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失戀對象
坐電梯上樓,岑致森的住處在第五十八層,頂樓。
寧知遠默默看著一層一層往上躍的數字,沒忍住問:“為什麽要買這麽高的樓盤?而且是頂樓?”
岑致森:“你上去看了就知道。”
頂樓一整層隻有一戶,進門先映入眼簾的是一整個兩百多平的大客廳,一百八十度視角的落地玻璃牆,牆外便是通明璀璨的夜下城市。
寧知遠有些驚訝,停下腳步下意識多看了眼,岑致森提醒他:“過去看看。”
寧知遠:“這裏真是你家?你一個人住?”
岑致森:“不然?”
瞧見他眼中笑意,寧知遠不再問了,上前走去玻璃牆邊,手掌覆上去輕按了按,微涼的觸感,危險又迷人。
視野之下,如同可俯瞰一切。
難怪岑致森會選擇這裏,他想,換作是他,也拒絕不了這份**。
“覺得這裏怎麽樣?”岑致森隨手脫下大衣和西裝外套,扔沙發上,去酒櫃邊挑酒。
寧知遠回頭,眼前是岑致森在酒櫃前微傾腰的背影,黑色的襯衣箍出他寬闊的肩和略窄的腰,寧知遠以視線丈量了一下,說:“挺好。”
岑致森挑著酒,寧知遠的目光落回去,繼續欣賞窗外的夜景。
這座樓盤是這片城區最高的一棟樓,站在這裏,城市燈火盡收眼底,再往前一些,是繁華鬧市區,高樓林立,光影層疊。
在這座城市中鮮能看到星星,但在此刻,夜幕下滿城流光瀲灩,便如同夜星浮動。
岑安大樓的高層辦公室裏也能看到類似的場景,曾經無數次加班的夜晚,寧知遠偶然間瞥向窗外,總能看到那些霓虹閃耀,但那時的他多半沒有心情耐下性子欣賞。
更別說,辦公室的那一方窗框所能見的視野到底有限,終究看不到更廣闊的天地。
在今夜、此刻,他站在這裏,才忽然意識到,他一直追逐著自以為是的目標,卻未必真正明白對方眼中能看到的,又究竟是什麽。
岑致森過來時,寧知遠依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微微怔神。
岑致森停步在他身後,麵前的玻璃牆上映出他們依稀可見的影子。寧知遠臉上的神情近似落寞,和剛得知身世那晚一樣,又似乎有哪裏不一樣。
寧知遠在看窗外,岑致森在看他。
似乎感知到了身後人的目光,寧知遠的思緒抽離,回過身,背倚玻璃正麵看向岑致森。
“在想什麽?”岑致森問他。
寧知遠不太想說:“沒什麽。”
岑致森遞了杯酒給他:“嚐嚐。”
琥鉑色的勃艮第白葡萄酒,混合了幹果、香料和蜂蜜的香氣,芬芳濃鬱。
寧知遠接過,輕晃了一下酒杯,微仰起頭,酒水滑入嘴裏。
醇厚細膩的酒液在他舌尖轉了兩圈,慢慢咽下。
岑致森盯著他的動作,莫名口幹,也抿了一口酒。
“騎士蒙哈榭,”寧知遠說,連報出的年份都準確無誤,“還不錯。”
岑致森肯定道:“你挺懂酒的。”
寧知遠繼續往嘴裏倒了一口:“知道點皮毛而已。”
小半杯酒下肚,他的話多了起來:“這個玻璃牆,是你特地叫人這麽做的?不嚇人嗎?這麽高的的地方,一旦刮個台風什麽的,挺危險的吧?”
岑致森卻問:“嚇人你還這麽靠著?”
寧知遠微微偏過頭,看了眼身後,一眼望不到底,若是墜下去,便是粉身碎骨。
“你不怕我有什麽好怕的。”
寧知遠的話似乎沒什麽邏輯,他的站姿更隨意,身體重量全部壓向背部,抵著身後的玻璃牆,兩條長腿交疊,一隻手插兜,另隻手裏捏著那半杯酒,嘴角還噙著點笑。
岑致森有點懷疑他是不是喝醉了,但寧知遠的酒量應該不至於如此。
“你之前說的失戀,是怎麽回事?”岑致森問。
寧知遠看著他,像沒想到岑致森會突然說起這個:“你很好奇?”
岑致森問出口時,已經做好了他說“無可奉告”的準備,想問便還是問了:“隨便問問,就當是我好奇吧。”
寧知遠沒有立刻回答,垂下的眼看向自己捏著酒杯的右手,手背莖突處的那個燙傷疤其實已經很淡了,但依舊在那裏。
岑致森也看過去,寧知遠開了口:“這個疤在這裏已經有十年了。”
似乎是毫不相幹的話,又仿佛某種前兆,岑致森安靜聽著他說。
“那個讓我嚐到失戀滋味的人,曾經也是,”寧知遠的目光停留在那處,聲音很輕,如同自言自語,“我痛恨他總是擾亂我的心緒,甚至試圖用煙頭燙自己的手,逼迫自己不去在意他的一舉一動,但是沒有辦法,他可能天生就是我的克星。”
岑致森:“什麽樣的人?”
寧知遠的視線落回他臉上,如同打量和審視,慢慢說:“一個傲慢的、冷漠的,討人厭的家夥。”
他的眼中重新有了笑,岑致森有些拿不準他這話有幾分真幾分假:“真有這麽個人?”
“有,”寧知遠肯定道,嗓音一頓,“不過以後不會了,他把我甩了,我不想再追逐他了。”
岑致森從他的眼神裏仿佛明白了什麽,沉默過後示意他:“手給我。”
寧知遠沒反應,岑致森直接順走他手中酒杯,連同自己那杯一起擱到一旁的高腳櫃上,扣住了他右手的手腕。
被岑致森的手指腹揉上自己那處傷疤時,寧知遠的目光才緩慢地動了動。
岑致森輕輕摩挲著他那道疤,溫熱的觸感,寧知遠覺得有些癢。
早已腐爛過、結痂掉痂,生了疤的地方,忽然又癢了起來。
片刻,岑致森鬆開手,抬眼看他:“以後別再做這種事情了。”
寧知遠微仰著頭,在岑致森墨黑的眼瞳裏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他的神思放空了須臾,說:“不會。”
岑致森將酒杯遞還給他:“喝酒吧。”
寧知遠喝著酒,換了個話題:“昨天我聯係了以前在國外念書時的一個教授,他挺有名氣的,你應該聽說過。”
寧知遠報出名字,岑致森點頭:“嗯,知道,知名經濟學家、投資專家。”
“當初我畢業時他就想留我在那邊,還說過華爾街上的那些巨頭公司,隨便哪家我想去他都能推薦我去,但是昨天我跟他提到想去那邊發展時,他也讓我再考慮考慮,”寧知遠繼續抿了口酒,“可能現在確實不是個好時機吧。”
“你自己什麽想法?”岑致森問他。
寧知遠依舊是背抵著玻璃牆,微微仰頭的姿勢,看著岑致森:“這麽多人都勸我多考慮,似乎我執意去那邊就是一意孤行了,或者說不識好歹?”
“不是,拋開這些不說,”岑致森提醒他,“爸現在身體不好,他不想你離開太遠,還有寧老師夫妻,他們應該也不願看到你才跟他們相認就遠走異國。”
寧知遠輕“嗯”:“我知道。”
無論是岑勝禮還是寧正和孫曉清,雖然嘴上不說,可他知道,他們是不想他走的。
“我也希望你能留下來。”
岑致森說出這一句,寧知遠似乎有些意外,就這麽看著他,像在揣度他話裏的深意。
或許有好幾秒,像是有什麽難以捉摸的情緒在逐漸醞釀,寧知遠問出口:“原因呢?”
岑致森卻反問他:“就這麽走了,不遺憾嗎?”
寧知遠怔了怔,當然是遺憾的,除了已經不得不放棄的目標,他的抱負在這裏,他的所有都在這裏。
岑致森再次道:“留下來吧,無論因為什麽。”
寧知遠沉默了片刻,終於鬆口:“你之前的提議我接受,錢我自己也可以多出點,三四千萬我還是有的。”
他這幾年的工資,加上自己做的一些小打小鬧的投資,手裏現金還是有一些的,雖然不多。
“可以,我也掏一部分,剩下的我想辦法幫你湊。”岑致森說。
寧知遠不再拒絕他:“多謝啊。”
這一次是難得的真心實意。
他確實可以遠走異國,可到底也是意難平。
所以他應該感謝岑致森,無論這個人是出於什麽心思,在他最進退兩難的時候,是岑致森出手拉了他一把。
“嗯,”岑致森頷首,喝完杯中最後一口酒,“不用。”
寧知遠也擱下酒杯,看一眼腕表時間:“不早了,我回去了,下次見吧。”
瀟灑說了“再見”,站直身的寧知遠就要走,被岑致森伸過來的手攥住胳膊。岑致森把他推回身後玻璃牆上:“別走了,你喝了酒,開不了車。”
寧知遠歪頭想了想:“我叫代駕。”
“你沒看前兩天的社會新聞?”岑致森語氣嚴肅,“富豪深夜酒後叫代駕,被劫財害命,你從這裏叫代駕離開,小心被人盯上。”
寧知遠被這話逗笑:“原來岑總還會看這種社會新聞啊?”
他顯然沒當回事,岑致森眯起眼看他一陣,也笑了:“還是別走了,你比新聞裏那富豪還更危險一點。”
寧知遠沒聽明白:“為什麽?”
岑致森輕哂,帶了點笑的嗓音低磁,如同狎昵:“你這樣的,還容易被人劫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