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是第一個

過了兩天,寧知遠再次接到他那位老同學周浩誠的電話,對方說明天就要回去了,走前約他出來一塊吃個飯。

他們相約在商圈的一間餐廳,坐下時寧知遠順嘴提議道:“這頓我請吧,當給你送行。”

對方也不跟他爭:“那行,等下個月你去了那邊,我再請你。”

寧知遠捏起水杯喝了一口,沒有接這話。

周浩誠說起可以幫他問問那邊的朋友,拿內推入職的名額:“你的履曆這麽漂亮,隨便去哪家應該都會有人搶著要。”

寧知遠笑說:“哪有那麽容易。”

“你是不是猶豫了?不打算去了?”老同學打量了他片刻,忽然恍然大悟,“上回我說你失戀了,你不承認,今天看起來倒像是跟舊情人複合了,所以未來的計劃也做出改變了?”

寧知遠正喝著水,差點嗆到,放下水杯無奈道:“什麽跟什麽,都說了別拿我逗樂子了。”

對方說:“真想把你現在的表情拍下來,讓你自己看看到底是不是。”

失戀嗎?

寧知遠有些好笑地想著,如果在某些方麵對某個人過於執著,到了不得不放棄執念的時候,那種悵然若失的感覺某種意義上來說,或許確實跟失戀差不多,雖然他並未真正體會過失戀的滋味。

“好吧,你要是非要這麽認為,那隨你吧。”

周浩誠問他:“那你決定了嗎?還去不去那邊?”

寧知遠收起玩笑心思,想了想,認真說:“我再考慮下吧。”

一頓飯快吃完時,寧知遠接到個電話,是他以前的助理打來的。

“小岑總,你現在有空嗎?我跟岑總出來參加一個商務酒會,他喝得有些多,李助今天不在,司機也請了假,我一個人可能搞不定他,能不能麻煩你過來一趟?”

寧知遠聞言有些意外:“岑致森喝醉了?”

“沒醉,但確實喝得比較多。”助理說。

寧知遠問了地址,發現離餐廳這邊不遠,跟助理交代了說二十分鍾後到,掛斷電話。

老同學問:“有要緊事?”

“啊,”寧知遠的語氣比先前更無奈,“要去見那個麻煩的、讓我‘失戀’的對象。”

十幾分鍾後他到地方,一走進宴會廳就看到了岑致森,這位捏著杯香檳風度翩翩地站在人群中,正跟人談笑風生,臉上哪裏有半分醉意。

助理看到他大步過來:“小岑總。”

寧知遠停步,衝岑致森的方向一抬下巴:“解釋一下。”

助理尷尬道:“是岑總想要你過來,怕你不來特地讓我這麽說的,抱歉小岑總。”

寧知遠要笑不笑的:“看來岑致森確實對你不錯,這麽快就叛變了啊。”

助理滿臉苦大仇深,抱拳做求饒狀。

寧知遠懶得再說這些廢話,走過去。

岑致森偏頭看到他,叫了一句:“知遠,過來這邊。”

岑致森身邊一圈都是某某總,大部分寧知遠都打過交道,跟人招呼寒暄時遊刃有餘。

這些人對他的稱呼依舊是小岑總,寧知遠也不會矯情到非要去糾正他們。

倒不是他們家的事情沒傳開,相反因為岑安內部該知道的都知道了,後頭被消息靈通的媒體記者報道出去,這出豪門抱錯孩子的狗血戲碼甚至成了全民熱議,基本無人不知,寧知遠現在每天能接幾十個騷擾電話說要采訪他,前兩天他才剛換了手機號。

“知遠前段時間從岑安辭了職,我留不住他,他打算自己出去幹,以後有好的項目還得麻煩各位幫幫忙,別忘了他。”

岑致森像是隨口一句的戲言,其他人紛紛恭維,說是早聽說過小岑總這個岑安財神爺的稱號,要是有發財的機會還要靠小岑總帶他們著一起。

這當然也是玩笑話,寧知遠就算真的自己幹了,起步階段都不容易,這些某某總又哪裏會真的看進眼裏。

但岑致森今晚的舉動至少告訴了大家,寧知遠被岑家和岑安掃地出門的傳言為虛,不管內裏有什麽齟齬,他依舊是岑勝禮的兒子、岑致森的弟弟。

也有少數真正對寧知遠感興趣的,仔細問起他打算做什麽,寧知遠笑著說:“還在考慮,可能做風投吧,我喜歡有挑戰性的事情。”

岑致森看他一眼,垂目笑了笑。

從會場出來,沒有外人後寧知遠忽然伸手,扯著岑致森的領子把他推到牆上,湊了過去。

助理以為他們要打架,趕緊上前想拉開,那句“小岑總你冷靜點”剛說到一半,戛然而止。

寧知遠鼻尖湊到岑致森唇邊,嗅了嗅:“你隻喝了香檳?喝了幾杯?”

岑致森側過頭,對上他的目光,眼神裏多出了幾分懶意:“一杯半吧,差不多。”

一杯半,以岑致森的酒量,絕不可能喝醉。

想明白這點,寧知遠用力推了他一把,退開身:“我先回去了。”

轉身時他被岑致森拉住手臂:“你剛才說的意思,是已經決定留下來了?”

寧知遠有點沒好氣:“沒決定,順著你的話說而已,是你單方麵替我決定了。”

岑致森鬆開手:“好吧。”

寧知遠已經準備走人了,岑致森卻又提議:“去喝酒嗎?”

“你還沒喝夠?”寧知遠頓住腳步。

岑致森先示意一旁已經幹站了許久的助理:“你回去吧,我坐小岑總的車就行。”

把人打發了,他的眼睛落回寧知遠,再次問:“喝酒嗎?”

寧知遠:“去哪裏喝?”

岑致森:“我家。”

在停車場上車前,寧知遠聽到有人叫自己,回頭發現是之前和他約過兩次的那個女人,沒想到會在這裏碰上。

岑致森似乎也認出了人,揚了揚眉,提醒寧知遠:“找你的。”

觸及岑致森眼中略促狹的笑,寧知遠隻有無奈。

“等我一下。”丟出這句,他走過去。

岑致森沒有立刻上車,倚車門邊點了根煙夾在指間,隨手扯下領結揣褲兜裏,視線跟隨寧知遠。

寧知遠不知說了什麽,女人竟然低著頭哭了起來,寧知遠給她遞紙巾,抬手輕攏了一下對方的長發,像在安撫人。

岑致森目視著他的動作,將寧知遠側臉上細微的神情變化都看進眼中。

他一直就知道自己這個弟弟是個風流種,身邊的女人換了一個又一個,從前他覺得寧知遠輕浮浪**,但寧知遠究竟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變成這樣的,他其實也記不起來了。

似乎從他意識到時,他跟寧知遠就已漸行漸遠,他們之間的兄弟關係也早已變得麵目全非。

輕輕抖落煙灰,岑致森低頭,無端地有些悵然。

片刻,女人止住了哭泣,寧知遠又跟她說了幾句話,對方離開,他也走了回來。

岑致森嘴裏咬著煙,安靜看著寧知遠走近。

寧知遠也在看他。

岑致森衣領鬆散,倚著車門吞雲吐霧盯著自己的模樣,像極了他藏起的那張照片。

冷漠又多情,不知道哪一麵才是真正的這個人。

停步在岑致森身前時,寧知遠問他:“為什麽不先上車?”

岑致森衝消失在電梯間的女人的背影示意:“風流債?”

“她說想跟我談戀愛。”

“然後呢?”

“我拒絕了,我跟她說我也才剛失戀,沒興趣。”

寧知遠態度坦然,說出這句時直直看著岑致森的眼睛。

這或許是他編出來讓人打消念頭的一個借口,岑致森有些不確定:“失戀?”

寧知遠沒興致細說:“算是吧。”

岑致森想了一下,不再多問:“走吧。”

上車後岑致森報了家裏地址,寧知遠點了點頭,發動車子。

之後他沒再說話,專注開車。

車子平緩地行駛在夜色裏,密封的車廂隔絕了外界的喧囂。

岑致森疲懶地靠著座椅,側過頭不經意地打量起寧知遠搭在方向盤上的手。

他的皮膚偏白,手掌也不似一般男人那樣粗糙,手指修長、骨節漂亮,指甲蓋修剪得很短,幹淨剔透,因為握住方向盤的動作,手背上能清晰看到兩道青色的血管,很有力量感。

岑致森的視線沿著那兩條青筋的走勢遊移往下,忽地頓住。

在寧知遠手腕背部尺骨莖突前的凹陷處,有一小塊燙傷疤,很不起眼,如果不是盯著看大約很難發現。

“你手上,是怎麽回事?燙到了嗎?”岑致森問。

寧知遠回頭,先是疑惑,順著岑致森眼神的方向看去,意識到他說的是哪裏,自己也瞥了眼,不動聲色地拉下毛衣袖子,淡道:“不小心被煙頭燙到的,留了個疤,很多年了。”

岑致森暗暗蹙眉,見寧知遠明顯不想多說,便也作罷。

二十分鍾後,車開進岑致森住處的地下停車場。

停車時岑致森告訴身邊人:“這邊才是我自己的住處,以後再想找人偷拍我,別走錯了地方。”

寧知遠絲毫不覺難堪,四處晃了眼,問岑致森:“以前真沒帶過人回來?”

“我說過不喜歡往家裏帶人。”

岑致森推開車門,最後一句:“你是第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