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荒謬的事

因為寧知遠的腳傷,第二天中午這邊的事情一結束,他們便回去了京市,下飛機後岑致森押著人去醫院走了一趟,拍了片子,確定骨頭沒事,才肯放過他。

“去我那裏住,你腳傷到了不方便,一個不注意很容易二次受損。”上車後岑致森示意司機,直接開回自己住處。

寧知遠:“一定要去?我能拒絕嗎?”

岑致森低著頭看手機:“不能,沒人照顧你,一定要去。”

“誰說沒有,我可以去我爸媽那裏。”寧知遠說。

岑致森抬眼看向他,有些意外:“你確定?”

“他們應該挺樂意照顧我的,”寧知遠笑了笑,“這麽難得的機會,我也好感受一下缺失的父母關愛。”

岑致森的神色裏生出了猶豫。

寧知遠看著愈發想笑:“還是算了吧。”

岑致森:“算了?”

“啊,”寧知遠搖頭,“想是想,不過我爸也一把年紀了,總不能讓他幫我洗澡吧。”

他說得隨意,岑致森看他兩秒,也笑了,視線落回手機屏幕上:“那你還是跟我回去吧。”

回到家廚師已經做好晚餐下了班,寧知遠第一次在這吃晚飯,坐在餐桌前抬眼就能看到前方的那麵玻璃牆。

牆外暮色逐漸沉下,城市燈火漸起,從黃昏到夜幕降臨,像一幕拉長慢放了的電影鏡頭。

他有點後悔沒有拍下來。

和岑致森說了說,問能不能哪天幫拍下,岑致森直接拒絕:“你想拍隨時可以來拍,每天來都行,我幫你拍有什麽意思?”

寧知遠撇嘴:“那還是以後再說吧。”

吃完飯他靠在客廳沙發裏繼續看牆外夜景,岑致森去書房裏處理了點工作。

片刻後,寧知遠正發著呆,岑致森過來問:“去洗澡嗎?”

寧知遠仰頭,這人已經脫了衣服,上半身**,很放鬆的姿態,站在沙發邊看著他。

寧知遠的目光掃過他的身體,在岑致森伸手過來時,搭上了他手臂。

岑致森在浴缸裏放了水,讓寧知遠可以泡個澡,幫他脫了衣服,扶著人坐進去後他自己也跨了進去,在寧知遠身後坐下。

寧知遠回頭,岑致森的手貼上了他後背,掌心的溫度熨帖。

第一眼看到的是他的蝴蝶骨,隆起的形狀很漂亮,舒展開時,像翅膀一樣。

肌肉薄而光滑,擠出淺淺一道背溝,很誘人。

岑致森用手撫摸了一陣,貼上去,一個輕吻落在了他後頸的棘突處,再沿著那道背溝往下,一點一點幫他舔濕。

寧知遠呻吟了聲,有些難耐,再次回頭,看了岑致森一眼。

岑致森也抬眼看向他,從他這一眼裏看出了些許深意,這一次低頭親了親他的肩膀。

寧知遠扭過脖子,那截白皙修長的頸完全地暴露在岑致森眼前,岑致森的唇遊走上去,輕輕嘬了一下他頸邊那顆痣。

寧知遠提醒他:“不兌現賭約卻做這些,你這算不算耍無賴?”

岑致森的動作停了停,唇瓣又接著摩挲上他沾了水汽的皮膚:“你想不想兌現那個賭約?”

“你自己說了時間由你定,”寧知遠輕嗤,“那不得看岑總你什麽時候有興致。”

“跟我約會,”岑致森放開了他,認真說,“等你腳好了,昨天說的,下個周末我們正式約會一次。”

寧知遠看過去,岑致森的眼神有些難懂,這個人似乎越來越不正常了。心念電轉間他忽然意識到什麽,但那個念頭剛冒出,立刻又被他否定了,怎麽可能。

“下周末,可以嗎?”岑致森重複問。

“應該可以吧,”寧知遠斂回心神,懶得想了,“就下個周末吧。”

洗完澡也還早,寧知遠擦著頭發,提議:“要不要看個電影?”

岑致森點頭,放下了玻璃牆前麵的投影幕布,問他:“想看什麽?”

寧知遠說:“我們小時候一起看過的那部。”

眼神對上的瞬間,同時笑了。

岑致森沒什麽意見,搜索出那部九十年代的老片子,點了播放。

寧知遠依舊靠坐在沙發裏,頭發半幹未幹的,身上套著件大一號的岑致森的襯衣,——在外的時間比預估的多了幾天,帶的換洗衣服不夠了。

他襯衣的扣子隻扣了中間幾顆,下身也隻穿了條**,兩條長腿從略長的襯衣下擺伸出來,隨意支著地,成熟男人的腿,長且直,肌肉結實而有力量感。

察覺到岑致森在打量自己,寧知遠抬了眼,這人依舊**上半身,**肉體上全是沐浴之後的熱氣。以前他覺得岑致森冷,最近卻越來越能體會到和岑致森肉體相貼時,那些過了頭的燥熱,分不清熱的那個究竟是他,還是岑致森。

“有酒喝嗎?”寧知遠問。

“你腳上還有傷,別喝酒了,我調點飲料給你喝。”岑致森說,走去了水吧那邊。

寧知遠看著他背影走開,隨便了他,目光落回前方的投影屏幕上。

幾分鍾後岑致森回來,遞了杯飲料過來,略深的琥珀色,很漂亮。

“低酒精飲料,”他解釋,“喝這個吧,給你嚐個味。”

寧知遠接過,勾了勾唇:“多謝。”

嚐了一口,確實隻有一點點酒味,或許是香檳,更多的是可樂和檸檬水的味道,還不錯。

岑致森在他身邊坐下,手裏捏著杯和他一樣的飲料。

大屏幕上的電影已經開始,他倆都沒有再說話,各自靠著沙發,選了個最舒服的姿勢,頭頂隻留了一盞氛圍燈。

老片子的畫質很一般,但影片的氛圍渲染得很到位,即便是寧知遠這樣其實對愛情片不怎麽感興趣的人,也逐漸看了進去。

名字叫《甜蜜蜜》,其實是部基調挺壓抑的片子。

寧知遠不時抿一口飲料,眼瞳裏映著投影屏幕明明滅滅的光,岑致森幾次回頭,看到的都是他的眼睛。

“電影不好看?一直看我做什麽?”再一次時,寧知遠也側頭,對上他的目光。

“你覺得好看嗎?”岑致森問。

寧知遠慢慢又咽了口飲料,眼睛落回屏幕上:“還行吧,不過我比較喜歡這個豹哥,長得不怎麽樣,人挺有意思,為了討喜歡的女人歡心,知道她怕老鼠,特地在自己背上紋一隻米老鼠逗她,跟他黑老大的形象挺有反差,還有他自嘲是情場老手,一眼看出自己的女人和別人有故事,倉皇逃命的時候又讓他的女人別跟著,勸說對方回去,說明早一覺醒來滿大街都是比他好的男人,以退為進,如果沒有這句話,他的女人不會跟他走。”

“這樣的人你覺得有魅力?”岑致森問。

“不,”寧知遠靠著沙發,手指輕敲著自己曲起的膝蓋,“我隻是比較能理解他的想法而已。”

“他似乎沒什麽好結局。”岑致森說。

“那沒辦法,”寧知遠聳肩,“誰叫他運氣不好,隻是別人故事裏的配角。”

“倒是兩個主角,”寧知遠說著忽然笑了笑,“做著最親密無間的事情,偏要打著‘友誼萬歲’的幌子,自欺欺人,有點搞笑。”

說這一句時,他重新看向了岑致森,也像是自嘲。

他們其實也一樣,做著超越倫常的事情,打著兄弟的名義。

岑致森似乎聽明白了,皺了皺眉,提醒他:“知遠,我似乎說過,我一貫順從本能,從不做自欺欺人的事情。”

“你就當我是吧。”寧知遠並不想跟他爭辯。

岑致森的目光微動:“你是?”

寧知遠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視線下移,落至他肩膀,伸手過去摸了摸:“這個地方要是紋個什麽,是不是很好看?”

岑致森略想了下:“也紋一隻米老鼠?”

寧知遠想象了一下那幅畫麵,忍笑說:“還是別了。”

岑致森不再說了,視線轉回屏幕,繼續看電影的最後一段結局,直至片子播完,屏幕變成一片安靜的灰,他們依舊靠坐在沙發裏沒動,手裏的飲料也才喝到最後一口。

寧知遠看著投影屏幕後進來的光,忽然說:“其實無論電影裏的豹哥,還是兩個主角,都怪沒意思的,一個到死自己的女人心裏都有另外一個人,一個壓抑真心優柔寡斷了半輩子一直在錯過,還有一個每一次都隻能被迫做選擇,愛情這東西,到底有什麽意思呢?”

“但這部電影的名字是甜蜜蜜,”岑致森說,“愛情當然也有甜的一麵,所以才有那麽多人前赴後繼。”

寧知遠有些意外,再次轉頭,岑致森像是隨口一說,又像感歎,他心裏那個念頭重新冒了出來,盯著麵前岑致森的眼睛多看了片刻。

“一直盯著我做什麽?”岑致森問他。

寧知遠:“你想談戀愛?”

岑致森:“有機會是想試試。”

他的語氣很自然,寧知遠有些懷疑,看著他,像在確認他這話裏的可信度。

岑致森肯定道:“真的。”

心頭那點驚訝稍縱即逝,寧知遠沒有表露出來,也不再問了,擱下已經空了的杯子,看看時間,快十一點了:“很晚了,睡覺吧,明早還要工作。”

岑致森便也作罷,已經說好了下周末,先讓寧知遠自己好好想想也無妨。

之後他扶著寧知遠起身,送他回房:“你的腳注意點,這幾天就別到處亂跑了,有事讓別人去辦,在辦公室裏待著就行。”

“知道,”寧知遠不怎麽在意,“也沒那麽誇張,已經比昨天好多了。”

岑致森:“別掉以輕心,還是得養好了。”

說著話,進房門他伸手想開燈,被寧知遠忽然伸過來的手按住手背,寧知遠抬手推了他一把。

岑致森靠到牆上,寧知遠的身體貼過來,氣息湊近:“岑致森。”

岑致森扶住他的腰:“別亂動,小心點。”

寧知遠哼笑:“裝模作樣。”

岑致森的手隔著襯衣在他腰上按了兩下:“不是說睡覺?”

“我剛忽然想到的,”寧知遠說,“這電影現在看跟小時候看感覺不一樣的地方。”

岑致森:“哪裏不一樣?”

“那些**的片段,小時候你擋著我的眼睛不讓我看,我也看不懂,”寧知遠邊說邊笑,“現在倒是看懂了,不過我覺得電影裏是在胡扯,因性生愛本來就是個偽命題,不然我得愛過多少人?能生愛的前提是一開始就心懷鬼胎,你覺得呢?”

他說話時吐息的熱度直往耳朵裏鑽,岑致森側過頭:“嗯,也許吧。”

寧知遠看著他的眼睛,黑暗中隻能看到眼瞳深處那一點微弱的波動,證明這個人確實不是心如止水的。

並非他的錯覺。

呼吸交錯,將近半分鍾的時間,誰都沒有出聲。

寧知遠看岑致森,岑致森也在看他,任由他將自己看穿。

寧知遠終於按開了頭頂的燈,若無其事地退開身。

岑致森沒表現出什麽,將他扶上床,叮囑他好好休息,又說了幾句話,幫他關了燈離開。

關門聲響起,腳步逐漸遠去後,寧知遠獨自在黑暗中坐了片刻。

岑致森的反應其實超出了他的預料,他以為不可能的成為了可能,多麽荒謬。

似乎他和岑致森的關係,已經逐漸滑向了某種不可控。

一開始,他隻想要那個人看到他、在意他,但是現在這份在意也好像徹底變了質。

寧知遠忽然有些想笑,他也的確笑了。

人的七情六欲本就不可能分得太清楚,哪種意義上的感情其實都一樣,既然是岑致森要的,他滿足就是了。

他起身,摸黑扶著牆,慢慢挪進了浴室,站在鏡子前,開了一盞燈。

他的身上依舊穿著岑致森的那件襯衣,開燈的那個瞬間,他甚至錯覺鏡中人就是岑致森。

可他不是岑致森,他渴望著岑致森,卻永遠沒法變成岑致森,所以隻要讓岑致森成為他的就好了。

多麽簡單。

手機屏幕上有岑致森發來的消息,提醒他早點睡,夜裏要是有什麽不舒服可以直接打電話。

寧知遠回複:“你很囉嗦。”

半分鍾後,岑致森又發來一條:“剛忘了說,你穿我衣服的樣子很好看,想扒光了摸你,等你腳傷好了以後吧。”

寧知遠垂眼笑。

最後一句,他回:“禽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