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我們圓房吧
從前對她幾番戲謔的打量, 並不細琢磨過,如今再看,梁紹清發現她的身板真的好纖細好嬌小, 回想一番,身高也就…剛與他的胸口齊平,厚衣將她的身體包裹住,她像被捂在窩裏的雞崽似的。也不曉得她哪裏生出的力氣,拽得他還真有幾分向前的趨勢。
但他曉得,不大可能。彼此衣裳都太過厚重, 他方才從水下找到洞口,迫力遊上來已是極限, 雙腿尚未全部僵硬時都載不動濕重的衣物,如今麻木了, 不可能使上一點力。僅憑她一人, 想承載他的重量已是異想天開,還想將沾水的冬衣也一塊拖上岸,更是無稽之談。
梁紹清將臉貼在肩膀上, 垂眸靜靜凝視著她。因著咬合的動作, 她整張臉都埋在自己的臂彎,看不清臉, 隻瞧見她綰著的新婦高髻, 上邊插著一根紫珠簪。他另一隻手被拽得以詭異的姿勢蜷曲, 指尖正落在那根紫珠簪上,他輕輕撫摸珠麵。好想要這個。
縱向的咬合, 始終無法橫向拖拽得力, 餘嫻逐漸意識到這一點,也沒灰心, 鬆開口跟他說,“你別看效果甚微,但換一種思路,隻要我不放手、不鬆口,你不會掉下去,撐到他們來就可以了,你一定要堅持住。”但願這期間冰麵別再塌了便是。
梁紹清終於看清她的臉,紅彤彤的。或許是因為她在認真地與他探討如何救他性命的緣故,五官如春朝新葉,杳杳風華展露。她好生動。明明是個嫻靜如水的人,卻比自己往日裏故作張揚生動的姿態鮮活得多。他生來就被家人以性命之重的理由拘束著靈魂,再如何佯裝,皆是死相空洞,但她並不是在意他這個人,反而真的在敬畏生命,敬畏一條他自己都不在意的生命。
遂用鼻音溫柔地“嗯”了一聲回應她。
終於他不再自暴自棄,餘嫻也鬆了口氣,感覺好累,她一整年都不可能像今日這般,既勞神勞心,又勞身勞力,本來她也是剛從冰水中浸了半身出來的,冷得唇麵快和衣裳一種色了。
喘了兩口氣,她繼續咬上梁紹清的手臂衣物,然後向後拖。
她太堅韌,梁紹清那雙腿都不好意思繼續僵硬下去,似是被她的努力感染,他緩緩呼氣放鬆,克服雙腿的僵凝,落水至今半刻鍾都不到,興許如她所言,不放棄就做得到。努力了會,他想起一樁事,又泄了氣,“然則,我們來的那條道,還有三條岔路……”
餘嫻聽完,頓時躺了下去,“你是會作死的,那得賭一賭了。對不起,我沒力氣了,得歇一會……”想了想,她又安慰道,“但你放心,我活命的運氣一向很好,跟著我,一定會贏……”她將就著咬住他臂膀衣裳的姿勢合上眼歇息,實在是又冷又餓,隻能先用最保險的法子節省體力。
“會贏嗎?”梁紹清凍得幾乎失去知覺,極度的冰寒之中甚至有假熱的錯覺,他也躺在臂彎中合眸假寐,“可我活命的運氣很差,差到要苟活才行的程度。也許自我生下來,就都是我祖母求來的壽數……”
話音未落,不遠處傳來呼聲。
“找到了!”
“梁小姐!蕭夫人!”
梁紹清猛地睜眼,心中滑過異樣的感覺,瞬間看向餘嫻。
餘嫻也支起半身,匆匆與他對視,激動地笑道,“你看,我剛說我運氣很好!不管誰在我身邊都會被罩著的!三條岔路罷了,又不是百條,分頭來尋也尋得到!”
說完她遙遙望了一眼,來的兵衛很多,看來她運氣真的很好,正好是人最多的一隊兵馬找來了!
“是,你賭贏了。”梁紹清笑,心下微微一沉,他鄭重說道:“你活命的運氣真的很好,把我這樣差的命都給罩住了。”
“阿鯉!”
餘嫻正要回梁紹清,耳邊卻傳來蕭蔚喚她的聲音,果然,蕭蔚的運氣也很好,可以在幾條岔道中選到能尋著她的那條,她發自內心地笑了出來,喜極而泣,“蕭蔚!我在這!”
沒等到她的回答,見她朝身後不遠處那人開懷招手,梁紹清斂起了笑,凝視著她,不經意地發現她這般支起半身時,胸前夾襖的係繩鬆了些,他慌張錯開眸子,心道她長得矮矮小小的,該有的地方還挺……有點東西,旋即又黯然冷笑一聲:娘的,蕭蔚這小子真有福氣!
兵衛趕到,領頭人正是敦羅王之子,見自己鑿的冰洞當真害得人掉了下去,嚇得趕忙張羅著把梁紹清救上來,一邊賠禮一邊關切問他。他的視線卻一直落在餘嫻身上,看她被來人抱起,心口比雙腿還要滯澀難通,冰天雪地都不曾讓他呼吸不暢。
“阿鯉!這樣還冷嗎?”蕭蔚用外氅包裹起她,見她凍得僵紫,卻抬頭想對他說什麽,便一把給她橫抱進懷裏,貼著她的臉,邊焐熱邊附耳去聽,“你要說什麽?”
餘嫻環住蕭蔚,陡然被他的外氅包裹住,暖意湧上,她幸福得鬆懈下來,腦子就有些不清明了,低聲哽咽道:“你來真是太好了,我可以放心地暈過去了。但我等了好久,你到底是不是搶等第一啊?”她不知日頭過得並不久,也不知蕭蔚是後來居上,隻憑感覺認為漫長,懷疑他是吹牛皮。
還能打趣他,蕭蔚稍微放心了些,“對不起,我……”尚未說完,懷裏的人真暈了過去,他落下的心又提起來,抱著她先行一步。
走前意識到什麽,回眸看了眼梁紹清。不知是不是錯覺,他覺得方才梁紹清一直在看他們,且這人此時看阿鯉的眼神,也過於關切了,甚至有哪裏變了。
顧不得細想,先回去給餘嫻暖身要緊。蕭蔚這樣貼著她,隔著外氅都能感覺到刺骨的寒意,抱起她時,她那層浸水的衣裳都結冰了,真不知她怎麽撐下來的。若是自己再慢一步……蕭蔚沉呼出一口氣,眸底陰鷙沉鬱之色不散。
高帳中,郡主提前隔了兩間單獨的帳篷出來,裏頭有臥榻,備上驅寒湯,燒起好幾個火爐,想著天寒地凍兩人回來也能暖一暖。李氏顧著哭,祁國公正安撫她,但敦羅王偏要拉著祁國公和他吵架,爭執到底是誰的孩子更沒規矩些。
侍從們叉手勸架不及,郡主琢磨日頭,吩咐小廝們先布菜準備開席,總不好讓所有人餓著肚子等她處理禍事。冰場上的兵衛被好事之人拉著問發生何事。唯有少爺小姐們無憂無慮,趁此時機與相看的人多獨處片刻。總之是一片混亂。
見到蕭蔚抱著長發濕透的餘嫻回來,敦羅王不吵了,心都涼了一半,趕忙上前關切,“真落進冰洞中了?!哎呀!那個逆子……”
“紹清呢?”李氏急忙追問。
“世子正顧著救梁小姐。”蕭蔚沒空理他們,隨便留下一句話堵他們的嘴,便去問元賀郡主,“可有單獨的帳篷閑置?”
祁國公幾人一聽,果然也頓時心急如焚,顧不得問他,跑去帳外張望接應。
郡主差女官帶他們去備好的那間,“火爐、暖湯、凍傷藥一應都有,大夫也在帳外候著了。蕭大人,若是夫人還有其他需要,盡可向我開口。”
蕭蔚謝過後抱著餘嫻去往帳間,大夫診過離去後,女官才將帳內屏風展開示意,“後麵是沐浴的暖湯,濕衣須得盡快換下,若有凍傷,膏藥也在此處。床榻下有剛熏暖的新衣可更換,塌邊有幹淨溫熱的巾帕可絞發。大人放心,周圍有郡主的娘子兵把守,不會有人闖進……”尚在介紹中,她見蕭蔚已然駕輕就熟地給餘嫻脫了衣裳,放入浴桶中,女官便拱手告退:“這會子魚湯和驅寒藥熬煮好了,下官去取,估摸著夫人洗浴一刻鍾後再來。”
待人離去,蕭蔚將餘嫻的發髻解開,一邊為她舀起熱水澆頭,一邊無法不在心中盤起梁紹清那眼神的深意。不是同經生死後甘成閨中好友的眼神,也不是愧疚自責,是一種落寞不甘,繾綣愁緒,又裹挾殷殷關切。很複雜,但解語如蕭蔚,覺得自己好像看懂了。許是天生對敵手有靈敏的嗅覺,蕭蔚生出一個大膽的猜想——是愛慕。
可冒出這樣的想法,蕭蔚自己都覺得無稽。他並非覺得女子同好有何不妥,他覺得荒誕的點在於,那可是玩世不恭的梁紹清啊,能從他眼裏看出愛慕,是自己瘋了,還是梁紹清瘋了?蕭蔚低頭看向餘嫻,凝視片刻,又覺得不無可能。因為她是餘嫻啊。
下一瞬,蕭蔚又覺得有些許煩躁。她為他去花家求醫,如今也為別人盤冰地。他不是特例,也不是唯一。更不是唯一發現她的好,愛她堅韌與鮮活的人。
冰意化去,餘嫻緩緩蘇醒,感覺有人拖著自己的腦袋為自己澆水生熱,她抬起頭,於熱氣朦朧中望見蕭蔚的臉,見他肅穆生寒,還以為是怕她死了,“蕭蔚,我沒事。”
蕭蔚斂起神思,大掌觸碰她的肩頭,仍有些寒意沁出,“還很冷嗎?”
火爐燒得旺,帳篷內都有些悶熱了,餘嫻分明也在出汗,可體內總有寒氣不散似的,“好多了,但我想喝點熱的。”
尚未至一刻,女官還未回來,蕭蔚沉吟道,“那我先把你抱到床榻上穿好衣裳休息,我去取,你等我片刻。”
餘嫻點點頭,被他赤.身抱出,仍有些羞赧,垂眸抿了抿唇,沒話找話問,“梁紹清呢?”
不知是不是錯覺,餘嫻覺得蕭蔚步子邁得闊了起來,輕飄飄回她,“不知道。”將她放在榻上,翻出衣裳,邊給她穿,邊跟她說,“之前剛搶完一場球,得知消息後,片刻不歇去找你,滑得很快,找到你時已氣喘籲籲,但仍是抱著你就走了,後來手也生疼,腿也凍僵,顧不得自己,先為你洗濯,又忍著滿室火爐之熱,汗流浹背,縱然你見我一聲不吭,實則,我很累,非常累。”
“啊?”餘嫻茫然地看著他,見他滿眼期待地盯著自己,腦子瘋狂運作起來,太可憐了,必須說點什麽安慰他,“你怎麽如此厲害、如此無私?是我生平僅見的好人。對了,你快把衣裳脫了,別悶壞了。”
“嗯。”蕭蔚乖順地點點頭,解開衣裳,在餘嫻疑惑的眼神中脫得隻剩一件褻衣,又擰眉歎道,“哎,脫早了,方才說為你去拿熱湯來的,你還冷著的吧?”
他都這麽累了,餘嫻可不敢勞駕他跑一趟,連忙擺手,“沒事,等會應該會有人送湯藥來。你又凍腿,又背熱,這樣下去許會風寒,要不你也到**來?我們相擁一會,你既能解上體之熱,我又能汲取體溫……”
“好。”他答應得太快,衣服也不給她穿了,撩起被子便上來。餘嫻被抱住後耳朵就癢了起來,她縮著脖子恍然大悟……腦子聰明就是好啊,占便宜都很方便呢。
抬起頭看他,他正紅著側頰淺笑,眸中露出狐狸似的狡猾,知道她反應了過來,卻毫不避諱。甚至情不自禁地伸手攀上脊山,來回滑動,指尖落至山穀,再往下入幽穀,引得她顫抖,思及她身體有恙,收回手,最後隻把她抱在懷裏,另一隻大掌拿起幹熱的巾帕,在她貼近頭皮的發上按絞,“能給我說說,你被帶出去之後,發生了什麽嗎?”
餘嫻將腦袋埋在他胸膛,合上眼眸享受絞發的服侍。在剛解封的腦子裏找出回憶,從頭敘述起來。
期間女官端著飯菜和湯藥來詢問時,餘嫻正講到梁紹清那句“我好像體會到看你生氣以外的快樂了,諸如蕭蔚看待你時的那種快樂”。蕭蔚抿緊唇沒有回應,深深看她一眼,才兀自起身穿上大氅,去接飯菜。
“諸如蕭蔚看待你時的那種快樂。”
餘嫻最好一輩子都不要理解這句話,並非輕佻之言,也並非單純誇她有趣——他蕭蔚,是餘嫻的丈夫啊。
身後餘嫻還捂著被褥同他說,“這個人實在太惡劣了,原來她從前看我生氣,覺得很快樂。我想我確實誤解了你,原來她並非覬覦你才這樣對我,她竟就是單純地尋我開心,才惹我生氣。如今發現不惹我生氣,也可以聽我講笑話……那我從前受她的針對都白受了?她以為這樣講,就可以將恩怨一筆勾銷嗎?除非她不再覬覦玉匣,否則我絕不會同她交好。”
蕭蔚渾然充耳不聞,心中卻道這樣最好。
蕭蔚在帳外與人交談一番,帶著女官回到餘嫻身邊,對她說道,“祁國公尋我有事,你先服藥喝湯,若是餓了,便不用等我用膳。女官會在這陪著你。”
“好。”大概是祁國公也得做做樣子慰問一番吧,隻不知為何蕭蔚一定要去,餘嫻心想,分明可以直接回稟一聲的。
出了帳篷和娘子軍的包圍圈,便有祁國公的侍衛前來引路。
很快到了祁國公的帳外,亦有娘子軍包圍,祁國公隻站在圈外,見到蕭蔚,立即上前賠禮,“蕭夫人如何了?”他微招手,示意身旁的小廝奉上一方紅案,“紹清說蕭夫人還摔了跤,唯恐她受傷,或是落下傷疤,特意讓我將上好的膏藥親自送到你的手中。至於這些……”
小廝揭開紅案,是一些珠寶。
祁國公笑道,“你莫要誤會,並非是老夫做主,也沒有別的意思,都是紹清方才讓人快馬加鞭去集市買下的賠禮。他說實在對不住蕭夫人,本意隻是想帶她去玩,沒想到害她與自己雙雙落水,還要多謝蕭夫人救他。老夫聽了都替他汗顏,教他日後自己上門賠禮道謝,今次他身體不便,老夫先替他賠禮了。”
蕭蔚凝視著紅案上的珠寶,眸深如潭,他看向祁國公,思量片刻,稍一拱手,低聲道,“下官有件事,恐有些唐突,但此番國公爺真心賠禮,下官便也不藏著掖著了。隻是此事隱秘,還須下官與國公夫人的近侍交涉。”
畢竟梁紹清是女子,內宅之事,直接說給祁國公聽,本就不便,更何況是覬覦人.妻這等私密之事,且他不知祁國公明不明白女子同好之事,若是叱他搬弄是非,或是抵死不認,反咬一口,左右不能達成目的。
這晚輩忽然要見自己夫人的近侍,必然是想與他夫人說些什麽,祁國公茫然,但見他神端貌肅,不像小事,心中疑惑,難道紹清還做了什麽自己不知的嗎?
兩相沉默,祁國公權衡了一番,示意侍衛去尋李氏的近仆通知。
須臾,李氏的近仆嬤嬤趕來,朝祁國公行禮後,便請蕭蔚去另一方大帳交談,大帳外侍衛巡視,帳簾敞開,近仆向他施禮,“夫人就在屏風後,蕭大人有什麽事,可直言告知奴婢,奴婢代為通傳。”
外邊侍衛眾多,蕭蔚斟酌字句,朝著屏風行過晚輩禮,緩緩對近仆道,“請嬤嬤通傳,晚輩無心得知梁小姐隱秘之事,無所適從,此番叨擾相敘,隻為尋求心安。若國公夫人不嫌晚輩位卑身低,請見麵一敘。”
隨著蕭蔚的話語落下,近仆竟逐漸瞪大了雙眼,捂嘴驚呼出聲,著急忙慌地衝到屏風後。
有點奇怪,與心底預想的神色不同,蕭蔚心思百轉,生壓下靜觀其變。旋即,見李氏紅著眼從屏風後三步一跌地出來,仆婦將其攙至身前,便去帳門站守。
李氏握緊拳,觀察蕭蔚的神情,好在她也是個聰明人,為防萬一,強壓下心緒,開口問他,“…什麽隱秘之事?如何教大人得知了去?”她慘然一笑,故作淚眼,“我知道了,紹清自小便是個難以管束的女子,性情乖張,想來可是此番泄露了他擅奇技**巧之道?是他隨身攜帶了什麽難登大雅之堂的機關暗器?傷了蕭夫人麽?”
固然李氏聰明,但她麵對的是蕭蔚。
稍一轉心思,蕭蔚便將想說的話封住,轉而設下話局,“夫人不必再掩飾了,您知道晚輩要說的是什麽事。晚輩得知此事時也大為震驚,心想著,既然隻有晚輩發現,或許是祁國府向來對此守口如瓶。旋即愈發難安,唯恐此等隱秘不慎從晚輩口中泄露,惹得祁國府不悅,或是為梁小姐招來禍事。左思右想,還是趁此時機,與夫人講清楚。”
他觀察著李氏掩藏在慘然下的神色,稍一頓,繼續說道,“至於是如何得知……便是方才,梁小姐落下冰窟,為內子所救,晚輩趕到時瞧了她一眼,便覺得不對勁了。”這倒是說的實話,但他並不說破何事,留下餘地。
果然李氏心緒動搖。方才紹清回來時,她也發現了,素來作遮掩的妝容幾乎全部褪去,胸口厚棉遇水也不再鼓囊,就連遮掩喉結的領子也東倒西歪,雖然喉結處一直尋了妙手為其塗粉遮掩,此時粉麵未去,但蕭蔚這般心思細膩的人,彼時又迎著日頭正盛的光,萬一真的……
李氏反問他,“你當真知道?”她仍是不敢放心,作驚惶訥然狀,“姨母就這麽一個女兒,你若是當真知道,姨母……”
蕭蔚垂眸,一邊慢悠悠地思索,一邊下猛.藥,“晚輩也可以當作不知,晚輩甚至希望自己從未知道。但晚輩想,如今國公夫人知道了這件事,若不解決,恐怕寢食難安吧。晚輩也是個惜命的人,已將此事寫下封存至冰場某處,抱著意外而死的決心來此,隻為解決心頭大患。”
抱著意外而死的決心!李氏終於確信他的確知道,顧不得那麽多的禮數,一把將他拽至帳簾側,隱至外邊瞧不見的地方,屈膝便要下跪,“姨母求你……”
預料是個天翻地覆的消息,蕭蔚差不多心中有些猜測了,並未露出端倪,扶住李氏,“國公夫人快起,饒是無人,晚輩也不敢受此大禮。這件事,晚輩絕不會說出去……”他眸底幽深,“隻要餘府、蕭宅,一直平安下去。”
李氏抓緊他的手腕,“好!祁國府有姨母在一日,便絕不允許夫君再對蕭宅、餘府有任何不軌!你絕不可將此事說出去,你我擊掌為誓,各守誓言!”
蕭蔚抬手與她擊掌,隨後才說出自己本要說的事,“姨母,”他改口得很快,心底想著擺梁紹清一道,“您是個聰明人,今次內子遭此一劫。您可能看出些端倪?”
點到為止,李氏微微一震,看向他,輕聲問,“你的意思是,紹清他……?”她搖頭否認,“正是因為紹清的雙身,夾在鄞江閨秀中極為尷尬,所以他情智未開。隻是一向頑劣,或許是給了你,或是蕭夫人一些錯覺……”
雙身。饒是方才有些猜測,如今確定了,蕭蔚心頭仍猛地一跳,再想起那句“諸如蕭蔚看待你時的快樂”,後槽牙都咬緊了,麵上不動聲色道,“姨母好好盤問、警戒一番吧,晚輩告辭。”
語畢,他再朝李氏施晚輩禮,退出帳中。
回到餘嫻的帳內時,她還維持著他走前捂著棉被的姿勢,麵前隻用了湯藥,並未動膳食。他謝過女官照看,女官也識趣地退下,“蕭夫人好多了,一會兒還請出來與郡主相敘。”
蕭蔚將帳簾放下係緊,才緩緩朝她走去。餘嫻仰頭看他,“方才有兩位女侍來過,一個是祁國公身邊的人,送了些東西來,說是賠禮。”她拿起一串圓潤晶瑩的珠子,笑道,“還有一個是敦羅王身邊的,說你搶球勝過他,要贈你碧水玉!這就是碧水玉?好漂亮啊!”她知道那是蕭蔚為她得的,十分歡欣,“果然光滑如壁,潔淨無塵……唔!”
太突然了,就著她仰頭的姿勢,蕭蔚俯身猛地親住了她,唇齒相撞,氣息紊亂,比屏退良人那夜還要激烈。餘嫻喘不過氣,手中的珠子被他合掌硌在手心,她擰眉覺得不適,“唔……”
“諸如蕭蔚看待你時的那種快樂。”
“紹清說蕭夫人還摔了跤,唯恐她受傷,或是落下傷疤,特意讓我將上好的膏藥親自送到你的手中。
“別和梁紹清玩。”蕭蔚鬆開她,滿目通紅,急切地低聲說道,“阿鯉,別和他玩。”
餘嫻被親迷糊了,“啊?”
蕭蔚又湊上去緊緊親咬,奪過她手中的珠串,啞聲道,“你知道這東西我奪來做什麽的嗎?”
“做什麽?不是送給我做首飾?”餘嫻搖頭,凝視著他的唇,又看向他猩紅的眸子,忽然火爐燙燎,她一驚,於腦內轟鳴聲中聽見他舒爽得倒吸氣的聲音,“阿鯉,我們圓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