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江漓那張瓷白絕色的臉龐怔了好一會兒,腦袋發著懵。
陸淩霄見小姑娘如此反應,心中已經明了,視線落在她撩起裙擺後,因走動綾襪掉落後露出的光潔腳踝,鳳眸驀地沉了幾分。
轉過目光,他明知故問道:“姑娘說的不錯,在下方才在此間閑逛賞月,在路邊撿到了這本圖冊,也不知是哪位丟失的,等待了良久都不見失主來找。姑娘可知這是誰的?”
說著,他作勢要將手中的圖冊遞過去要給江漓看。
江漓頓時駭得又退了一大步,這樣露、骨的宣、□□冊豈是她一個閨閣女子看的,且還當著外男的麵。
她的視線極快地對方手中的避火圖冊上掠過,而後不敢再看,連連擺手道:“我不知道,不知道。”
這架勢,活像是那本圖冊是來索命的閻王似的。
陸淩霄暗暗失笑,見小姑娘麵有惱怒,便歇了玩笑的心思,似有悵然道:“既然不知是誰的,失主又遲遲未來找尋,看來不過是本被丟棄的圖冊罷了,在下回去時將此圖冊扔了便是。”
聽到他說要扔掉此書,江漓頓時鬆了口氣。
隻要她矢口否認這本避火圖冊與自己無關,等到圖冊被眼前的公子扔掉,自己偷買違禁書籍的罪名算是洗刷了。
想到此處,江漓十分讚同地點點頭道:“被丟棄在路旁的書,的確是該扔了。”
她穩著步子,上前朝公子行了一禮:“天色不早,公子快些歇息吧。”
說著,她迅速轉身,匆匆原路返回。
一路疾走回到臨安院,她靠在了朱紅的院門邊,聽心口“砰砰”地狂跳,再也走不動半步。
靈心打完了熱水,主屋內卻沒了姑娘的影子,正心急如焚地出去要找。
剛跑到院子裏,就看到了靠在門邊,驚恐未定的江漓,她以為發生了甚大事,忙上前扶住主子,哭道:“姑娘,您這是怎麽了?剛才您去了哪裏?發生了何事?”
江漓隻覺得疲乏得很,想擺擺手讓靈心不要擔心,卻忽然發現兩隻手中都攥著裙擺。
她一個機靈,低頭往下看去——
隻見自己的雙手正緊緊攥著撩起的大片裙擺,而自己雖穿著裏衣,但因攥裙擺的力氣太大,將綾襪扯的往後掉下半截,赤/裸裸地露出了一截腳踝……
江漓手一鬆,裙擺墜地時,雙腿也是一軟,栽倒在靈心身上。
天啊,她剛才是這麽一路回來的嗎?
那麽剛才碰到那位見到圖冊的公子時,自己也是這副不正經、不端莊的模樣嗎?
天要亡她啊!
——
那一邊,目送著江漓逃也似離開的身影,陸淩霄靜靜站在原地。
手中的圖冊仍舊被他卷成一卷握在手中,看著倒不像是拿著本燙手的違禁之書,反而是一本才華橫溢的月下詩作。
方形幽靈似的從後麵躥到陸淩霄身後,將他手中的圖冊搶到手中。
他看一眼上頭“避火圖冊”四個字,口中忍不住“嘖”了一聲,又翻開圖冊看了幾頁。
方形讚歎道:“沒想到這位江姑娘還是位頗懂男女聲色的妙人兒啊!”
陸淩霄看他一眼,麵上冰霜俱冷:“休要胡說。”
方形戲謔道:“我怎麽胡說啦!這本避火圖明顯就是江姑娘遺落的,若是正經閨閣中的姑娘家,手中為何會出現這種禁忌之書?”
“江漓並非這種女子。”陸淩霄沉著聲,上前就要將方形手中的圖冊拿回。
方形偏偏不給,躲過陸淩霄的手,繼續道:“那您說說,這本避火圖為何會到江漓手中的?看她剛才的反應,明明知道這是本禁忌書籍啊。”
想了想,他又意味深長地看著陸淩霄:“不對啊王爺,您方才不是也調侃了一番江姑娘嗎,還害得人家提心吊膽,一張嬌花兒似的臉都白了。怎麽到我這兒,您態度就來了個大轉彎,滿口的篤定那江家姑娘是清白的?”
“她方才剛從書肆出來,許是誤將避火圖夾在在其中,以後凡是有關江漓的事,你都不能妄加非議。”陸淩霄此時,鳳眸中的冷意又深了些,看一眼正臉色興奮的方形,不耐煩再解釋半句,朝他伸手:“拿來。”
“竟這麽護著那姑娘……我瞧著人家好像也沒認出您來呢。”
方形嘀嘀咕咕幾句,一瞥眼,忽然發現眼前這位手眼通天的攝政王的臉色,似乎更臭更寒了。
方形“……”
他又說錯什麽話了嗎?!
方形頓時膽戰心驚,雙手捧著圖冊,老老實實地將圖冊交到陸淩霄手裏。
在攝政王身邊已久,他知道對方何等模樣是真的動了怒,見他這副模樣,心中隱隱約約已經猜到了幾分緣由。
饒是不敢再出言造次,方形還是忍不住腹誹了下陸淩霄竟然把自己的救命恩人放在心上了。
要知道,陸淩霄此人手腕通天,權傾朝野,用雷霆手段震懾朝堂,臣子們無一敢置喙半分。
就是高座上的那位小皇帝也不敢跟他硬來,隻敢偷偷摸摸地在背後下黑手。
這樣一個從屍山血海裏爬出來,憑借滿肚子的權謀詭計,麵冷心狠,一步步問鼎朝堂的人,竟然對一個女子如此縱容維護?
明明是那江漓私藏避火圖冊嘛,怎麽到了堂堂攝政王嘴裏就是“誤拿”的了。
這還真將黑的說成白的了。
這人的偏心程度,可以說不能用護短二字簡單形容了。
但這些話方形隻敢在心裏編排幾句,麵上是萬萬不敢表現出來的。
他略有狗腿地湊上去,笑道:“王爺,今日來,我有要事稟報。”
陸淩霄方緩和了神色,抬步往療善堂的方向走,方形便緊步跟在後頭。
進了院門,陸淩霄道:“京都那邊怎麽樣,我受襲的幕後主使可查到了?”
“王爺猜得不錯,暗中命人取王爺性命的的確是那位,”方形肅了神色,不屑道,“看來是翅膀硬了,不肯再受人掣肘,想要嚐一嚐自主弄權的恣意了。”
“這偌大朝堂,按照他如今的能耐,恐怕尚不能駕馭。”陸淩霄眉眼淡淡,推門入屋在桌案邊坐下,喝了杯冷茶。
“誰說不是呢,這小皇帝也是心急,毛都沒長齊呢,就想著使陰招了。”方形見陸淩霄態度平淡得很,忍不住道,“王爺您就不擔心他會再下黑手?這次您傷得不輕,萬一再有下次……”
“不急,他是聰明人,知道這次突襲失敗已經失去了良機,不會再有下一次了。”陸淩霄眸中閃過暗光,“不過,京城的爛攤子倒的確該收一收,江南的事務已布局得差不多,十日後,本王會啟程回京都。”
方形雖然平時散漫不羈了些,但遇到正事時還是十分靠譜的,聽聞陸淩霄如此說,當下冷凝了神色,道了聲“是”。
陸淩霄將因重傷拖積到現在的事務處理完,仍無睡意,便仰靠在躺椅上在窗前看懸掛在半空的半輪彎月。
皎潔的月光灑落在周身,涼涼的,讓他原本冷戾的心都慢慢平和下來。
想起後院小路上,小姑娘在月色下著急尋找圖冊,見到他緊張得都忘了雙手還攥著裙擺的嬌憨模樣,陸淩霄忍不住勾唇輕笑了下。
這一笑,便是劍眉微揚,唇角微勾,擋不住的風流肆意的邪氣縈繞。
不知是不是錯覺,他的鼻尖似乎還縈繞著小姑娘轉身時,烏發掠過他衣袖時殘留的香氣,像美好的花,帶著清甜的味道。
與他受襲那夜,重傷昏迷在步西街,似有若無縈繞在側的味道一模一樣。
陸淩霄心念一動,修長的指一下一下,輕緩地摩挲拇指的那隻扳指。
他的視線落到手邊桌案上。
桌案上放著一盞清酒,另有一塊被疊得方方正正的絲帕,絲帕角落繡一個“漓”字,字跡秀氣,小巧玲瓏,正如夜色下那姑娘嬌軟幼憐的模樣。
這絲帕是江漓見他口吐鮮血,滿身血漬時,用來給他拭血用的,他醒來後看到這絲帕,便藏了留在身邊至今。
不過……
陸淩霄斂去輕笑,原本明朗的思緒又漸漸沉下去——
江漓好像真的沒有認出他。
想了想,他又兀自搖頭,為何要讓她想起那夜的自己呢,忘記當初滿身汙血的他豈不是更好。
今夜他外出處置了那小皇帝留在江南的眼線,回來時正巧在半路發現了那本避火圖冊,正要將之處理了,不想卻看到匆忙找尋的江漓,就忍不住捉弄了下她。
見到小姑娘惱羞成怒又無可奈何的樣子,他下意識地露出笑,積壓在心中的陰霾也一掃而空。
這姑娘,似乎總有讓他舒緩心神,滌**一切汙濁的力量。
陸淩霄伸手拿起桌案上的絲帕放在掌心,另一手的長指慢慢的,慢慢的摸索著上頭那一個秀氣的“漓”字。
薄唇傾吐——
“江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