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chapter 10 他們的影子在接吻。

江今赴回了趟主宅。

四合院長廊兩邊園林裏的紫藤又高了點兒,底下還**著個卿薔定製的躺椅秋千,古槐有人定期修剪,側邊池塘的錦鯉撲騰來去,正對主屋的方湖清可見底。

主院擺放的古董瓷器被每天悉心擦著,風吹日曬下反而有了另種光澤。

越往裏進,越覺得整個景象像陸遊先生的《假山擬宛陵先生體》中:疊石作小山,埋甕作小潭。旁為負薪徑,中開釣魚庵。

應叔給他倒茶:“少爺可算回來了。”

江今赴點頭:“應叔。”

應叔是從江家高層退下來的,無妻無子,便擔了閑散的管家職,江今赴掌權後,他偶爾會在國內幫忙打點兩下,不過更多還是在江今赴名下的宅子園子跑。

他不知道上京最近的事兒,事無巨細地說著:“您送薑小姐那個車厘子園我給搭了個玻璃屋,最近風大又正是成熟期——”

“推了吧,”江今赴壓著眉,冷淡道,“給您蓋個別墅。”

這是......吵架了?應叔一直以為卿薔當年跟江今赴一起走了,沒想太多,樂嗬嗬說起別的。

中午用過飯,江今赴進書房,桃花芯木桌上擺了個玉盒匣,他眼神微微沉下去。

卿薔送他的生日禮物,Cartier裝藝時期的水晶配青金石匣,裏麵兒還堆了翡翠雕的翎管、白玉佛手掛件等古董珍玩,價格是上去了,就是怎麽看怎麽像棺材,還帶陪葬物的那種。

她根本不懂收斂。

江今赴坐下,看著煩,拎起來想著摔了得了,電話突然響了。

“二哥!”任鄒行那邊兒有點吵,“你估計還不知道,卿薔有個北美鑽石礦的收購被卡了,被創極的重點實驗室申建!”

江今赴不耐煩地“嗯”了聲。

任鄒行:“......”

任鄒行:“就沒了?”

“我鼓個掌?”江今赴冷笑,聽他那邊兒賽車嗡鳴,“纏好你的人,沒事兒少煩我。”

“不是不是!別掛!”任鄒行納悶了,“咱不管啊二哥?”

自從回主宅,江今赴心頭纏著股邪火,沒什麽耐心跟他廢話,掛了。

任鄒行沒看見手機上顯示的通話結束,還在自語:“不做絕點兒嗎......”

江今赴沒聽到這句話,反倒看見條消息,來自玉盒匣的主人:

“二哥,童家的股我讓25%,不行的話,二環風景區的招標我退出。”

四合院頭頂籠了片黑雲,過會兒,書房傳來聲巨響,應叔嚇了一跳,沒敢進去看。

玉盒匣被江今赴好端端地拿在手中,書桌被踹得晃動,他狠狠閉了下眼,把東西放下,出屋了。

卿薔對於想要的一向舍得下本。

包括他。

她也沒考慮過,他早知道她是卿薔了。

在第一眼之前。

又下雨了。

這次的雨很溫吞,隻是江今赴車開得太快,窗外極速倒退,好似在過漫長的水渦隧道。

初見那晚,他沒想到她送上門,一瞬沉默過去,起了陪她玩兒的心思。

確實很有意思。

卿薔感覺自己瞞得好,但她什麽都不遮不掩,包括她出挑的能力、衿傲的脾性、以及習慣性的大手筆。

她無所顧忌,又所向披靡。

江今赴數不清那場遊戲裏值得記錄的畫麵了。

有她存心要去掉他的冷心冷性,拉著他登上珠峰;有她故意先他一步跳傘,計算著秒數和他並排;

有她在四合院忙活一整天親手裝秋千;有她散著濕漉漉的卷發,和南城的人聯係時的刻意冷欲;有她在高樓露台,風情款款又極盡含綿喊他......

所以他從一開始中途打斷、把人鎖回家的想法,變成了再等等。

她是自由風,不是籠中雀。

結果人說走就走。

他的耐心、心軟,她一眼不看。

江今赴駕車來到青藤,看山的人見他車牌猶豫,想攔又不敢,江今赴索性等他打電話,沒過幾秒,那人就掛了電話做請的手勢。他反而不急了,慢騰騰爬開坡。

等上到半山腰,山頂響起轟然的油門聲,跳出輛正紅的ZENVO ST1。

江今赴狹長眸子微眯,手背筋骨撐起,掛擋提速。

兩輛車在半路相遇,要撞上前彼此猛地反轉,後胎“呲啦”一聲畫半圓後又分離,朱色超跑在原地飄了下揚長而去,另輛玄青滯留片刻很快跟上。

車尾甩起的雨滴與樹葉被掀到一邊,方才透過車窗看見的影子仿佛還在江今赴眼前。

卿薔用紅發帶束起高馬尾,露出修長冷白的脖頸,沒化妝也沒帶首飾,整個人透著股素野勁兒。

她兀自向前衝,推背感讓她發麻。

卿薔挺久沒這麽飆過車了。

上次是剛回南城的時候,讓她心亂撞車的人這會兒又追在她後麵、在細雨裏、在山間,有種強烈的穿梭感。

卿薔瞟了眼後視鏡——

不見了?

她皺起眉,油門踩得越發靠下,手鬆鬆抓著方向盤,心不在焉。

“嗡—嗡嗡——”

就在一瞬間,側邊傳來發動機刺耳的巨大轟鳴聲,葉片跟著“咻咻”地蓄勢待發,玄青超跑從林間小路鑽出,勢如破竹地超了她。

卿薔感官變得極度敏銳,血液像是倒流在腦袋。

她計算著離觀景點的距離,準備反超——

“嘶——砰!”隨著敞篷打開,玄青超跑在觀景台割地二百七十度急刹停下,躺椅被撞毀,車子剛好卡進,嚴絲合縫。

卿薔猛踩刹車。

倆輛車形成T字形。

江今赴穿著領口大的半袖,動作扯得他衣服鬆垮,後頸的紅痣在雨中連線,牽出道影,甚至疊合在他淡薄的唇上,他黑眸有多情弧度,懶散靠著車椅,望向她。

雨像敗興似的凶了起來。

卿薔心跳如鐳。

深山起霧,他們對峙。

江今赴額前黑發越來越濕,他沒什麽耐心地向後撇了把。

卿薔下車了。

她對自己說,為了開采權。

江今赴沒動作,隻是看著她,沒移過視線。

卿薔想散開頭發了,邊抬起倆條細胳膊解發帶邊往過走,她穿了件兒黑紅線條短T,一截白腰走起路來輕扭,往上是直線繃成的半弧,往下是配套運動長褲,比例沒話說。

也不知道是江今赴的問題,還是她就是穿什麽都自帶撩人的豔,搞得暴雨都澆不滅他的火,他開口:“紮著。”

卿薔真聽了。

一扯發帶兩端,紮得更緊了。

她走到江今赴車邊:“二哥喜歡看,那就多看看。”

反正他得不到,她不吝嗇。

江今赴猜都能猜出她的言下之意,垂眼哼了聲,在副駕摸了個袋下車。

車頭在雨篷下,江今赴取出巾帕隨意擦著,被雨打濕的麵料粘在他身上,窄腰人魚線將晰未晰,肌肉是能感受到的流暢緊實,他幹什麽都是散漫不羈的勁兒。

奇怪的是,兩人挨蹭間,冷雨像沸騰成岩漿。

“二哥要是火氣大,不如去淋——”

卿薔一句話沒說完,被拽到了擦幹淨的車頭上,身下冷硬,身前炙熱。

江今赴垂著頭,搭在眉骨的碎發尖兒滴下水珠,墜到卿薔鎖骨窩裏。

怎麽形容呢?

像冰水落到燒紅的烙鐵,她體內翻滾的熱血呲呲冒煙。

卿薔無意間瑟縮下。

“原來這樣才對你有用啊,”江今赴站在她腿間,雙手搭在她身側,似漫不經心的,“玫玫。”

又還給她一句。

本來自然垂著的褲子被抵到小腿上,夏天的衣服厚不到哪兒,她很輕易就感受到那蟄伏的力量,卿薔被裹在他的熱氣裏蒸發。

上次茶樓就試過了,江今赴身手比她好。

卿薔不打算白費力氣掙了。

她躲開了明眸善睞,望得更高了點兒,唇是幹枯玫瑰的顏色,張張合合,說了句遲來的、又很俗的話:“江今赴,你變化太大了。”

即使這樣。

即使他這樣,也還是踩在她所有為之牽情的點上,甚至更盛。

卿薔遙望著天際,避無可避地,想到她之前和江今赴出遊回去,他手握毛筆,隨意賦下的幾句詩:

青雨彈山石,隨欲尋歡。

看雲聚懵忪,落雷驚鳥。

霧涼澀,玫初豔。

江今赴掀起眼皮,和她挨得很近。

他們的影子在接吻。

他隨口敷衍似的:“變了嗎?沒有。”

他第一眼想綁她,在山底想綁她,來的路上還想綁。

但真看見她,又沒了想法。

卿薔那股與生俱來的野欲勁兒不知道在江今赴這兒救了她幾回了。

回國那晚,他車裏備好了鏈子,結果在遠處看見她迎風站在跑車副駕揚手,莫名其妙的,改了道,隻讓人放了煙花。

煙花帶起的硝煙簇在半空,卿薔在山頂,烏發洋灑隨意。

她該站在高處,不應屈居人下。

卿薔收回向上的目光,和他對視了會兒,朝後一仰,手搭在他手旁。

燎人溫度褪去點兒,她眸含夏煙:“二哥,改址核查報告和變更申請我辦,評審我請,CNAS我報,股份照給你。”

“你把地兒讓給我吧。”卿薔聲音輕飄飄的,沒了刺,是最動聽的。

三年前的招式,她同樣記得清楚,且照用不誤。

青藤自五月煙花後就孤寂得很,今日一場舍命的飆車割開了空**。

誰讓這山水迢迢,避無可避,自然該用最自得的法子去翻嶺渡江。

江今赴沉默的有點兒久,山風吹淡了些火,他抬手,滲著涼意掐上她下巴:“卿薔,你服個軟,既往不咎。”

作者有話說:

江二:想綁,想三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