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研究院的筆試結果是在五天後出來的。於似進麵試了, 一麵的時間同樣是在五天後進行。
對於這種科學院所公開招聘的麵試流程，於似算是比較熟悉的，一麵不出意外應該是無領導小組討論。
趁著中間空餘時間, 於似查找了不少相關資料，還向師兄請教了注意事項, 師兄將他當年麵試流程和過程全都和她講述了一遍。
因為有了準備，所以當天麵試時於似還算得心應手。
幾場雨澆下來，又是豔陽高照。
近幾日的溫度直線飆升, 這還沒到六月，酷暑季節, 就已經熱得不得了了。
麵試結束, 一路從研究院的園區出來，頂著烈陽, 午後完全沒有遮陰處。灼熱的溫度從後腰處攀升，細密的汗珠滲出，浸濕了薄薄的白色襯衫。
園區管理嚴格且占地麵積大。
進來的時候有車輛送他們這些麵試者進來, 出去就不管了。
於似穿著不算特別正裝的正裝。
沒有太過正式, 半長款的白色襯衫和卡其色的長褲, 不會給人很淩厲的感覺，反而很溫柔。
走了將近二十分鍾。
才走出園區。
薑之煦的車子停在了一旁甬道的車位上，他今天是請了半天假陪她來的。
於似拉開副駕駛的門，車內充盈的涼氣瞬間席卷著過來, 她彎腰鑽進去, “太熱了。”
還沒坐穩, 薑之煦傾身過來, 於似以為他要給她係安全帶，沒動。誰知他的掌心卻落到了於似的後腰處, 擦著往上。
指尖一片濕潤。
薑之煦退開分毫，另一隻手從後座拎來了一隻袋子，放到於似腿上，“換身衣服。”
現在穿長袖長褲的確是有夠熱的，於似從袋子裏摸了把，窺探出一角，布料細膩溫涼柔軟，是一件墨綠色的長裙。
於似抬眼看他：“你後來又回去拿的？”
“嗯。”薑之煦說，下巴朝後側抬了下，“去後麵換。”
等到於似爬去了後座，薑之煦將所有的車窗車簾拉下。
車廂內瞬間陷入了幽暗冷謐的氛圍中。於似落在襯衫紐扣上的指尖一頓，一絲絲的涼意劃過鼻息，抬眸對上薑之煦投射過來的目光，絲絲纏繞，車內的每一寸氣息都變得不同尋常起來。
於似佯裝瞪他一眼，往他後麵那個車座躲，“你別看我！”
薑之煦輕笑一聲。
他手指抖動，指骨一下下的敲擊著方向盤，溢出‘咚’‘咚’的聲響，目光已經收了回來，投注在了後視鏡上。
於似沒注意到，即使她坐在薑之煦視野盲區的位置，他也能透過後視鏡觀得全貌。
於似的動作不快。
窸窸窣窣的聲響傳出，偶爾間有大幅度的動作，她的長臂及小腿探出，在黑色皮質座椅的襯托下，映出來的白好似在反光。
薑之煦不動聲色的吞咽喉嚨。
他收回視線，有意打破著旖旎的沉默，也有逗弄人的意思，“用我幫你嗎？”
“流氓。”於似嘟囔。
“怎麽就流氓了，”薑之煦失笑，“我隻是想樂於助人一下。”
於似毫不留情的揭穿他：“我看你是想占占便宜吧。”
薑之煦垂下頭，喉間漫出低低的笑聲。
不好騙了。
早在前幾日花姐的催促下，幾人略一商量便定下了去今晚去薑家吃飯。
於似換完衣服，兩人沒耽擱。
車子朝著薑家方向駛去。
也不知道什麽日子，薑之煦和於似到的時候，薑家好多人。
薑之煦的那些親戚，七大姑八大姨的都在。在客廳的空地上支了張桌子，幾人圍坐著在打麻將。
見門口的薑之煦身邊出現了個漂亮姑娘，她們紛紛湧過來。鑒於薑之煦把她護在身邊，這些親戚們也不敢太上前，隔著幾米的距離瞧。
“阿煦回來了，這就是你談的那個對象吧，真俊這小姑娘。”
“之前就聽你媽說你談了對象，可把她高興壞了，今天也算讓我們見著了。”
“可不是麽，咱們也高興壞了，家族裏年紀最大的一個終於有了著落，剩下的這群小的們也都好收拾了！”
“阿煦一表人才，女朋友也漂亮，看著還真是般配的。”
“你這對象成年了嗎？看著年紀挺小的，阿煦你別搞個未成年。”
薑之煦：“……”
於似：“……”
知道最後這句是個玩笑話，但被這七大姑八大姨圍著的滋味實在不好受。
於似沒見識過這樣的場麵。
她家的親戚不多，縱使與親戚見了麵，話也基本不多。
於似有些緊張，挽著薑之煦手臂的指尖都無意識加重了力道。
薑之煦攬住於似的腰往後帶。
眼角綴了些淡然的笑看著眼前這群親戚：“各位姑姑嬸子們還是別瞧了，我女朋友該不好意思了，把人瞧跑了你們可得負責啊。”
“哎，早就聽說了沒見過，都好奇嘛，快進來吧，挺熱的外邊。”
薑之煦帶於似一一認了人。
這些親戚們才又重新回到了牌局上。
進到客廳裏。
不止有這點親戚們，幾個小輩們也都在。
都是於似熟悉的麵孔。
薑之煦目光遠遠掃過去，坐在長沙發上的幾個小輩瞬間移動屁股，一起一落的擠到了一塊去，讓出了中間的位置。
薑之煦扶著於似的手臂讓她進去坐到了時薑旁邊，而後走到了薑之涵坐的單人沙發那，踢了下她的鞋子，問“爸媽呢？”
“你們今晚不是過來嘛，爸媽出去超市了，他們還以為你們會下班了晚上才到呢，你們今天怎麽這麽早就到啦？”
薑之煦沒回薑之涵的話，下巴朝那群親戚們示意了一下，聲線壓低：“他們呢？”
薑之涵順著看去，臉頓時垮下來，“別說了。真的煩死了，他們這幾天都來找媽打麻將，我在家裏都沒待安生，真的是炮雨連珠，可勁兒的催促我找對象……”
薑之煦也不是沒被他們催過。
前幾年有他這個單身漢在上邊頂著，底下這群小輩過得安然無恙，現在他有了對象，個子高的那個不頂天了，天自然塌在了這群小輩頭上。
薑之煦對此，有那麽幾分看戲成分。
“你們呢，怎麽也在？”
他抬了下下巴，話是問時薑。
“嬸嬸說怕學姐不自在，讓我們都過來了，年輕人好說話嘛。”
薑之煦點點頭，表示了然。
他剛回身坐到於似旁邊，家裏保姆楊姨過來問：“阿煦，你們今晚要在家裏住嗎？”
薑之煦下意識看向於似，眼神詢問：“想在家裏住嗎？”
“可以啊。”於似想了下吃完飯估計得挺晚，再離開麻煩，索性答應了。
“那好，我去把你房間收拾一下。”楊姨美滋滋的離開。
那群親戚們打牌的聲音不小，偶爾大笑起來就牽連成片，反觀他們這些晚輩們要安靜的多。
電視上放著時薑的某部仙俠熱播劇，幾人安靜的看著。
也是不巧，播放的一集恰好是劇裏時薑扮演的女主和男主打鬧調.情的一個片段，雖沒有太過親密的戲碼，但拍攝的角度和絲滑程度愣是將男女主的眼神拉絲及肢體接觸恰到好處的展現出來。
於似側眸目光下意識覷了眼時薑身邊的男人。想到自己隻不過是被別人告白，薑之煦就醋成那樣。
反觀此時。
於似的手肘碰了碰時薑的，小聲問：“你拍這種親密戲，你老公不吃醋？”
時薑一瞬頭皮發麻。
此刻她正忍受著身旁人的低氣壓。還聽見祁見潯不輕不重的低哼的一道氣音，那聲音似乎是在笑，又像是被氣笑的。
“噓。”時薑壓低聲音，快哭了，“學姐，你別害我。”
“……”
別人夫妻之間的事，於似也不好多問，默默閉了嘴，而後又轉了話題，“你最近沒去拍戲嗎？”
“最近是在休息，下個月進組。”時薑說。
想起什麽，她又繼續道：“對了，我下部戲有在校園取景，正好是咱們高中那所學校。之前想回母校看看學校都不讓進。學姐，你要想回去到時候可以來探我班啊。”
於似目光沉靜，若有所思，她默了數秒問：“你們什麽時候開拍？”
時薑：“高考完後。”
於似：“好，到時候有時間去看你。”
電視劇很快的演完一集，順勢又繼續播放下一集。
沙發上的一行人沒幾個在認真看。
薑之煦舉著手機回完消息，緊接著屏幕上跳出來電話，關小了音量，他朝於似的方向晃了下屏幕，“我出去接個電話。”
於似後知後覺反應過來，點頭。
旁邊的幾個小輩一個個的敲著二郎腿打遊戲，全都朝著一個方向。餘光瞥著薑之煦站起來要出去，又都不約而同的整齊劃一放下腿，貼著沙發沿緊巴緊巴讓出位置。
“......”
薑之煦沒工夫管他們，拿著手機直接出了大門。
見她哥離開，薑之涵從單人沙發上跳起，挪到了她哥的位置，挨著於似，問起了八卦，“嫂子，上回你問我，我哥的畫冊你找到了嗎？”
於似一愣，下意識點頭，“找到了。”
薑之涵有些興奮。
“嘿嘿，是不是我說得那樣，畫的都是你？”
說完，她又苦惱起來，“沒讓我哥知道吧？他要知道我告訴你他的秘密，說不定會揍我。”
於似笑笑，沒告訴她真相，“怎麽會呢？”
薑之涵還欲再說什麽，看見保姆楊姨從樓上跑下來，神色略急，先是在客廳張望一瞬，沒找到人，直接問：“阿煦呢？走了嗎？”
薑之涵：“怎麽了姨？”
“就是吧，我剛剛打掃他房間的時候，在床底邊看見了這個。”楊姨說完，把手裏的東西展示給薑之涵看，“我打開一看，是一枚戒指。我怕是什麽阿煦重要的東西，想著是要給於小姐求婚用的。落在了家裏沒找到，就趕緊想要給他送過來。”
一時間，眾人的動作全都怔住。
目光定格在了那枚楊姨舉著的戒指上，又都不約而同的調轉視線，落到了於似的身上。
楊姨也順著視線看去。
整個人都像是被雷劈了，她剛剛太慌了，以為薑之煦沒在，於似也就沒在。
竟看漏了還在客廳的於似。
手已經下意識捂住了嘴，她好像說漏了什麽重要的事……？
於似也跟被雷劈了似的。
目光呆呆的看著那枚戒指，距離離著稍遠，她又有些近視眼，看不真切，但能看得到，上麵的那顆鑽閃著光。
求婚？薑之煦要跟她求婚？
她一下看了眼周圍的人看她的目光，越看越覺得離譜，求婚怎麽還能讓當當事人提前知道？
客廳裏安靜的針落可聞。
那些親戚們也全都熄了聲，薑之涵最先反應過來，在原地蹦了一下貼近於似，“嫂子，我哥那天在酒會上說得是真的嗎？你們真的要結婚啦！”
“那我哥是跟你求婚了嗎還是沒求呢？”
“……”
於似苦笑一聲，她也不知道自己要結婚了哇。
“你這傻丫頭，這一看就是還沒求呢。”大伯母從麻將桌上起身，像是找到了更有興趣的事，拿過了楊姨手裏暗紅色的絲絨戒指盒，朝於似方向走。
幾個小輩順勢讓開了位置。
大伯母將戒指塞到了於似手裏，“求婚好啊！”
麻將桌上其他幾個親戚緊接著擠開了於似身邊的薑之涵和時薑，團團圍了過來，七嘴八舌的討論開來。
“哎呀，阿煦要求婚了，那結婚還遠嗎？花姐知道了還不得開心死！我這就給她打電話！”
“我現在聽了我都開心，更別說花姐了，咱們家好久都沒有喜事了哈哈哈”
“是叫於似吧，不用擔心，你就用安安心心的嫁給我們阿煦做薑太太好了。”
“你們兩個顏值這麽高，基因也好，生出來的娃娃啊，肯定也漂亮。”
“咱們老薑家已經很久都沒有小孩子出生了，你們這麽一說，我倒是期待住阿煦的小孩了。”
“聽說你25了，還是要跟阿煦趕緊結婚趕緊生孩子吧，已經要到了最佳的生育年齡，錯過了對身體對孩子都不好啊。”
“對了，我老家有一記方子，懷孩子巨靈，到時候我拿給你啊。”
於似：“……”
於似麻木的坐在沙發上，周圍是一群貴婦人絮絮叨叨的聲音，一個熱情積極的要命，也更加的令人窒息。
她想走走不開，又怕被人說是不禮貌，隻能勉強維持著笑容聽這些長輩說。
神經麻痹間，指尖已經無意識的捏緊了手裏絲絨戒指盒。
薑之煦的這些親戚說得，就好像她明天就要結婚，後天生孩子似的。
這已經跳過求婚、結婚，直接生孩子的步驟了？
薑之煦從室外回來。
客廳的沙發上已經換了一批人，那些長輩的聲音他在開門時就聽到了，還在暗諷是哪個倒黴蛋又被抓住被催相親催結婚什麽的。
他目光巡視一圈。
那一堆小輩已經被這群貴婦人驅趕到了麻將桌上，百無聊賴的且同情的看著他。
然後，薑之煦就在那群親戚中間，看到了於似。
那個倒黴蛋…竟然是於似。
“……”
薑之煦站在她們身後，聽著長輩對她說的那些話。
那一瞬，他下意識咬緊了後槽牙。
這群人是吃飽了沒事麽？
他這才有了女朋友，催婚就催過來了？還專門挑他不在的時候催似似？這麽趕緊都踏馬催到生孩子上來了。
光催他的時候也就算了，他根本沒在意。況且被催了這些個年，一個耳朵進一個耳朵出的本事學會了，也基本免疫了。
上一周剛見完了嶽父。
尚且他都沒急著從於似那兒尋個答案，怕她反感，這群人就已經越過他直接朝第一次見麵的於似開火了。
薑之煦的眉心無聲的蹙起來。
整個人的輪廓與氣質也在刹那間變得冷厲，神色無太大變化，但目光已經是不悅了。
他緩步邁過去，站到了於似身後，溫熱幹燥的手掌落在了她耳朵上，輕輕捂住。
“阿煦回來了。”
“哎呀，另一個當事人也齊了。”
一眾親戚看到了他，紛紛附和。
“哈哈我們正說你的事兒呢，這婚還是要趕緊結，你都28了，別一直拖著。結婚生孩子什麽的趕緊提上日程，你們兩個生的娃娃一準的漂亮。”
開口的是二伯母。
薑之煦勾起唇，眼角彎起的弧度沒有丁點笑意，他聲調拉的緩。
“二伯母，我什麽時候結婚生孩子全看我們家似似，別人置喙也沒用。說句難聽的，堂哥都結婚好幾年了，什麽時候要孩子啊？還是不能生？是堂哥的問題嗎？正好我有個朋友是當醫生的，要不我介紹你們認識下？”
客廳裏氣氛一凝。
這群七大姑八大姨全都熄了聲。
隻有薑之煦的嗓音緩緩響起，他順著二伯母的位置往下看，輪換到了另一個人，“二胎政策早就放開了。堂姐什麽時候要二胎啊？現在生育政策指著這群80後生，讓堂姐多生點，家裏有錢養得起。”
“聽說表弟今年大學畢業吧，工作找到了嗎？做什麽的呀？一個月多少錢啊？表弟學校好像是個三本，不好找吧，哦對了，三本幾年前就取消了。”
“又快期末考了吧，聽說堂弟上回考了倒數第一，不知道這回有把握沒，能考倒數第幾？”
“我記得堂妹前年是上大學了吧，四六級過了嗎？獎學金拿了嗎？三好學生什麽的評上了沒？”
薑之煦頓了下，挑起眉眼看向另一側的薑之涵，“還有薑之涵，工作找了嗎？準備什麽時候找？從事哪一方麵？一畢業就在家裏混日子，吃家裏喝家裏不好吧。”
薑之涵欲哭無淚，在旁邊瘋狂使眼色：哥！哥！親哥！你別誤傷我啊！
視線轉移，又落到了看戲的時薑和祁見潯身上，淡淡一問：“結婚這麽久了還不準備要孩子？要真有什麽毛病可以去我醫生朋友那排著隊去。”
時薑：“……”
我說什麽了嗎？我做什麽了？
我沒有惹你們任何人好吧！
祁見潯臉色更不好看：“……”
踏馬的，薑之煦是不是有病？
薑之煦的目光還沒移過去，那幾個打遊戲的小輩兒已經趿拉著拖鞋跑了，留下一個慌亂的背影。
“……”
薑之涵目瞪口呆。
她哥是開大了嗎？已經瘋狂亂殺到這種地步了嗎？
他37度的嘴是怎麽說出這麽冷冰冰的話的。明明說得就是普通話，不帶一個髒字，偏偏他們聽著像是在罵人，罵的可髒了。
薑之煦滿意的收回視線。
再次麵對著這群八卦起來口無遮攔的親戚們，薑之煦重新掛起得體的笑容，笑得人畜無害，“不是都喜歡嘮嘮麽？”
“來，咱們嘮點家常。”
眾人：“……”