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偷拍照片
坐電梯上樓時,寧知遠倚身靠著電梯壁,長腿交疊,一隻手插兜,拇指一下一下以規律的頻率摩挲著褲料,姿態有些懶散,目光流連在一旁的岑致森身上。
岑致森目視著前方的電梯門,站姿隨意、神色自若,他知道寧知遠在打量自己,或許還存了挑剔的心思,但他沒打算跟個醉鬼計較。
“你是不是也住在附近?”寧知遠忽然問。
他倆前幾年就各自從岑家別墅搬出來獨居,不過好幾年了,都沒邀請過彼此上門做客。
岑致森隨口報了個樓盤名,寧知遠聽罷似乎想了一下,問:“麗景天都那裏呢?”
這四個字出口,岑致森的眼裏終於出現了一絲波動,目光瞥過來。
寧知遠笑扯了一下唇角:“你在麗景天都那邊也有套房吧?”
岑致森沒有回答,試圖從他的眼神裏解讀出他突然問起這個的原因,無奈醉鬼眼中隻有笑,帶著幾分狡黠和戲謔,叫人猜不透其中深意。
電梯停住,金屬門重新開啟,岑致森移開眼,先一步走出電梯。
寧知遠慢悠悠地跟上去。
進門他問岑致森想喝什麽:“咖啡、茶,還是飲料,酒你應該也不想喝了吧?”
岑致森打量了幾眼寧知遠這套房子,冷調的裝修風格,很整潔,隻有他一個人生活的痕跡,和自己那邊很像。
“白開水就行。”
寧知遠去水吧給他倒了杯冰水,自己卻沒喝,叮囑岑致森:“你在這等會兒,我去把東西拿過來。”
說完他轉身去了書房。
但或許是因為喝醉了,走進書房後寧知遠站著發呆片刻,竟然想不起來他要給岑致森的東西擱哪裏了。
書桌上的文件夾翻了一遍沒有,下方的抽屜挨個拉開看也沒有,他又去翻旁邊的書櫃。
從下往上仔細搜羅了一遍,最後才在書櫃左上角幾本專業書籍下方,找到了壓在那裏的文件袋。
“怎麽塞這裏了。”
寧知遠嘀咕了一句,抽出文件袋順手打開,動作太快他一下沒拿穩,文件袋掉落地上,裏頭的十幾張照片散了一地。
岑致森過來時,寧知遠蹲在地上,正一張一張撿那些照片。
他走上前,停步在寧知遠身前半蹲下去,隨手拾起張照片,視線落過去,蹙了眉。
是他和一個年輕男生的偷拍照,不隻他手中這一張,這些都是,地點大多在寧知遠先前問的麗景天都那個小區的地下停車場。
照片不算露骨,但明眼人一看便知,他和照片中的男生究竟是哪種關係。
“這什麽?”岑致森問,直視寧知遠的眼睛。
寧知遠並不心虛,他本來也是要把這些照片還給岑致森:“你不都看到了,偷拍照。”
岑致森:“你找人拍我?”
“啊,”寧知遠毫不避諱地承認,“去年拍的,想抓你點把柄,沒想到拍到這麽有趣的私生活照,你說當時我要是把這些照片交給爸,他不得考慮一下你在外頭玩男人,他抱不上孫子了,繼承人是不是選我更合適吧?或者我把照片交給董事會,那些老古板們看到了肯定不好想,不也得多考慮考慮選你還是選我。”
他一邊說一邊笑:“我甚至都不需要自己做,匿名送給你那位小媽,她肯定很樂意把這事鬧大。”
岑致森將照片扔回地上,不怎麽在意:“那最後為什麽沒拿出來?”
如果當時寧知遠把這些照片公開了,無論是給他們爸還是董事會,他確實會有些麻煩,但寧知遠沒有,這些照片在這個文件袋裏,今天才還給他。
寧知遠也在問自己同一個問題,找人拍岑致森不過是心血**,他確實沒想到會拍到這些。
剛拿到照片時他就想過直接給岑致森,明知道幾張照片威脅不了這個人,他其實更想看岑致森臉上露出驚訝,想知道他還能不能保持一貫的從容鎮定。
但也隻是想想而已。
“想是想,”寧知遠說,“不過我這人還是有點格調的,光明正大跟你競爭才有意思,用這種下作手段沒勁。”
岑致森“嗯”了聲,他其實已經猜到了,寧知遠就是這樣,雖然麻煩,但不棘手。
寧知遠垂眼看手中照片,岑致森靠在車門邊手裏夾著根煙,男生貼著他握著打火機幫他點煙,他的神態很懶散,甚至有些痞氣,跟寧知遠印象中那個一絲不苟、正經嚴肅的岑致森很不一樣。
真要說起來,今晚在夜店中,岑致森喝著酒不動聲色看他的眼神,笑著問的那句“你想知道”,觸碰他後頸時冰涼的手指,又仿佛跟這照片中的人有些相似。
寧知遠恍惚意識到,今夜他似乎才真正窺見了岑致森的本性,也或許隻是冰山一隅。
“你喜歡男人?這種聽話乖巧的小男生?”寧知遠的視線落回岑致森,問出這句的語氣有些耐人尋味,還帶了一點笑。
岑致森平靜回視,沒有立刻回答。
他確實喜歡男人,他的性取向從來就是男,在私生活這一塊他算不上清心寡欲,但還算克製,如照片上這樣的小男生他這些年斷續養過兩三個,時間都不長,興趣過了便拿錢打發了。
寧知遠揚眉,像是他不說便不罷休。
“你想知道?”岑致森開口,竟又是這句。
不等寧知遠說,岑致森接著道:“我是喜歡男人,選擇聽話乖巧的小男生,大概是因為我弟弟已經夠讓我頭疼了,再來幾個跟他那樣難搞的,我恐怕吃不消。”
似真似假的一句玩笑話,他的唇角上揚起一個弧度。
寧知遠揶揄人不成反被揶揄卻不尷尬,也可能是他還醉著,腦子裏思考不了太多:“那還是我給你添麻煩了,不好意思啊。”
“你知道就好,”岑致森輕笑了聲,“算了吧。”
或許寧知遠自己都沒意識到,他最後那句不走心的道歉,是這麽多年來在自己麵前的唯一一次。
岑致森不想點破。
“你先前問我麗景天都那裏,我不喜歡把人往家裏帶,確實在那邊有套房子。”岑致森解釋。
寧知遠點頭,順嘴便說:“我也不喜歡往家裏帶人。”
“嗯,”岑致森說,“那套房子現在空著。”
這大半年他身邊都沒人,其實也跟寧知遠有關,之前寧知遠在公司裏步步緊逼,不斷找他麻煩,叫他根本分不出多的精力給別人。
但這一個月寧知遠不在,沒人再跟他唱反調了,工作效率一樣提高不了多少,其他人不如寧知遠那樣有魄力,很多事情都需要他親自盯著,也很麻煩。
甚至大多數時候寧知遠自作主張決定的事,他都是讚成的,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和寧知遠其實很有默契。
寧知遠從他帶笑的嗓音裏聽出了些莫名的意味,神色微頓,岑致森嘴角的笑卻已收斂:“照片真還我?”
寧知遠將最後一張照片撿起塞回文件袋中,遞給他:“隨你處置吧,底片我早刪了,放心。”
岑致森順手接過,點頭:“多謝。”
他先站了起來,寧知遠依舊蹲在地上,仰頭看他,像還有些迷糊。
岑致森垂目,從這個角度看,喝醉了的寧知遠難得溫順。
目光在寧知遠臉上停了片刻,岑致森忽然想起他們都還很小的時候,寧知遠也總是這樣,仰著頭一臉懵懂地聽他說話,那時的寧知遠身上還沒有日後生出的那些尖銳的刺,他們還是隻有彼此能給以依賴的最親的人。
確實是遺憾的,無論是當年,還是現在。
寧知遠後知後覺跟著起來,蹲了太久他的小腿有些發麻,人本來就不是特別清醒,起身時身體晃了一下差點摔倒。
岑致森伸手扶了他一把,托住他小手臂:“小心點。”
寧知遠皺眉,岑致森的嗓音過於溫柔了,幾乎不像是這個人會說出的話,至少對他不會。
岑致森對著他那些小男生是不是就是這樣?
寧知遠這麽想著,也這麽問了:“你跟那些人談戀愛是這副樣子?”
“我跟他們的關係用談戀愛定義不合適,”岑致森糾正他,“還是你覺得我現在這樣,像在跟人談戀愛?”
岑致森的語氣並不輕浮,表情也比剛才正經多了,這一句卻是直勾勾地盯著寧知遠的眼睛說的。
寧知遠站直身,輕哂:“岑總還是這樣瞧著順眼些。”
岑致森放開他:“早點休息吧,我回去了。”
寧知遠送他出門,最後一句:“岑致森,今晚謝了。”
岑致森灑脫道:“下回見。”
聽著電梯下行的聲音,寧知遠怔神片刻,轉身回去。
去書房關燈時,他注意到書櫃下的角落裏還落了張照片,走過去撿起,翻到正麵,視線頓住。
這是那些照片裏唯一的一張岑致森單人照,倚在車門邊抽煙的岑致森發絲有些淩亂,深灰色襯衣的扣子解開了最上麵一顆,煙霧讓他的臉略微模糊,深邃的眼半眯起,黑瞳像在直視鏡頭,眼神既冷漠又多情。
看了片刻,寧知遠走去書桌邊,拉開手邊第一個抽屜,將照片扔進去。
既然落下來了,這張,就不還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