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英勇的沈世子得了妻子賞的兩個齒印,事後殷勤地給妻子擦身拭體,這才通體舒泰地躺了下來,執起妻子的手親了一口她玉筍般的手指,又將她的手搭到了自己腰上,啞聲問道:“心情可好些了?”
陶知影這才反應過來他今晚黏黏糊糊的原因,心口一暖,輕聲回道:“不是為了母親的事…”
沈同晏往她耳中吹了一口氣:“那是為了何事?”
被他撩得渾身一激,陶知影突然福至心靈。
嘉憲帝若真對秦婉薑生了別樣的心思,就算經自己提醒,秦婉薑匆匆出嫁,可是以嘉憲帝對令福公主做過的事來看,她也不一定真能脫身,但是,如若秦婉薑嫁的,是他自己的兒子呢?尤其此人還是他親手立的儲君…
嘉憲帝可以奪臣妻,但他再怎麽喪心病狂,應該也不至於對自己的兒媳下手…
況且,萬一石貴妃真的是想撮合秦婉薑與自己的兒子…而因陶知影多想而匆匆他嫁的秦婉薑豈不是被她無心坑害?但若秦婉薑嫁的人是太子殿下…
想到這兒,陶知影糾了沈同晏的衣襟問道:“太子殿下與貴妃娘娘…關係如何?”
沈同晏狐疑地低頭看她:“為何突然問起這個?”
陶知影支吾道:“就是突然有些好奇…都說天家無親情,我雖隻見過殿下一次,卻覺得他…怪清冷的…”
沈同晏沉吟了一下:“唔…也並非就如此絕對,他二人畢竟是母子…且殿下雖平日看著一幅生者勿近的模樣,其實還是仁懷慈厚的。而且…你不是也知道他早些年一直派人在民間為貴妃娘娘搜羅疾方麽?”
他回得含糊,下意識不想讓她知曉這裏麵的複雜彎繞,左右自己會保護好她,她隻需安心享受他的庇佑便是。
陶知影本就疲憊,這下更被他繞得有點迷糊,隻好直接試探了一句:“殿下最近…可有納側妃的念頭?”
沈同晏“噗哧”一聲笑出聲:“殿下其實跟塊石頭也差不離多少了,他對男女之情淡漠得很,除非長輩安排,否則…他可能連太子妃都不願娶,哪像我…娶個妻還要自己厚著臉皮去求聖旨…”
見他一臉哀怨地盯著自己,陶知影方才想好的思路徹底被攪亂了。
沈同晏忽然捧了她的臉,認真問道:“夫人,這麽久了,我也一直沒有問過你,雖你當初是被迫嫁入忠武侯府的,可你我二人已然做了這幾個月的夫妻,你如今…可是真心待我了?還是…心中仍然怨我強迫於你…”
陶知影默然,心中不怨是不可能的。他求的這一道聖旨,可以說是毀了自己原本設想好的人生規劃,可是婚後相處這幾個月,能感受到他對自己的好,確實也是方方麵麵都護著自己,可要說真心待他…她覺得自己說不出口…因她心中並不確定…
見她垂下頭不語,沈同晏的心一寸寸地灰了下去,他的胸口染上一陣悲滄,自己這幾個月圍著她打勤獻趣,恨不得把心都掏給她,就差對她俯首稱臣…他沈同晏何時有過這般奴顏媚骨的時候?哪怕是幼時在宮中進學,受皇家子弟百般欺辱,他都沒有跌過一句軟…
可到頭來,她卻並不領情,尤其是說出這番肺腑之言,她卻沉默以對。
他心下頓時難堪得不行,覺得自己像是條搖尾乞憐的狗一般,在乞求她肯定的答複…她對自己的愛意…
他鬆手離開她的臉,慢慢坐起身趿鞋下榻…
陶知影心中一空,跟著爬起了身,看著他披衣要出去,慌道:“夫君,你要去哪兒?”
沈同晏背對著她,一直到房門處才停了下來,似乎還深吸了一口氣,才冷聲回她:“我去書房睡。”
話音剛落,他便毫不猶豫地拉開門,走了出去。
閉門聲過後,陶知影頓時如墜深穀,隻覺萬象寂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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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後,沈同晏雖仍在正院,卻再沒有回過正房。
他派長落回正房取了自己的一應換洗衣物,就連吃食都是長落單獨給他端到後書房去的,二人偶爾在府中遇見,他都是一幅目不斜視的樣子徑直與她擦身而過,對陶知影視若無睹…
秋落急得團團轉,待問陶知影發生了什麽事,卻見她也是言語不興,茶飯不思。
自從沈同晏搬到書房後,陶知影便開始一晚一晚地發夢,夢中除了上一世的記憶,便是重複著她與沈同晏這世婚前的相遇與婚後的相伴。
不知這些林林總總拉拉雜雜的記憶走了幾遭,她便開始頻繁地夢見沈同晏那晚離開的背影,時而感受到他的落寞與失望,時而又品到了他的絕情。
而夢中的陶知影,總是像一塊木頭,一塊呆得令她自己都著急的木頭,她開始試圖在夢中告訴那個傻坐著的陶知影,追上去抱住他,別讓他走。可是夢中的陶知影,不僅像塊木頭,更像是又聾又瞎的廢物…
許是因著晚間多夢睡不安穩,又許是因著天時漸涼,她開始特別嗜睡,加上既不用去給崔氏請安,又不用伺候沈同晏上朝,她有時睡到辰時末都不想起身。
十二月初十壽聖節,當今天子誕辰,嘉憲帝於尚書省都堂的大廳中為百官賜宴,一番盡興酣飲後,沈同晏醉酒而歸。
他醉得踉踉蹌蹌,欲倒不倒,似立非立,長落一人忙得滿頭大汗也分身乏術,料理不住一個酩酊大醉的沈同晏。
正手忙腳亂間,正院的留荷出現在了書房,主動要幫忙,長落一時也顧不上多想,便許了她一起搭把手。
二人使出吃奶的勁才將沈同晏半拖半抬地放上書房中的窄榻,留荷又殷勤地給沈同晏擦身降溫,端茶倒水。
長落累得都要癱倒在地,見留荷手腳麻利,做事又有條理,便讓她先伺候著,自己去廚間煮醒酒湯。hΤTPS://ωWω.ΚāЙsHūsΗI.cóm/
陶知影聽到動靜,早吩咐了秋落煮好一鍋,又聽長落說沈同晏醉態有些駭人,便起了擔心,跟著他一起往書房走去,剛過月門,就聽見沈同晏的一聲暴喝,隨後是女子的慘叫聲,幾人嚇了一跳,忙小跑過去。
打開門一看,卻見沈同晏正靠著榻旁的洗漱架,他時不時甩甩腦袋,又滿眼赤紅地瞪著匍匐在地的留荷,目呲欲裂的樣子,仿佛想說些什麽,可他醉得舌頭像裹了棉花,話在嘴裏直打滾,卻說不清楚一個字。
長落忙上前攙住他,將他扶到一旁的窄榻上,要給他喂醒酒湯,沈同晏不耐煩地奪過碗,自己咕嚕咕嚕灌了下去,起子有點猛,他放了碗便往榻上躺去。
衣衫不整的留荷被沈同晏當胸一腳正踹到心髒的位置,方才痛得臉色發白,也說不出話來,還是秋落將她扶起一會兒,她才緩過氣來。
陶知影臉色鐵青,怎麽會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這會兒見留荷恢複了人色,從緊咬的牙間擠出一句“帶走”,三人便要出了這書房,誰知沈同晏倒是恢複得快,方才被留荷一鬧,又喝了醒酒湯躺了幾息,便回了一半的神,他躺在**含糊地說了一聲“不許走!”,便攀著長落坐起了身,直直盯著已到門口的陶知影幾人。
陶知影隻好將人帶了回去。
秋落放了手,讓留荷麵向沈同晏,跪在了地上。
沈同晏說話已不再大舌頭,他死死盯著留荷,滿臉的戾氣:“好大的膽子,竟敢打爺的主意,可是忘了上一個的下場?!”
留荷痛苦地捂著心口,見沈同晏森森的眼神,想起那生死不明的南雪,頓時嚇得語無倫次,連心口的疼痛也顧不上了,開始連連磕頭:“世子爺饒命啊,婢子,婢子也是奉了夫人的意,來侍候世子的…若非夫人發了話,就是給婢子一百個膽子,婢子也,也斷不敢靠近世子爺半步的…”
書房中除了留荷不斷的磕頭聲,頓時寂如死灰,長落和秋照更是連大氣都不敢喘。
半晌,沈同晏開口問道:“你所言,可當真?”
留荷見他似乎臉色稍緩,連忙點頭道:“婢子不敢跟世子爺撒謊,夫人確實親口跟婢子說過,要讓婢子貼身伺候世子爺的…夫人還說了,要您將我收房…”
留荷心道自己也是不得已,況她並沒有說謊,夫人確實親口跟她說過這些話。
這些日子,她眼見世子與夫人明顯是鬧了矛盾,二人分房這麽久,恐怕還不是普通的矛盾,南雪上次撞上的跟這次差遠了。可她左等右盼,始終不見夫人安排她去伺候世子爺,她心中著急,生怕夫人是反了悔,見今晚機會難得,世子已經醉到神誌不清,她便趁機上了前…
可誰曾想,世子爺雖然大醉,卻對旁人的親近敏感得很,她甫一貼上,便被世子爺推倒在地,還遭他在胸窩踹了一腳…
又是死一般的寂靜,陶知影將嘴唇咬得死緊泛白,卻不知該說些什麽。
矢口否認?那是明晃晃的撒謊。說她確實這樣說過,但自己生了悔意,且並沒有讓這留荷今晚來伺候?
她雙手微微發抖…
忽然聽得沈同晏朗笑了一聲,他依然大馬金馬地坐在榻上,眼神含了笑去看陶知影:“我果然沒有說錯,娶了個好夫人,一點不虧。夫人當真賢惠大度,主動給我榻上添人。既如此,為夫也不好拂了夫人美意,這便笑納了,煩請夫人給她安排好居院仆婢罷。這書房,我也是住膩了,往後倒可住她院裏了。”
“你還不去給夫人磕個頭,謝夫人恩情?”
陶知影一震,不可置信地去看他,卻見他一雙桃花眼盡情上挑,一臉的喜悅舒暢,又見留荷起了身,顫顫地羞怯地在她麵前跪下,嬌聲道:“謝夫人恩情,妾身今後定會好生服侍世子,為夫人分憂。”
眼前一黑,陶知影垂手借著巾帕的遮蓋,狠狠地擰了自己大腿一把,這才及時穩住了身子,沒有倒下去。
她極其困難地動了一下喉嚨,幹澀地回道:“起來罷,今日你便留在此處服侍世子,明日我著人接你去你的居院。”
待留荷喜不自勝地再謝過,她帶著秋落出了書房,剛走過月門,便全身無力地要癱倒,秋落一聲驚呼,趕忙扶住了她,她擠出力說道:“我沒事,扶我回房便是。”
秋落流了淚,隻能照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