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談個戀愛

“重新開始?”

“嗯,重新開始。”

一問一答,寧知遠似乎有些困惑,不是很明白這四個字的意思,岑致森認真解釋:“不再糾纏以前的事情,往前看。”

寧知遠偏了偏頭,像在考慮他的這個提議。

岑致森說的“重新開始”,或許意味著他們之間也是某種意義上的破鏡重圓。

他承認他被說動了,岑致森確實很厲害,在他將自己剖開給這個人看以後,岑致森選擇了包容所有,輕易撫平了他的那些不忿和不甘。

錯的不是他,也不是岑致森,錯的是別人,而他唯一在意的隻有岑致森,現在岑致森說,想要重新開始。

“好吧。”

這兩個字說出口,如釋重負。

總要往前看的,即便是捉迷藏的遊戲,也終有要走出來的那一刻。

岑致森朝他伸出了手,眼神示意他。

寧知遠幾乎立刻就明白了,掌心覆上去,與他摩挲緊貼,手指相扣。

這是他們小時候每一次鬧了別扭又和好後,都會做的動作,這麽多年了,原來岑致森還記得,原來他自己也還記得。

熨帖的熱度傳遞在相貼的掌心間,目光對上時,有些話已經不需要再直白說出來。

到這一刻,他們才算是真正和解了。

岑致森低頭貼近過來,盯著他的眼中全是笑,還想再說些什麽,手機鈴聲卻不合時宜地響起,是他助理打來,有點事情需要他臨時回去公司處理。

“那你去工作吧,”寧知遠的情緒抽離,示意他,“我不送你了。”

“下次什麽時候能再見?”岑致森又是這句。

寧知遠不想作保證:“不知道,下次再說。”

“知遠,”岑致森提醒他,“現在才周六中午,說好的約會還沒有結束。”

寧知遠:“所以呢?現在是你有工作。”

“反正你也沒事,跟我一起去公司,”岑致森提議道,“你還沒吃飯,跟我去岑安吃。”

寧知遠:“我可以隨便吃點,或者叫外賣。”

“跟不跟我去?”岑致森盯著他的眼睛。

敗在他眼神攻勢下,寧知遠最終無奈道:“行吧,去就去。”

半小時後,他們到達岑安大樓。

岑致森跟下屬開會,寧知遠留在他辦公室,食堂送來飯菜,他自己也帶了筆記本來,吃著東西順便處理點工作上的事。

岑致森這個會議一開就是一下午,寧知遠一直在他辦公室裏等,中間岑致森的秘書小姐幾次進來,為他送來點心、水果和飲料,說是岑致森的意思。

寧知遠問對方:“岑總對每一個來他辦公室的客人都這麽熱情?”

女秘書笑吟吟地說:“分人的,小岑總您是貴客。”

寧知遠被她這句話逗樂:“好吧,多謝。”

秘書小姐離開後,他站起身活動了一下筋骨,四處打量起岑致森的這間辦公室。

窗邊的綠蘿比去年他看到時更蔥鬱,那盆緋花玉岑致森送給了他,沒有再擺其它的在旁點綴,今天再看竟也沒有多少單調感,寧知遠有些想笑,大概還是他的心境變了。

看了片刻窗外景致,又往魚缸裏扔了些魚食,欣賞了一會兒群魚爭食的有趣畫麵,他的視線最後落到了岑致森辦公桌旁的展示櫃上。

那裏陳列著岑安這些年獲得的各種官方獎杯獎章,再就是一些或昂貴或精美的藝術品。

寧知遠在其中發現了一個八音盒,白色烤漆木的方形盒子,在這一堆藝術品和獎章獎杯裏很不起眼。

寧知遠卻覺得這樣東西莫名地眼熟,他拿起這八音盒,打開,輕輕撥動發條,悠揚空靈的D大調卡農曲緩緩流淌而出。

他的心神微微一動,終於想起來為什麽覺得這東西眼熟,這個八音盒是他的,或者說是他買的。

那是他剛回國進岑安工作的第一年,岑安那年年會搞了個所有員工的互動活動,要求每人準備一樣新年禮物跟其他人交換,交換的規則是憑票抽取,那時作為公司中高層,他和岑致森都參與了進來。

這個八音盒是他當初畢業旅行去瑞士買的,雖然隻有那一首曲子,卻能循環播放長達四十分鍾,純手工製作,價格不菲,他很慷慨地作為禮物交了出去。

因為是盲抽,所以他並不知道,最後這樣東西竟然到了岑致森這裏。

倚著展示櫃,寧知遠陶醉地聽著那像在他心尖上躍動的曲聲,無聲地笑了。

他那時也拿到了岑致森準備的東西,岑致森或許同樣不知道。

寧知遠不相信運氣,他隻想要岑致森的新年禮物,活動開始前他去負責主辦年會的行政部門走了一趟,要走了岑致森當時準備的那一套精裝書。

交換新年禮物,最後確實是他和岑致森交換了各自的禮物。

岑致森進門時,寧知遠還坐在沙發裏,微傾著腰向前,一隻手支著下巴盯著茶幾上的筆記本屏幕,眉頭蹙著像遇到了什麽難題,也沒有察覺到岑致森已經回來了。

身旁助理想開口,被岑致森一個眼神製止。

岑致森停步在門邊,沒有再往前走,站在原地饒有興致地看了寧知遠片刻,拿出手機,在備忘錄上打了幾個字,遞到助理麵前。

助理訝然睜大眼睛,不確定地看向岑致森。

岑致森一抬下巴,示意對方動作快點。

助理默然了一瞬,拿出手機,意識到自己似乎發現了什麽不得了的秘密,不敢多問,裝聾作啞地發出消息。

寧知遠正思考著事情,思路被打斷,筆記本屏幕右下角跳出新消息,他順手一點,是岑致森發了個小程序過來。

略疲憊的腦子沒來得及多思考,他直接點開了。

屏幕上劈裏啪啦開始放禮花和氣球,花花綠綠的,還有背景音,是一首很流行的告白情歌的**片段,半分鍾後五顏六色的畫麵拚成了一個七彩的“520”,定格在屏幕上。

寧知遠:“……”

寧知遠反應過來直接氣笑了,抬頭看去,岑致森走近過來,助理已經很有眼色地撤了。

“岑致森,你在幹什麽?我剛還以為電腦中病毒了。”寧知遠抱怨著。

岑致森淡定說:“研發部的一個職員弄出的小程序,很多人發著玩,剛開會的時候聽到人說起,要來玩玩。”

他當然不是自己要的,是剛讓助理發消息問別人要的。

“今天好像是五二零。”最後一句,岑致森說,有意提醒寧知遠。

寧知遠看一眼日曆,今天還確實是五月二十號。

“又土又無聊。”他不怎麽感冒地評價道。

岑致森隨意“嗯”了聲,並不介意他怎麽說:“你剛是不是碰上了什麽棘手的事情?怎麽一直擰著眉,需不需要我幫忙?”

“也沒有,”寧知遠微微搖頭,“有些麻煩而已,算了,我自己能解決,你幫不了我。”

岑致森:“真不用?”

寧知遠很肯定地說:“不用。”

岑致森便也不糾纏,看一眼腕表:“五點半多了,去不去吃晚餐?”

寧知遠問他:“你不會中午飯都沒吃吧?”

岑致森這個會開了三個多小時,真要是跟女生約會,人早跑了,也就自己耐得住性子,在這裏邊看工作資料邊等他。

岑致森:“確實沒吃,在會議室吃了點麵包餅幹填肚子。”

“行吧,”腦子裏不清楚幹脆不看了,寧知遠闔上筆記本,“走吧,去吃飯。”

起身時他的目光落向那邊的展示櫃,停了停,問岑致森:“那個八音盒,你怎麽拿到的?”

岑致森視線跟著落過去:“你看到了?當時抽到的。”

寧知遠:“真的?”

“真的,”岑致森笑道,“拿到禮物時看到標簽上的名字是你,我還挺驚訝的,沒想到這麽多人也能抽中你準備的東西。”

那時參與活動的雖隻有在這岑安大樓本部上班的員工,也有近萬人,能在這麽多人裏抽中寧知遠的東西,某種意義上來說,的確是他們緣分匪淺。

那段時間每天都有人在內部論壇開帖問誰拿到了小岑總的禮物,大概沒人想到,東西其實在岑致森辦公室的展示櫃上。

寧知遠:“你之前沒有跟我說過。”

“你也沒跟我說過你拿走了我準備的那套書。”岑致森提醒他。

寧知遠稍微意外:“你這也知道?”

“嗯,行政部的人當時告訴我了,”岑致森似乎有些無奈,“不然你真以為你能走後門輕易拿到東西?”

寧知遠並不覺難堪,反而挺高興的:“噢。”

岑致森彎唇衝他示意:“走了。”

出門已近六點。

路上很堵,車流緩慢。

周六加上這個特別的日子,出來約會的人很多,寧知遠隨意一側頭,便看到旁邊車隊裏另一輛車中的情侶靠在一塊,正親得難解難分。

他興致勃勃地看了片刻,駕駛座上的岑致森注意到他視線的方向,也偏頭瞥了過來。

看清楚之後岑致森輕笑了聲:“挺會選地方。”

寧知遠也笑了笑,想起這人之前自信滿滿說的那句不覺得自己不愛他,不知道是不是被岑致森的這種自信感染,他竟然真的沒那麽信誓旦旦了。

車隊在浮動的落日餘暉和晚霞中緩緩行進,那些靈動的曲聲也似浮**在耳邊,寧知遠便覺自己的心也隨之浮浮沉沉的,飄忽不定。

然後他聽到身邊人說:“要不要談個戀愛?”

簡單的一句話,短短幾個字,不輕不重地叩擊在他心上。

有一瞬間,寧知遠甚至以為自己生出了幻聽,他不確定地轉過頭,岑致森靠著座椅,一隻手搭著方向盤,目視著車前方,耐著性子不時踩油門,跟隨車流往前一點又停下,是最放鬆的姿態。

剛才那句話,若非這車裏沒有第三個人,寧知遠完全不認為是麵前的岑致森說出口的話。

但那確確實實是岑致森的聲音,略微的慵懶,輕描淡寫地說出“談戀愛”這三個字,像隨口一句的提議。

岑致森依舊注意著前方路況,感知到身邊人打量的目光,側頭,再一次說:“要不要跟我談個戀愛?”

寧知遠的眼裏有轉瞬即逝的驚訝。

岑致森:“很意外?”

寧知遠笑了:“你沒開玩笑吧?”

“當然沒有,”岑致森說,“知遠,我說了我愛你,你不會以為這句我就隻是說說而已,沒有別的想法吧?”

輸了一回便輸了,從這一刻起,他更想狩獵的,是身邊這個人的心。

寧知遠略思索了一下:“你談過戀愛嗎?”

岑致森:“沒有。”

寧知遠似乎不太信,但沒有深究:“你沒有,我也沒有,我們要怎麽談?”

一個是沒愛過,一個是不會愛。

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倆的確是絕配。

“你說你不知道怎麽愛人,那就學著去愛,我跟你一起,慢慢來就是了。”

車隊又開始動了,岑致森重新踩下油門,他說這些時的語氣很輕鬆,像有意讓這個話題不那麽沉重:“要不要試試?”

寧知遠:“試著談戀愛?”

“嗯,”岑致森點頭,“試著談戀愛,以後不用再嫉妒別人,你在我眼裏永遠是第一位。”

他的話如同蠱惑著寧知遠:“你考慮考慮,想答應便答應,不想答應便算了,你不用顧慮我的想法,思考你自己的想法就好。

“問問你自己的心,你想不想跟我談戀愛。”

心頭翻湧著各種難以言說的情緒,寧知遠的目光落向車窗外,陷入了沉默中,又像如岑致森所說,在認真思考。

落日就停在車前方,晚霞鮮紅一片,近似刺目。

他看著,不期然地想起一句國外電影裏的經典台詞——

「The only way you could meet my craziness was by doing something crazy yourself.」

他是一個瘋子,但岑致森願意陪他瘋。

除了岑致森,不會有別人。

確實沒有那麽複雜,如果隻用思考這一個問題,——想不想跟身邊的這個男人談戀愛,他心底的聲音已然給出了答案。

“那就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