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六月初, 暑氣蒸騰，蟬鳴悠長。
刺烈的日光投射進涼爽的教室內，映在了講台上的一隅。
空氣又涼又靜, 一眾教授排成排而坐，紙張接觸碰撞的窸窣聲不斷響起, 在短暫的小聲議論後。答辯主席公布了最後的結果：“答辯通過，建議授予碩士學位。”
台上的女同學鬆一口氣，隨即綻放了舒心燦爛的笑容。
這場論文答辯就此告終。
意味著他們的研究生生涯要告一段落, 他們各奔東西，即將要開啟下一段的旅程。
旋即教室內接二連三的響起掌聲。
杜教授站起來, 簡短的總結了幾句, 而後說：“同學們，畢業快樂。”
緊接著, 門被推開，有師弟師妹捧著花束進來，於似和幾名老師一一合了影, 底下的學生和老師又整體合照, 約莫花了二十多分鍾才結束。
於似拿好自己東西和室友往外走。
這幾天學校的事情太多, 兩人都留在學校住。畢業答辯現在告一段落，後麵還需要進行論文修改、拍畢業照以及各種資料整理。
回到宿舍，室友打開空調。
她癱在**，抱著個枕頭晃, “似似, 你聽說了沒？”
於似喝了口水潤嘴, “什麽？”
室友趴過來, 麵向於似，興致頗高的模樣, “後天上午，薑氏的薑總，畢業季要來咱學校本科部辦講座。”
於似不禁揚眉，“？”
講座？薑之煦沒跟她說過這事啊。
“論壇裏都討論瘋了，你是不知道，那些小學妹一看到了薑總的照片一個個嗷嗷叫的歡。”
室友點開論壇的帖子給於似看，又繼續道：“不止薑總，還有幾個大佬吧。每次都去本部，都不來咱們研究生院。薑總時隔兩年再來了吧，似似，有沒有興趣去看看你的前老板？”
於似看帖子看的入神，沒太聽清室友說了什麽，“啊？”
論壇裏的照片還是薑之煦兩年前的那次，於似沒太注意，往下翻評論，其中有一段吸引了她的注意：
【薑總有沒有對象？沒對象我可就要出手了，拿下這樣的男人我還是很有信心的！】
【樓上小妹妹，大四老學姐勸你還是省點心吧，薑總有喜歡的人。】
【有喜歡的人又不代表有女朋友了，即使有女朋友我也有追求人的權利好吧。】
對此樓上女生的發言，形成了兩個派別。說她這是小三行為，破壞別人感情；另一邊反駁追求人的自由。
在這層樓裏吵了個翻天覆地。
“我說，你兩年前就沒趕上薑總講座，這次要不要去？”室友又重複了一遍，“正好咱們上午去看講座，也不耽誤下午的拍畢業照。”
於似頭也沒抬，“行，去啊。”
於似等到了第二天晚上，和薑之煦閑聊也有，鬥嘴也罷，這男人都沒提要來她學校講座的事。
怎麽著，是還想瞞著她過來勾引別的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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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友拜托本部的學妹幫忙提前占了座位。當天上午，於似和室友頂著烈陽騎了輛共享電動車去了本部。
臨近九點，學校大禮堂裏幾乎圍坐滿了人，就連過道上，都有學生因為沒占到座位支個馬紮就坐下來了。
於似和室友擠著人群過去，出了一身的汗。
兩人卡著點過來，沒過幾分鍾，講座開始了。
這場講座大概要持續兩個小時，前兩名演講的都是學校之前的校友，現在在社會上都有了一定的成就。
於似對著此刻講台上的男人拍了張照片，發給了薑之煦。
而後著打字：【專門來看看梁沉學長的講座，真的是帥死了！】
很快，薑之煦扔了一個【哦】上來，於似都能想象的出來他此刻的麵無表情。
緊接著，又飄上來一句。
【在等等，後麵還有更帥的。】
於似：【我不信。】
三個人演講，總共兩個小時，滿打滿算每人40分鍾，台上這名叫梁沉的學長下去後，主持人cue了下流程，有請薑氏總裁薑之煦上台。
薑之煦的長腿從幕後跨進來的同時，禮堂內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震耳欲聾。
男人身高腿長，一身裁剪得體的西裝，幾步路過來，都讓人覺得賞心悅目。
他站停到講台的桌麵後，先是抬眼環視了一周底下的學生，在某個方向停頓了兩秒，而後收回目光。
於似看見薑之煦先低垂下了眼眸，身側的手臂抬了下，桌麵三側有三四厘米高的短板稍擋著，這短暫的三四秒時間並不會讓人看得見他在做什麽。
直到，於似的手機響了下。
她低頭看消息。
薑之煦：【帥不帥？】
於似：“……”
我的母語是無語。
這麽多人圍觀著，他居然還有心思給她發消息。
薑之煦沒在耽擱時間。
開始了他的演講。
畢業季的講座自然是和畢業有關，薑之煦一反常態沒有提薑氏的種種，而是講起了他的學生時代。
底下的學生好似也被帶入進了他的故事裏，那個拚搏而恣意的人生中。
他的人生是一番順遂的，他出生就在羅馬，是許多人一生都達不到的高度，但沒有人會停下幾步，反觀在羅馬的孩子會更加的受人關注，哪怕停下一刻、盡管多麽努力，也總會被人說成是靠家裏積澱。
“學生時代就像是短暫停歇的港灣，風帆會揚起，浪嶼也會前行。”
“屬於你們的學生時代會殺青，但人生並不會。從遠方而來，又各赴遠方，終將會在燦爛而盛大的世界裏重逢。”
薑之煦看著底下這群年輕而陌生的麵孔，語速不疾不徐，沉緩而有力。
禮堂裏靜默了數十秒。
終於響起了震耳欲聾的掌聲。
薑之煦的感染力可能有些強，底下不少畢業生都被他講哭了，室友就是其中一個，邊掉眼淚邊說：“好感慨，過得太快了，一眨眼咱們都畢業了。”
“……”
於似遞紙給她。
年級低的學弟學妹沒有這份畢業的共情力，重點依然是放在了薑之煦的身上，開始一個個的站起來互動提問。
低年級的小女生大膽示愛，“薑總，你能接受年齡小的嗎？我可以追你嗎？”
周圍瞬間傳來喲嗬聲，激動的男生甚至拿著礦泉水瓶敲桌子。
有高年級的看不過去，站起來問：“薑總，兩年前你說有一個很喜歡的女生，請問您追到喜歡的女孩兒了嗎？”
薑之煦笑了一聲，“都這麽關心我感情生活？”
他一頓，目光劃過於似，定格住，回說：“追到了。今天，她也在下麵。”
“呦吼！”
“吼吼吼吼！！！”
“啊啊啊啊啊啊啊！！！”
禮堂裏瞬間爆嗬起驚呼聲，男生們甚至吹起了口哨。
兩年前的那段視頻，於似後來又反反複複翻過好多次。但現在，看視頻的和看現場的感覺還是不一樣。
她像是被置於在了這場熱烈而持久的歡呼聲中，感受到了來自四麵八方的熱情與豔羨。
她與薑之煦相隔數米遠的距離，隔空對望，像是靈魂碰撞，她看到了他眼底隱沒的數次的愛意。
室友剛擦完鼻子，抬起頭，就和薑之煦對上了視線，很快，台上的薑之煦調轉開目光。室友杵了杵於似：“似似，剛剛薑總是不是看我來？”
“……”
於似無語的抿住唇，“我覺得他是在看我。”
室友沒當真，“說真的，薑總真的有女朋友了？”
“嗯，有了，”於似說：“我離職那會兒他宣布的。”
“真的啊？那你看見了嗎？”
室友那點因為畢業的鬱氣消散，馬不停蹄奔赴八卦現場：“長得好看不？真是薑總的白月光？”
於似：“看見了，很漂亮，是白月光。”
“啊啊啊啊！”室友壓著聲音兀自激動了一番，再度問：“有照片沒？肯定有照片吧，這得是薑氏多麽感天動地的八卦啊！”
於似轉過頭去，很認真的看她。
“……”室友被她盯得發毛，不解道：“你盯著我幹嘛，我問你要照片呢。”
於似：“……”
提問環節不長，主持人替換薑之煦上來結尾。
禮堂的人陸陸續續散了，於似和室友落在最後，等人走的差不多了才離開。
出了門，前門走廊的一側，薑之煦身影高高凸顯，他周圍站了一群妹子，為首的那個正是那個低年級膽大的學妹。
室友見於似站在原地朝後看，問：“哎，似似，你不去跟你前老板打個招呼麽？”
於似沉吟片刻，沒什麽表情：“嗯，是該去。”
於似走過去，站在那堆女生的外圍，嗓音微微放大了些：“薑總，能請你吃個飯嗎？你女朋友應該不會介意吧？”
薑之煦連同那群女生全都看了過來。
室友更是瞪大了眼睛。
於似你真是big膽啊。
誰讓你這樣打招呼的啊！現在辭職了，是不是想著終於能發瘋挑.逗一下薑之煦？
但是人家有女朋友啊臥槽！
至此，薑之煦緊蹙著的眉這才得以舒緩。
他看向眼前低年級的女生的目光依然沒什麽情緒，“我不接受除我女朋友以外的其他女生。”
而後，薑之煦看向於似。
眉眼溫順下來，“我想我女朋友應該很樂意，想吃什麽？”
室友內心又一句臥槽！
她知道於似發瘋了，薑總也跟著發瘋？
薑之煦繞開人群，走到於似身邊。
旁若無人的牽起她的手，把人往自己身邊拉了拉。
那低年級的女生欲言又止，還是叫住了薑之煦：“薑總，那你怎麽還接受這個姐姐…”
薑之煦回頭看她，微微揚眉。
因為她是我女朋友啊。
薑之煦的表情太明顯，意思不言而喻，讓那個女生瞬間尬住，麵紅耳赤的。
室友內心炸了又炸，再次爆嗬出一句臥槽！
薑之煦和於似沒走多遠，隔著人群，杜教授遠遠追過來，“小薑，我還找你呢！你去哪！”
老杜一時間沒看到一旁的於似，單手拉住了薑之煦的胳膊：“你不是沒什麽事麽，走，吃飯去。”
薑之煦下意識看向於似。
老杜也順勢注意到了她：“小於也在啊，敘舊呢你們倆。”
老杜拉著薑之煦要走，也不忘跟著八卦：“我可聽說了，你剛剛在講座上說有對象了，誰啊？哪家的姑娘？都能把你收了。”
薑之煦：“……”
臨離開前，老杜回頭跟於似念叨了一句：“小於也著急點找對象啊，別忘了下午拍畢業照！”
於似：“……”
兩人離開後，室友從一旁過來。
“我靠！”她的話裏仍帶著驚疑，“似似，薑總你們倆…你們真的…”
她把吞吐出來的話反複咽下去，換了另一種意思：“你這就把薑總搞定了？”
“？”
於似看著她，確實有那麽點凡爾賽，但是事實：“還用搞嗎？難道不是我勾勾手他就過來了麽。”
“……”
室友此刻的表情，深刻的詮釋了‘一言難盡’這四個字。
她好像才認識於似一般。
學校畢業典禮的時間一般在六月底。
老杜怕到時候學生都各奔東西沒時間回來參加，典禮和畢業照都沒有，便把拍畢業照的時間提前到了答辯後。
當天，於似和室友騎著小電車回了研究生院校，中午囫圇吃了飯，午覺都沒睡，便開始坐在化妝鏡前化妝。
粉底、防曬、描眉、口紅…整了一套精致的妝容。
裏麵統一了白色襯衫打底，於似下麵穿了條短裙和小白鞋，藍袍黃領加身，寬寬大大的垂下，一頭長卷發披散，青春氣息鋪滿。
老杜定的時間是下午三點，於似和室友兩點便出門了，一路過去，各種場景角度的拍照。
下午三點，日頭還挺大。
地點是在校門口的石碑前。
老杜一般都是老頭衫穿著，今天難得換了身西裝。班裏人不多，所以組織起來也快得多，不過在校門口花費的時間也有二十來分鍾。
學士帽高高的拋起。
鏡頭下，定格住了每個人躍起來的最恣意的一麵。
校門口的拍完，一行人再次輾轉到圖書館前，幾米高的台階而上，是莊嚴高挺的樓宇。
圖書館正對著校門口，相隔幾十米遠的距離。
眾人配合著攝像師的指揮，微笑微笑再微笑。直到，視野之中，出現了一個手捧鮮花身穿西裝的男人，由遠及近。
他們站的高，看的一清二楚。
男人似乎朝著這個方向而來。
於似聽見周圍有女同學喃喃的討論聲：
“你們看，那不是薑總嗎？”
“是啊是啊，他抱著花來的，不會是要送女朋友吧？”
“他女朋友是我們學校的？”
“不知道啊，他今天演講說女朋友在觀眾席，也沒說是不是咱們學校的。”
“我怎麽感覺他朝咱們這個方向來的？”
“他…真的，站那了，他女朋友是咱們班的？”
“我去，不可能吧…”
室友自然也聽見了她們的小聲討論，她戳了戳於似的後腰，小聲道：“你男人來了。”
於似一直看著薑之煦。
他沒走近，而是倚靠在了台階邊的高階旁的陰涼處。男人一身筆挺西裝，站的隨意，卻不散漫。懷中是一捧淺綠色包裝的花束，白玫瑰和茉莉花交相擁擠，滿滿一簇。
他目不轉睛，直直盯著於似。
拍照沒持續太久，老杜說了兩句話，很快的解散。
班裏的人有繼續留下來拍照的，有離開的，在薑之煦身上留下了過多的注視，但都沒人去搭話。
老杜下意識想過去打招呼。
畢業就畢業了，他也不是第一次帶畢業生，小薑這人怎麽還帶花呢。
真是太客氣了。
“不過來嗎？”薑之煦突然說。
老杜懵了下，好像不是對他說的？
他循著薑之煦的視線看過去，便見幾步台階之上，站著於似。她猶豫幾秒，踩著台階小跑下來，站立在薑之煦高一階的台階上，麵對著他。
於似讓自己忽視周圍灼熱的目光。
她扣了下指尖，問：“你怎麽過來啦？”
薑之煦笑了一聲，很低緩的磁音。
他將手裏的花束遞給於似，而後拉扯住她的手臂，將人連花一起擁進懷裏。
薑之煦聞著鼻息間於似的發香，緩聲說：“畢業快樂，女朋友。”
於似早在他擁過來的前一秒，手拿花束抬高，不至於被擠壓，雙臂自然而然的摟住薑之煦的脖頸。
此刻，她站的這個高度剛剛好。
老杜頓住腳步，默默地捂住心口。
隻有他一個人受傷的世界達成了。
室友在後麵唰唰唰的拍了好幾張兩人擁抱的照片。
托於似的福，她也在薑之煦麵前露了臉，短暫相識之後，怕打擾人小兩口相處，室友自主說要當攝影師，給他們拍照。
薑之煦沒反駁，道了謝。
於似帶薑之煦走了學校的好多地方。操場、體育場、教學樓，梧桐甬道。
拍的差不多了，室友把照片全都傳了過來，還附贈了一句話：
【虐死我了，要這樣，我也把我男朋友叫來了！】
於似翻閱了所有照片。
最喜歡的是在梧桐蔭拍的一張。
學校的這條通道很寬闊，兩旁梧桐遮蔽成蔭，枝繁葉茂到交接處隻漏下點點光亮，這裏不會很熱，所以夏天走這條路的人很多。
照片裏，隻拍的於似和薑之煦的背影，兩人手拉著手，沒有太緊，隻淺淺的勾著手指，就勾連出無限旎念。兩人步調緩慢，步伐一致，有淺光漏下來，暈染在周身，像發著光。
於似裁剪了一下這張照片。
點開了某紅色軟件。上次薑之煦用她的賬號發了帖子之後，一直有網友催著她多發些日常戀愛帖，天天去底下留言。
於似之前總是忘了這茬，現在就莫名的想要秀一秀。
見於似捧著手機也不說話，薑之煦探頭過來看，問：“幹嘛呢？”
“發個帖子。”於似說。
薑之煦的視線垂下去，正好看見於似點了發布出去。他劃出去，點開帖子，配圖隻隨意看了眼，目光定格在文字上。
【畢業了！】
【某人陪著拍畢業照[泰褲辣]】
“某人？”
薑之煦語調微微揚起，視線也從手機屏幕轉移到了於似身上，“某人陪你半天，在你口中就混了個某人？”
語氣陰陽怪氣的明顯。
薑之煦抿著唇，視線斜斜的過來，又移開。
“……”
於似點開評論區，評論已經漲了好多。
她點開評論框，打字：某人嫌我標題用‘某人’代稱，沒用‘男朋友’，某人跟我發小情緒，小氣死了！
而後，她探腳過去，抵了抵薑之煦的鞋，叫人：“薑之煦。”
沒應。
“薑之煦～”於似繼續叫。
薑之煦繼續沒應。
“阿煦～”
“男朋友～”
聽到滿意的答案，薑之煦這才給了於似一個眼神，目光虛虛望過去，像是要給她一個解釋的機會。
於似突然繃不住笑起來，邊笑邊站起來，有意要跑，她說：“沒事，就逗逗小狗。”
薑之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