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chapter 11 “要是我不姓江,你會在這兒跟我做到死。”
他第一次叫她名字。
聽起來夾了絲不滿的啞意。
也不知道是對她,還是對他自己。
卿薔笑了:“二哥,你——”
她含譏帶誚的話被突然伸進唇裏的手指堵了個嚴實。
腦中倏忽間萬籟寂靜。
江今赴像是早猜到她要說什麽,平靜得很,手掌還箍著她的下巴,拇指卻挨著她的唇舌。
他的手沒人那麽養尊處優,有幾處覆了薄繭,刮蹭下,就弄的人顫栗。
卿薔不想露怯,身體卻趨利避害地靠後倒,未盡之言化成短暫的哼聲,帶著上揚的尾巴。
江今赴另隻手攔在她腰下,避免她退到雨中,看她想合唇又躲避的模樣兒,像被取悅了扯下唇。
她那張嘴最厲害,這陣兒說不了話消停了。
“太會說話不是好事兒,”江今赴像情人纏綿般低頭,“尤其還專撿我不愛聽的。”
卿薔霎時渾身酥得厲害,骨頭都好像軟了,血液受到脈衝波,比車速衝上二百還瘋狂。
頸窩的紅痣傳來濡濕感,她下意識叩上身前人的手,反被攥著十指交叉,勁兒用的都不小,指節怕是泛紅了。
側頸猛地刺痛,卿薔被刺激得終於咬了下去。
她垂眸瞥著江今赴,卻眼裏有霧,是被灼燒到的疼感所致。
他抬眉看她,齒間像要把她吞拆入腹,被她狠咬、抵舌的拇指也不撤,薄唇微吮,雨水被風吹進來些,在他喉結滾落。
不知道誰的口中先彌漫了血腥氣,但卿薔先鬆了口,卻又被江今赴鉗製著弄了回去,他嗓音喑啞,很欲:“接著咬。”
不是覺得我們就應該互相撕咬嗎?
那就痛快點兒。
卿薔腮幫子酸的,靈魂過了遍電似的還在撲騰,根本沒聽出他的意思。
她躲不過在江今赴唇間被碾磨,朝他瞪去,撞進那控製欲濃烈的黑眸,一瞬強烈心悸襲來。
他撤開了。
手支在她兩側,身子仍伏著,繃出危險的線條,和她對視。
雨聲漸息,落日卻墜。
卿薔好端端綁著紅發帶,除了唇間沾染的血色、尚有餘媚的眼眸,以及細白脖頸稱得上觸目驚心的咬痕,看起來沒什麽變化。
“你這樣看著我,會讓我覺得......”江今赴甩了兩下被咬的手,方才抵死繾綣殘存,他哂笑聲,極慢地咬著字。
“要是我不姓江,你會在這兒跟我做到死。”
卿薔驟然回神。
她挪開目光,邊等身上軟勁兒褪去,邊在腦中過著今日瘋狂。
山間安靜了好一陣兒,直到夕陽走到山背,山風漸漸遲緩,卿薔周遭溫度早已褪去,隻有頸間陣痛提醒她發生過什麽。
她卻笑起來。
先是垂著眸,眉眼攬著所有餘下日光,眼尾挑起未散的煙霧,發梢搭在耳畔幾縷,撐著車前蓋的手愈發用力,似是樂不可支。
然後驀地抬頭,嘴角弧度很深,她舔了舔唇上血跡,歪了下臉,像妖冶山鬼:
“江今赴,你好像......還愛著我啊。”
是句滿懷惡意的戲遣。
薄霧倒懸,樹欲靜而風不止。
她的挑釁石沉大海。
江今赴退到觀景台欄杆處,後靠上去,手肘搭在杠上,眸光幽深,像隨時叼住獵物喉嚨的野獸,但也許是興致起來了,做了幾分若有所思的樣子:
“你當年那麽勾我,”他一笑,輕挑、浪**得很,“沒點兒後勁,對得起你嗎?”
像是在說,她要是不主動,他不會多看她一眼。
卿薔忽然很冷。
幾日過後,上京放晴。
卿薔對著落地鏡撕下脖頸上貼著的繃帶。
有顯效出眾的藥膏養著,被折騰過的地方已經重新變得純白。
卿薔瞥了眼,便不再看。
助理發來消息,她漫不經意摸過手機:
“卿總,公告已擬定,雲總讓交給您過目。
《關於收購Lilium鑽石礦項目的公告》”
她看完,雲落正巧來了電話:“公告看了嗎?”
卿薔:“看了,可以,不是讓你負責嗎?”
“卿總可能貴人多忘事,”雲落難得繃不住端莊公子樣兒,咬著牙,“你推我頭上多少事兒了?”
卿薔配合地笑了聲,調侃道:“那還不好嗎?功勞全在你頭上。”
雲落:“好在哪兒?創極突然撒開那塊兒地,人都以為我投敵答應做臥底換來的。”
“我也這麽以為,”卿薔隨意敷衍著,“還有事兒嗎?”
“......”雲落無語了會兒,接著說,“有件事兒我代勞不了,童隴想見你,泛珠會客廳待三天了。”
童隴?卿薔挑了下眉。
這姑娘風雨無息幾年,最近倒是挺有存在感的。
晚宴上她雖然隻瞥到童隴平靜地將手機遞給江今赴,但這就夠了,南城那麽多貴女,她算除她以外第一個近距離接觸江今赴的。
有勇,就是不知道有沒有謀略。
卿薔腦海裏浮過些關於童家的議論。
山間無雲,久別的豔陽肆意炙烤青葉,她應了聲“給她我的聯係方式”後,開了免提,聽雲落挑揀近期重要的事兒講。
她有一搭沒一搭應著,待喝完最後一口苦咖,似漫不經心問:“創極對於退出競爭是怎麽說的?”
雲落沒覺得哪兒不對勁:“沒消息。”
他頓住,又補充:“不過單語暢最近不是老跟任家那公子在一起嗎?我讓她探了探,她說江今赴告訴任鄒行的,是錢有他用。”
好一個有他用。
掛斷電話後,卿薔很快收到來自童隴的消息,她在家也待煩了,索性約到下午見麵。
泛珠的會客廳有三種,一種是大眾接待,一種是單語暢他們來歇腳,剩下一種就是卿薔的。
通體黑白絨質,在不勝寒的高處,進屋便對準落地窗外萬裏無雲的天,華貴卻不顯俗。
童隴在大眾廳等了三天,終於在第四天被請上來。
她安安靜靜坐下,垂著的眼瞼看不出情緒。
直到門再一次被打開,她起身,微微彎腰,表示敬重。
“不用擺這副作態。”卿薔走到她對麵,稍一抬手致意,語氣無波無瀾。
童隴這才重新入座,抬眼望去,一時晃了神。
同屬南城,但她極少見卿薔,更沒有像今天這樣隻隔著一張桌子過。更多的,是她翻看家裏的財經報紙,在記者摁下快門的成果裏,去仰望這位衿傲的大小姐。
她身上與生俱來的氣場是遮擋不了的,也是她未曾擁有過的。
助理退出屋,童隴低垂眼皮:“卿總,我想和您談筆交易。”
卿薔看了她幾秒,沒接話,反問道:“打什麽名義來的?”
“......”童隴一怔,實話實說,“童家讓我說服您見童邵一麵,或者希望您幫我,讓我陪江少一晚。”
她的後半句驚人,卿薔作為唯一的聽眾,卻沒什麽反應。
看來有關童家的蜚語,也不盡是虛言,倒是這不卑不亢的模樣要讓她高看一眼。
卿薔不吝嗇笑意,彎眉開了句玩笑:“那要是你拿不出籌碼,回去怕是要被罰了。”
她聲色是極為好聽的那種,像仲夏夜讓人期待的風,又包裹她自身的涵養,不含有任何輕慢,童隴攥緊的手逐漸放鬆,再抬起頭,眼眶已經泛紅。
童隴將備好的文件拿出,輕放在對麵。
灼日的光刺著她,激起痛感,落在卿薔身邊時,卻隻散在周圍,有幾縷精挑細選出來的,也不過折射她的光芒。
文件上有太多太多難以啟齒的東西了。
但卿薔隻是平淡地翻閱。
她的處變不驚,她周身的掌控感,都給了童隴喘口氣的機會。
她莫名想起晚宴上,江今赴看到相同內容時的反應。
他要更漠然點兒,可不管如何,他的眼神都未有變化。
童隴自然知道兩人的關係,但在那一刻,她就是覺得沒人會比他們倆更相像、也更契合。
“往裏去,”卿薔放下文件,態度依舊,“不曬嗎?”
童隴猛地回過神,被曬的胳膊滾燙,她向裏挪到暗處。
這句話後,卿薔卻眺了會兒窗外,半晌,開口:
“你應該知道......”她似笑非笑的,“忙,找一個人幫就夠了。”
她猜出來她在晚宴上幹了什麽了。
童隴被懷疑與童家一樣的雙管齊下,第一次直麵她的壓迫性,內心與外在冰火兩重天,她認真對答:“江少拒絕了。”
卿薔頓了頓,眸光摻雜審視。
童隴下意識低眉斂目,很快反應過來,與她對視,複述江今赴的原話:“他說他不需要。”
那還敢跟她口出狂言玩兒童家?
卿薔雙眸微眯,想不通江今赴手裏到底有什麽。
她敲了幾下桌子,對上麵前難掩慌張的童隴,紅唇滾出兩個字:“成交。”
天色漸暗時,會客廳的對話才算中止,卿薔敲定計劃,又瞥了眼童隴。
一下午了,這姑娘都是說什麽應什麽的狀態。
卿薔是重利的商人,沒有太多的悲憫心,她的方案利益最大化,但對於把自己交出來的童隴,傷害也不小。
她脖頸有些泛酸,像後一靠,像是好友間寒暄:“你有什麽顧慮,都可以提。”
童隴微怔,隨即望向她,輕聲說:“沒有顧慮。”
沒有顧慮,才能不破不立。
卿薔挺欣賞她的,如果她沒被童家那樣對待,說不準能成為很好的合作對象。
她支著側臉,越看越覺得這姑娘不該是這副唯諾樣兒,一語雙關地提點:“童家讓你蒙塵,但你不該輕賤自己。”
童隴一愣。
其實她知道的。
她不會因為被迫的經曆看不起自己,和別人相處時也稱得上是有禮有節。
可在卿薔麵前,她總會忍不住把自己放到塵埃裏。
這又和麵對江今赴時禁不住的膽怯不同。卿薔這種人,給她的是自慚形穢的感覺。
童隴咽了口涼茶,難免想到誰才能配得上卿薔,畢竟她看一眼都讓人覺得高不可攀——
“江今赴。”卿薔突然跟她說話。
童隴茶嗆了出來,劇烈咳嗽了陣兒,她邊拿起一旁的巾帕擦拭,一邊為自己的失態道歉。
卿薔沒在意,等她平靜下來,晃了下手機,細白手指輕點,童隴收到一處酒店地址:“我不見童邵,你要給童家交差,就去這個地方。”
“人我約了。”卿薔眯著眸,笑意流轉,是童隴自見到她以來最情緒外露的表情。
怎麽形容呢?大概就是月色皎潔,美人狡黠。
“江二應該不會亂來,我會派人跟著你,”卿薔說完,又似無意地補充,“事情結束前,你都可以住在那兒,不會有人打擾。”
會客廳的暖光環繞,是沒溫度的,童隴卻感覺她第一次被落日偏愛,感受到了些餘溫度。
良久,她抬起頭,鄭重答道:“謝謝。”
樹影層疊,環廊悠長,名奢藏陰,古董布陣。
江今赴是在跟老爺子下棋時收到卿薔發來的房間號的。
四起廝殺的棋盤瞬間索然無味,他落下一子,意興闌珊。
“心浮氣躁。”老爺子不下了,沉著聲。
“您說得對,”江今赴麵上不見情緒,起身,“不叨擾您了。”
房裏的下人屏氣凝神。
他們家二少跟老爺子見麵在出國前是風平浪靜,在出國後隻能用刀劍相向形容,坐北朝南的古宅都透著股寒意。
屋內氣壓愈發低,江今赴仿若未察,向外走。
“我一直以為你不需要敲打,”老爺子年輕時也是殺伐果斷的人物,嗓音沉澱著歲月的穩重,“現在看來,是我對你欠缺管教。”
江今赴腳步一停,三年前落在他身上的纏龍棍擺在內間門側,他哂笑聲,倒是恭敬:“您敲打夠了,也隻是您的結果,至於其他——”
他抬眸,狹長雙眼望去,不曾顯山露水,卻改了措詞:“我和她,您不用插手,我也不是奔著結果去的。”
他說完,徑直出了門。
老爺子反倒不惱了,氣定神閑地睨著殘局。
他自下自拆,過了會兒,四個字飄到被留下的應叔耳朵裏:“年輕氣盛。”
作者有話說:
江二:我不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