠:“他去了哪,要這麽久?”
阿綠:“殿下是去了肅州,來回的路程就要三四日呢。”
褚朝朝小小聲的‘哦’了下,他的身子還病著,來回路程要三四日受得了嗎,都生了病還跑那麽遠。
她悶悶的待了會後,就去看她的話本子了,也就不再想著他。
今兒已是謝璟不在的第七日,褚朝朝午憩醒來後,阿綠匆匆忙忙的走進來,神色格外凝重:“小娘子,皇後娘娘來墨韻書院了。”
褚朝朝上次見過皇後,已沒有第一次那麽緊張:“我是要去見她嗎?”她問阿綠,謝璟不在的時候,都是阿綠在操心著她。
阿綠說出她心裏的擔憂:“不止皇後娘娘,還有敏兒小姐,”阿綠頓了頓,在褚朝朝跟前也不顧忌:“我是怕敏兒小姐為難小娘子。”皇後娘娘畢竟是敏兒小姐的姑母,就算不討厭小娘子,一旦發生了爭執,也慣不會幫著小娘子去怪罪敏兒小姐。
而敏兒小姐向來跋扈,隨便使個心眼都能把小娘子拿的死死的。
褚朝朝揪著眉頭:“那,那就說我不——”她話都沒說完,皇後娘娘身邊的宮女就來了這裏:“娘娘讓褚姨娘去芳菲院呢。”
皇後此次來墨韻書院,明麵上是最近天氣悶熱,想來這裏避避暑,正好也來與清韻說說話,實則,還是為著林國公府的事。
她是要在這裏等著謝璟。
從前,她可以任由他不娶妻,三番五次的催,而這次,他必須娶了敏兒為璟王妃,這是唯一能修複林國公與謝璟之間關係的機會。
皇後心裏也一直知道,這麽些年,謝璟是為著何事與他親舅舅有隔閡,還不是為著當年的張太傅一家。
可那畢竟都是過去的事,人總要往前看。
此時,清韻與皇後坐在屋內一張矮榻上,皇後一句一句說著,清韻隻淡淡的回腔,徐子宇將命人去書院地窖裏取來的果子飲親自端上來,放在一旁的小幾上。
玉壺落下,清韻直接抬手,‘嘭’的一聲,玉壺摔落在地,裏麵香濃的果子飲灑了一地,徐子宇怔住,卻見清韻直接站起身罵他:“不知道本公主的母後不喜玉壺裝果子飲嗎?你就是這樣做事的?”
徐子宇微露笑意,這兩年來,他太了解清韻了,回著:“果子飲與玉壺最是般配,換了金壺或銀壺不搭。”
清韻冷笑:“不搭?那就硬湊在一起,還不快去換。”
徐子宇將掉落在地摔成三塊的玉壺撿起,退出了屋內。瞬時一片寂靜,清韻回過神來看著她母後,嗓音已然平和:“母後莫生他的氣,他也隻是想著般配而已。”
皇後不語,隻垂眸低笑了下,一刻鍾後,徐子宇沒再進來,讓下人將果子飲端進來,用的依舊是玉壺。
畢竟,玉壺與果子飲最般配。
等褚朝朝來到這裏後,屋內已不止皇後和清韻,還有好幾個世家貴女,許是適才清韻給了皇後難看,皇後想找些樂子,就讓人在院中布置了一番,讓這些個年輕小姑娘吟詩作畫,展示才藝了。
褚朝朝與顧茹坐在一旁,乖的很,隻低頭吃著麵前準備的果子和糕點,一句話都不講,跟個小啞巴似的。
顧茹在她耳邊低聲說著:“朝朝,你去跟皇後娘娘說過話了嗎?”顧茹怕她不懂,提醒著,褚朝朝對她點頭,低聲回著:“說過了。”
徐子宇給皇後安排的這處住所是墨韻書院最大的院子,起初學院學子增多,這裏打算建成學生寢居,後來經費緊張,男子寢居就合成了三人居,這裏一直空置著。
去年春月,書院經費充足後,就建成了一處院落。
此刻,寬敞的院中擺滿了盆栽,已至酉時,空氣中泛著涼涼的花香,每個人麵前都有飄著香氣的飲子,已然是一副其樂融融的場麵。
這些個正值年華的小姑娘說笑著,談詩詞,談歌賦,笑語聲不斷。
林敏兒在一眾姑娘中顯得格外出挑,實則是這些世家貴女皆是懂得人情世故,在她麵前藏了拙。
林敏兒上前,給她皇後姑母行禮:“敏兒近日新學了西域的霓裳舞,給姑母展示一番,還望姑母喜歡。”
皇後對她頷首,心中卻是輕歎了聲。
她的女兒若是能像敏兒一樣聽話乖巧侍奉在她身邊,該多好。隻可惜,那是個長了翅膀想飛的,就算圈起來也能折騰的她心煩。
林敏兒進屋內換了身紅色綴金絲的舞裙,她今歲也不過才十七,雖是容貌生的算不上驚豔,卻也有著女子特有的豐腴與嬌色,這身舞裙是她花了重金讓人打造而成,格外的襯她。
隻可惜,她的璟哥哥此時不在,看不到她這副美豔的模樣。
華燈初上,美人作舞,有林敏兒的小姐妹也起身在一旁唱起了歌,如此相伴,更讓這處院落顯得美妙。
在院子的一角,有三位畫師扮相的人立在那裏,從不同角度去作畫,將林敏兒的舞姿與嬌容都落在筆墨間。
皇後適才被清韻惹亂的心情也變好了些許,眉目含笑,似是在林敏兒身上看到了當初她自己的影子,也是一支舞得了陛下的心,做了這大盛朝的皇後。
有世家貴女見皇後瞧的歡喜,在一旁將林敏兒誇了個遍,就連林敏兒因著舞步散落在胸前的青絲也能被誇出花來。
一支舞落,林敏兒落座,有其他擅長舞曲的姑娘也去換了衣服,能在皇後娘娘麵前展示一番,這是可遇不可求的機會,沒準皇後娘娘一個喜歡,日後就給許了個好人家。
如今大盛朝的皇子共有四位,銳王殿下已經娶妻,還有謙王殿下和璟王殿下,以及年紀尚小的六皇子。
若是能嫁入皇家,自是最好的。
世家貴女們輪番展示,林敏兒卻是將目光落在褚朝朝身上,她坐在皇後身側,眉目含笑道:“姑母,我聽說褚姨娘也準備了一支舞要獻給您呢。”林敏兒說著,聲音提的有些高,還看著褚朝朝。
褚朝朝聽到了,她何時準備獻舞了?
皇後抬眸:“既是準備了,本宮也正好瞧瞧。”皇後對褚朝朝態度尚可,讓她獻舞也是給了麵子,如今她兒子的身子越發好了,想來這納妾衝喜是有一定作用的,這小姑娘是個吉祥物呢。
褚朝朝起身,本是要開口回絕,開口卻成了:“妾身這就去換衣服。”話落,她就覺得她腦袋裏嗡嗡的,似乎有些不聽使喚。
再要開口,心底卻有個聲音在控製著她,讓她去屋內換舞服,褚朝朝暈暈乎乎的就挪動了步子,顧茹適才想要喊她,還沒喚出口就見她說去換衣服。
隻以為她是樂意的。
待褚朝朝換了衣服出來,芳菲院內一片寂靜,就連枝頭上的黃鸝都不啼叫了,她,她身上穿著的這件舞裙,著實太——媚人了些。
皇後的目光都在她身上停了好一會,這小姑娘平日裏倒是低調,今日換了這身舞裙,頗有傾國傾城之姿色。
顧茹也看得呆了,她可是跟褚朝朝在一張**睡過覺的人,竟然沒有發現,顧茹垂眸看了自己一眼,她,她這,跟褚朝朝差遠了。
阿綠卻在不覺間已蹲在了顧茹身旁,低聲說著:“三小姐,小娘子怕是根本不會舞。”阿綠不想她在這麽多人麵前丟人,這若是被傳了出去,日後在上京城都要被人談笑了。
顧茹滿臉懵,明明是她自己說要去換衣服的,怎不會舞?
阿綠又道:“小娘子好似著了魔,我覺得有些不太對,進了屋內,抬手就拿起一件最為暴露的衣裙,我本是勸著,卻被敏兒小姐身邊的嬤嬤給趕了出來。”
顧茹這下也覺得不對了。
褚朝朝此時穿著的衣服雖然將她那曼妙身姿展示的淋漓盡致,卻不端莊,雖是此處多是世家貴女,可皇後娘娘還在這,這樣的衣服與教坊司的舞女有何不同。
再看那些個世家貴女,個個都是要看笑話的模樣,一副她能跳出什麽舞,別是鄉野裏那種拿不上台麵的舞姿,再汙了她們的眼的神態。
林敏兒這是在整朝朝呢。
顧茹心中一時急了,正想著辦法呢,卻見眼前似是一道彩光揚起,褚朝朝卻是已經開始作舞了,而且,她,她的舞姿甚美。
顧茹也沒心思想辦法了,隻顧著欣賞了。
林敏兒卻是眼睛都睜圓了,這怎麽可能,她一個鄉下來的女子怎會跳出如此流暢又動人的舞姿,她是打定了褚朝朝不會舞,想讓她穿著媚俗的舞裙在這裏出醜。
讓她落個東施效顰的下場。
林敏兒氣的將手中的葡萄豆子都給捏碎了,弄了一手的汁水。
皇後看著褚朝朝的舞姿,口中低喃了句:“羽裳舞。”創作出這舞的人是如今的定安候府夫人容藍,隻是容藍這些年在侯府深居淺出,這舞雖有人會跳,卻許久未見過了,
此時,看著女子靈動舞姿的人不隻芳菲院裏眾人,還有立在芳菲院外的男子。
他神色舒展,隨著舞步轉動目光揚起又落下,褚朝朝身上穿著的是一件曳地飛鳥描花藍色水霧裙,裙擺漾動,猶如水波點點,飛鳥靈動,似是從裙上展翅而翔,隻這衣裙如霧,從上而下,若隱若現。
將小姑娘的身姿描繪的淋漓盡致。
卻絲毫不顯嬌媚,反倒是靈動如仙。
胸前兩隻鳥對啄,甚至若隱若現能看到一絲那抹柔軟,發間鎦金點翠步搖晃動,趁的整個人更為嬌俏。
哪裏還是個小姑娘,明明早就出落的亭亭玉立。
璟王殿下立在這裏看著,為曾經說人家還在長身體深覺眼拙,目光一直追隨著褚朝朝的動作,耳邊突然傳來一聲‘呀’。
褚朝朝整個人摔倒在了地上。
林敏兒早在褚朝朝麵前的飲子裏下了蠱,讓她身邊的老嬤嬤在一旁操控著,她既能操控著讓她跳這支舞,也能讓她換上這樣的舞裙,自然也有法子讓她摔倒。
隻是,她沒猜到謝璟就在院外站著,褚朝朝才剛摔倒,林敏兒就迫不及待的起身說道:“這舞跳的這般生疏,沒見哪兒好,倒是給摔著了。”
她說這話違心,在場的人也都知道,這些年她仗著是璟王殿下的表妹整日纏著璟王殿下,自是對這小娘子恨之入骨。
沒等林敏兒再說,謝璟已大步走過來,驚的林敏兒步子都往後退了退,謝璟甚至未先與皇後行禮,上前先將褚朝朝抱在了懷中,隨後看向皇後:“兒臣見過母後,她腳怕是崴著了,兒臣先帶她回去。”
皇後笑了下:“叫太醫過來瞧瞧。”
謝璟頷首,隨後看了林敏兒一眼,嗓音冷沉:“本王覺得,朝朝的舞跳的極好,如仙人之姿,甚美。”
謝璟話落,轉身就要走,林敏兒在他身後喚了句:“璟哥哥。”謝璟未理會她,身旁眾世家貴女目光落在璟王殿下背影上,皇後給林敏兒找了台階下:“等他回了月竹院,過會就來看你了,心急什麽。”
這番熱鬧逐漸也就散了,唯有清韻公主一人在一旁冷眼看著,神色間沒什麽喜怒,好似這一切都與她無關。
她隻等著看熱鬧。
謝璟抱著褚朝朝回月竹院的路上,褚朝朝的腦袋才清醒了一些,好似離的芳菲院越遠,她就覺得越舒服。
直到回到月竹院,謝璟將她放在矮榻上,一邊撩起她長長的裙擺一邊問著:“哪裏疼?”褚朝朝本是不疼的,被他指腹按在腳踝處,沉沉‘嘶’了聲:“你按的疼。”
謝璟看了一眼,指腹在她腳踝右側又按了下:“好在骨頭沒有錯位,本王給你上藥,這幾日就老實待著。”
阿綠將冷玉膏遞上來,隨後噗通一聲跪在謝璟跟前:“請殿下責罰,是奴婢沒有照顧好小娘子。”
謝璟皺眉,嗓音冷厲:“芳菲院裏她用過的吃食飲子,碰過的東西,去查。”適才褚朝朝就與謝璟說她腦袋暈乎乎的,每走幾步,人家就跟匯報一樣,說好似清醒了些,如此,太過奇怪。
阿綠應了是後急忙退下。
璟王殿下給人褪了鞋襪,將藥膏給褚朝朝塗在腳踝上,指腹揉搓,落在肌膚上的觸感由他指腹間的溫熱逐漸變的涼滋滋的,也就不那麽痛了。
褚朝朝漆黑的眸子沒閑著,一直盯著謝璟看,璟王殿下雖是未抬眸,卻有所察覺,問她:“幾日不見,想本王了?”
褚朝朝明明沒想他,可這話被他問出來,她小心髒沒來由的漏跳了一下,有些慌慌的:“殿,殿下,你不是要十日後才回嗎?”怎地才七日就回來了。
她記得清楚,是七日。
“事情提前處理完就回來了。”謝璟此次去肅州處理的事並未提前,隻是阿綠與褚朝朝說的行程是坐馬車的時辰,而璟王殿下心有所牽,來回路程皆是騎馬而歸,這時間生生給擠出了近三日。
褚朝朝輕輕‘哦’了聲。
謝璟手上動作不停,抬眸看了褚朝朝一眼,他——倒是很想她。
指腹間的藥膏塗抹完,謝璟又去拿藥間卻是不小心指尖碰到了褚朝朝的腳心,這小姑娘怕癢,腳丫子猛地一縮,還咯咯的笑了聲。
謝璟嗓音沁了笑意:“這麽怕癢。”褚朝朝見他說完,頗有要真的在她腳心抓癢的模樣,小姑娘眉目含笑,倒是先伸出小手在謝璟手腕處撓了幾下,見他不笑,就又撓:“殿下不怕癢?”
謝璟垂眸看著她,卻是抑製不住的俯身在她唇上啄了下,嗓音低沉問她:“不說,本王就再問一遍,想本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