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chapter 2 陷在風月裏,醒在蟬鳴熄滅時。
單語暢幾人回來得巧,恰好在卿薔掛斷電話的那一秒,刹車聲就在她身後響起了。
“怎麽回事兒?”單語暢急了,風風火火解安全帶下車。
卿薔先一步上車,衝身後兩人示意先回莊園,才好笑地開口:“什麽怎麽回事兒?”
“就那場——”單語暢有些詞窮,說是煙花,過於美好,她憋了會兒,可算想到一個好形容詞,“閃電!”
確實稱得上是閃電,那可比狂風驟雨還突然。
天知道青藤大亮的時候,要撤的二代們全抬起了頭,江今赴排場弄得大,一朵薔薇占了半邊天,他們幾人的氣定神閑全被閃沒了。
這江二,弄了場盛大的挑釁。
單語暢越想越氣,咬著牙給卿薔描述:“你是不知道,底下那竊竊私語聲能把天掀翻了,還有幾個車開到半路了,又飆回來。那群人平時沒見得多愛看熱鬧,一碰上你的事兒嘴得碎死,估計今晚就傳遍了。”
“傳,”卿薔雙指捏著手機在腿上轉,黑屏一解開就是剛收到的短信,她垂著眼平淡道,“想拿我當談資,都挺有膽子。”
單語暢:“蝴蝶效應唄,江二一回來,有些人心就野了。”
“萬惡之源。”她唾棄。
卿薔不置可否,支著下巴聽她接著憤憤不平:“他這才剛回來就想著打你的臉,真是心比天高。我就想不通,這江二不是因為頭上有個哥哥一直沒什麽突出的嗎?怎麽高中畢業讓他家老爺子打了一頓抬出國外就突然開竅了?不行趕明兒我也讓我爸把我給揍一頓。”
“你可別,”卿薔一怔,先勸了一句,唇角沒忍住上翹,彎得愈發深,最後撐著下巴笑起來,“這都哪兒傳出來的啊。”
“雲落唄,你也知道他左右逢源的,北城那群衙內們跟著江二和南城合作的時候就他牽的線,酒局上說著說著就流出來了。”
卿薔收不住笑,眼睫顫個不停,好一陣兒深吸口氣,“嗯,還挺真。”
“你不信?”單語暢瞟她一眼,見她開心倒也鬆了口氣,正好到山頂莊園了,她倒著車甩停進去,兩指在額前搭了下,接著哄人,“說不準呢,江二在國外把手伸到北城血雨腥風整治了一番,但還沒摸過南城的底,頂多麵上往來,我看他——”
“他就是聽說我們卿大小姐傾國傾城,自己見不得人,不敢來。”一道溫潤的男聲插進她話裏,是落後一步的雲落。
他沒幾步走到車邊,伸手叩了下車門:“單語暢,這話你都說幾遍了,明天可別禿嚕出去,要不誰也救不了你。”
“切,”單語暢撇了撇嘴,“本來就沒見過他,要是長得帥那些大小姐們早挖出來了。”
剛停好車的季姝聽見她這話笑得無奈:“他有心藏,誰能探到江家掌權人的麵貌,除了卿卿......”她停了一下,又接道,“不過卿卿估計也沒心思。”
“對,”雲落慢悠悠地附和,“就像北城那些人也不知道卿薔長相一樣。”
卿薔失笑著搖頭進行麵容識別,邊往進走邊懶散攏著頭發開口:“你們還拿她的話當真了,咱們單姐路上還跟我那位那位的稱呼呢,這會兒為了逗我倒是什麽都不顧了。”
單語暢扯著嗓子喊冤,口中念念有詞著:“好啊卿卿,我可是怕你被江二敗心情,才冒著被錄音傳出去滅口的風險逗樂子給你聽,你倒好,還損我。”
卿薔斂不住眼中笑意,慢步走進莊園主棟。
純白牆體搭青色玻璃的建築像匿於深林的雲層,大方現代,三樓有露天泳池,娛樂設施等一應俱全,最重要的是,附贈盤山路。
或者說是盤山路附贈莊園。
是她媽送她的高中畢業禮物,就因為聽單語暢說了句她愛在這兒玩跑車,隔天合同就擺卿薔麵前了。
雷厲風行,說一不二,薑辛北。
她起名也極具各人特色,卿薔出生那會兒,老爺子讓卿父和薑辛北各起一個名字,她抓周抓到哪個用哪個,她爸媽一合計,一個起卿薔,一個起薑刺玫,雖然是同種植物,但後者就顯得凶了點兒。
卿薔正琢磨著,聽見單語暢長歎了口氣,語氣還有點兒幽怨:“我對這地兒有陰影,三年前,咱第一次來這兒,就在這個客廳,談天論地一晚上,打早起來,你沒影了。一年後回來,您撞了輛Icona Vulcano,好在是還會跳車人沒傷著,要不薑姨能把我皮剝了。”
她這作態來一回搞一回,卿薔不說清楚她就不打算放過似的,幾人都見怪不怪了。
卿薔抬指摁了兩下太陽穴,整個人窩進沙發側眸看她,半是認真道:“早說過了,這事兒你晚點兒知道挺好的,實在過意不去,就當我叛逆期玩兒去了。”
說完,卿薔眼尾一挑,實在是怕了單語暢的念叨,給了對麵的雲落和季姝個眼色。
季姝成功接收,溫溫婉婉含笑開口:“卿卿幹什麽都有分寸,而且她那意思,不就是遲早都說嗎?”
卿薔頷首,表示讚同。
雲落慢悠悠地打了個茬:“今天還提這事兒?想想明天吧,那搞不好就是場硬仗。”
“也是...”
聽著身邊話題被轉移,卿薔心安理得地旁聽,仿佛跟她這個主角沒關係。
山頂地勢好,落地窗能飽覽整個青藤山景,卿薔盯著天際出神,隱約又看見轉瞬即逝的薔薇,耳畔隨之浮出灼燒的燙感,她有一搭沒一搭地跟幾人點頭,思緒卻停在了半山腰。
江今赴比起三年前,光是聽個聲音,都能聽出來天差地別。
一開始是什麽樣呢?卿薔記得無比清楚。
當年高考結束,她給單語暢發了個短信,就四個字,有事走了,然後換了手機卡,頂著薑刺玫的名字去北城,拉著江今赴來了場徹頭徹尾的廝混——
陷在風月裏,醒在蟬鳴熄滅時。
那會兒的江今赴,端的是清雋又浮白載筆的君子樣兒,整個人淡冷、拒人於外。
卿薔與他相反,單語暢所說的心比天高,是她在年少時最好的形容詞,如果說當時的江今赴是副工筆墨畫,那她就是豔色交織的水彩油畫。
其實她本意是想著鬆鬆江家的土,插個杠杆進去等覆天的機會,見江今赴不過是順帶的。
但隻消一眼,就讓她改主意了。
耳膜叫振聾發聵的音樂震得晃**,氧氣摻雜斑駁妖嬈的氣味,光影是被籠在霧後的頹奢,隻有江今赴,被簇擁著置身事外、無情無欲。
他幹淨又突兀地刺在卿薔眼裏。
卿薔一瞬間隻剩下一個想法,就是把他拽下來。
一個陰暗、卻讓她無比快意的想法。
等那群公子哥散開了點兒,卿薔借機摸了過去,她行事不顧後果,要達到的目的絕對達到,所以也沒給自己準備退路,就那麽撲火似的,闖了過去,雪腕一轉,纖指搭上了江今赴後頸靠下的紅痣,身子又斜在他側邊。
“好巧啊,二哥......”卿薔眸微垂,另隻手伸出在自己鎖骨間的紅痣上點了點,笑意媚慢,“朱砂浸了一線,真有緣。”
著實巧,她也是離得近了才發現這少爺跟她反著生了點紅,要是挨上,像極了兩人一起讓根透明的細絲穿透了,徒留下血痕昭示。
孽緣。
卿薔在心底嗤了聲,抬眼看向不應聲的江今赴,見慣了好皮囊的大小姐,難得晃了片刻的神。
十八歲的男生還是清澈的,盡管周遭都是濃烈的酒氣,卿薔也好像在那一刻聞到了海風,江今赴襯衫解了打頭的一顆扣子,黑發應景的淩亂,黑眸沒對上她,反而在打量她的痣。許是燈光太閃爍,她錯過了他眼底昏暗的赤.裸。
他沉默的時間久了,卿薔突然就有點兒亂,心跳聲在與重金屬的鼓點對抗,麵上仍是穩著的,她收回手,漾著風情的眉眼輕挑,就似睨非睨著他,催促他的回答。
真奇怪,她主動找上來,還要釣著他。
江今赴喉結滾了滾,頭往側一斜搭在沙發上,方才柔若無骨的觸感留在後頸,讓人激起貪念。他順著歪頭的姿勢將視線徹底落在她臉上。
卿薔的美是出塵絕豔,天鵝頸,溫玉耳,一雙狐狸眼卻尾稍向下,她要是不想勾人,便是一派驕矜,她要是想,就像現在,稍微挑上那麽一挑,便攬盡風情。
情繞眉梢,眉眼殺人。
江今赴端起麵前沒動過的Vodka,含了口,更渴了,正看著他的卿薔以為他要開尊口了,也更生動了。
癮火燒了燎原,遠處終於有人注意到這塊兒快著起來的僻靜地方。
有人高聲喊:“二哥,怎麽?趕不走?”
這是把卿薔當成攀高枝兒的了。
他見江今赴沒反應,趕忙要往過走,開玩笑,他地位遠不如江今赴他們,另幾個少爺各尋各的樂子去了,囑咐他照顧好不食人間煙火的江少,結果一轉頭,怎麽還被騷擾上了?
卿薔現在有點兒慌,還愈演愈烈。
她是紙上談兵,沒實戰過,到底憑著對自己的皮相盲目自信莽上來的,繞在曖昧的光線下,維持曖昧的姿勢,熱意攀升,她高看自己了。
挺不甘心。
這位到底坐了多高的神壇上,這份兒上了還沒個動靜?
卿薔咬咬牙,手撐在沙發上要起身。
反正來日方長,今天不走,人多眼雜,被拍出去傳到南城、尤其是單語暢幾個眼裏,就什麽都做不了了。
沒人敢傳南城的卿大小姐,但北城沒人認識她,她就隻是一攀枝花。
卿薔在心底咒罵江今赴,挑起的眼尾趨於平淡,沒想到臨抬腳了,江今赴慢條斯理“嗯”了聲。
那會兒的卿薔意氣占上風,聽見江今赴屈尊降貴的那聲差點兒氣笑了,眯著眼睛低頭,連個唇角都不給彎了。
人越走越近,卿薔沒了機會,隻能微蹙起眉,試探地問:“這兒好吵,能去別處聊會兒嗎?”
以為又得周旋好久,沒想到大少爺像突然治好了接觸不良,還順便把手邊的外套搭在她身上,青筋明晰的手攬著她徑直往外走,留下來晚半步的狗腿子傻站在原地。
當時的卿薔光顧著想他叩在她頸間時,指腹與紅痣摩擦的感覺了。
後來她總懷疑,他是不是第一眼就認出她了,但沒有證據。更何況在她眼裏,十八歲的江今赴光風霽月,要給她下套,也應該是在被她帶壞了之後。
三年過去,江今赴的高嶺之花形象被一通電話顛了個天翻地覆。
卿薔坐在前往堃區的車上,心裏還盤算著北城那群衙內見到她之後的表情,當年她除了跟江今赴去過幾次私宴,像初見那種牛鬼蛇神雜亂的場麵就再沒有過了。
所以北城跟江今赴稱兄道弟的那票人都見過她,但對不上薑刺玫和卿薔的號。
就是不知道江今赴說過嗎?不過......卿薔想起單語暢昨晚說江今赴是被他家老爺子打了一頓抬出國的就想笑,估計他就算要說,他家老爺子也會盡全力封鎖。
此刻的堃區像浸在金錢的美釀裏,霓虹糜爛,紙醉金迷與夜色碰撞,是不會散場的狂歡。
卿薔在路上笑江今赴的傳言,江今赴在車裏聽別人傳她的昨夜。
他指節逐下地叩在中控,早吩咐了把人都記下來,眉間隱隱若現戾氣,嗓音又沉又冷:“我砸她場子都得拿錢砸,反倒是讓群沒腦子的人得了趣嚼舌根。”
作者有話說:
江二:鯊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