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這很正常
襲綠柳臉上還掛著有聰明, 但不多的表情。
崇文帝也慈祥的笑著。
但他的心裏,已經充滿了無法言說的暴怒。
雖然知道自己手下的大臣,不可能像他們說的那樣, 真的視君如父, 一點私心都沒有。
但看不見也就罷了, 一看見,簡直比吞了一顆蒼蠅都惡心人。
這麽精妙的製鹽法, 是留著自己廚房自己吃這種事, 試問誰能信?
襲綠柳是從相府廚房偷學來的, 但距他離開相府的時間, 已經很久了。
也就是說, 在很久之前,相府就掌握了這種, 比官鹽還精妙的製鹽法。
鹽鐵作為最大的財政收入之一, 是專門獨立出戶部,獨屬於皇帝,完全由皇帝掌控的私器。
改革製鹽法這種讓他賺更多錢的利器, 隻要獻出來, 那肯定在鹽務上, 賞個什麽官都不為過。
但這順序一顛倒, 可就不是那麽回事了。
他林大相爺,明明手握必然成事的利器,卻要通過妹妹那迂回,走關係是吧?
好啊,好啊。
他林大相爺, 看起來也沒有說的那樣,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
指使嫁出去的妹妹時, 就很順手啊。
嗬嗬嗬。
匹夫!
崇文帝一顆心完全陷入暴怒,林姓匹夫,居然敢在背地裏,如此算計他!
看向地上一臉單純,甚至有點愚蠢的襲綠柳,崇文帝忍不住真笑出來。
他林儆遠自以為自己的算計天衣無縫,卻不曾想,會有一個這樣目光淺顯的,隻想賺大錢的小廝,把他的陰私,毫無顧忌的,抖摟在他麵前吧?
哈哈哈!
崇文帝笑得更開心了,既然那麽寶貝那個方子,就讓它成為廢紙吧!
低頭對著襲綠柳讚許道:“不錯,不錯,你為朕獻上這麽精妙的一個製鹽法,朕自然要獎賞你的。”
“上一任左督鹽提監,蒙朕信任,卻中飽私囊,愧對聖恩,朕已命候官衙徹查,將他抄家沒族。”
“現在剛好空出這麽一個職缺,等朕清剿完他的罪狀,就由你頂上。”
聽到“抄家沒族”,襲綠柳一下震住了,許久才戰戰兢兢道:“皇上……小人沒那種本事,不想當官,隻要當個官家的鹽商就好了……”
“嗬嗬。”崇文帝笑吟吟地看向他,“你獻給朕這麽精妙的一個製鹽法,封個官當然理所應當,而且你姐姐在宮裏侍奉朕,你也算是朕的家人,朕怎麽會虧待你呢?”
“前任鹽提監,不僅查抄出來許多貪墨的錢財,還有好幾處規模非常大的私鹽場,原本這些都是要沒官的,現在就賞給你們吧,也算是我給你姐姐的嫁妝。”
襲家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襲紅蕊捂住嘴,震驚地看著他:“皇上,您說什麽,鹽場,這……”
崇文帝笑嗬嗬地看向她,對,就是鹽場。
自古以來,鹽鐵都是官營,官商勾結,私開鹽場這種大罪,上麵能包的住的時候,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風平浪靜。
包不住了,那就是板上釘釘的,抄家滅門的死罪,就像前任鹽提監那樣。
現在這幾處染血的鹽場,卻被輕而易舉的,賞給了襲家。
崇文帝可以容忍手下搞些小動作,從他飯碗裏扒點湯喝,養肥自己。
但他不能容忍手下,背著他另起爐灶,蓋著鍋蓋,吃獨食!
隻要一想到林儆遠打的主意,崇文帝就快氣炸了!
既然這樣,他就要讓所有人看看,到底誰才是這個鍋的主人!
跟著他,肉賞給你吃都行。
但要是想背著他搞事,鍋都給你砸爛!
崇文帝毫不猶豫就把幾處私鹽場賞給襲家,許他們製鹽,許他們賣,許他們光明正大的,吃這塊最大的肉。
畢竟襲家是扒在他身上的哈巴狗,賞塊骨頭都搖尾巴。
那些被他養肥的大人物,卻吃著他的飯,把他當冤大頭啊!
崇文帝快氣死了,賞起襲家人來就毫不手軟。
襲家人就算再沒見識,也知道鹽場意味著什麽,那是白花花的金山啊!
一瞬間,在場的人,全部被這驚天恩寵,砸的暈頭轉向。
隻知道把頭磕得的梆梆響,再不知道說什麽。
崇文帝看眾人感恩戴德的樣子,剛剛經曆白眼狼的心,也舒緩了許多,哈哈大笑起來。
襲母見皇帝這麽開心,忍不住心思活泛起來,抬起頭,拉著林寶柱的手,一臉期盼地看著皇上:“皇上……”
襲紅蕊一看她娘的動作,立刻打斷她的話,趴在崇文帝身上嬌聲道:“皇上,您是不是餓了,我現在就讓他們去開宴。”
說罷看向下首:“還不快去,皇上賞你們天大的恩情,你們就在這看他餓肚子?”
底下的人瞬間反應過來,要去招待皇帝,襲母被一群人拉走,隻能“哎哎哎”的說幾句話。
崇文帝挑眉,看向襲紅蕊:“我看你娘有話要跟朕說,你怎麽不讓她把話說完?”
襲紅蕊目送著她娘,回頭就哼了一聲:“她還能有什麽話說,肯定是給那小雜種求官唄,做夢!”
崇文帝疑惑的拉長聲調:“哦,為什麽?”
襲紅蕊回頭看向他,努努嘴:“還能為什麽,舊時臣妾在家裏的時候,我娘嫌我和綠煙是個丫頭片子,隻寵她那個寶貝疙瘩,不把我們當回事。”
“現在臣妾蒙陛下的垂青,發達了,她倒要從中給她的寶貝疙瘩取好處了,哪有那麽便宜的事。”
“她是我娘,我不能不孝順。”
“可好吃好喝,金銀富貴的養著她就是了,再想要多的,那可沒有了。”
崇文帝失笑:“你還挺記仇。”
襲紅蕊瞪大眼睛,辯解道:“臣妾才不記仇呢!臣妾隻是知道什麽是好賴人!”
“我娘要是給自己爭,也就罷了,她不是什麽壞人,當女兒的,哪有記恨生身母親的,我自捧著她。”
“可她是要給那小雜種求!”
“那小雜種是什麽人,他那醃臢爹的壞習性,有一學一,學了個十成十。”
“有人壓著他還好,沒有,他定然是要去犯那欺男霸女,無法無天的殺頭罪了。”
“他和我娘是一體的,我娘最聽他的話,我要給我娘臉,便是等於給他臉。”
“我可不想像話本裏的奸妃那樣,等他惡貫滿盈的時候,被百姓戳著脊梁骨罵,都是宮裏娘娘在縱容他。”
“索性現在就將他按在家裏,找個嚴厲的老師,壓著他讀些書,清理清理皮骨。”
“皇上,這是我管教家裏人,您不要插手,就算是我娘求您,您也萬不可答應啊!”
崇文帝開懷一笑:“好好好,你管教家裏人,我不插手,要是其她妃子能有你這份心,好好管管家裏人,朕可就省心多了。”
襲紅蕊聽他這麽一誇,眼睛立時亮了,頗為自得起來。
崇文帝摸摸她烏黑的秀發,越來越覺出這小女子的可愛之處。
和一群喂不熟的白眼狼相比,她倒是有情有義的多,從不貪得無厭,給他添麻煩。
所以到了宴席上,看著大著肚子的田芳,又順手封了一個誥命,並特許她和襲綠煙,可以隨時奉詔入宮陪伴娘娘。
襲綠煙和田芳聽到這個當然大喜,慌忙磕頭謝恩。
襲母眼睛頓時又亮了,崇文帝一見,就說她也可以隨時奉詔入宮看女兒。
襲母:……
不是,不能給她封個誥命嗎?
但崇文帝顯然是“忘了”那茬了,又說起了別的,堵的襲母說不出話來。
襲紅蕊趴在他肩膀上偷笑,崇文帝一臉淡定,仿佛無事發生。
這種夫唱婦隨,搞小動作的感覺,怎麽那麽爽呢。
後宮的嬪妃全都將他當皇上,倒是在一個小女子身上,體會到了平凡夫妻,共同進退的快樂。
一時間關於“太後”的人選,崇文帝更堅定起來。
……
回去後,襲紅蕊簡直要笑瘋了。
左督鹽提監還有幾座鹽場,這一下獲得的不僅是實際的錢脈支持,還有皇帝清晰的態度支持。
相信不用多久,無論是她們全家受到的盛賞,還是她去上書房的事,都會傳遍前朝後宮。
所有人的目光,都會聚集到她身上。
那又怎麽樣呢?
男主韜光養晦,是因為他天生就是宗室子,一方麵甩掉輪椅就有繼位的資格,一方麵又因為有利的位置,和皇帝天生敵對。
所以在老皇帝的強盛期,他絕不會直攖其鋒。
她卻是一個卑賤奴婢上位的寵妃,占據了最有利的一點,那就是不會和皇帝產生利益衝突。
也占據了最不利一點,那就是根本沒有任何投資價值。
世人都是趨利的,如果她一點不展露價值,憑什麽讓別人幫她做事。
利益決定立場,很簡單的道理,她就是要在最短的時間,展露最大的鋒芒!
想要擔住“太後”這一角色,就不能隻在後宮爭寵,掌握實際權利的朝堂,才是她真正的戰場。
她什麽也沒有,男主卻擁有一個相爺,這當然是不可以的。
隻是一個鹽官哪夠呢?
殺人誅心,當然還要趁這個機會,絕了林大相爺的晉升之途啊。
皇上雖然是主子,但主子高高在上,最容易被手下蒙蔽。
一個府裏的管家,遠比主子掌握的實際權利要多。
皇帝現在已經在她手中了,那她就開始需要一個,完全屬於自己的管家了。
而她心目中的那個人選,聽起來,似乎有點不太可思議。
……
回到宮中後,崇文帝看著閃爍的燭火,眼神明滅。
林儆遠,他的右相……
自他登基以後,基本不怎麽管理朝政,都交給左右二相看著辦。
不過雖說是左右二相共同執政,事實上是鐵打的左相,流水的右相。
左相蕭南山,是崇文帝一手提拔上來的。
雖然是個赫赫有名的“奸相”,但有他在,崇文帝實在太省心了,於是用了一輩子,也沒換過。
前仆後繼的倒下一批又一批的右相後,到了林儆遠這一代,終於要熬出頭了。
因為蕭南山今年八十多歲了,雖然身體還很硬朗,但很顯然,不太可能在崇文帝後頭走。
崇文帝突然就有些煩躁,一切的煩惱,都來自這該死的老邁。
因為這老邁,底下群臣,在他麵前的心思都多了。
不過他現在可以確定一件事,那就是他的右相,隻要他活著,就右一輩子吧。
他需要一個新的左相,像蕭南山一樣,長長久久的左相。
這個人是誰呢?
崇文帝閉上眼睛深思,幾乎不合時宜的,腦海裏竄出來一個人。
等他反應過來後,自己都被自己的想法驚到了。
是秦行朝最近的每日一彈,給他刷的存在感太高了嗎?
不然為什麽在這個時候,會想到秦行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