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chapter 5 “可惜上京不會成為誰的一言堂,就算有,也得姓卿。”

“你聽錯了,還是我說錯了?”單語暢挺一言難盡的表情,麵對眼前笑得花枝亂顫的卿薔,不太理解,“季家要是和江家掛上鉤,可不是件好事兒。”

南城雖然都怵卿家,但並不是卿家獨大,甚至明麵兒上看,也隻有雲家與卿家世代往來。

雲家調香一絕,跟泛珠的配香合同都是以十年為底的,而季家根深錯節,沒站過隊,向來安分求穩,可江今赴這手棋下的上京人心惶惶,難免有人心浮氣躁。

“主語錯了,”卿薔收住笑,慵慢地站起身,朝單語暢抬了下巴,“是季阮,不是季家。”

單語暢有點懵:“那要是真被季阮搭到了,不就是季家了嗎?”

卿薔彎著唇,瞧著心情很好,邊跟和她打招呼的人輕點頭以示回應,邊給單語暢解釋:“問題不就在這兒嗎?你猜季阮是時來興起,還是季叔給的囑咐?”

“當年南北分城的時候,季家推脫不易喬遷,站了南城,”卿薔抬手輕揮,止住想上前來的人,接著往下說,“季叔可是個人精,他發家於南城,真想一家獨大也該挑時機,現在我家和江家還沒論出個長短,他想站隊,就得遷了底蘊走。”

“那這些年不都白搞了?”單語暢琢磨出點兒門道,“我看這季阮真是被寵壞了,季家這些年為了她拿私生女的名頭明裏暗裏壓了小姝多少回,小姝也是聽話,一門心幫襯著她,結果她倒是爛泥扶不上牆。”

“是寵壞了,但沒寵錯,季阮估計不是單純的見色起意,她真有想把季家往上推的心,就是方法蠢了點兒。”

走到偏中間的位置,卿薔頓了頓,收了麵上所有表情,整個人滲出股玉一樣的涼意,她側頭對上江今赴死咬著她的黑眸,刻意放慢語速:

“可惜上京不會成為誰的一言堂,就算有,也得姓卿。”

再亮的燈光都照不透遊走的欲望,江今赴那座前堆滿了人,偏偏在刻意運作下空出了縫,他坐在主位,眼睛卻總向遠望,腕骨偶爾冷硬地一轉,不耐煩極了堆到麵前的奉承,但為了窺見窈窕曼影,還是端坐著忍耐。

任鄒行也煩,他自打見了卿薔第一眼就憋了一肚子問題,結果人一窩蜂地往上湧,他連開口的機會都沒有,索性背靠沙發喝酒,瞄見卿薔風吹草動就要杵關望山一下,比江今赴還靈敏。

“......”關望山伸手攔了他一下,抬起酒杯擋嘴,“老二的桃花債你杵我幹嘛?”

任鄒行:“我不敢。”

他除了臉什麽都要,尤其要命。

任鄒行偷瞥了眼江今赴,也是服了這群排隊問安的人了,瞅那涼颼颼的還敢往上湊,他怕殃及自己沒敢多看,趁周圍聲音高又嘟囔了句:“你說錯了,不是二哥的桃花債,是那妖精欠了二哥的債。”

關望山擔任交際草一職,沒那麽多閑功夫搭理他,這話很快就略過去了。

穹頂掛著鑽石燈,把各懷鬼胎的氛圍鍍上了層金,紅壁上鑲嵌的翡翠燃起火花,卿薔饒有興致地打量了會兒前麵站的兩個人,沒耐心了:“她還不去?童家那妹妹胳膊快挽上了,她還在這兒猶豫什麽呢。”

單語暢反應了一會兒,回過頭瞥了眼,卿薔口中的童家那妹妹或許是在要聯係方式,遞了個手機。

卿薔說得誇張,其實目前為止沒人敢近江今赴的身。

主要那爺麵上永遠冷的,有時候賞臉勾了嘴角也讓人心底犯怵。

單語暢笑得不行,緩了緩答她的話:

“她那心思你還猜不出來?就是嫌人多自己送上門掉價,擺架子呢,你看小姝一臉為難,估計又讓她給想法子,”她揩了把不存在的眼淚,唉聲歎氣裝模做樣,“誰有招?那位現在是北城權力的活招牌,也就你能讓他邀上一個鴻門宴了。”

“暢暢,你這話多不地道啊,都鴻門宴了我還得倍兒感榮幸似的。”卿薔笑著損回去。

“哪有,趕明兒咱也給他來一場——”單語暢正說著,身側細影突然朝前走,她一愣,喊了一聲趕緊跟上,“唉,你幹嘛去卿卿。”

“去當紅娘牽線,請你看場好戲。”卿薔拿腔,吊她胃口。

單語暢下意識跟著走了兩步,醒過神拽了把人:“你還要把季阮往江今赴麵前領?不是吧,你什麽時候這麽好心了?”

“好心?”卿薔眉梢輕挑,順勢挽住她,開口平靜:“她能給江今赴添上亂,我巴不得。”

單語暢聽出她話裏的意思,好笑道:“那你還真不是好心,你是玩心。”

卿薔笑了笑隨她說,要走到季阮和季姝麵前時,後者走遠了幾步接電話,卿薔腳下一轉,帶著單語暢跟著季姝。

“爸,卿卿這會兒顧不上我,更何況您又不是不知道她和江家的關係,護——”季姝手機被拿走,茫茫然抬起頭。

卿薔豎起食指靠在嘴邊,聽那邊兒季父假和藹:

“小姝,你就看好你姐姐,別讓她瞎跑就行,萬一她衝動了,你讓卿薔幫忙照應下,當爸欠她個人情。”

“季叔,好久不見,”卿薔聽那邊兒卡殼,笑意染上聲,眼底卻沒什麽起伏,“談什麽人情,今兒不就是我們這些小輩玩鬧嗎?我還能讓您賣我麵子呢,您放心,小姝妥帖得很,不會叫人怠慢了你們季家。”

“......”季父好一陣兒沒接話,他活了半輩子,還不至於聽不出卿薔暗諷他拿季姝當保姆,打了個哈哈,“那就好,那就好。那你們玩兒吧,我不打擾了。”

“掛得倒是快,”單語暢翻了個白眼,“他怎麽好意思說出口的。”

卿薔哼笑了聲,沒應話,她把手機遞回去。

季姝沒回季家那會兒她們就認識了,卿薔小時候被綁架過一次,剛好綁在了領養季姝那人家裏,卿父和薑辛北一概拒接騷擾電話,還以為她去玩兒了,等大半個月後季姝帶著卿薔死裏逃生,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

那戶人家幹得就是人販子生意,季姝被買過去也是準備等長大能賣個好價錢,這麽一逃,回去隻有死路一條,卿家本打算著認下當幹女兒,結果正逢季父娶了季姝她媽過門,得知還有個女兒的存在,就開始找,也算是巧,給碰上了。

本來倆家這關係算是奠基了,可季父的偏心、和季家大小姐的不待見沒幾天就出名了,卿薔手伸不到季家,隻能是麵子上打點好,能讓季姝好過點兒是一點兒。

“讓你照看就統一點兒想法,這一個要往上湊,一個不讓她往上湊,神仙能給他照看好。”

單語暢忿忿不平的聲音打斷卿薔的思緒。

她回過神,含著笑,聲音稍微高了點兒問:“前幾天讓你幫我畫那設計圖呢?我看看。”

季姝一懵,解鎖手機開始找。

餘光裏季阮朝這邊兒來的步伐止住,卿薔朝單語暢使了個眼色,後者心領神會,親親熱熱靠在季姝左肩,壓低聲音:“小姝,季阮什麽意思?今兒要不管她,她不能直接上吧?”

季姝悟了,搖搖頭,悄聲回道:“她那脾氣......差把火。”

“那就行,”單語暢鬆一口氣,“你爸這電話打的,我跟卿卿戲沒得演了不說,還要負責她的安危。”

季姝被她的形容逗得抿唇笑,關了手機抬眼突然頓住。

她們這地兒偏了點兒,卻正好能看見主座,人群散開了點兒,江今赴淩厲的黑眸直直望來,他一手抬起撣在側邊靠背上,一手還鬆鬆垮垮拿著酒杯,指骨突起,是一個大開大合的姿勢。

卿薔多熟悉他,看他就著這個姿勢和身邊人說了句話,眼睛還是睨著她,就感受到他的不懷好意了。

果然,下一秒,江今赴拇指襯在杯底,杯口前傾,在矮桌上磕了一下。

幹得好,江二。

卿薔麵無表情。

季阮在她正前方,稍微側著身子露出她,也就江今赴這仇敵雷達開得準,能從夾縫掃到她挑釁。

“......”

“......”

單語暢與季姝兩兩相望,無言片刻,對上卿薔異口同聲道:“是衝你來的吧?”

“還重要嗎?”卿薔揉了下太陽穴,示意身前季阮從不可置信到躍躍欲試蠢蠢欲動,歎了口氣,“她是個沒腦子的。”

話音剛落,季阮帶著絲驚喜回過頭朝她們瞥了眼,看見卿薔稍微收斂了點兒,猶豫了會兒走過來,跟卿薔別別扭扭打了聲招呼,才和季姝說:“喂,你還忙嗎?忙的話我自己過去了。”

慣的,語氣趾高氣昂,活像已經帶領他們家亙古長青了似的,在卿薔麵前就把要站隊的心思寫臉上了,虧得卿薔知道他們家那點兒事兒,要不她現在就得廢。

“忙。”卿薔淡聲接了句,笑意不達眼底斜她。

季阮這才覺出不對,抿了抿唇,又跟季姝說:“我去那邊兒......你等會兒去找我。”說完就走,沒給季姝開口的機會。

“這會兒倒是不敢說明白了,”單語暢嗤她,“朝哪兒走也不收著點兒,季家怎麽養出來的,天真。”

話是這麽說,但火著了,就得滅,有人看著總比沒人好。在單語暢提出季阮能不能缺胳膊少腿兒回家前,卿薔就替季姝製止她問出這個令人頭疼的問題了。

“嬌生慣養出來的,”卿薔放下酒杯,折射出的光芒映在桌麵,有種淩亂的美感,她安季姝的心,“沒事,我去,人給你全頭全尾帶回來。江今赴跟我再不對付,都得顧忌自家的麵兒。”

季姝一籌莫展,點點頭,視線中季阮已經自發坐在江今赴對麵兒了,她手攥在桌布上,愈發緊。

卿薔拍她的肩,學她昨晚的話:“卿卿幹什麽都有分寸。”語罷起身。

她沒急著去江今赴那兒,存了份心思探季家的底。

沒辦法,南城卿雲季,有一家倒戈,她就得提前做準備,這些年就連雲家都有幾個旁支想往上跳被雲落早發現早處理了,季家卻一直沒個風吹草動,太老實,就太反常。

誰也拿不準,季叔到底是照哪個路子培養的季阮,而且他那態度,不可能讓季姝接班。

記得她們上高中那會兒,好像是什麽競賽名額不夠了,季姝沒讓季阮,回去之後發生了什麽不知道,隻知道季姝再回來身上青青紫紫,都是她媽掐的。

季阮不好過,就會跟季叔哭鬧,季叔就會冷暴力季姝她媽,季姝她媽不好過,季姝就不好過,這是一產業鏈。

但怪就怪在,季阮純一小公主性格,壞倒是不壞,就是跋扈了點兒,說難聽點兒,就是蠢,季家能交在蠢人手裏嗎?卿薔不信。

所以她剛才攔住季姝,想探探這位小公主的虛實。

不過現在看來......卿薔微簇起眉,往過走。

任鄒行腳已經抵到茶幾底了,中合的配置是實心花雕矮桌配麂皮絨沙發,他一用勁,季阮那矜持側合的腿就得齊斷,這是說什麽了給人招成這樣?

任鄒興臉上帶著混不吝的笑,一抬眼,稀奇咂舌:“呦,卿姐,中合哪兒漏風了,給您吹來了?”

卿薔自顧自坐在季阮身邊,感受到她身體微微發顫,心裏歎了口氣,不該探,要是給人嚇出問題,小姝那兒又難交待,她抬眸掃了一圈兒,徑直略過江今赴,對上任鄒行,笑了下:“您重拿我開遍腔,風聲大,我沒聽清。”

“......”任鄒行早見識過她多會嗆人,收了腿,賠上笑,“我哪敢啊。”

卿薔攬住季阮,在耳邊囑咐了她句“別露怯”,讓她撐著她站起來,哪成想人抖得更厲害了,卿薔有點兒煩,把賬記了江今赴頭上,氣才順點兒。

好不容易把人帶給雲落,卿薔是沒心情在這兒待了:“我走了,咱有緣再見,別強求。”

江今赴氣樂了。

他掀起眼皮,氣壓低了不止一度,嗓音倒是剛喝了口酒潤得很:“你知道那女的來幹嘛嗎?”

卿薔這一晚上跟他唇槍舌劍也就罷了,還受一無妄災,聽他這盤問的語氣也笑了,唇角半彎:“找你聯姻,把你當梯子,順便踩我,還能幹嘛?”

江今赴哂笑聲,眼眸冷意不散:“看來誰惹了你,你分得清。那你知道她怕什麽嗎?”

“小姑娘禁不住嚇。怎麽?您幾個轉性了,要跟一大小姐較真?”卿薔垂下眼睫,弧度消失,“我倒是不知道,我要護個人還得打一條理清晰的報告不成?”

“沒這回事兒,”江今赴敷衍地給她鼓了兩下掌,眸底徒增暗色。

他抬指點了下桌上的手機,又屈尊降貴推到她麵前,語調悄無聲息地刻薄起來,“我讓她看了看,上一個大放厥詞的下場。”

作者有話說:

卿卿:好煩。

江二:你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