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chapter 3 “玫玫,有勁了嗎?”

堃區寸土寸金,中合莊園是劃分南北的象征,牆壁貼金,立柱鑲玉,內閣掛著無數古董油畫,權色聲迷。隻租賃,沒歸屬權,重要會談多在這兒舉行。

卿薔幾人在三環的一家會所分開,坐上各家派的車往中合去,也就是這時候,卿薔發現了不對勁兒。

她頭微側,眸裏清楚倒映著後視鏡低調的轎跑,示意司機調開車內雙線對講:“暢暢,小姝,你們在岔路口繞一下。”

三輛車分別疾馳,後視鏡的砂黑轎跑緊追不舍,卿薔收回視線。

隻跟她,那就不是南城的人。

是誰?卿薔紅唇邊浮現嘲意,心想著還能是誰,細指在手機上磕了兩下,撥通電話。

“怎麽去了躺國外,找主的本能還是沒變啊,二哥。”她話說得不客氣,也不顧江今赴那邊兒有沒有人,譏諷得清清楚楚。

江今赴太了解她了,耳畔早卡著無線耳機,在中合的園林藤椅輕散靠著,手機一亮,他哂笑了聲。

“卿小姐誤會了,我是怕卿小姐磕著碰著,悉心護著。”

沉冷的嗓音逐漸降速,到最後生拉硬拽上了幾分繾綣,卿薔聽他的稱呼猜出他旁邊有人,彎眸啟唇:“二哥,別這麽見外,左右再過會兒你那群公子哥們也得和我打照麵。”

“藏著掖著的,多見不得人呢。”她眼底浮著笑意,想到待會兒的場景爽了些,又懶懶散散地補充,“別光顧著給我找不痛快,南城盯你的不止我一個,二哥,不少箭對著你呢。”

她這邊話音剛落,車內單語暢單線彈了過來:“我靠,卿卿,那位剛斷了十來個南城創極線上的股,有幾家子弟還去中合了,雲落給我拍了張照片,那臉色是真難看。”

卿薔剛拐過二環的彎,有那麽一瞬的茫然,她沒讓司機接雙線通話,電話那邊隱隱傳來江今赴吩咐別人先走的聲音。

創極側重醫研與通信開發,兩年前吞了南城幾家企業,剩下投的投轉的轉,江今赴這一手裏要是有整當年的人,等於斷了人家生路。

但今晚去中合的,家底都遠遠比兩年攢的深上幾十倍,江今赴,是真不怕給自己樹敵。

卿薔眼底情緒複雜,想不通他才剛回來就大刀闊斧的原因。

“卿卿?”江今赴重複單語暢的稱呼,像把這倆字嚼碎在喉嚨,下一句卻不以為意,給卿薔解釋似的,“什麽箭能比你紮的深呢,卿卿。”

他不像在叫卿薔,反而像是真與情人呢喃,還是那種從背後捅過他一刀的雙麵情人,嗓子碾著笑揉進去,又狠,又含情。

“......”卿薔搭在窗邊的纖指被鑽進的風舔舐,她指尖泛冷,聲音卻更柔了,“你在國外,光學了些調情的戲碼?”

江今赴胸腔溢出淡笑:“我在國外學了什麽,會讓你知道的。”他起身,摘下耳機,心情很好似的,“你快到了,我進去等著你。”

他掛了電話,卿薔覷著後視鏡,已經沒車跟著了。

合著就為了卡她到的時間點兒,她不來,江今赴覺得沒樂子、無趣味就不進。

有病。

三年前是尊佛,三年後成了蛇。

兩通電話,讓她之前摸到的底搖搖欲墜,反而是江今赴示夠了威。

夏風牽在霓虹燈,雕刻的紅寶石最深處是最淺的色,堃區外圍一派的聲色犬馬,越往深卻越寂靜,像冠冕上端著架子的尖端,折射冰線,冷寂掃興。

單語暢抄了個近道,到的比卿薔早,在車裏等了會兒看見她到了才下車。

“小姝呢?”卿薔隨口問道。

“進去了,她姐那兒又作。”單語暢撇了撇嘴,停在卿薔幾步外站定,目不轉睛,片刻訥訥開口,“卿卿......你真是美得形容不出來。”

卿薔笑著看她眼算是回了吹捧,跟她並肩往裏走,卻忍不住說些話來欲蓋彌彰,出口即忘,心底被昨夜天色留的白越擴越大,隨著侍者拉開莊園大門,驟然白煞。

服了,怎麽跟第一次見他似的,臨了亂陣腳。

卿薔抬眼長睫輕顫,無需再尋,直接對上黑沉眼眸。

四目相對,左腔心髒相撞,像被決堤覆水淹沒,那年瘋狂刻骨,時空斑駁。

她又高看自己了。

江今赴黑袖挽起,腕骨冷感消沉,搭在矮桌上,額發碎開幾縷露出狹長黑眸,尾睫微揚,帶著驚濤駭浪探過來。

他眼犯桃花,周身是高門大院浸出來的戾氣拿人。

卿薔好像嗅到了辛辣又潮濕的血腥味。

也對,在他們之間,恨比愛直白。

她麵上淡得很,聲音要比往常柔軟三分,卻是眉眼充斥譏諷,直嗆他:“人模狗樣。”

這四個字被兩句挨著的“我靠!”給壓住了。

先是江今赴身邊的任鄒行喊了聲,江今赴側頭看他時露出後頸紅痣,單語暢又靠了聲。

“卿卿卿卿卿......”單語暢倒吸一口涼氣,不可置信道,“他跟你那痣的位置一前一後!”

“嗯,”卿薔像是隨意評價,不緊不慢道,“晦氣。”

任鄒行眼睛瞪得更大了點兒,他挺謹慎地壓低聲音,卿薔隻能看見他嘴在動,打心底好笑。這位是老熟人了,看似吊兒郎當,實則心細如發,她第一次跟江今赴見的朋友就是他。

如果說北城除了江今赴還有誰能猜出來她是卿薔,估計就剩下任鄒行了,但看現在這樣,江今赴瞞得不錯。

今天來的人不少,沒受邀的也想找機遇搭條線魚龍混雜進來了,三五成群也算占滿整個大廳,自卿薔進來後卻靜得離譜,直到兩聲“靠”後,才嗡嗡扇開翅。

卿薔覺得乏味,轉身準備去雲落那邊兒坐,卻被道幽冷的聲音喊住:

“刺玫,”江今赴黑眸鎖住她,交疊的雙腿筆直修長,他稍側頭,嗓音散漫倦懶,“來這兒坐。”

被打斷討伐的任鄒行利索閉嘴起身:“得,我去望山他們那兒。”

“......”單語暢愣住,“這什麽路子?第一麵兒就開撕,不太對吧。”她轉念一想,又覺出另一種可能,“還是要跟你來個金玉其外的表麵關係?”

“你找雲落吧。”卿薔雙眸微眯,服他夠膽,她也不慫,朝著他去。

江今赴仰靠沙發,微垂眼睨她。

她身段兒好,青色綢緞魚尾裙顯出婀娜線條,轉身露出蝴蝶骨,風情更足,踩著雙鑲滿碎玉的高跟鞋,幾步路就搖曳生姿、雪膚惑人。

卿薔坐在江今赴對麵兒,姿態比他放得還鬆,眸波慵懶一斜,跟他對上:“江二,你要玩什麽啊?”

她生了副極野極欲的皮相,狐狸眸真真假假,偏能撩起豔色,細眉挺鼻,青絲散落翡翠墜,徹頭徹尾的低飽和色彩,更顯出了紅唇奪目。

這副鋒利作態,南城的人都見得少。

江今赴一哂,先沒波沒瀾地掃了圈兒投來餘光的人,出了多少冷汗他不管,這才操著副淡懶的腔調:“敘敘舊。”

他不克製聲調,坐得近的單語暢豎起了耳朵,任鄒行的長篇大論也給截停了,主位就這麽幾座,稍頃間,卿薔耳畔鴉雀無聲。

他倆互不相讓地看對方,邊上的人都在看他倆。

對峙半晌,卿薔似忍不住似的啟唇泄出聲笑,隨後也不顧及了,話裏話外都是尖刺兒:“怎麽?早聽說二哥當年被打了一頓抬出國,難不成打的是腦子?還能把仇人當成夢中情人看。”

話落,卿薔臉上的笑卻沒止住,真心實意地樂得不行。

江今赴沒應,任鄒行“嘶——”了聲,想說些什麽,又被人給捂住了。

“我原來不知道,你喜歡聽這種消息?”江今赴不太在意,手指摩挲著玉石杯,倏地朝她勾了嘴角,“要是喜歡,卿小姐不妨看我親自記錄的風流往事,說不準也能搏你一笑。”

卿薔身為他風流往事裏的女主角,笑意僵了僵,在眸底褪去,唇角的弧度還在,她慣會周旋,手肘抵上扶手支著側臉,聲音輕輕慢慢:“二哥這癖好我不敢苟同,畢竟我這人對於風流事兒也好,風流人也好,都是轉眼就忘。”

任鄒行:“嘶——”

江今赴這回有點兒煩,雙眼凝著陰翳斜了他眼,任鄒行在嘴上比叉,自動消音。

名利場上的兩個主兒在這你來我往,大多數人不敢看隻能幹著急,但又挺慶幸這倆人都是衝對方來的,要不但凡代入下,誰也招架不住。

江今赴放下茶杯,拿起一旁擺放的刺繡帕漫不經心擦拭著手,隨意扔了後站起身,擋住鑽石吊燈亂飛的光線,朝任鄒行瞥了眼。

他肩寬腿長,在閑散的狀態下都能看出勁瘦線條,帶來的氣息是遊刃有餘的壓製,淡色薄唇輕啟,似是謂歎:“我說不過你。”

卿薔以為他要走,正想著說句什麽再落井下個石,眸光盈盈一抬,卻是被陰影猛地覆蓋。

“——!”

瘋了。

江今赴一步跨到她身前,還帶有玉石涼意的手掐上她,拇指指腹用力摁在她頸窩的紅痣,帶有力道讓她仰頭,他卻垂下頭,碎發挨上她眼睫,她被迫微睜著眼,倒有幾分朦朧的霧感。

“玫玫,有勁了嗎?”

作者有話說:

三年前的釣係刺玫(開魅惑):朱砂浸了一線,真有緣。

三年後的高傲薔薇(開嘲諷):晦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