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利己的同時
上書房, 是皇帝處理政事的地方。
襲紅蕊第一次來,忐忑的不行,端著紙筆進來:“皇上, 您是讓我來這練字嗎?”
崇文帝看著端著家夥什進來的襲紅蕊, 差點笑出聲, 招呼她:“是,進來吧。”
襲紅蕊立刻開心起來, 將自己的東西放下, 然後一雙眼睛滴溜溜地看過去。
崇文帝看了她眨巴的大眼睛一眼, 就不理她了, 隻是讓身邊的德仁繼續念。
德仁唯唯應諾, 抬眼看了一眼襲紅蕊,終於知道崇文帝打了什麽主意。
那一瞬間, 寒毛差點豎起來。
萬萬沒想到, 一個普通小丫頭,居然能有這般造化。
原生的幾分旖旎心思,此刻瞬間散盡。
躬下身, 不敢多看一眼, 盡職盡責地給崇文帝匯報起來。
襲紅蕊見兩人不理她, 自覺沒趣, 就自顧自練起自己的字來。
不知練了多久,漸漸得趣的時候,眼前突然一空。
見紙張被崇文帝拿走,襲紅蕊也不害怕,嘿嘿一笑:“皇上, 怎麽樣?”
崇文帝挑眉看了她一眼,這丫頭膽子是真大。
就連蕭貴妃來他的上書房, 也要誠惶誠恐,言說一堆後宮不得幹政雲雲,百般避諱,生怕他生出戒心。
這小丫頭卻隻當進了一個比較厲害的地方,就小心了那麽一陣子,馬上安心練起字來。
寫的字還不錯,可見沒有一點被影響心智。
崇文帝看了她一眼,終於讚許起來:“不錯。”
襲紅蕊頓時開心起來。
聽到別人誇,就滿心滿眼都是驕傲,完全沒有絲毫要謙虛的意思。
崇文帝見慣了身邊那群腐儒,一句話藏三分,嘴上退著,腳上進著,一口道德,滿心生意的樣子。
這個天然不染,喜則笑,怒則斥,痛則哭的清淩淩小女子,卻是比那些滿口仁義的道德君子,看起來舒心多了。
崇文帝心下愉悅,就把她召過來:“先別練了,過來給朕念會奏折。”
念奏折可比練字有意思多了,襲紅蕊瞬間開心地跑到德仁身邊,滿心歡喜道:“好好好!我來!我來!德老伯,你先在一旁歇著吧!”
德仁卻再不敢因為這個“德老伯”的稱呼心花怒放,隻是唯唯諾諾的退下,忙不迭的給她讓地。
襲紅蕊一屁股坐下,興衝衝地打開奏折,隻一眼,臉上的表情就定格了。
崇文帝看她愣在原地許久不念,笑眯眯地戳了她一下:“怎麽了,不認識?”
襲紅蕊勉強維持著臉上的笑容,努力點頭:“認識……認識……”
然後轉過頭,齜牙咧嘴地念起來:“天靈清運福澤道……道……道……道什麽……”
崇文帝拿過來一看,當即笑出聲:“人家寫的是‘天靈清運,福澤道彰’,你在這道道道的,道什麽呢!”
襲紅蕊:……
“哦,原來是這樣啊……”
一臉便秘地繼續往下念:“什麽……什麽……啊什麽……什麽的……”
崇文帝看她那吃了十個酸李子的表情,快要笑死了,一把抽過來:“什麽什麽的,人家那是‘惟賢惟德,伏野清芳’,你在那幹什麽呢!”
襲紅蕊:……
“哦……”
忍著牙痛,沒眼看的,磕磕巴巴讀完這篇奏疏。
讀完後,一臉懷疑人生地看向崇文帝:“皇上……他在說什麽啊……”
崇文帝看她讀奏章,整個人都快笑吐了,強忍笑意:“就是範縣的知縣說,他們那出了一個九頭靈芝的祥瑞,想把祥瑞獻給我。”
襲紅蕊:……
“哦……”
隨後眼睛逐漸瞪大,一把將奏折拍桌子上:“那這麽簡單的事,他就不能一句話說完嗎,道道道,道什麽道,倒糞呢!”
“哈哈哈!”
崇文帝快笑瘋了,可不倒糞呢嗎。
底下的人還老引經據典地和他說,把奏折丟給宦官看不好。
但你就說這種奏折,看著有什麽價值。
這還是德仁先看了一遍,給他挑揀出的重要的呢。
其他不重要的,屁話更多。
敲著桌子讓襲紅蕊回:“對,你就回他,心意領了,但是屁話太多,下次直接有事說事。”
“哈哈!”襲紅蕊這可就來精神了,提筆就要寫。
崇文帝趕緊拉住她:“哎等等,你不能真這麽寫啊!”
襲紅蕊:……
“不是皇上你這麽說的嗎……”
崇文帝一下子敲她腦殼上:“說是這麽說,寫不能這麽寫啊,你回‘謝君美意,請簡言之’。”
襲紅蕊恍然大悟:“哦,文雅一點是吧~”
抽過一張白紙,在紙上試寫過這些字後,轉頭寫在奏折上,忐忑地拿給皇帝看。
崇文帝看了一眼,不由失笑,還挺工整的,指使德仁用印:“下一個。”
襲紅蕊瞪大眼睛:“皇上,那這個就成了?”
崇文帝含笑點點頭。
襲紅蕊頓時喜的無與倫比,充滿了成就感。
興衝衝地拿起下本,這次麵對那些晦澀深奧的文字,就不害怕了。
凡是不會讀的,不會寫的,都扒著德仁問,德仁自是連忙解答。
等看完各式各樣的奏章後,忍不住哈哈大笑:“我還以為底下的大臣給皇上您的奏折,都寫著特別厲害的事呢,原來就是這些雞零狗碎的事啊。”
“嗬嗬,你才知道也是一種幸運,朕可是知道幾十年了呢。”
襲紅蕊頓時和崇文帝一起笑起來。
看崇文帝心情比較好的樣子,襲紅蕊眼睛不由轉起來,扒在他身上,嬌聲道:“皇上,您是不是該給我的家裏人,封個官了~”
崇文帝低頭看向她,樂嗬嗬道:“也好,你想給他們要個什麽官啊?”
襲紅蕊大概沒想到崇文帝答應得那麽快,不由瞪大了眼睛。
不過很快就反應過來,興衝衝道:“臣妾的大哥就隨意了,給他一個活少,又體麵的官就行了,至於臣妾的二弟,卻是一個可以用的人,求您給他一個能賺錢的官職。”
崇文帝挑眉:“據說你和你大哥才是同父同母的親兄妹,其他都隔著一層,怎麽你偏向二弟,卻不偏向大哥?”
襲紅蕊聞言歎了一口氣:“我也不是不想偏向他,實在是我這大哥,確實沒什麽本事,要不是害怕我大哥這房怪我偏心,我其實也不太想給他求官的,沒辦法,誰讓我們家的根脈就這樣呢。”
“但我的二弟卻是一棵不同的秧苗,或許是隨了他爹吧,有幾分生意人的聰明。”
“雖說這世道鄙夷商人,但我覺得能賺錢也是個本事,他既有這份本事,那何不給他個商官做做。”
“一方麵方便他以後行事,另一方麵也不讓大家看我娘家有爵無實,拿這個嚼舌根……”
崇文帝恍然大悟:“你這也是個心思,我肯定會答應的。”
襲紅蕊眼睛瞬間亮起來:“真的?”
高興了一會,突然想到什麽,低下頭去,小聲道:“那皇上……您會不會覺得臣妾太想著娘家人……貪得無厭……”
“哈哈。”崇文帝笑著拍拍她的腦袋,“怎麽會呢,你的娘家人自也是朕的親戚,朕有什麽好東西,緊著他們也是應該的。”
事實上,襲紅蕊大大方方的和他求,他更開心。
這說明小丫頭是真沒把他當外人,想要什麽都明著要。
不像淑妃,想給娘家人撈個官,還要拐彎抹角的試探他。
崇文帝心情高興,就對她道:“有時間,把你兩個兄弟領我麵前見見。”
襲紅蕊高興地跳起來:“太好了!那皇上您想什麽時候召他們進宮?”
崇文帝想了想:“幹脆讓他們在黃府見駕吧,我正好想去見見你的家人,你也想見他們了吧。”
襲紅蕊一聽,高興地撲過去:“真的嗎!太好了!”
崇文帝哈哈大笑。
兩人在宮外定情的“黃府”,現在是襲綠煙住著,聽說皇帝要在此接見眾人,眾人立刻誠惶誠恐地準備接駕。
崇文帝看著他們,樂嗬嗬道:“別跪著了,都是一家人,大家和平常一樣就行。”
襲家人哪敢和皇帝稱一家人啊,小心翼翼地賠笑著,一舉一動都不敢逾矩。
崇文帝看著其中一個身高馬大,闊臉直鼻的漢子驚奇道:“你就是宸妃的哥哥,叫馬……馬什麽?”
馬澤恩趕緊跪下,唯唯諾諾道:“皇上,您賜小人一個名字,叫馬澤恩……”
崇文帝看他憨直的樣子哈哈大笑:“好了,朕想起來了,起來吧。”
又看向一旁的襲綠柳,不由捋著胡子滿意點頭:“這個倒像是宸妃的兄弟了。”
一旁的襲紅蕊一聽,也跟著笑起來。
襲綠柳模樣本就生得不錯,以前總是低頭哈腰,滿臉諂媚,影響了氣質。
如今被富貴氣一養,挺直腰板,光看外貌,倒真添了一分錦繡公子的氣度。
不過一點頭哈腰,剛積攢的幾分氣質,瞬間又消散了,一迭聲道:“謝皇上!謝皇上!”
崇文帝隻能無奈搖頭:“哎呀……”
細看去,倒是襲家兩個姐妹,看著更拿得出手去。
坐下來,對著兩人笑道:“宸妃求我,讓我給你們賞個官,那你們看看,想當什麽樣的官?”
馬澤恩這些日子被人叫侯爺已經很不適了,一聽封官,更是嚇得不行,跪在地上,頭都不敢抬。
襲綠柳雖然也很緊張,但聽說封官,還是抬起頭,充滿期盼道:“多謝皇上抬舉!小人想去販鹽,您能賞給小人一個可以合法販鹽的官嗎?”
崇文帝挑眉,又是鹽?
最近來爭這個位置的人,可真多啊。
神色不變地問:“你為什麽想要個鹽官呢?”
襲綠柳絲毫沒察覺到崇文帝微妙的表情,興奮道:“因為小人知道一個精妙的製鹽法!”
崇文帝來了興趣:“什麽樣的製鹽法?”
襲綠柳忙不迭地將製好的鹽拿出來,滿眼期盼道:“陛下請看。”
崇文帝看著送上來的鹽,他不懂這些,就看向身邊的德仁。
德仁上前拈取一點,放在嘴裏,立刻瞪大了眼睛,恭恭敬敬地回道:“陛下,這鹽,比宮裏的鹽還要精,還要細。”
這一下,連崇文帝都知道意味著什麽了,連聲道:“好啊!好啊!”
驚喜地看向襲綠柳:“你這小子,是怎麽弄出這種製鹽法的?”
襲綠柳咧嘴笑道:“是小人在相府私廚學的一種製鹽法,小人覺得這麽好的方法,用在自家廚房吃太大材小用了,所以小人想試試,大批量製這種鹽去賣,還請您允準!”
說罷重重地磕下頭去。
崇文帝:……
他也覺得這種製鹽法,用在自家廚房很大材小用。
難怪最近淑妃,跟他求起了左督鹽提監這個職缺。
嗬嗬。
襲紅蕊在一旁但笑不語。
怎麽說呢,她覺得最後,女主應該還是妥協了。
那就不要怪她,趁機給林大相爺,上點眼藥了。
因為怎麽看,他們都不像要與皇帝分一杯羹的樣子啊。
吃獨食,真過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