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可以嗎?
餘嫻混沌不清, “啊…什麽?”
等等…
餘嫻慌亂地推拒,“…啊?!什麽?!”
在哪?!在這?!
“你在想什麽?這裏是冰嬉場邊的帳篷!”餘嫻驚呼,滿臉羞紅, 在他炙熱到活像已將人扒光的眼神中,維持著理智,“外邊賓客如潮,周圍有娘子兵把守,再過幾刻鍾,還要去與郡主保平安的!”鄞江城的瘋子真是多啊, 出來一趟遇到倆,她咬了咬下唇, 忸怩道,“你此時提這種要求, 和流氓有何區別?不挨我巴掌打…”
尚未說完, 餘嫻的身體被陰影籠罩住,她縮起脖子看蕭蔚,他露出殷切又無辜的神色, 下一刻, 餘嫻再度被捧起臉頰親吻,順著脖頸往下幾番輾轉, 蕭蔚唇角溢出一絲笑, “打我。”
口齒溫熱, 脖頸酥癢,餘嫻回神時褻衣散落, 她眼如遊絲, “你別惹我了,在這裏圓房, 萬一被人曉得……”
“被人曉得……”不知是不是錯覺,餘嫻覺得蕭蔚露出了一種“還有這種好事”的神情,他避而不答,反問她道,“我去沐浴……好麽?”深深凝視著餘嫻,紅酥手還不忘鳧動她心間水波,她盈淚籲氣,蕭蔚喉結輕滑,心念一動。他還沒用午膳,好想吃。
“不行。”寥寥兩字,中間有一長頓,首字尾音上揚,氣音籲出,尾字首音下沉,婉轉成調,斷句成這樣。
全因她念起來冰嬉的途中,見遠處疊聚一起的兩道峰巒之間有青雲出岫,雲吸峰頂時,山峰就像被咬了半截出去似的。
她這一頓,讓蕭蔚抬起頭,微虛起狹長的狐狸眼嘲笑她。
又垂眸看向兩人合掌中的碧水玉珠串,七顆渾圓晶瑩的珠子被紅線係為一串,如吐信的蛇,沁涼如冰,與這間帳篷內火爐裏那長龍炭截然不同,呈兩極。
他拿起珠串,眼神癡迷,“光滑如壁,潔淨無塵……是為碧水玉。”餘嫻仍是迷茫,直到下一刻他伸手入被中,“帳中可熱?為你解一解。”
猛然彈坐而起,卻被蕭蔚的手掌按回原位,抬眸見他肅然如鬼,眸底還扯出一絲瘋癲,“阿鯉尚未痊愈…躺好。”
聽聞鄞江山中,龍蛇並行盤曲過那被雨水浸潤後的密林,便會留下長長的痕跡。
可外頭傾雪覆蓋,龍尚不眠,蛇仍未休,盤桓陣陣如神遊,仿佛下一刻就能升天去。
還有這種事情?!
額間沁出些汗,餘嫻卻覺得冷,難受得一口咬住了蕭蔚。
她毫不猶豫地拾起長龍炭燒,貼著幽深的灰道向下壓,灰燼相磨便可燃起熊熊猛火。
驅散碧水玉帶來的寒意。
“唔…嗯。”一聲腔音,從蕭蔚的胸膛滾出喉嚨,如墨灰滑進沸水中一般,帶著滯澀的意調暈開,一浪裹著一浪的沸燙。許是帳篷太悶了,他險些窒息。
趁著他舒爽倒吸氣的空隙,餘嫻慌忙坐起來,抱緊被褥,窘迫道,“不可以!再怎麽樣,也不能在這種地方!”
蕭蔚如慣來煙視媚行的小倌兒一般,微微鬆弛下來,斜倚在床榻上,維持著衣襟大開的模樣看她,頃刻間露出了落寞的神情,“是麽。那不在這種地方的話,可以圓房嗎?”
真像個狐狸精啊。餘嫻打量他的身段,視線落到他的胸膛,又忍不住下滑至毫不遮掩的某處,心中唾棄了自己,移開眼,囁嚅道,“在家的話,可以考慮…”一頓,她凜然,“你是不是,從一開始就打著讓我心中以為是退而求其次,實則是你既定要達成的目的?”
“……”衣襟一合,蕭蔚坐起,忽然就恢複了清神玉骨的麵貌,正色道,“在你心裏,我一直是這種陰險的人,我知道。”
你陰險起來根本就不是人。餘嫻咬唇瞪他,兩相對視,蕭蔚先敗下陣。
“那…果真如此的話,今晚在家,還可以考慮嗎?”他低聲問。
這樣的話問出口,餘嫻心頭微悸,與此同時,火爐內炭星子劈啪一聲驚擾,兩人都想到了方才長龍炭被她拾起壓在林間的事。旋即麵紅耳赤,環顧左右。
“屋內好像有點熱。”
“要不先打起簾子用膳吧。”
酒足飯飽,半個時辰都過去了,聽來探問的女官說,外邊年輕的姑娘和兒郎們在齊力堆冰人,決定由郡主當裁判決比賽誰堆得最好,郡馬爺也組織了些人一起去鑿冰釣魚,場上還有不少遊藝者,帳內歇息的人遠遠地在看表演。出了性命攸關的事,但在郡主的安排下,並未影響大家開心。
餘嫻換上郡主為她備好的新裙襖,決定先去謝過郡主。
高帳那頭,羊肉架已撤下了,篝火還燒著,上邊烤著幾條魚,還串了些菜,很有野趣。郡主就正為李氏掌火炙烤,順便數落裹著大被坐在一旁的梁紹清。
她正要過去,蕭蔚忽然牽起她的手,十指交握住。餘嫻轉頭看他,很突然,有點莫名,但見他昂首闊步與尋常無異,她便也沒拒絕。咦,他好像沒有圍厚領?露出頸子不冷麽?
來不及細想,走到高帳內,郡主眼神一亮,招呼她過來,“你身體可好了嗎?快來,同你夫君一起坐這再烤會?”
“好多了,多謝郡主關心。”
原本無精打采到快犯瞌睡的梁紹清猛地抬起頭盯上她,欲言又止。李氏不露痕跡地覷了他一眼,心塌了半邊,隨即看向蕭蔚,後者卻並不交互,她將視線再偏,落在餘嫻身上。是很水靈貌美的姑娘,可惜……最後李氏隻能長歎一口氣,按住浮起的心緒,放下茶杯,她拉過餘嫻和蕭蔚的手,疊在一起,低聲道,“是我這個做長輩的沒有教好紹清,今次也沒能關照好你,害得你們夫妻倆個受累。”
“夫人請別這樣說,梁小姐是好意攜我遊玩,發生意外是難以預料的事。”餘嫻想了想,如實說道,“若非為了救我,梁小姐也不會掉入冰窟。”縱然恨死他把自己帶跑那麽遠,餘嫻也不能扛著餘府和蕭宅,跟祁國府結怨。
梁紹清正撐起下頜仔細看她,心底知道她在說些違心的場麵話,不禁輕笑出聲。許是視線太過明晃晃,餘嫻看了過來,疑惑他在笑什麽。梁紹清笑意更甚,用口型對她一字一頓說道:“你.臉.上.有.花。”見她沒看懂,便又再次一字一頓地與她說。
待要進一步觀察梁紹清到底在說什麽時,蕭蔚忽然側過頭,半個身子俯下,在她身前橫亙,跨越了她嬌小的身軀,去弄她另一邊手臂,並擋住了她的視線,“袖子上有東西。”
“什麽東西?”餘嫻稍往後退了一步,盯著麵前認真擺弄她衣袖的蕭蔚。
蕭蔚麵無表情道,“蒼蠅。”
餘嫻以為自己聽錯了,微提高聲音反問,“什麽東西?”
郡主也是一驚,“都深冬臘月了還能有蒼蠅?”喚專人捉回去鑽研一番,不曉得能不能研製出新的行軍必殺戰術。
唯有梁紹清陰惻惻地盯著蕭蔚,冷聲一嗤,然則,下一刻,視線稍一偏,落在了蕭蔚的脖頸上,兩排深紅的齒印格外明晰刺目。他瞬間懂了蕭蔚這一橫岔過江的伸展姿勢是何意圖。被咬了一口巴不得給全天下人看是吧?梁紹清本就是尖酸刻薄的人,此時嗓子裏酸意更甚,“喲,”翻了個白眼,“是不是蕭大人沒圍毛領,”別凍死你,“冷得神誌不清,”上下打量一番,“才看錯了呀?”
目的達到,蕭蔚撣了撣餘嫻的衣袖便直起身,淡淡道,“確實是看錯了。”他的視線掃過梁紹清,定聲丟下一句,“是無關緊要的灰塵而已。無礙,今日正好是臘月十八掃塵日,闔府上下都在除塵,一粒沙子也容不下。”
梁紹清點點頭,揚起秀眉叮囑道,“府裏的塵是除了,卻要小心外頭沾的灰帶回了家呀。”隨即笑眯眯問蕭蔚道,“連浮灰都有被清逐出門的一天,會有什麽東西能永遠留在一處嗎?不能吧!‘他’被公平地掃地出門是常有的事嘛!因為人也是這樣嘛!”
蕭蔚看向他,淺笑道,“梁小姐養在深閨,卻通達智慧,受教了。鄙人回去便以《論灰塵的崛起與落魄》為題寫一篇心得文章,裱在鄙人與內子的寢房,與內子和衣而眠時通讀一遍,三竿而起時再讀一遍,日夜警示。再抄送多份,給那些從未崛起過的‘灰塵’品讀一番,望他們高視闊步,保持努力。”
一段話,“深閨”“寢房”“從未崛起”三個痛點齊下,旁人卻聽不出鋒利,還道他在論什麽哲理。
也就梁紹清臉皮厚,貌似不痛不癢,反而挑眉去問餘嫻,“小娘子你說,你衣袖上的浮灰也如風與水一般轉著,萬一明天就轉到我家呢?”
餘嫻她隱約聽出些針鋒相對,雖不懂深意,卻不想順著梁紹清說話,便低聲道,“今日是除塵日,若我身上的浮塵轉到你家,你不將其掃出門麽?”
梁紹清笑,“明日又不是除塵日,不掃,當個寶貝供起來,時間長了,也能寫一篇《論灰塵的崛起……與不落魄》!”
“紹清。”李氏低咳起來,抓緊他的手,旁人瞧不見的地方,指甲都嵌了進去,“你腦袋不暈了嗎?少說些話,喝點熱水吧。”
梁紹清斂起了笑,肅然抿緊唇。一場口舌之戰才作罷。
餘嫻本就因身體不適,打算在謝過郡主後告辭,此時都忙著找冰嬉的樂子,自己正好離去。遂同幾個相識的人打了招呼,匆匆辭別。
“招待不周,下次我辦新宴,再請你來!你回去好生暖著吧,再留你坐在這冰天雪地裏,也妨礙你養好身子。”郡主親自將她送至出口,又對蕭蔚一番叮囑,“雖瞧著好些了,但不可大意,回去後若是得了風寒,更要小心,以免落下病根…趁著敦羅王不知,沒來留你,蕭蔚,趕緊陪著你夫人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