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一場誤會
寧知遠第二天就堅持搬回了他自己住處,說是上班不方便。
岑致森無可奈何,隻能由他。
之後那一周,隻要能抽出空,岑致森總會去他辦公室那邊坐一坐,監督他沒有出去亂跑,其他人見怪不怪,次數多了便也習慣了。
再次接到岑致森的電話時,寧知遠正在開車回辦公室的路上,岑致森開口便問:“你出去了?”
寧知遠:“你怎麽知道?”
岑致森:“打你辦公室電話沒人接。”
“是出來了,”寧知遠隨口說,“中午跟幾個同行見麵一起吃了頓飯,互相聊了聊有沒有能跟投的項目,之後又順便約見了個想找投資的創業者。”
岑致森問:“今天又有什麽收獲?”
寧知遠笑了聲:“你是以LP的身份過問,還是其他?”
岑致森:“隨便聊聊。”
寧知遠抬手撥了撥自己耳朵上掛的藍牙耳機,慢悠悠地說:“中午那頓飯倒是有點收獲,還得回頭再看看,之後見的人嘛,純屬浪費時間。”
岑致森:“很不行?”
“誇誇其談,空談理想,”寧知遠輕蔑說,“算了,這種還算好打發,昨天下午有人過來辦公室談項目,我和周浩誠一起接待的,對方是區裏某個領導推薦來的,計劃書倒是做得挺漂亮的,但說的東西完全不是一回事,就是套個殼子來騙錢的,我們還不能把人拒絕得太直接,免得得罪了領導。”
“那最後怎麽打發的?”岑致森笑問。
寧知遠輕嗤:“我說要去醫院複查先走了,周浩誠裝聽不太懂中文,跟對方雞同鴨講,最後把人繞暈了,終於把大佛送走了。”
“難得也有讓你頭疼的時候,”岑致森的笑聲上揚。
寧知遠:“那沒辦法,小鬼最難纏。”
“你昨天真去了醫院?”岑致森問起他最關心的事情,“怎麽沒跟我說?腳怎麽樣了?不是說了別出去亂跑?”
“是去了一趟,跟你說有什麽用,上班時間,大忙人你還能特地出來陪我去?”寧知遠不以為然,“算了吧,又不是什麽大毛病,已經好了,都一個星期了。”
他的腳傷本來就不嚴重,現在正常走路完全沒問題,隻要不久站或者做劇烈運動。
“知遠,”岑致森的聲音略無奈,“為什麽你總是問都沒問過我,就先認定了我不會做?”
“好吧,是我的錯。”寧知遠不怎麽走心地說著,目光轉向車窗外,忽然發現他的車子已經開到了岑安大樓外。
心神微微一動,他打過方向盤,將車開進了一旁地下停車場的入口。
“先不說了,”寧知遠道,“晚點再聯係吧。”
岑致森隻能說:“好吧。”
寧知遠這邊先掛斷了電話,他正打算叫保安,卻發現他的車子還能直接掃進停車場,頓時又樂了。
都離職這麽久了,竟然還沒被除名,這種略微妙的心情,不得不說是讓他有些高興的。
不過也隻是停車場這裏了,岑安大樓他的確上不去,還得先去一樓前台登記。
下車時他順手脫了外套扔車子裏,徑直上一樓。
前台的小姑娘們當然認識他,看到離職了多時的小岑總忽然出現,一個個驚訝睜大了眼睛,寧知遠笑問她們:“我找岑總有點事,可以上去嗎?”
她們也想說可以,但公事還得公辦,前台經理和氣問他有沒有預約,接著打了內線電話問過岑致森的秘書,這才說:“小岑總,您請這邊。”
對方送到他到電梯間,幫他按了高層專用電梯的按鈕。
寧知遠微笑頷首:“多謝。”
電梯門將要闔上時,卻有人高聲喊著“等等”大步過來,硬擠了進來,寧知遠偏頭看去,竟然是那位岑二叔,還帶了個助理一起。
對方看到他出現在這也很驚訝,瞪著眼睛上下打量他,寧知遠不鹹不淡地點頭,叫了對方一句:“二叔。”
“你小子怎麽回來岑安了?”岑二叔不悅問。
寧知遠不太想理人,但他要是真不理不睬,這位回頭一準要去岑勝禮麵前告狀,為免給他爸添堵,他耐著性子回答:“來找我哥聊聊天,二叔你呢?來岑安做什麽?”
岑二叔警覺:“隻是聊天?”
“那不然?”寧知遠一隻手插著兜,要笑不笑地說。
岑二叔的表情有些一言難盡,又多打量了他兩眼,半天憋出句:“你好歹是我們岑家出去的,注意點影響,不至於缺錢到去幹那些不正經的事情吧?”
寧知遠揚了揚眉,看向前方電梯門裏自己的模樣,忽然明白過來這位眼神裏的意思,頓時啼笑皆非:“二叔,我是那樣的人嗎?我要是缺錢不會去問爸要?那二十億,爸隨時準備給我的。”
對方一聽這話頓時又齜牙咧嘴地瞪他,寧知遠不怎麽在意,移開了目光,懶得搭理這人了。
他們的目的地是同一層,都是來找岑致森的。
讓這位岑二叔等寧知遠,那當然不可能,寧知遠很配合地讓他先進去,自己在外頭等著。
秘書小姐送來檸檬水、點心和雜誌,寧知遠閑閑地坐進沙發裏,問對方:“你們岑總這麽吝嗇?拿檸檬水招呼客人?連杯咖啡都欠奉嗎?”
秘書跟他道歉:“不好意思小岑總,剛岑總特地吩咐了,咖啡和茶都不能給您。”
寧知遠輕聲笑:“那好吧,岑總看來不歡迎我。”
秘書臉色微變,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想要補救,寧知遠略略搖頭,示意她不用在意:“我開玩笑的,你忙你的吧,不用招呼我。”
秘書小姐的目光也在他臉上多停了兩秒,最後說了句“小岑總您要是還有什麽需要的,隨時叫我”,轉身離開。
寧知遠手中的雜誌慢慢翻過一頁,耐著性子等。
岑二叔在裏頭待了十幾分鍾,乘興而來、敗興而歸。
出門時這位看寧知遠翹著腿坐外頭吃點心看雜誌,本就不順心看他愈發不順眼,又瞪了他一回,寧知遠隨便想想便知這位是來找岑致森討要好處吃了閉門羹,懶得跟他計較,扔下雜誌起身。
秘書小姐過來告訴他:“小岑總,您可以進去了。”
寧知遠心情頗好:“多謝。”
他進門時岑致森正在整理桌上的文件,抬頭看到他,目光一頓,眼中流露出驚訝。
寧知遠走上前,在岑致森的辦公桌前站定,笑吟吟地看著他:“我是不是來的不是時候,打擾你了?”
岑致森仰頭看了他片刻,從座椅上起來走去前邊,倚著身後桌沿,拉過寧知遠又上下打量了他一陣:“怎麽穿成這樣?”
寧知遠身上是件絲質印花襯衣,淡而嫩的粉,淺藍金的印花,領口是領結式的,歪歪地係成結,顯得隨性慵懶,原本是有些女氣的衣服,但他肩膀寬,身板雖瘦卻結實,這麽穿並不顯弱氣,粉色領口的上方露出形狀格外漂亮的喉結,有種另類的性感。
下身也是高腰闊腿的黑色禮服褲,完美勾勒出他的身材,天生有些自然卷的頭發抓向腦後,還上了發蠟,造型像T台上走秀的模特。
寧知遠也在打量四周,岑致森這間辦公室還是老樣子,他想起自己上一回來是來辭職,原以為不會再踏足這裏,沒想到時隔半年多,他再一次走進來,無論心境還是他和岑致森的關係,都大不一樣了。
岑致森的手按上他眼尾,寧知遠還修了容,鼻更挺唇更紅,眉毛也修飾得更顯淩厲,化了眼線的眼睛又顯出了幾分妖孽感,眼尾部位還有一些亮閃閃的銀粉,他的指腹輕輕擦過,便也沾上了一些。
“你就是打扮成這樣去見同行和談項目?”岑致森的語氣略微妙。
寧知遠抬眼,看向他辦公桌後的玻璃展示櫃,自己的模樣依稀可見,戲謔道:“你怎麽跟你二叔一個反應?你二叔還警告我別出去幹不正經的事情,免得丟了你們岑家的臉。”
“所以你幹了什麽不正經的事?”岑致森問他,拇指依舊停在他眼尾一下一下地摩挲。
“倒也沒有不正經,”寧知遠牽唇,“之前答應了湯詩琪那位大小姐,給她做一回模特,幫她設計的衣服拍些宣傳照,今天下午抽空過去了一趟,我自己的衣服換下後不小心被工作人員弄髒了,隻能穿成這樣直接回來了。”
“拍宣傳照?”岑致森皺眉,“你這麽給她麵子?”
寧知遠:“那沒辦法,誰讓她抓到了我的把柄。”
“什麽把柄?”岑致森問,語氣帶了點懷疑。
寧知遠:“托了岑總的福,你自己想吧。”
岑致森沉目看他片刻,攬過他的腰將人拉得更近,貼過去,在他唇上輕嗅了嗅:“還塗了口紅?這一路過來有多少人看過你這副樣子?是想明天岑安內部論壇裏又議論你這位早就離職了的小岑總?”
“原來岑總也會看那些言論,”寧知遠笑笑,不在意地說,“議論就議論吧,反正我也看不到,再說也沒碰到幾個人,也就前台小姑娘和你的秘書小姐多打量了我幾眼,再就是你二叔,就他反應最大。”
“不用搭理他,他公司賣了現在在岑安下頭的一間小公司養老,今天又想來找我說什麽宏圖大誌,想要我投錢給他搞那些不切實際的東西,”岑致森懶得多提,“你當他是個唱戲的,碰上了就給你唱一出好了。”
“那可不行,”寧知遠笑得更樂,不敢苟同,“戲角兒太辣眼睛。”
岑致森也笑了,手滑下去,在他腰上掐了一把,先把人放過了。
他看了眼時間,回去辦公桌後,快速把桌上東西收拾了:“既然今天有空過來,工作應該都做完了,一會兒跟我一起出去,晚上去參加個品酒會。”
“品酒會?”寧知遠頗意外,“你還有興趣參加這種活動?”
“朋友邀請的,在他的私人山莊裏,順便過去玩玩,明天就周末了,”岑致森抬了頭,“之前說好的約會,可以嗎?”
“你都決定了還有什麽可不可以的,”寧知遠一副無所謂的態度,“那就去吧。”
準備走時,秘書敲門送了份文件進來,臨時需要岑致森簽字。
岑致森坐回辦公桌前,取下插在西裝上衣口袋裏的鋼筆,安靜翻起文件。
寧知遠站在一邊等,沒有打擾,目光落至他手中的鋼筆,——金色的外殼,筆帽的頂端刻了岑致森的名字,是自己送的那支。
文件翻到最後一頁,岑致森低聲問了秘書幾句,又打了個電話出去確認了點事情,不是什麽機密內容,便也沒有特地避著寧知遠。
最後他在文件末尾瀟灑簽下自己的名字,衝秘書示意。
寧知遠看著他的動作,待到秘書小姐離開,問了句:“這筆你一直隨身帶著?”
“平常都會帶著,”岑致森最後摩挲了一下筆帽,蓋上將筆插回了衣兜裏,“這筆挺好用的,走吧。”
坐電梯下樓,寧知遠看著前方金屬門映出的他們並排的影子,忽然說:“你的某一任就是個模特吧?打扮得比我這更誇張時你大概也見得多了,為什麽今天反應這麽大?”
岑致森睨向他:“你這也知道?”
“有一次被朋友拉去看時裝秀,恰巧碰到你,你去捧你小情人的場,不過我當時沒跟你打招呼,你不知道我也在。”寧知遠說。
那還是他剛回國那會兒,他突然想起來,那段時間岑致森幾次跟他示好,想要修補兄弟關係,起初他確實心軟過,那次還想趁著周末回家找個機會跟岑致森好好聊聊,結果呢?結果那個周末岑致森沒回去岑家別墅,他也就提前離開了,夜晚被朋友拉去看一場時裝秀,卻在現場看到了來給小情人捧場的岑致森。
原來不是沒空回家,是還有其他私人約會。
“是去捧場,但捧場的對象不是你以為的那個,”岑致森淡道,不算解釋地解釋,“那場秀的設計師是我朋友,去給設計師捧場而已。”
寧知遠目光落過來。
岑致森說:“真的。”
寧知遠啞然失笑,原來是這樣,竟然是這樣,他耿耿於懷的事情,其實隻是一場誤會而已。
電梯門已經打開,岑致森示意他:“走了。”
寧知遠笑抬起下巴:“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