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一大早的,沈同晏便派人送了一筐新橙回府孝敬自家娘子,這可是江南進貢的稀罕物事,也不知道他打哪兒得來的。
涼風消暑的秋日,忠武侯府一株銀桂樹開得正好,香氳撲鼻。陶知影便給秦婉薑遞了貼子,邀她一道品果賞桂。
秦婉薑欣然應下,很快便到了忠武侯府。
陶知影早命人在府園中擺了檯凳,又遣人去廚下盛了兩碟精細潔白的吳鹽,破開橙後蘸來吃,更是可口鮮甜。
隻是,在陶知影前後動作間,露出了右頸的一點殷紅,頓時讓秦婉薑的臉染了緋色。
她畢竟在樓館中呆過,有些舞樂伶若被客人看上,也是願意與客人共度春宵的,那明顯是歡好留下的痕跡,她並不少見。
陶知影還未反應過來,隻順著她的目光摸了下頸間那處,並下意識摁了一下,卻差點疼出嘶聲,她頓時也臊紅了臉,知道那定是沈同晏昨夜的歡齧。
自那日和好後,他就染上了些奇奇怪怪的床第嗜好,尤其喜歡在她脖頸間留下痕跡,不僅樂此不疲,還莫名得意。
一時間,對坐的二女皆羞得臉兒暈紅。
還是秦婉薑及時引了話題,說起自己被石貴妃召入宮的事,才解了此間尷尬。
陶知影聽罷,卻未如秦家人所想,猜是石貴妃想給齊修納側妃,而是馬上敏感地想到嘉憲帝身上。
她遲疑著問道:“除了貴妃娘娘外…薑姐兒那日可還遇著了其它貴人?”
秦婉薑點點頭,有些落寞地回道:“出宮時路上偶遇了太子殿下。”
陶知影再確認了一次:“可有遇見官家?”
秦婉薑一愣,搖頭道:“並未遇見官家,影姐兒為何作此問?”
陶知影連忙拿話敷衍了過去,又問起石貴妃對她說的話,秦婉薑便斷斷續續地回憶起來。
“娘娘說她往日與姑祖母交好,知我去過湧金城,便細細詢問了姑祖母的狀況…唔,也略責了我欲出家奉道之事,隻說諸惡莫作,眾善奉行,自淨其意,便是修行。若有向道之心,無需身入宮觀,家中亦是道場,她也是個在室的俗家道人。”
“又說她一人在宮中寂悶,一見到我便想起了姑祖母,今後想多尋我入她宮中敘話作耍,或是交流修道的心得功法…還囑了我,今後若是閑來無事,便可遞貼子給她,入宮去尋她也是使得的。”
最後,她心中浮上了一縷羞意,吞吞吐吐地複道:“娘娘還,還說女子此生要尋個好夫婿,有人疼愛才是正經。最好…那人是世間尊貴無雙的,如此子女才,才能得了上佳的富貴和最好的庇佑…”
望著耳紅到根的秦婉薑,陶知影心中複雜萬分。
她幾乎可以確定石貴妃的用意了,偏偏因著齊修與石貴妃的母子關係,加上齊修身份上亦可算是那“世間尊貴無雙”之人,才會叫秦婉薑誤會石貴妃是想撮合她與齊修。
陶知影犯了難,在要不要提醒她之間糾結起來,突然聽得秋照喚了一聲“太夫人”,便見婆母崔氏領著丫鬟婆子向她們走來。
秦婉薑忙起了身給崔氏見禮,崔氏不鹹不淡地應了,轉頭盯著陶知影,語帶不善道:“聽說你前幾日發落了一名使女?”
陶知影心下了然,這是以為捉到自己把柄,憋不住又來發難了,竟連府中有客都不顧。
她盈盈地行了禮,並不接她的話,隻熱情邀道:“方才送給母親的橙子,母親可品嚐過了?若是還未來得及,可與我們一道享用。”
崔氏見她不回答自己,頓時惱火道:“陶氏,你到底有沒有把我這個婆母放在眼裏?!”
陶知影樂了,她眨巴著眼,滿臉精乖之氣:“您不是好生生地站在這兒嗎?媳婦自然瞧見您了。”
“我方才問你話,你為何不答?”
“我方才也有話問母親呀,母親不也未答我?”
陶知影反問道。
崔氏氣得要仰倒,她厲喝道:“陶氏,你別欺人太甚!”
陶知影隻裝不解:“母親何來此言?”
不想再與她打這車軲轆話,崔氏閉眼深吸了一口氣,再次瞪眼質問:“聽說那使女是在二哥兒書房伺候的,一向手勤腳快又伶俐,還頗有幾分姿色,又有爹娘教養,是個可做妾室的。你這妒婦怎如此蛇蠍心腸,竟將人送去了作營妓!”
秦婉薑聞言頓時駭了一跳,心道這侯府太夫人未免太嘴毒,竟直接開口辱罵陶知影無爹娘教養…她滿臉殷憂地看了看陶知影。
陶知影自然也聽了出來,她立馬收了笑,繼而全身泛起寒氣,斂容直勾勾盯著崔氏:“母親說話可要可要小心些,我既入了侯府,也隨夫君喚您一聲母親,那您便也是媳婦的高堂了,如此問候我雙親,就不怕損了自己的陽壽陰德?”
不待崔氏回答,她又作恍然大悟道:“唔…想來母親是因著未見過媳婦雙親,而心生遺憾罷?倒是媳婦錯怪您了。可也巧了,媳婦最近每夜都夢見我爹娘,母親放心,若今夜爹娘仍入我夢,媳婦定代為轉告,叫他們二老尋個時間好生看望母親您,指不定您與一對親家投緣,屆時他們還舍不得離開您呢。”
崔氏本就被她盯得毛骨悚然,又聽她一番陰氣森森的話說完後再對自己展了詭異一笑,頓時臉色發白,秋高氣爽的天卻鬧了一身冷汗漣漣。
崔氏使了好大的勁才抑住自己想拔足而逃的心,卻再不敢直視陶知影的眼睛,隻躲躲閃閃道:“身為主母正妻,為家中爺們納妾是你應盡之責,況,況你若不允,日後待你有了身子,誰來伺候二郎?且他,他又是家中獨子,必要廣繼嗣,事宗廟,你這般…為大不孝之行徑…”
陶知影依舊麵無表情,卻應達如流:“母親日後著人打探我院內之事,可要尋個聰慧些的人,將事情囫圇個兒聽清楚了再向您回稟。那使女欲於當值時勾引夫君,夫君不喜,主動處理了她。故而…您口中那蛇蠍心腸之人,可並非媳婦。若好生教養了那使女的爹娘找您哭訴,求您給個說法,您可得找對冤債主才是。”
崔氏嚇了一跳,她確實找了人探她院子裏的事兒,那南雪的父母也被找來了,本想著借此猛敲她一記,反製她一手,卻沒料到是這麽回事兒…
還未待崔氏回神,陶知影又懶洋洋道:“另請母親放心,為夫君納小娘充後院,媳婦自是責無旁貸,也已暗中看好了人選,想著找個好日子便開了臉收到院裏伺候夫君。隻是這主動勾引夫君的人若真成了小娘,可就壞了規矩,惹得丫鬟們都想爬主子的床…那我侯府的麵子可丟大發了,難說到時會否影響真姐兒議婆家…母親可認同媳婦的想法?”
聽她有理有據,一套一套的說辭,崔氏就算有心否決,一時也找不著錯子,隻好呐呐道:“你,你說得對,就這麽辦罷。”
陶知影悠聲問道:“母親可還有旁的事要尋媳婦?抑或是…想與媳婦和秦七娘子一道坐坐?”
崔氏聽她邀自己一道坐坐,頭皮發麻,如臨大敵,連連擺手道:“不,不必了,你們坐罷,我還有要事。”
說完,也不待陶知影與秦婉薑行禮,便如被惡鬼追攆般疾步離開。
二女重新坐下,秦婉薑鬆了一口氣,又語帶崇拜地對陶知影說道:“影姐兒可真厲害,府中太夫人眼見著氣焰全滅了。”
陶知影笑而不語。
秦婉薑又憂心忡忡道:“你真要給沈世子納妾麽?”hΤTPS://ωWω.ΚāЙsHūsΗI.cóm/
陶知影不遮不掩地說道:“不是每位郎君都能似你家中兄長們一般專情的。便是有郎君口中說著不想納妾,或是被家中正妻鬧得不敢納妾,也擋不住會養上幾個外室…這個世道,女子共夫,是擺脫不了的宿命。”
不許納妾這條家法,是秦駙馬及令福公主一道立下的。
他二人伉儷情深,夫妻相得,生死一雙人的觀念也帶給了家中子孫,故而秦婉薑家中的四位兄長院裏都隻有正妻一人。
為著這個,秦侍郎府的幾位郎君在議親時,向來都是盛京女子公認的好夫婿人選。
秦婉薑不由聯想到齊修,他日後便是大齊君王,後宮妃嬪自是不會少,自己若是嫁了他…
但她很快被自己的念頭嚇了一跳,暗啐了自己一口,八字還沒一撇的事兒,怎就如此不知羞的開始想這些…
可是,她摁不下自己心頭的悸動和期盼…
陶知影到底還是沒對秦婉薑說出自己的猜想,她怕秦婉薑因為被嚇到而產生什麽極端的想法,畢竟她還是帶了些剛列的性子的。
另一方麵,陶知影也在想,自己怎麽做才能幫到她…
當晚,沈同晏發現自己的妻子有些鬱鬱不樂,他私下問過秋照,這才知道母親又找了陶知影麻煩。
二人並頭而臥時,沈同晏攀肩貼耳地不停逗著陶知影,希望她能開懷些。
陶知影煩不勝煩,轉身伸手堵住他的嘴,沈同晏隔著她的手還晤晤直叫,一幅有話說不出的憋屈樣哄得陶知影玩心大起,又伸了另一隻手去捏他的鼻子,沈同晏幹脆不呼吸了,翻起了白眼,活像一尾缺了水的魚。
陶知影發了笑,轉而去擠他兩側的臉,直將沈同晏一張俊臉擠成了豬頭臉,還是翻著白眼的豬頭,沈同晏回眼見妻子笑得身軟體顫,眼中媚意**漾,愈增嬌豔,一把攬住她便坐了起身,轉而靠在裏側的牆壁上。
陶知影被這羞恥的姿勢嚇到了,忙握手成拳去捶他胸口,讓他放自己下去,沈同晏卻緊緊箍著她,任由她使那三兩錢的力氣捶打自己,等她打累了,便湊嘴在陶知影耳邊說了句話,陶知影這下羞得話說不出來,沈同晏低低地笑,騰出一隻手熟練地去解她的衣衫…
梅花紙帳不停晃動,坐著的沈同晏一邊賣力一邊打趣懷中的妻子:“人說…醉倚郎肩…夫人今夜可沒吃酒呢…怎地整個人都埋到為夫肩上了?”
陶知影星眸半閉,被他顛得音斷聲續,聞言氣得一口咬上了了的肩頭。
沈同晏“嘶”了一聲,又繼續道:“唔…好夫人,既如此喜歡為夫的肩膀,不可厚此薄彼…兩邊都要寵幸到了,來…換另一個肩膀…找個對稱的地方下嘴…嘶…當心別磕了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