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他的軟肋
被岑致森拉入懷,與他身體緊密相貼,寧知遠心頭一鬆,越過岑致森的肩膀,望向前方溟濛的雨中街景,無聲笑了。
這一次的遊戲,又是自己贏了。
岑致森的手勁很大,將他緊攬在懷,仿佛怕他下一秒又會消失在自己眼前。
明知道是寧知遠故意作弄,岑致森卻不得不承認,他沒法冷靜,他確實敗給了寧知遠。
被岑致森抱了片刻,寧知遠輕“嘶”,扭到的那隻腳踝上不時傳來痛感,難以忽略。
岑致森聞聲放開了他,蹙著眉低頭看去,寧知遠苦笑:“哥,你能背我回去嗎?”
岑致森的目光落至他發紅的腳踝,臉色愈發難看。
寧知遠頭一次在他麵前生出了心虛:“相機還在裏麵,你進去拿下吧。”
岑致森按捺住情緒,又看了他一眼,到底沒說什麽,讓他靠門站著,進去院子裏拿了相機。
半分鍾後,寧知遠彎下腰,趴到在他身前蹲下的岑致森背上,輕輕摟住了他的脖子:“可以了。”
岑致森將他背起,小心翼翼地,寧知遠原以為岑致森背不動自己,沒想到他的動作雖然有些慢,倒並不吃力。
雨還在下,仍是小雨,寧知遠靠在岑致森背上,嗅到了雨水的氣味也遮擋不住的他身上冷冽的香水味,心跳得有些快。
“哥,小時候你也這樣背過我,記得嗎?”他在岑致森耳邊小聲問。
岑致森“嗯”了聲,下頜緊繃著,依舊在生氣。
他當然記得,也是在這裏,那次同樣是寧知遠跟他玩捉迷藏,踩空從山坡上滾下去,崴了腳,最後他把人背了回去。
“哥,”寧知遠又叫了他一聲,主動認錯,“我保證沒有下次了。”
“也沒看你長記性,”岑致森的語氣不好,“被人知道小岑總其實是這樣的,才真的會大跌眼鏡。”
寧知遠貼著他笑:“隨便吧,也沒人在意。”
岑致森有些沒好氣,反手在他腿上按了一把:“老實點。”
他們一路淋著雨,沿著青石板路的巷道慢慢走回去。
進門岑致森將人按進沙發裏,讓他老實待著別動,又轉身出去找也剛回來的堂伯要藥油,再回來時卻不見寧知遠在房中,隻聽到浴室那頭傳來的隱約水聲。
岑致森過去推開了浴室門,水汽朦朧的玻璃淋浴間內,寧知遠靠著壁磚撐住身體,閉著眼任由澆頭下的熱水衝刷著身體。
他是背對著外邊的站姿,因為側身歪倚著牆的姿勢,另一側的腰身擺向外,腰臀部的線條起伏明顯,在水霧氤氳中顯得脆弱又勾人。
岑致森站在他身後看了片刻,靜謐的空間裏隻有水聲。
寧知遠似乎感知到了什麽,回頭望向他,他們隔著愈顯模糊的玻璃對視,任由那些壓抑而隱秘的情緒在相接的目光間流淌。
岑致森走上前,走進了淋浴間內。
熱水瞬間澆透了他全身,不過沒關係,他身上本來就被雨水淋濕了,也需要洗個澡。
寧知遠靠著牆沒動,就這麽看著他,岑致森先脫了上衣,精壯的上半身**出來,再是下身的褲子,寧知遠的視線跟隨他的動作,水霧背後的那雙眼睛有些難辨。
“你腳傷到了,別亂動,我幫你洗。”岑致森說,倒了些洗發露到手上,打出泡沫,揉上了寧知遠的頭發。
寧知遠由著他,完全放鬆下來,就這麽直勾勾地看著眼前人。
岑致森仔細地幫他將頭發洗幹淨,再往下,沐浴露在掌心打出泡沫,揉擦上他的身體。
從肩膀處開始,沿著胸膛往下,再是後背、手臂,他沒有刻意做出格的動作,似乎真的隻是想幫寧知遠洗個澡,但手指遊走摩擦過的地方,又仿佛點了火,自皮膚相貼間升起的熱意,無論是他自己還是寧知遠,都無法忽略。
“岑致森,”寧知遠提醒他,“你起反應了。”
**相對,各自的反應根本無法掩藏,岑致森也不打算掩藏,鎮定道:“嗯。”
他繼續幫寧知遠擦著身體,從站著到半蹲下去,十足認真。
寧知遠垂眼看去,這一刻他確實是處於上位的姿態,居高臨下看著蹲在他身前的這個人,從仰視到俯視,僅僅因為他們之間關係的轉變。
寧知遠的心情有些微妙的複雜,起了反應的不隻岑致森一人,可惜他的腳傷著,什麽都做不了。
洗完澡擦幹淨身上的水,岑致森幫寧知遠穿上睡衣,自己則隨意裹了件浴袍,把人扶出浴室。
寧知遠的腳踝腫得比剛才更厲害,岑致森扶著他在沙發裏坐下,拿了張板凳讓他架著腳,再次在他身前蹲下,眉頭又擰了起來:“好玩嗎?”
寧知遠:“還行吧。”
是挺好玩的,看著岑致森狼狽地四處敲門找他,他承認他覺得興奮、很興奮,是不同於跟這個人上床的另一種興奮,一樣讓他欲罷不能。
堂伯特地送來了冰袋,岑致森接了跟對方道謝,走回寧知遠身邊重新蹲下,先幫他搽藥油,接著冰敷。
寧知遠不時發出吸氣聲,還是疼的,腫成這樣不可能不疼,他也算自作自受了。
岑致森手指敲了敲他傷處旁邊一些的地方:“看你下次還長不長記性。”
寧知遠不想再說這些,拿起相機,看自己剛才拍下的東西。
還好這個相機是防水的,也沒被他摔壞,他反複看著岑致森的那些照片,雨中那個人形色匆忙、焦急,喊著他的名字徘徊四顧,前所未有的狼狽。
岑致森忽然抬了眼:“這就是你的目的?”
寧知遠看向他,岑致森接著問:“想看我為了你著急失態?”
寧知遠:“你有嗎?”
岑致森哂了哂,沒有回答。
他或許還是不痛快,又拿這樣的寧知遠毫無辦法,幫他上了藥冰敷完,去洗了個手回來,提醒仍在看照片的寧知遠:“明天要是還腫得這麽厲害,得去醫院看看。”
寧知遠也不知是聽進去了沒有,沒什麽所謂地“嗯”了聲,岑致森伸手順走了他的相機,終於讓他抬了頭。
寧知遠:“做什麽?”
“在夏威夷的那次,”岑致森忍耐著問,“你是不是也是故意的?”
寧知遠神色平靜:“哪次?”
“故意扔開備用二級頭,”岑致森說,“就為了看我生氣、失態、失去冷靜?”
寧知遠:“哦。”
“哦什麽?”岑致森的手從他的脖子繞到後方,用力捏了一下,“回答我。”
寧知遠覺得有些癢,偏過頭,皺眉說:“是不是的,現在追究還有什麽意義?”
岑致森聽懂了:“所以是。”
寧知遠沒否認,他的目的本就是這個,岑致森發沒發現,其實都一樣。
“原因呢?”岑致森問他。
“沒有原因,”寧知遠沒興致說,“你就當我好玩好了,或者我喜歡以捉弄你為樂,隨便你怎麽想吧。”
岑致森的眼色黯了黯,沉默看他一陣,鬆開手,沒再繼續糾纏這個話題。
“你好好休息吧,一會兒會有人送飯過來。”說完這句,岑致森打算走。
寧知遠叫住他:“你呢?不吃飯?”
“還有點工作上的事情沒處理完,”岑致森僵著臉說,“你自己吃吧。”
他回去了隔壁自己房間,腳步聲遠去後寧知遠靠進沙發裏發呆片刻,反思了一下自己是不是玩過火了。
岑致森好像是挺生氣的。
岑致森在他房間裏跟下屬通電話,繼續交代先前沒有交代完的事情,不時傳來聲音。
外頭雨下得更大,夜色逐漸沉下,房中光線昏昧,寧知遠也懶得開燈。前麵那扇窗戶上不時映出對麵人說電話時,來回走動的身影,他安靜看著,以視線不斷描摹。
送進來的飯菜放在一旁,從熱氣騰騰到完全冰冷,他一碰未碰。
後頭寧知遠靠在沙發裏睡著了,腳還疼著他睡得並不安穩,眉頭緊鎖,還做了夢。
夢裏也是岑致森,年少時的岑致森、現在的岑致森,一遍又一遍地跑過那個巷口,而他躲在那堵牆背後,一直窺視著那個人,不知道怎樣才能真正走出去,坦然麵對他。
恍惚睜開眼時,夢裏反複出現的人就坐在他身前,正在看相機。
岑致森翻著寧知遠拍下的這些照片,他沒想到寧知遠拍出來的自己是這樣的,那些無措和焦慮在寧知遠的鏡頭裏如此真實。灰蒙蒙的畫麵又像代表了拍攝人的心境,鮮豔的亮色浮於表麵,底色始終是寂寞無聲甚至灰敗的。
寧知遠之前說攝影家都得對自己鏡頭裏的東西投入感情,拍出來的畫麵才有靈魂,岑致森原本不屑一顧,但是現在他看著這些照片,忽然就明白了這句話的意思。
寧知遠當然不是攝影家,但寧知遠拍出來的東西確實讓岑致森在這一刻,仿佛窺見了他的內心。
那或許並非單純地捉弄和好玩。
寧知遠看了眼腕表,快九點了。
岑致森聽到動靜回頭,寧知遠轉了轉脖子,偏頭看向他:“你工作處理完了?”
“為什麽不吃飯?”岑致森問他,“全都冷了。”
“忘記了,”寧知遠稍稍坐起身,“你叫人拿去熱一下,現在吃吧,你吃了嗎?”
“也沒有,”岑致森說,“剛跟人開完會。”
“這麽辛苦啊,周六晚上加班開視頻會,”寧知遠笑他,“岑總遇到了什麽難題,需不需要我給你出出主意?”
“是碰到了些麻煩……”岑致森隨意說了說,是岑安的出的一款遊戲在海外遭遇山寨版,對方是印度的一間遊戲公司,做出的東西基本就是照著岑安的產品抄的,先一步搶占了岑安的海外市場,岑安已經在當地的法院提交了版權侵權訴訟,輿論戰也打上了,效果卻不如預期。
“當地法院以證據不全各種理由為借口,將開庭日期一拖再拖,給他們機會把東西改頭換麵,好高價找買家盡快脫手,到時候這個官司能不能勝訴都不好說。”岑致森解釋。
寧知遠聽明白了:“岑安來做這個買家呢?”
“我倒是想買,”岑致森說,“人家不願意賣給我們。”
寧知遠:“多給錢也不賣?跟錢有仇嗎?做這種山寨遊戲的,總不能還能對自己公司有什麽特殊情懷吧?”
“你說對了,”岑致森好笑說,“他們創始人有情懷的是另一款小眾遊戲,靠山寨產品賺的錢都投在了那款小眾遊戲的開發上。”
寧知遠提議:“那你買下他公司支持他做自己喜歡的不就行了。”
“他搞的那個東西不賺錢,”岑致森搖頭,“沒興趣。”
“讓他以為你有興趣就行,”寧知遠說,“先騙得他買下來,協議上多留點後手,這事岑安法務部的人拿手,等到岑安的產品占據了市場,剩下的都是你說了算,你沒興趣的東西大可以找各種借口砍了不做了。”
岑致森笑了聲:“知遠,你就是這樣做生意的嗎?坑蒙拐騙?”
“手段不重要,達到目的就行。”寧知遠道。
“那你對我呢?”岑致森忽然又跳到了另一個話題上,“用的那些手段,又是為了達到什麽目的?”
寧知遠靠著沙發沒動,目光落到他的臉上:“岑致森,我的那些手段,對你有用嗎?”
岑致森說:“如你所願。”
在看到那些照片以後,他確實再說不出責怪的話,他的這個弟弟拿捏住了他的軟肋,他才是被寧知遠狩獵了的那一個。
寧知遠笑了。
“知遠,”岑致森看著他眼中的笑,慢慢說,“等這次回去,抽個時間,我們正式約會一次,我有話想跟你說。”
寧知遠有些不明所以,不過也懶得想了:“好吧,隨你。”
岑致森因他這副模樣而心生癢意,湊過去,與他額頭相抵。
寧知遠安靜睜著眼,迎視岑致森近在咫尺的目光,鎮定依舊。
他總是這樣,任何時候都不會讓自己落於下風。
岑致森的唇瓣很輕地擦過他,寧知遠再次笑了:“哥,這不是正式約會吧?”
唇貼著唇廝磨了片刻,岑致森退開,最後說:“不是。”
寧知遠點頭:“那就等你說的的正式約會那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